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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一个》文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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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 碎片
作者/韩寒
我买了两个手机,装了两个号码,生怕错过一个电话,结果错过了更多电话。我下载了微博,使用着微信,苹果的电脑里依然留了一块地方给微软,结果少了老友相逢时的微笑。我装了卫星电视,甚至买了卫星电话,还住在卫星新城,结果发现自己很久没有抬头看那些繁星。要知道我小时候光看着星空就能呆坐两个小时,而现在未必有看两秒的心境。我们知道的得到的总是越来越多。在上一次的同学聚会上,我们不再谈什么山脉。我们谈的都是人脉。
身边的碎片越来越多,新闻越来越杂,话题越来越爆,什么又都是来的快去的快,多睡几个小时就感觉和世界脱节了,关机一天就以为被人类抛弃了。
有一天的深夜,我的车抛锚在了高速公路上。我的苹果在晚上9点已经没电了,我的安卓在半夜12点也没电了,我的车里有一堆充电的接口,可是我的汽车也没电了。我翻出护栏,走下了高速公路,旁边就是田间的小径。好几百米外似乎有户人家。借着夜光,向着孤灯,步履蹒跚,终于到了这户人家前。这是最普通的江南农户家,两层楼,水泥场,旁边就是一条不知道深浅的河流。
开门的老人有些提防。我说我的车在高速上抛锚了,手机没电了,能用下你的手机么?老人说,可以,但我没有手机,电话机在里面。
从他家出来,我恍若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房子里。等待救援的两个小时里,我也只能看着星空。你以为我开始中意这原始的一刻么,不,我居然还惦记着苹果手机里似乎有个可以分辨星座的软件。没有手机真是太不方便了。然后我就睡着了。我梦见小时候,我挨家挨户去通知小伙伴们,今天晚上《成长的烦恼》又开播了。
醒来,我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成长的烦恼》应该是我看的第一部美剧吧。这都半夜一点多了,回家快去看最新的《生活大爆炸》。
抛锚的车被架在了拖车上,我坐在车里。不用抬头,挡风玻璃看出去就是夜空。什么都太繁多了,什么都太短暂了。恰好正在设想一本文学杂志的内容,回去我就和朋友们说,我们做简单点吧。我已近忘记太多东西了。我记不住了。于是就有了你所看见的《一个》。每天都只有一张照片,一篇文字,一个问题和他的答案。但也只是一枚碎片。因为我们不能回去了,不能简单了,所以才会对过往那些纯粹发出偶然的叹息。那就做一枚独特的碎片吧,就像那个没有手机和智能操作系统的夜晚里,那只乳白色的老电话。但总得往前走的,正如对于百年前的人来说,那只电话机也是匪夷所思的高科技。正如我们的后代也许也会有这么一个晚上,不得不翻出他们父辈的手机,然后大笑说,这居然叫智能操作系统,真怀念他们那个年代。如果这款手机里还碰巧有一个叫《一个》的图标,希望你还记得那一个碎片。这个碎片不是新型的,也不是心形的,它的不规则是规则的。
今天写了这些开篇的文字,在这个位置,以后有更多的小说,散文,评论,我写的,你所认识的人写的,你所不知道的人写的,甚至你写的。但24小时内只能服用一次,明天就是新的药丸,却治愈不了你任何的顽疾。记着也好,忘掉也罢,有一个一直都在的人或事物,总是好的。


IP属地:安徽1楼2014-02-11 14:00回复
    不过有些杂音是压不住的,王微虽然觉得不用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还是得在白总队长视察之际营造一个和谐的氛围,所以他事先就交代熊茂林把这些人安顿好,让他们远离视察路线,谁知道怎么漏进来一个,还偏偏就捅了个大篓子。
    熊茂林这厮太无能,太不中用了!!王微咬着牙心里恨恨道。
    熊茂林急得满脸油汗,亲自去拉孙宝木,孙宝木却赖在地上不起,嘴里兀自高喊个不停,一时间两人在那处拉拉扯扯,缠夹不清。
    “好了!!”白忠春威严的声音响起,“这像什么话?你们哪有半点新时代小学生的模样?哪有你们这样子的少先队员?王班长,请你彻查这个事情,回头给我一份书面汇报,一定要追查到底!”
    王微低着头,诺诺称是。
    《少先队真理报》的总编吴加泉同学也回头道:“这件事情的报导,请各位小记者同学以本报的通稿为准,不得随意进行采访,谢谢。”
    听完这话,吴加泉身后的其他媒体摄影小记者纷纷满脸不情愿地嘟着嘴开始删除照相机里的照片,并交由《少先队真理报》的工作人员检查。
    白忠春板着脸,背负双手,带着一行人转身便走了。
    周五,少先队市委办公室。
    白忠春眯着眼,轻轻翻看着手头的一份材料,那是王微刚刚交过来的书面汇报。
    王微细声细气道:“昨天那个人,孙宝木,他本身精神上是有点问题的,我查过了,课桌搬迁这个事情,没什么大问题……”
    白忠春:“嗯。”
    王微犹豫了一下,有点吃不准白忠春的态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毕竟我们还是要从大局来考虑,个别同学的利益受到损害,那也是难免的,但不舍小家,哪来大家……”
    白忠春:“哦。”
    王微一愣,捏了捏口袋里的厚信封,又说道:“我们班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已经把孙宝木送到了校医务室,他将在那里得到最好的精神方面的治疗……”
    白忠春把资料一合,随意往桌上一放,看着王微:“王班长,你们基层干部做事不容易,我能理解,这都是为了班级建设的需要嘛!但凡事最好做圆一点儿,做聪明一点儿,不要授人以柄,知道吗?这也是我,一个老少先队员对于你的忠告。”
    王微点头不止,冷汗涔涔。
    白忠春又道:“这次的事情,我让市委宣传部那边压下去了,纸媒和网络上,不会有相关的报道和帖子,但你要知道,我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们东方红小学的形象!为了我们市少先队的形象!明白吗!”
    王微惭愧低头,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他确实不明白白忠春怎么就这么放过了这事。
    “你们学校最近有个文艺竞赛?”白忠春突然问道。
    “啊……啊对,有,有一个。”王微一下没转过弯来。
    “嗯。”白忠春又眯起了眼睛,“我有个表妹,在你们学校读小学三年级,她成绩是很好的,文艺细胞嘛,也是有一点的。”
    “那可以参加竞赛嘛!”王微脑子转得极快。
    “参加肯定要参加,这种比赛,拿了名次的话,升初中不是可以加分嘛!但我就是特意要跟你说,不要搞特殊化,要公平竞争,不要因为她是我表妹,就这样那样的。”
    王微面色一正:“那当然,白队长的作风我是清楚的,我们肯定不乱来……您表妹叫什么名字?”
    白忠春:“她叫张晨蕊,可别告诉评委啊!”
    王微:“那哪儿能啊!您多心了!评委会那几个同学虽然和我都是兄弟,但我不会去搞特殊化的,您放一万个心!”
    白忠春点点头:“王班长,你今天的情况汇报做得很好,我对事件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你的班级建设经验,我会安排市报进行全市推广,下一届的领导干部改选,希望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
    王微激动道:“谢谢您的关照!谢谢您!!!”
    白忠春脸上终于露出微笑,站起身来主动和王微握了握手。王微受宠若惊,低头感谢不止,握手的时候,厚信封就以一个合理的角度滑入了白队长的手里。
    抬起头时,王微看到了白忠春身后墙上挂着的火炬标志,那代表着少年先锋队,代表着光明和前进的方向。仿佛中,他隐约看到那火炬标志上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风波结束了,又是新的一天。


    IP属地:安徽4楼2014-02-11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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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4 01: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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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台上的人大唱:北京,你要是再不爱我,我就不爱你了。我想说,北京不会爱上你的,北京谁都不爱。但我说不出来,我吐了。
      没到家我就下了车,吐过之后我没再喝酒,很多的茶水让我清醒了一些。回到家我也肯定睡不着,还不如走一会儿路。我沿着护城河边的小路往前走,这条小路顺着河边一直延伸,走一段转个弯就能到家。小路在这这样的早晨显得很幽长,周围有鸟在叫,我走在其中,觉得这个星球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很多事过去了也就白白过去了,天一亮这个黄金世界又会走出无数暂新的贵人,而我的前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悲观的认识到:人生来完整,之后只是一个消散的过程,我正在消散中,而且很快。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的一天结束了。邻居们说着话打扫院子,自行车铃叮铃铃的响。我坐在沙发上发愣,一年前搬来时我仔细的布置过这里,我换了新的窗帘,新的桌子,我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然后我就这样每天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像在等什么。等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成了一个颓唐的家伙,孤身一人,阴沉萧瑟。我想像着这个屋子曾经的主人,那个人骑马穿过京城,抖去身上的风尘,昂首在月光下驻足片刻,推开房门,家人站在回廊上等他。 我觉得很难过,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家里墙上挂着一幅我从兰州带来的挂毯,上面写着穆斯林的经训箴言:
      阿丹的子孙啊
      你每天得到自己的给养 你却是哀愁的
      你每天减少自己的岁数 你却是狂欢的
      你看昼夜怎样使新生的 化为腐朽
      怎样使遥远的 缩短为临近的
      太阳在升起,屋子在变亮,窗台在落灰,我睡着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和一个女孩坐在一支小船上,四周淡蓝色的薄雾笼罩着我们。她坐在我前面,我看不到她的脸,我们只是很安静的坐着。我们没有划船,河水也并不流淌,可小船一直在平稳地向前,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知道我梦到的是谁,醒来我发短信告诉她,我梦到她了。
      我们是经过涛哥介绍认识的。涛哥是我兰州的朋友,也在北京待过。那次著名的瘟疫降临北京时,他和一个朋友去西南避疫,从此就住在那里,再没回来北京。涛哥在北京时我们经常周末一起去怀柔爬野长城,和他在一起我说话很多,我曾详细的给他虚构过我未来女朋友的形象。
      去年的某天,涛哥坐在西南小镇的一家店里过下午,看见一个女孩在门口经过,女孩回头两人对视,然后就认识了。涛哥翻看女孩的相机,看到了我给他虚构过的那个未来女朋友。她站在上海火车站的月台上,笑得干净利落。
      春天时,我们曾约在北京见面,度过了尴尬的三天。之后,联系很少。
      她回的短信对我梦到她这件事不置可否。她问我近来可好,我说不太好,喝酒很多昼夜颠倒。她说不要喝太多酒,要是不舒服就去哪儿走走散散心。我说你朋友还和涛哥在西南吗,她说她们还在一起,一直在西南。我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南看看她们吗。短信很长时间都没回,隔了一会儿她回信说,好啊!
      春天时,我们走在北京酒仙桥。北京的东北角是一个迷魂阵,尽管我在北京这么多年,我还是迷路了。我们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又一路无话,就这么尴尬的朝前走。她比我小很多,她出生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她问我:那年夏天你在做什么呢?
      那年夏天。那年夏天的清晨,我手上提着一个盒子,走在兰州的街上。街上只有早班公共电车路过时发出的吱吱扭扭的声音,所有清真寺的阿訇都在唤醒塔上做晨礼,唱经的声音通过唤醒塔上的扩音器,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上空飘荡。


      IP属地:安徽6楼2014-02-11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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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巽听不见她说话。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假如他穿着曹小珍送他的白衬衫,或许就能考上电影学院了。这件衬衫真的很不错,很像是幸运衬衫。他对那女同学恨之入骨,伸手到包里拿衬衫,那姑娘稀里糊涂抓住衬衫和他对抢起来,被穆巽一巴掌推开。女同学绝望地大哭起来,引来了很多人,她指着穆巽大骂:“你是个精神病的儿子,你爸爸就是个疯子。”穆巽举起手来,打算给她一个耳光,但手到半空时停住了。我的表哥,他虽然样样不堪,样样拿不出手,但他不爱打人这一点是真的。那女同学比他利索,一个耳光拍在他左脸,然后把自己也吓呆了。
        那个夜晚穆巽徘徊于南京不知名的道路上,虽然是暮春季节,到凌晨时却十分凛冽,他把白衬衫披在身上,仍不能御寒,又抱紧了书包,蹲在街边瑟瑟发抖。假如这时他去照镜子,应该可以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一个寒伧、狼狈、绝望的倒霉鬼。很可惜没有镜子,也没能得到应有的自知之明。
        穆巽怀着无限的沮丧回到了戴城,在医院里见到了插着鼻管的顾艾兰。手术很顺利,她没死,这足以令其恢复元气。当她得知穆巽因为口音问题而惨遭冷遇时,她有气无力地说出了一生中最恶毒的话:
        “你为什么不表演个哑剧?”
        穆巽在戴城游荡,他时而出现在青年宫,时而在录像馆,时而又窜到我家,长时间发呆,像是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内心的一部分。或者他内心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现在只是瘪掉而已。他很忧郁,又很邋遢,看上去有精神崩溃的迹象,这一点很像他爸爸。一九八八年的夏天是很寂寞的,天空万里无云,雨季推迟,到处都是栀子花甜丝丝的香味。
        高考已经结束了,他即将去面粉厂上班。他也可以去别地地方,但未必比面粉厂更适合他。直到有一天他明白了,自己在面粉厂的岗位并非由于顾艾兰的病休,而是她早就给他安排好了,顶替他那个关在精神病院的爸爸,他将会在车间里像曹小珍一样开行车,这件事才变得有点残酷了。穆巽断然拒绝了这个安排。
        有一天他在楼道里遇到曹小珍,她问:“你没能考上电影学院?”
        “我运气不好。”
        “明年还打算考吗?”
        “不考了,我运气一直就没好过。”
        “真可怜。”曹小珍说,“要是我还在面粉厂就好了,我可以教你开行车。”
        穆巽说:“你就别提行车了,你以为那是儿童乐园吗?”
        曹小珍忽然非常同情他,也同情自己,他做不成演员倒也没什么,要是真的去开行车就太暴敛天物了。曹小珍走过去拉住了穆巽的手,几乎怀着和那女同学一样的心情,说:“别难过了,我会对你好的。”
        穆巽说:“你们都是神经病!”
        某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穆巽终于想通了,他骑着自行车去找那个女同学道歉,故意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站在女同学家门口,他浑身上下滴着水,泪水涟涟,《雷雨》都不会比他更惨。女同学心一软,两人重归于好,比以前更好。后来她听他说,能不能帮忙把他弄到电影厂去做个临时工,她心里是有点疑惑的,认为他在利用她,但他的要求似乎也太低了,把自己押上去,只为获得一个临时工的职位,这要么就是他走投无路了,要么就是他脑子出问题了。女同学答应帮他一把。
        女同学说:“我只有一个条件,把那件白衬衫还给曹小珍。”
        于是当着她的面,在楼道里,穆巽把洗得皱巴巴的衬衫还给了曹小珍。后者出奇的冷静,她可以做很多事,把衬衫扔了,把衬衫撕碎,给穆巽一个耳光,痛哭或谩骂,但这些确实都没有发生。她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演员。”
        这句话她以前说过。
        我只是不想去开行车。穆巽在心里抱歉地说。
        在那个夏天快要结束之际,穆巽和女同学的关系发展得如火如荼。有一天趁着顾艾兰去医院复查,他带着女同学来到了家里。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有着深远的意义。我的表哥,他生命中的一切,除了那张脸以外其余几乎都是私货,但是在楼道口他遇到了病休在家的老曹。老曹没拦他,只是淡淡地告诉他:“我刚才看见你爸爸在新村里转悠。”
        开什么玩笑!穆巽心想。他没搭理老曹,带着女同学上楼去了。
        那又是一个阴霾的午后,楼里很安静,只剩些老人小孩。穆巽带着女同学进了屋子,关上门,把录音机放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塞进一盒莫利哀乐队的磁带,曼妙的音乐既覆盖了卧室也遮挡了外面的耳朵。女同学走到阳台上看风景,那是顾艾兰的房间,多年来穆巽一直睡在北屋,一张很窄的小床,那并不合适。他得借顾艾兰的床。
        穆巽跟着走到阳台上,女同学指着远处说:“那儿有一朵黑云。”穆巽抬头望去,夏季的乌云正在城市上空堆积,空气凝滞,很快就要下雨了。
        女同学忽然问他:“你真的想去电影厂吗,那样我就见不到你了。我妈妈给我找了份工作,是在宾馆里做接待员。”
        穆巽说:“宾馆很好。”
        女同学说:“可是我见不到你了。”
        穆巽说:“上次去南京,我问过他们,很多人都这样,在剧组里做临时工。慢慢的就会有机会了。”


        IP属地:安徽18楼2014-02-13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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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13 人间卧底
          作者/马良
          我本来应该成长为一个怨毒的人,每个怀才不遇的失败者都有资格这样做,但幸好我没有。如今已经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拯救了我,只能谢天谢地了,甚至谢谢所有那些无意间狠狠踩过我一脚的人。讲个故事,有关我失败的初体验。17岁那年学校安排去太湖边写生,那是个叫杨湾的小村庄,杨湾在上海话里和“阳痿”同音,名字里带着几分不详和尴尬。我们驻扎在一个废弃的学校改成的招待所,睡得是课桌,吃得是村民大婶临时组团凑合着烧出来的盒饭,手艺粗糙但原料都是上等湖鲜,新鲜的银鱼和湖虾只当咸菜一样胡乱下饭。一大早我们就出门去湖边画画,面对湖光山色或者旧街村落画写生,每天必须完成几张水粉画和速写。晚饭后会聚在一个曾经的运动室里,把作品放在在两张残旧的乒乓桌上,由老师点评。这本来也是个挺质朴的学习程序,听上去甚至有些乡村生活的田园诗意,但事实上这段时日是我人生里最惨烈的一段记忆,一直忘不了。带队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画家,寂寂无名却颇有霸气,他肌肉发达,黝黑健壮,总是紧锁眉头,眼神暴烈茫然,讲话时候眼光总是掠过我们的肩头,直直看着远方,哪怕我身后只有一堵破墙,不过这是好事儿,本来我也不敢和他对视,他的坏脾气是出名的。值得一提的还有他的一头浓密长发,油油地贴着头皮和他血管暴露的脖子,莽撞披着,沉重地像是戴着有锁子护甲的武士头盔,猛回首时发型竟然纹丝不动,单这一点产生的孔武之感,便让我惊惶不已。日光灯苍白昏暗,乒乓台上是我们在烈日下戴着草帽鼓捣了一天的收成,密密铺满了两张大桌子,待铺陈完毕,班长便通知老师过来验收。他缓缓走进来,房间里鸦雀无声,他划了根火柴点起一支烟,根本没有多看我们任何人一眼,他敞开着衬衫的纽扣,领口处随着吞云吐雾可见强健的胸肌一起一伏,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死死盯着躺在那一堆画稿里的我的几个“孩子”,那几张小画儿分明在瑟瑟发抖,他缓缓伸出手,用粗壮的手指探向那一张张早先春光灿烂,如今却面如死灰的画儿,只轻轻一划,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尘一般的轻易,几张他看不入眼的画儿的便飞出了乒乓桌的边缘,坠向深渊,一头栽在地上,死在尘土里。然后,他坚定的大脚竟一脚踩了上去,是的,他真的踩在了那些画上。我仓皇转头,只见那画的作者我的某同学正闭上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待再扭回头的一瞬,我的那几张小画儿,我的孩子们也正坠向万劫不复,是“万劫不复”,这个词儿并没有用得太重,我不知道如今你们读文章的人会怎么感受,那一脚对于当时的我可真是万箭穿心啊。他的脚踩中我的画儿的瞬间,我只觉得那些阳光下曾见过的所有美好事物瞬间都黯淡了,我笔下曾经细细流淌的温情,那些慢慢在纸上堆积起来的热爱,顿时土崩瓦解一文不值。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只能忍住,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脆弱和幼稚。低着头死死盯着那个踏在我心头上的脚印,眼角余光里那些画儿,那些纸片还在纷纷扬扬,我根本没有勇气再抬头。桌上最后只留下几张作品,满地断壁残垣。他走出门前吩咐了一声,桌上是谁的作品,谁自己钉在墙上。房间里一片安静,我走上前去捡起自己的画,其他人也在默默收拾,几个幸运儿也如同做错了事一般悄无声息地拿起那几张无暇的作品,匆忙慌乱地钉在墙上。远处村里的土狗们突然狂吠不止。这昏黄的房间如同一座轰炸之后的城市,踯躅在废墟间的侥幸生还者,唯有以沉默面对被摧毁的一切。从那天起,我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地奔赴羞辱,在记忆里的那个初春的日子,那个湖边小村的每个夜晚,我心爱的“孩子”都会在我充血的眼睛的注视下,眼睁睁被处决,无一幸免。我曾经拼命努力想证明自己,反复地撕了画画了撕,只差把心血一口喷到画上,可那只大脚没有饶恕我,从没有饶恕过我。烈日下,面对浩淼的大湖我终于一笔也画不下去了,我想到过退学,也想过要杀了那个每天折磨我的暴君,可我与日俱增的自卑越来越庞大,庞大到成为死死压住我的阴影,庞大到我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墙上的画越来越多,我的心伤痕累累,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将全部骄傲都孤掷一处的日子里,屡战屡败的我最终只能学习去演一个冷眼旁观者,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不可能不在乎,那么多年过去我还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一切。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认真画画,痛恨“才华”这个和我无关的词儿,对未来的职业也充满了幻灭,在这没有刻度标准的天平上,这场我看来谁也没有资格做裁判的博弈里,我再也不愿把自己合盘托出,不敢轻易把热爱押上去。再后来,下意识开始在其他领域找寻一些自信,喜欢看书写日记,着迷电影,幻想去学导演,这些不务正业的念头,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自信跌到谷底的三流少年,在内心里组织策划的一场维护尊严的反击罢了。再次遇到这位老师,已经是我成为一个所谓“知名艺术家”之后,阔别二十多年的再见并无戏剧性,他从海外归来,我们寒暄热络和所有久别重逢的师生一般无二。说话时候,他的眼睛还是会掠过我的肩头,怔怔望着远方,我也想学他,但眼光始终掠不过他如今早已稀松斑白的长发。我知道他一定一点儿都不记得那些日子了。那些“杨湾”的日子,对一个少年来说太他妈残酷了,我曾经以为自己根本无法作为一个冷静的叙述者来说这个故事,甚至永远不愿再提起。如今终于坦然,也许是我老了吧,变得不太计较了,愿意和这个世界和自己都保持几分清醒的距离,也或许只是搞明白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这世上多的是和我一般的盘缠不够却志在千里的难兄难弟,到处都是无趣却运转有效的规则,大部分的人都苦苦挣扎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你我不过是其中之一。想来想去还是要谢谢他,虽然逻辑反常,我也不是受虐狂,但还是要实话实说。真的要谢他,在我青春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的年纪,给我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怎样成为一个LOSER,在这个遍地悲伤LOSER的世界,我当仁不让地成了一个资深人士。不同的是,如今的我不再悲伤,无论成为钉在墙上供人观瞻的成功人士,或是被淘汰出局的旁观者,都泰然处之。我终于明白,一个真正成功的LOSER必须是不动声色的,活在世间,像个卧底。


          IP属地:安徽26楼2014-02-13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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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15 小孩的世界里没有小事
            作者/王悦微
            编者注:这是一名小学老师的教学日志、教学随笔以及她的学生的一篇作文。*教学日志9月12日中午被几个二年级的学生请去做法官,到教室一看,两个男生倒在地上,一个揪着另一个的耳朵,另一个抱着对方的腿,气得面红耳赤。我花了半小时来审案子,原来教室里飞进了一只小虫,一个关窗去夹,想夹死它;另一个认为这是好虫子,不该夹死,就打起来了。虫子再小也要分好坏,小孩的世界里没有小事。9月23日念一年级的时候,有天诗人宇自告奋勇要上台给大家讲个他创编的故事。他说的是章鱼男孩在上学路上遇到章鱼女孩的事,“然后,他们开始握手,他们握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握到上学块迟到了也没握完”,他说,“因为他们是章鱼啊,哈哈哈”。说着,他自己在台上大笑了起来。10月10日 下课时候,小科神秘地冲琪琪笑着,说:“我发现有个成语很适合你!”琪琪用她一贯的大嗓门问道:“是什么?快说!”小科笑嘻嘻地说:“泼妇盛名!”说完转身就逃。*教学随笔给你一颗糖豆我有时觉得我的学生们很像寓言《朝三暮四》里的那几只猴子,需要不断地用栗子来挑起他们的兴致,而且,栗子还得经常变换,不能是同一种栗子。中午在办公室找到了一罐很特别的糖豆,于是就揣在口袋里,打算去逗逗班上的那群小猴子。我说,如果课堂上可以做到安静看书,我将发给他一颗糖豆作为奖励。于是,班级里鸦雀无声,他们都在静静地看书,连几个皮猴子也坐住了。我满意地笑了,然后挑了几个皮猴子上来领糖果。他们欢天喜地地上来,一人挑了一颗自己喜欢的糖果,飞快地丢进嘴巴里,其他学生露出眼馋的神情。这时,有个学生叫道:“怎么这糖有股药的味道啊?”问得好,此话正合我意嘛。我严肃地说:“其实,刚才我给你们的糖果,是有魔力的,它会自动检测出懒人,如果吃了糖果却不认真学习,那么他的脸上就会长出很多青春痘!”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惨了,不会吧?”小孩真是幼稚,都上三年级了,居然也这么好骗。我得意地瞄了瞄他们:“不信?那你们试试看好了。”他们马上规规矩矩地坐好,一个个发奋看书写字画画起来。*小学生作文广告推销作者/仇婷(四年级) 大家好,这里是我们学校的热点推销站,请大家注意收看最新广告。第一款为大家推销的产品,她非常优秀,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二十个手指头一个没少,另外还附加长长的头发。那她有什么用呢?欺负男生最管用啦!140cm以下10元一次,150 cm—140 cm15元一次,160 cm以上25元一次,体育老师免谈。她的原则是:先付钱后做事,但不能保证避免光收钱不干事的可能。如果想让她做一些有难度的事情,也是可以的,比如,抽马桶、试卷签名、打架、抓人,样样精通啊。不用说,这也是要收费的,5元一次,8元两次,还可以办理贵宾卡,一律打八折!万一有人忘带东西了,找她去吧,什么三角尺啦,铅笔啦,橡皮啦,样样俱全,免费借,弄坏的话,一赔十哦!这就是今天的热点推销产品,很不错吧?也许你们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本广告纯属忽悠!


            IP属地:安徽28楼2014-02-13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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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16 你今天真好看
              作者/那多、赵若虹
              编者按:以下是最近完婚的两位新人的结婚誓词。新郎誓词:你今天真好看。我会记得这个时候。我的记性一直很差,能让我一直记住的只有画面。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吗,是腿,哇噢,腿好长。我看女人是从脸开始的,但那天你的脸太耀眼,我就往下看了,噢,再往下看。然后,是早上八点站在你家楼下,等你下来送你去上班,我盯着地上的水泥格子,太阳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我很发愁你下来后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且把你骗上车,一直到你出现我都没有想出理由,只好说,我开车迷路了,不知怎么就到这里了。然后你就上了我的车。你知道,你叽叽喳喳很吵的。但很奇怪,在我的记忆里,关于我们,就是这样一幅幅没有声音的安静的画面。我想,今后当我回想此时,会记得,幕布拉开,你从远远的那一头慢慢走来,站到我的面前。世界没有声音。我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谢幕的那一天。那时,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新娘誓词:亲爱的那多老师: 今天,我的家人、朋友、同学……几乎生命中所有对我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也许最爱我的外婆也在某片云彩上注视着我们,他们的见证让我们的关系在今天,正式成为了一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爱情。我以为这会让我很紧张,但是此时此刻,我居然觉得无比地心安。因为有了你,我对以前害怕的事不再恐惧,不怕看恐怖片,不再怕孤单,不再怕变老,不怕走向未知的明天——我计划活140岁,接下来的100多年能跟你拉着手度过,想想都挺高兴。跟我熟悉的人都知道我只有种在微博上秀恩爱,当面不好意思说太多肉麻的话。所以今天,我为你和所有的嘉宾准备了一份礼物:今天祝酒用的酒杯是一个冰雕,冰在外面,酒在里面。我想让你们记得,也许生命里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会随着时间消融,但是那些炽烈的,美好的,与爱有关的记忆会沉淀在心里,直到140岁。以上就是我的结婚誓词,我会记得。


              IP属地:安徽29楼2014-02-13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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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24 好好学习
                作者/奥格
                敲下这四个字,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很庸俗。尽管各路考试在人生经历中仍然占据着比较重要的地位,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似乎用力地学习总是件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好好学习”这句话,更因为有股浓浓的说教味,而显得特别背时。前些天爆出的清华女学霸,因为老拿一等奖学金,更因为一张被安排得满满的学习计划表,很快声名远播。在很多人看来,学霸收获的当然决不是坏名声,但用流行的话说,她传播的也并非正能量。看看网友们的评论不难发现,虽然很多人表示膜拜,但这个词过于谦恭,反而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更多的是表达着一种对另类的不解。这倒好明白,身处一个被快节奏勒紧了脖子的时代,希望享受舒缓些的生活是人之常情。学霸本身并不该成为全体人的榜样,但若因为旁人的勤奋而嗤笑,则未免显得过于轻薄。能有说出“生活啊,请你放慢一点脚步”这样句子的闲情固然是好事,不过也不能忘掉,如果不减掉一点欲望放低一些标准的话,这闲情通常还是要建立在更多人的努力之上的。比如我们小时候显得挺神圣的科学家,当然在媒体和它们受众的共同努力下,科学家的光环已经褪得干净,成了跌入瓦砾的砖家。即使人们对科学家还保留一些敬意,往往也更愿意他们的成就更多来自天分还并非勤奋。能作为证据的,据说是出自爱因斯坦的评论,认为1%的天赋比其余的工作更为重要。且不说这一论断同样强调了勤奋的作用,其实在科学领域里,大概除了数学和爱因斯坦所从事的理论物理之外,成果都完全离不开大量工作的积累。要用爱因斯坦的这一句话来否认勤奋的作用,多半是因为理解力上的天分还有点不足。
                在人文学科,恐怕更没有勤奋能够缺席的收获。梁启超等先贤被誉为“写过的正经书比一般人看过的正经书都多”,他读过的书显然比大部分人听说过的书都要多了。高中未毕业没有影响那个谁写小说,但为了在作品中掉书袋,他也还是需要苦读《管锥编》。或许只有在文艺创作中,才真正可以让天分和灵感作主,勤奋靠边,这也是类似“请你放慢一点脚步”的语句显得很有文艺腔的原因。比如冯小刚导演,依靠当年的基本功,仍然能创作出很漂亮的绘画作品。当然,看似妙手偶得的作品背后也许都有不懈的尝试,传说某国手级大师一幅画可以流水线作业同时创作多张成品,有收藏大家表示这正是国画的特殊魅力。你看,即使讲究气韵生动东西,也不排斥反复耕耘哦。


                IP属地:安徽39楼2014-07-08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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