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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朗的私人医生来处理伤口时,绿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秀场的新闻,切换的镜头都是她坐在地上,仓皇狼狈的样子,大致的内容是:凯沃力捧的新模出丑,朗少要如何收拾烂摊子。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灯光打在一色黑的家具上,跟这公寓的主人一样,总叫她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这栋公寓是属于云清朗的,掐头去尾算,她搬来也不过6个月,这6个月却好似一场梦。
电视机闹哄哄的声音突然停了,她扭头就看到云清朗搁下遥控器,跟医生说话,背影颀长,几乎将光线都遮住。
德国医生叽里呱啦一堆话,绿里也听不懂,等他拿着药箱消失,云清朗蹲下来,目光落在她膝盖的伤口上。其实只是一点小擦伤,卖相难看倒并不怎么疼,此刻被他灼灼的眼神瞅着,她却忽然有种火辣辣的异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腿,他已抬起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倒真会替我炒作。”
不得不说,云清朗长得很好看,是那种骨子里的妖孽,他有一对狭长的眼,沉默时亦微微上翘,媚得很。但不知怎么,绿里就是有些怕他,甚至总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对不起,朗少……”她张了张嘴,下一刻却见他扬起嘴角。
若不是灯火通明,她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在笑,在她几乎彻底搞砸凯沃与国际大牌的合作秀后,他竟然在笑:“挺有趣,好久没这么有趣的新闻了。”
他看起来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她睁大眼,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家里都是从政的,偏偏他不按部就班,短短几年内就让凯沃挤进了国内模特儿经济公司的前三,行事又不按理出牌,半年前甚至亲自跑去藏区拍写真。
那会儿绿里还不叫云绿里,叫仁央,住在西藏的那曲小镇。那曲气候多变,云清朗就是在一个冰雹的夜里敲开她的门,他和队伍走散,迷了路,被高原反应折磨得一张俊脸变了形。她给他酥油糌粑和青稞酒,后来又跟着他跋山涉水来到了L市。
扭伤了腿,绿里好好休息了几天。她喜欢看电视,偶尔看到辽阔的大草原,总有些怔怔。
云清朗来时,绿里正赤脚坐在地上,跟着电视里的藏族歌手唱歌。他听不懂,只觉得她唱得脆生生,叫他想起小时候巷子里那一把“青铜破铁卖,旧家具喽”的嗓子。他就这么站着,怕惊扰到她,她却还是发现了,猛然停下,瞪大眼看着他,活像遇到人的藏羚羊,云清朗不觉好笑:“是什么歌?”
“婚礼的一首祝酒歌,叫格桑拉。”她窘迫地站起来,“朗少!”
“云清朗。”他纠正过许多次,她却依旧如故。他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你喜欢唱歌?”
“我们那儿的人都爱。”她捏着衣角说。
他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她倒是坐下来,就是离他远远的。他眯着眼:“你很怕我?你怎么会怕我呢,你是我的恩人。”
他说话总有种懒洋洋的纯真,可绿里不敢逾越,说到底,她不过在那个恶劣的天气没将他赶出家门,而他却许了她一个梦,关于吉桑。
果然他说:“还说要成为配得上吉桑的人,现在搞砸了,怎么办?”
绿里怔了怔,不禁想起吉桑与另一个女人十指紧扣的画面,心情黯淡,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吉桑说过会娶我,还说要让所有人在我们的婚礼上一起唱格桑拉。”
浓密的黑发遮住半张脸,她微微仰头,漆黑的眼睛明亮如星,云清朗甚至看到她捏得紧紧的拳头,像一个教徒在说虔诚的誓言。他忽然就觉得刺眼,靠过去,将她抵在阴影里。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绿里浑身僵硬,他衬衫领子微微敞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能感觉空气中的灼灼温度,一时心怦怦直跳,才听到他说:“东西掉出来了。”
她一愣,直到发现他说的是肩上的吊带,彻底僵硬了。
他倒站起来:“既然喜欢唱歌,下周带你去见一个人。”
独留她坐着,脸颊干得紧绷,用手一摸,烫得飞快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