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购物车在人群中走着，我还有些不适应超市里的拥挤，但耳边嘈杂而亲切的乡音，却让我的心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七年了，久违了，A城。）
（随意挑了几包料理，准备到蔬菜架再拿些菜，一会儿再去买几包薯片，大概就这样了。我计划着，但在抬眸的那一瞬，搁在半空的手一滞，又艰难的缩回来。我竟然，看到了以琛和，以玫，他们一起来买东西？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真，巧。）
（隔得有些距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以琛，他几乎没怎么变。抓住推车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我几乎立刻想要掉头。但超市实在是太挤了，我根本无法转身，只能下意识的侧身，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我很固执，或者说从不曾固执过，偶尔尝试一回，便固执得义无反顾。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平日中，听过太多诸如优质男一样的评议，多会觉着没什么所谓，因为称赞之人，不是她，赵默笙。好沉重的名字。多少年了。她在国外春风得意，哪里还会记得我？笑里不无嘲讽之意，为我自己。或者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那个缠人的妮子，长了如此志气。七年时间，也足够让以玫明白，我于他，不过尽得兄妹情谊。她释然，于是我同意了今日一并来买东西，也很难得了。以玫柔软的声音被清脆覆盖住，我的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一副画面，她娇嗔着唤我，“以琛，以琛。”而我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的宠溺。再来就是，宝贵的尘封记忆。有些苦涩。漫不经心地走路，却觉得，心好像漏跳一拍。莫不是，错过些什么？）

（其实我曾料想过无数和以琛重逢的画面，只是当这一刻到来，却令我措手不及。我下意识的想逃避，他和以玫看起来那样幸福，还好我离开了不是吗，不然恐怕只会伤得更深。我真傻，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是兄妹。）
（可不是，原来以玫爱他。……或许，他也喜欢以玫。）
（微闭了闭眼，我仿佛还能记起七年前以玫的那番话，我们根本不是兄妹，我爱以琛，我不想偷偷摸摸地爱他，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竞争，你觉得你比得过我和以琛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果然是比不过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赵默笙，你还想这些做什么呢，都过去了。低眸，脚上那双球鞋映入眼帘，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如今穿着宽大的T-SHIRT，牛仔，短发齐耳，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赵默笙了，和以前差距那么大，他们也许根本认不出我了吧。也好。）
（但我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擦肩而过。真的没有被认出来。我松了口气，心却抽痛起来。原来有一天，我也会在以琛的世界里，成为一个陌生人。他们在细细的说着话，以琛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真怀念呀。唇角微不可察的一勾，失神的迈开步子。“砰”的一声，购物车就撞上了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特价肥皂，几百块肥皂坍塌下来，一旁的理货员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吐了吐舌头，努力地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这也不应该怪我吧，哪有人把货物堆在路中间的。）

【纷杂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而我向来不会对这些感兴趣。作为法学高材生，似乎多年来，我只对那个自私又任性的女人感过兴趣，是了，我败了。我可以承认，却不愿旁人提及，因为，我心里太过没底。以玫虽自小有几分怯懦，到底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子，何况过了这么些年的历练，愈发意气风发。这是怎么了？】
“以玫？”
【到底心底有几分困惑，出声询问之余，眼光也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看去。尔后，再下一瞬间，完全没有法子维持自己此刻的震惊，哪怕伪装都做不成。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而者时间，只有她，能做到如斯。这是，舍得回来了？】
【赵，默笙。】
【她一如从前，无辜垂着头，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里却闪着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远远的，其实看不大真切她的表情，但我就是知道，甚至可以笃定。她就是这样，习惯搅乱一池春水后不负责任地离开，任性自私又可恶。可我就是被她蛊惑，然后沉沦了。】
【在这样一个瞬间，我有些想逃，甚至不愿看到她了。她，早已不是我生命中的什么人了，不是吗？我怕，往后又会就纠缠的无尽无休，而我有些累，想终止那样的生活，我也是那样和以玫说的，用波澜不兴的语调，说着我怕很快就会被揭穿掉的扯淡之话。】

（眼神一偏，正好看到以玫朝这儿望过来，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笑意一僵，我看着她身旁的以琛，他并没有看过来，我有些晃神。想什么呢，想起过去？原来七年，也不过一瞬。下一秒理智回拢，我强迫自己露出最标准的微笑，算与以玫点头致意。）
（然后，我低下头推着购物车，落荒而逃。）
（不然呢，走过去平静地跟他们打招呼，嗨，好久不见？我必须我承认，我很怯弱。再见到以琛，见到他和以玫俪影双双……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很幸福。我才发现我勇敢不起来，我做不到，我只能选择当逃兵。）

（复杂城市里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很单纯，工作，吃和睡，如此而已。一段忙乱的适应期后，接下来就是麻木的重复。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里，原来到哪儿都逃不开，一种叫何以琛的空气。）
（好像这一刻，我就站在袁向何律师事务所里，来给以琛还皮夹。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乌龙，但我没想到以琛还会一直留着我大学时候的照片。可这能代表什么呢，他身边已经有……我又想起那天碰到萧少梅的事，她的那些话。如果这些年以琛没有和以玫在一起，那七年前他的那番话，他说他宁愿从来都不认识我，不想再见到我，叫我滚得越远越好……这么绝情的话，又算什么呢？）
（满腹心事的站了会儿，前台说以琛应该就回来了，问我是否在这儿等一下，摇了摇头）
哦，不用了，我下次再来。（只那一秒又转了念，回头，从包包里拿出皮夹递过去）这是何律师的钱包，请你帮我转交给他，谢谢。
（出了律师所，阳光照在身上忽然好像轻松了，其实碰不到面也好吧，再见又能怎样呢。）

【我是萧少梅的律师，听闻她说了前几日聚会一事。于是，我回忆起了那一切。我努力想要忘却，却似乎永远也忘不掉的东西。在默笙刚失踪的那几天，我找她找得快要发疯，后来干脆整天在宿舍楼下等，可是我等来的，只是来了几个人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告诉我告诉所有人，她已经去了美国，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而我当时，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绝望到了极点。很讽刺，却很真实。或许是因果报应，我冷淡的应对周遭一切事物，可眼下，竟轮到了我。该说什么？收到钱包，无需旁人多言，我第一反应间便是他。尔后，是终于有了一个借口可以见她，不至于尴尬。】
【听到开门声，回过头去，清冷的眸光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几分凌人的气势彰显无疑。 神色镇定从容不迫地点头致意。殊不知，心头怎样抑制才做到了如此把控。七年了，韶华倾覆，我怎么还没变。】
“赵小姐。”

（快下班了也无心工作，便几个人凑在一块儿闲扯起来。聊得正欢畅，远远见小红八婆兮兮地跑来说会客室有人找我，听她在旁夸赞那是一个怎样帅气怎样的都市精英青年才俊，我都忍不住轻嗤。她的话要是能信猪都能在天上飞了，一般而言，她的话要除以二，有时候还可以乘上负数。不过，我才回国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找我？）

（推开会客室的门，下一秒却愣住了，那个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的，竟然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身影。小红这回总算没有夸张，可我却有些受到惊吓，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想到以琛会来找我。）

（他还和以前一样的自信沉着，气宇轩昂。我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被他那句赵小姐一噎。他的语气冷漠而疏远。原来时隔多年，我们之间已形同陌人，我只是赵小姐，而已。我想笑，然而难度太高，扯了扯嘴角）何……先生。

（我大抵做不到他那样的无动于衷，借着从柜里拿茶叶的动作，尽量平静的和他说话）

你要喝点什么？

（他说不用，口气依旧冷冰冰。我突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还是相同的眉眼，但那样冷峻的眼神，前所未见。唇瓣一抿，静默了一会儿才问）

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谢，不用。”
（她停顿一瞬适才接应，我几乎就要以为她在为这个称呼而难受。那一刻，我简直要为自己喝起彩来。我还在痴人说梦？赵默笙近在咫尺，我想对她嘘寒问暖，却觉着再生疏不过。尽管，这只是我以为。生疏，是两厢面对无法倾诉衷肠，终归，是她推开了我。为她父亲？我停止念想，这很可笑。这样的我，更是可笑得一塌糊涂。冷峻的目光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我的几分无措。是了，我也觉得这太过荒谬，所以我为自己戴上沉重的面具，似乎想麻痹自己。又或许，不过是为了告诉她，七年了，我过得很好。既然七年的缘分让我们重逢，我总不能如此辜负。）
“我说几句话就走。”
（这是一次计划之外的相遇，我还不能面对生疏。或许我没意识到，这次是自己在刻意营造着，生疏氛围。）
是萧少梅，我是她的律师。
（我并不介意告诉她，如果可以，我还愿意告知她更多的更多。）

（眼前这个人，明明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人，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叹气，命运也真是奇妙。或许，分手后的男女，当真是连朋友都无法再做吧。）
（他提起少梅，我又想起那天的谈话，肚中满腹疑问，我想问他如果不是因为以玫，他七年前为什么会说出那番绝情的话？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还是犹豫，要问吗，这么多年过去再翻开这道伤疤，除了痛还有意义吗？我竟然没有探究的勇气，就让我做一只鸵鸟吧。）
（想了想还是自顾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这样实在是有些尴尬）
有什么事吗？

【也许正是因为曾经那般亲密无猜，此刻的我们才会如此拘谨，恍若陌生人一般，全然无法融入进对方的血液与生命。我还在奢望什么？只是男未欢女未嫁，我们又凭何不能在一起。并非我高估自己，只是觉得，那么美好的曾经，她不会就此忘却得一干二净。】
【透着寒意的语气下，是心头隐隐的期待，说不出来。她看到了那句你是我的sunshine ，亦看到了那张傻得可爱的照片，却为何要把照片兀自扣下。是为得断我念想，还是什么？那钱包由她捡到，除却缘分为未尽，我不知道该用何等言语来做解释。】
【到底接过了她递来的水，一样很久违。尝了一口，心头略过一丝甜味儿。】
赵小姐三天前到鄙事务所时曾说会再度光临，却迟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过来拜访。

（他这话让我有些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并没有留下名字，他怎么可能知道还皮夹的人是我。却又想起皮夹里那张照片，我在还皮夹时扣下了。听者有心，那日留言彼此明白不过客套之言，他因这个来找我？借口是不是有些牵强，我心里还能期待吗？七年前，他扔下那么无情的话，我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答应爸爸去美国，而再重逢时，他分明已经表现得毫无留恋的抹掉昔日旧情。思绪百转，最末别开眼）
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她的神情分明带着愕然，让我心中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挫败之感，说不出，只是有些发涩，憋了一瞬，终归还是，带着嘲讽意味说了出。】
赵小姐，我恰好有常人正常的推理能力。
【那日双方不过一番客套之言，说是叙旧，却太过苍白无力。甚至，都不如我同阿玫的兄妹情，不如我和萧少梅普通不过的协理关系。眸光一闪，心头闪过些许期待，却不知当不当讲。并非怕，只是顾忌着她的无心之言，会不会要我放弃七年守候与等待。利索的齐耳短发，宽松的裤子，大相径庭的赵默笙还是我要等的人吗。她别开眼，却说着生疏之话，怎么，我连跑一趟的自由都被你给尽数否决了？】
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

（我怔了怔，并不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我还可以、还应该有什么事吗？）
（其实在看到皮夹里那张照片时，我确实是动过念头想找以琛问清楚。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和以玫在一起，却仍保留着那张照片，是否代表着他心里还惦记着昔日的情分，他和我一样，一样没有忘记过去我们曾那么相爱，对么？）
（可他似乎已经用行动给了我答案，形同陌路，不需再问。心中闪过微弱的涩痛）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