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 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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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入得这四九城，日子便过得愈发浑噩，弗至仲春，便迫不及待的减了厚重的貂裘冬衣，着内务府送了春里的新衣来，恨不能将那翠绿叶，桃红花一一比至肩上腰侧，添些旖旎春色。因着昨儿个好不容易央了万岁爷能到如意馆这儿着画师作丹青画像一副，自择了新制的牡丹色春衣，柔荑抚过上头密密匝匝的如意云纹，沿着蹙金线勾边的每一个细密针脚往上，尽皆瞧了一遍才由着身侧的宫人服侍着更衣上妆。）
（妆容特特配着裳而作，天官巧轻点绛唇，脂粉匀两颊轻红，更摈了眉石不用，以真麻油一盏，着灯心搓紧，旋灯花，焚油盏，覆小器，扫凝烟，浸少油，方上得一副远山眉妆。）
（纵知宫中必有闲言，仍要作这一派奢靡模样往如意馆寻那画师，嘱他定要往艳里画，若给我作出那些个端庄模样，他只怕得好好受一回刑罚滋味了）

（自如意馆辞索佳，却三宫定省为礼法，却少挪步观景。或拘敏曦一室，或廊下观春，日子埋没指尖，仿佛老去的花间事。辰正三刻自慈宁而退，诸妃皆散，一人行于甬道。忽是兴起，欲携人重游如意。一路而下，却见有辇而止。侧首睨李衡，她一句索绰络，心中了然。虚扶簪花，唇红齿白。）
这是怎了？都往一堆聚。
（一壁说，一壁抬步而入。三四宫娥打起帘栊，且看有美一人，斜倚引枕，一派慵懒，似由骨至肌皆是媚。依礼一欠，道句：）
熹妃雅安。

（正意态闲闲倚在美人榻上把玩着皓腕金钏，对外头宫人悉悉索索的声响只做充耳不闻，只抬眼扫了站在画师后头的宫人一眼，见她微颔螓首，知那画师不曾将自己个画作那墙上璧上的木头人儿，方定了心，嫣然漾开笑意，正欲启唇，便听得喧闹声渐轻，其后女声泠泠问安声至。把玩金铃的柔荑滞下，支玉璧托右半幅玉面，偏折过头去抬眼瞧来人是谁，见是悫贵嫔，不由扯扯嘴角，虚应下她）
贵嫔也来让画师作丹青？
（不过客套，眸光亦不看她，自顾自的垂下素面，姿容动作皆归至方才模样。既然特特的上如意馆来讨一副丹青，自然不愿意为了这么个不熟稔的贵嫔娘娘而令这丹青上头有半分差池，遂也不管什么待客之道，只道）
若是，只怕得等些时辰了。

不然，妾身来寻书。扰了娘娘雅兴。
（无虞伏身伺候卸下大氅，横波一转，继而将眼波凝在执笔的画师身上。一面趋着步子往书架子前走，一面偏靥聆及索绰络下句。修眉舒然，眸色沉浮重叠一抹墨黑。彼时掌书宫娥已趋步唱喏，只道：）
花间集。
（宫娥呈上托盘，赫然鎏金字。莹白指尖刷翻开翻黄页，一壁叫无虞领了，才是转圜玉骨，正对索绰络。）

呵——艳丽香软，不足一览
（听得身后报喝，唇畔不由添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慵懒神色，惺忪着明眸作半伏模样，那眸光却逼着那画师那一卷丹青纸去，仿若方才的话并不曾出自自己之口。文人清贵，总喜以诗文会友，便如我那位号称京畿第一才女的好妹妹，成日里说话总喜掺着诗词歌赋，措着辞藻，扭捏着才华，说什么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的，当真叫人腻歪的紧）
瞧贵嫔这熟稔样儿，想来是此处常客？
（大清自马背上定天下，可父传子家天下至今，崇文墨倡孔孟，没得叫满家女儿们大都沾染了汉人习性，一口一个诗词歌赋的，也不瞧瞧自个骨子里流的，可是这起子造作的血脉，没这天分还要强作那才华横溢的才女模样，当真是何苦来哉）

（工笔小像，唇边一弯。）娘娘天姿，何必过谦。（横波迂回，寻绣蹲而坐。且瞧一幅媚，若说其人，明眸皓齿，实符熹字。懒怠赘言，只拿过先雍正爷的手稿，悦心集。悦心，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捡着字不多的页瞧着，宛然开口。）
一月三次。娘娘以为，是勤，还是怠？
（一室却索绰络娇媚调子，便是簌簌纸声。弯眉填上一句：）
虽说祖宗爷马背上打的天下，可到底前面几位爷都说过，满汉合一。八旗诸家格格，识文断字在妾身之上的，不在少数。娘娘母家，那一位不也是，才女吗？

你确定你没控我表情？

花枝招展，迎风摆动。
（刻压起摆动二字，不拘笑粲然而启。顷刻间，一人俯身，一人扬眸。却是婉然一笑，不疾不徐：）娘娘错了，与上位者言，不应对视。（雪白下颔一抬，愈发笑意浓了。）而且似如娘娘者，动辄与宫妃贴身。当真是，满洲上三旗人氏的代表，无愧武字。
（既已撕破面颊，何苦惺惺作态。玉指一挪，顺手将册子递予李衡。横波觑她，细白十指交叠而握，婉婉而开：）李衡，娘娘这般站，我这般坐，可不符规。去，挪个绣蹲。（敛目低眉，娇糯声作：）妾身无德，却顶记着宫规。妄议宫妃，及家眷，妾身，做不到。
自然，您问说我为何对您幼妹甚了。妾身就解释一句，搪塞——。妾身并未见过您所谓的妹妹，亦不知道她有多大才学，只是宫中，凡事都应个搪塞。说句挨天杀的，妾身，拿得是您妹妹搪塞您。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眉黛轻舒，悠然吐珠。）妾身这个外人胡诌的话，您倒当真了。若落别人眼中，妾身得担多大面子。妾身年幼，您多担待。

（重又回到美人榻上，侧着身子抬起一截皓白玉腕自宫人手上接过茶盏，用那盖面儿拨弄着碧绿茶汤，撇开了上头的白沫碎叶，低下螓首轻轻呷上一口，眉目稍舒，却在片刻间将那茶盏哐当掷下，砸在三尺见方的青石砖面之上，瞧着那白瓷碎在一地，方展如花笑靥）
哦，你承认了，你是在搪塞本宫
（扬眉笑对，眸底清冽一片，温然自琵琶扣取一方素帕捏在手心，又别回衣襟，双眸盈盈望之）

（且看碎片掷地，洒下一棱一棱苍白。矜笑睨她，搭着无虞小臂盈盈起身。花盆底踩在碎片之上，尽是揉碎的泠然声音。玉足尖趿着盆底翻着碎屑。镂空长窗繁密精巧的花样重叠在横波之间，那样富丽堂皇，盈然一室。）
不然。
（唇瓣翕合，道出一句。继而侧身正对与其，坦坦望以。）

这一会敷衍一会儿不敷衍的，你在逗本宫？
（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似是不屑的侧过素面，扬起玉白下颚冲那画师微微一点）继续吧（周室皆氲着浓浓暖意，金芒穿梭在浮尘之间，身姿仪态皆是初时模样，眸光在那一地儿碎瓷上头打转，只道）
今儿个贵嫔若不给本宫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还不依了——唔，本宫就是想见识见识，贵嫔究竟还有哪些规矩，深藏不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