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门外下着小雨。纳兰水槿在配药的时候，恰巧看到了雨里出现了一笔淡橙。
是苏烟轻。苏烟轻鹅黄色的裙角被雨淋湿了一点，她浅橙色的油布伞衬得她的裙子别样好看。
纳兰水槿把药装入小青花瓶，用塞子塞好。拿起伞便迎了出去。
“师姐这两天可忙坏了吧？”苏烟轻问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那股子柔和。
“我能有什么忙的？”纳兰水槿笑了笑，“倒是你，这几天不在，去哪了？”
“回家看了看，小住了几天。”苏烟轻倒是从容，“这几天大概叶公子来这里抓药了吧。”
“两次。前天刚来。”纳兰水槿和苏烟轻进入书房，任凭窗外细雨，一盏新茶刚刚滚热。
五天……纳兰水槿一边倒茶一边漫不经心的想道，然后笑了笑。
“路上劳累吧，可先回医馆了？”
“回了。在医馆附近遇上了叶公子，和他聊了两句。”苏烟轻说着说着，浮上了微笑，“聊到师姐你了。”看苏烟轻一脸“师姐你和他有事儿吧”的表情，纳兰水槿倒要被逗乐了。
“聊到我什么啦？”她装作有事没事闲聊天的样子，问道。
“问你——是哪里人。”
“那你怎么告诉他的？”纳兰水槿想起之前叶以安问过她这个问题，略有怀疑。
“江北人咯。你不是江北人吗？”
“嗯……”纳兰水槿把茶端到苏烟轻面前，“暖暖身子吧。从今儿起，估计天要变凉了。”
送苏烟轻走之后。纳兰水槿看天晴了，天色却微微擦黑。刚才喝茶间纳兰水槿一直在琢磨着叶以安的用意，不过真正重要的，还不是这回事。要把拿纸条上的戏文弄明白才是要紧的。这城里唱戏的不少，可是真正能解戏文的，只一个人。纳兰水槿转身把蜡烛点上。
——庸人方自扰。我真是个庸人。
翌日。
来到华鸿戏班子的时候，恰巧遇见了那人。一身浅灰色衫子，眉眼精致。纳兰水槿看过他的戏，当真美绝。看见纳兰水槿，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纳兰医师来这里有何贵干？”吴森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若是来看戏的，请改天吧。我们今天不唱戏，大家都各做各的去了，今天这戏唱不成。”
“您这就是猜错了，”纳兰水槿道，“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请教的。”
“请教？”吴森略显惊讶，但是既然他是个戏子，就惯会伪装，纳兰水槿倒是看不透这是刻意还是真的惊讶，“真是太荣幸了。只要我知道的，一个字不差的回答您。”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
“这附近有家茶馆，我们去那里吧。”
吴森看着对面坐着的纳兰水槿，他的笑容一直挂在精致的面孔上。说实话，纳兰水槿也从没见过不笑的吴森。笑容是最完美的伪装，也是最完美的表演。
“近日我读《牡丹亭》，有一句戏文不是太懂，还来请教一下您。”
“《牡丹亭》，我只是略懂一点点，您请讲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
“我读《牡丹亭》，觉得颇有感触。”纳兰水槿慢慢说道，“尤其是那句‘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纳兰医师有心上人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纳兰水槿问道。
“不被辜负，生世情侣。这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仅仅如此吗？”
“按我理解，大概如此。也许会有前辈有更深层的体会吧，我技艺尚浅，实在不好解释。”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纳兰水槿问，“又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纳兰医师真正想问的？”吴森笑笑，“恰好，这句话，我有一点点体会。”
“且喝茶，我们慢慢聊。”纳兰水槿点了点头。

第四章
几日后叶坟笙的病好了许多，叶家全家上下也算松了一口气。
叶以安来找纳兰水槿的时候纳兰水槿正在读什么医书。见叶以安来，便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叶姑娘的病可好了？”
“多谢纳兰医师，服了药后好转了不少。明天中秋，叶家上下也能过的舒坦些。”叶以安点头道，“关于费用…纳兰医师您定。”
“交了出诊费就可以了。”纳兰水槿说，“那些药的费用暂且免了吧。”
“这怎么行……？”
“我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纳兰水槿笑道。
“若是纳兰医师执意如此……那叶家便只有一件东西可送了。”说着，叶以安拿出一把檀木梳子，“这是坟笙的心意，请纳兰医师收下吧。说是纳兰医师见了此物，一定会收下的。”
纳兰水槿看着这梳子眼熟。六年前，便是这把梳子纳兰水槿赠给叶坟笙，这事也怪，本是纳兰水槿于叶坟笙有恩，却反赠叶坟笙礼物。叶坟笙起初不想收，后来纳兰水槿执意，便收下了。
如今算是物归原主吗？纳兰水槿笑了笑，接过梳子，“就请叶公子替我道谢了。”
“这梳子是六年前坟笙带回来的，当成宝贝似的，如今不知怎么送人了。”叶以安说道，“这便是有缘吧。我定会转告坟笙的。”
“多谢。”纳兰水槿点了点头。
“何必言谢？若是谢，也是我谢你才是。”叶以安望着门外，“今天天气尚好，纳兰医师可有意品茗吗？就当成谢礼吧。”
“这便是最好的谢礼了。”纳兰水槿把梳子用盒子装好，“今日烟轻的医馆开着，想来我这里是无人问津了。品字倒是谈不上，只当消遣一下时光罢了。”
纳兰水槿望着窗外。最近天气微凉了，明儿便是中秋。
若是叶以安不提起，纳兰水槿早就忘了明天是中秋节这回事。记忆中的中秋很少在家中过，倒是和那位真正的纳兰水槿在一起玩。她对医术的第一次接触还要多亏那位纳兰水槿，纳兰水槿虽然后来没有真的怎么学习医术，但是家族的熏陶总是有的。
秋雨后果真凉了不少…。纳兰水槿想着，便飘飘的出了神。
“纳兰医师？”叶以安看纳兰水槿有些出神，刚开始不愿打扰，只是茶已经煮好，只得叫回纳兰水槿。
纳兰水槿心中微惊了一下，转过头去。
“想着事儿出神，竟忘了喝茶这回事。”她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然后把茶从叶以安手里接过来，竟烫了一下手，叶以安察觉到，只是纳兰水槿没有太大的表现，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茶总是烫的，纳兰医师请小心些。”
“嗯……谢谢。”纳兰水槿把茶放下，若是此时再看窗外便是不礼貌了，便左手捂着右手烫了一下的地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是我不小心……”
“若是方便，医师刚才在想什么事竟如此出神？”
“没什么……只是明天便是中秋，有点思念家人罢了。说来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心思。”
“思家乃是情理中事，怎能算作小心思？”叶以安道。
“倒是不笑话便好了。”纳兰水槿微微一笑，“倒是这茶我闻着便觉得有一股清香，叶公子乃懂茶之人，却请我来喝茶，全靠叶公子点评我在旁边略微附和便是了，叶公子可别笑话我的俗气。”
“这倒是纳兰医师谦虚了。”
气氛极其尴尬。纳兰水槿和叶以安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纳兰水槿不知道叶以安心里在想什么，叶以安也猜不透纳兰水槿的心思。
而他们两人平日里都是善于观察别人的一类人。如今竟互相猜度不出，想必心里也是烦乱的。
“我从这边走。”纳兰水槿咬了咬嘴唇。
虽然这里不是最近回医馆的路，但是为了逃离这种尴尬，纳兰水槿还是指了指这条小路。
“这路不是最近的路吧，还是走前面的路，也能快些回医馆。”
“不必了，我从这里正好要去买些东西，明天就是中秋了，过节的东西还没有置办。”
“中秋不是该团圆着过吗？”叶以安这话一说也感觉自己失礼了。
“如今就算要赶回家也要错过中秋了。”
“苏医师呢？她不会陪你过节吗？”
“她大概不会有空吧。”纳兰水槿说，“我先走了……”纳兰水槿忘了一些客套的言辞，只是想逃离。
她沿着小路走。看见有喜欢的物件儿便买来玩一玩，一路走回医馆。
团圆与不团圆有什么关系呢。纳兰水槿自知，从小，兄长最严厉的一面总是展现在自己面前。如今兄长之命未成，她怎敢回去，又有什么颜面回去？
叶坟笙走到梳妆镜前，想找那把檀木梳。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才醒悟过来那把檀木梳已经物归原主了。她坐下，拿出装着和田玉耳坠的盒子，为自己戴上。
“中秋了啊。”叶坟笙喃喃道。多日未上妆，如今上妆了，倒有些别扭。
“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吧。”叶坟笙说，侍女点头称是。
几日没出门，门外的风景倒是改变了。
果真时光如白驹过隙吗？叶坟笙走在长廊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六年前，第一次见陈澜悠真容，便是在一处长廊里。那天恰好她们都想欣赏一番月色。
至于为何会有此种情致，只是因为那天是中秋。

未完待续。

为了远大的理想我使劲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