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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些感情，莫名其妙的，就像上辈子欠下的。
吴亦凡第一次见到鹿晗的时候就意识到，他大概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他们的相遇是在一次酒会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白衬衣、扣着黑色小领结、头发都向后拢着、清爽地与当晚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的鹿晗，隔着人群回应他的注目。
大抵是他眼里的渴望太过赤裸裸。
鹿晗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耳边说：吴总，作个交易？
一个饥渴的猎人，一个聪明的猎物，一拍即合。
其实无论哪个圈子的事，说到底都是钱的事。吴亦凡有的是能把鹿晗这个三流小明星捧成一线的钱。作为交换，鹿晗跟他上床。两不相欠。
吴亦凡是不满足于只有身体关系的，倒是看起来清纯透亮的鹿晗，执着于这种看来有些肮脏的联系。关系开始不久，鹿晗就向他下了通牒。那个时候他还在鹿晗体内，鹿晗的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警告他，“你可别爱上我，吴亦凡。”
“如果我爱上了呢？”
“那也别告诉我。”
摆明了，你的事和我的事，与彼此无关。
吴亦凡有些茫然，对鹿晗的感情以及之后的一切都来得太过迅猛和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只能随波逐流。
那之后鹿晗迅速蹿红，红得彻底。机遇、实力、财力，一应俱全，不红没天理。片约、通告……行程从年初就铺满到年末。两个人缱绻缠绵一个月后，吴亦凡就有近一年时间没有见到鹿晗。
杳无音信。
他一度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了。
11月初A城下了场初雪，静谧的，半夜悄然而至。早起的吴亦凡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就呆住了。
他洗漱完毕，随意装束，拎起一个背包就赶往B城。鹿晗拍戏的地方。
莫名其妙的牵绊和思念，也想过大概可以莫名其妙地断掉。近一年的分别，兴许就淡了，失眠的次数渐少，也不再把相似的背影都错认成鹿晗，时间能够征服一切。但不知怎么的，看那素裹的世界，一种不甘心清明澄澈的弥漫开来。连被风吹动的树梢上落下的几缕飞雪，都有关鹿晗。
思念就是，满世界都跟那个人有关。
他赶到剧组的时候，鹿晗正在补妆，衣裳单薄，披着件外套。他还清晰地记得衣裳覆盖下那身体的纹路，曲折到他心坎儿里。
心坎儿上的人转头瞧他，隔着一堆人，粉扑半拍在他脸上。这个人有一双能把苦难过滤掉的天真眼眸，好像这个人身上干净清透，没有一点坏的记忆。
他瞧着他，半晌，转开视线，任由化妆师继续补妆。下颚骨微抖着，咬着牙关的样子。
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是想念他的。无声地想念他。
他走过去。他们在休息间里做ai。
引诱他的鹿晗，表情言语和行动都极尽轻浮，但身体生涩的，第一次似的，被贯穿时，有一种孩子气的性感。
有时候觉得，这个人是从天上来的。
结束的有些意犹未尽，他顾虑到鹿晗还要拍戏，轻描淡写地无视了鹿晗的再次引诱。鹿晗也不在意，眼角眉梢无所谓的神色起身穿衣，但扣纽扣的指尖微微的不灵活。他拽住鹿晗，想来个缠绵的结束之吻，被鹿晗抵着嘴唇拒绝。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这可是你先引诱我的，鹿晗。”他玩世不恭地回。
“那就好。”鹿晗点起一支烟。
他是不喜欢鹿晗抽烟的，说过一次，结果鹿晗把脸凑到他面前，烟圈吐到他脸上，袅袅地，蹭着他的下身吻他。还抽的更凶。
后来他明白了，鹿晗就爱跟他对着干，这个人大概有种折磨人的天性。但这种幼稚的的叛逆，想开了看，也是种难得的情趣。
他当天返回A城。早上出来的不负责任，什么都没交待，还约了个大客户，正在公司发飙。
他说要回，没说原因，鹿晗也不问，不咸不淡地抬手跟他再见。
距离这部戏杀青还有大概一个星期。

2.
一个礼拜后，鹿晗回到A城。跟吴亦凡同居的公寓冷冷清清。
鹿晗不喜欢大房子，吴亦凡就找了这么间几十坪的公寓。
行李一扔，在沙发上随便躺下，没给吴亦凡打电话。屋子里长时间的没人气，能闻出来。
凌晨两点，冻醒过来，才想起没开空调，咳了几声给吴亦凡打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对面像是摒着呼吸。他放荡着语调叫了一声吴总。
对面还是不出声，吊着。
他模仿着呻yin声喘息。对面清清淡淡地来了一句：怎么了？
“正跟别人做呢。”说完就把电话掐了。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这是能想到的从吴亦凡家别墅到公寓的最快速度。
鹿晗窝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坐起，把手臂摊平在沙发靠垫上，翘起二郎腿。笑着看穿戴整齐的吴亦凡。
他没问吴亦凡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其实吴亦凡也不知道。只是一种可笑的可能性。半夜三更地接到鹿晗的电话，挑衅的内容，说不生气是假的。
鹿晗离开初期，他还在公寓里独自住了一段时间，冷清。后来就搬回家，还有佣人照顾，方便。
没敢回来住。有几次开车绕远路到这楼下，在车里坐到天亮。某种飘渺的可能性悬在半空，想着那里也许突然亮起灯光。后来又摇头笑自己：即便那样，大概也是小偷光顾。但又想也有可能是鹿晗。翻来覆去的定不下一个答案。回头一想，灯光都还没亮起呢，怎么着就纠结起这个了。
愣头青似的傻里傻气，都是很遥远的性子了，又被鹿晗给揪回来。
公寓一直留着，就是为这种傻里傻气。
其实他介怀过鹿晗应该不止跟他一个人发生关系，上次探班的时候就差点没忍住问。明星身边绕着的，浮华的人群，权钱才貌，纷纷扰扰，很难独善其身的。
他介怀的，但一直没敢问，就怕跟他对着干的鹿晗变本加厉。于是他只有不管不顾。他内心期期艾艾，却要装作潇潇洒洒。十足的怂。
“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他在鹿晗身边坐下，揽过。
“吴总这不是来了吗？！”鹿晗移动着跨坐到他腿上。
他配合地换上商务式的笑容。“跟你做的人呢？”
鹿晗的衣裳完整着。“走了啊。”凑到吴亦凡耳边咬着，“后面还开着，吴总要不要进来？”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吴亦凡的手从裤子边缘伸进去，抵着后面。被指腹粗粝的质感摩挲着，鹿晗的身体有些难耐起来。
一开始倒真没什么欲望的，挑逗也就是个虚张声势，但鹿晗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倒不听使唤了。吴亦凡的手指长驱直入时，他差点从对方腿上跌下去，被吴亦凡及时搂住腰才幸免。他慌张地强堆起笑容：“我还要洗澡呢。”
吴亦凡也不强求。在鹿晗身上的欲望很是正大光明，有时候都几近柳下惠。明明面对其他人的引诱时还要更把持不住的。明明想念这个人比所有人更甚。
大概是面对这个人就不敢放纵，就怕闸门一开，洪水猛兽，后果不堪设想。克制着。
浴室杂乱的水声听起来格外温馨，一下把空荡荡的公寓填满了。回想起一个人住的时候，明明才几十坪的地方，大的像迷宫，每扇门都是潘多拉的盒盖，不敢打开。
想起住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鹿晗捡回过一只猫，奄奄一息的。鹿晗给他喂食洗澡剪毛，兢兢业业，总算给养回健康状态，高傲的不理人的不可一世的猫的常态。很多时候跳到衣柜顶上踱着步，居高临下地看吴亦凡。那股王者之气每每另吴亦凡乐不可支。刮着鹿晗的鼻子又指指猫说，跟你一个德性。
鹿晗回，可不是吗。
猫后来又被鹿晗送走，少了这个总是一脸“我才是这栋房子的老大”表情的畜生逗乐，生活还真像是少了把盐一般不自在。吴亦凡一次开玩笑地抱怨鹿晗，干嘛要送走，养着不是挺好。
“迟早要分开的。”
吴亦凡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鹿晗的话其实意有所指。那之后的不久，鹿晗就离开了。
某些东西人跟动物是一脉相承的，付出不等于回报。
他把空调开到最大。
鹿晗吹干了头发才出来，裹着睡袍，领口耷拉着，锁骨的形状活着般生动。
鹿晗在沙发上坐下，也没看吴亦凡，“把电视打开。”
吴亦凡乖乖照做。把鹿晗搂过来，随即被挣开，就随他去。电视开了不到十分钟，肩膀就一下一下地沉，洗完澡清新着的鹿晗拧着眉靠在上头，有种让他从心头乐上来的自作自受。
有时候觉得他对鹿晗有种，宠小孩、恶作剧式的爱意，好像鹿晗偶尔犯迷糊撞着门框桌角什么的吃痛，皱着眉头埋怨地看门框桌角时，他会觉得很好笑，甚至在心里站到门框桌角那边，默念着撞得好。
很幼稚的。
他歪头看睡着的鹿晗，摸一下他的卧蚕，摸一下他的鼻尖，摸一下他的脸颊，摸一下他的嘴唇。完了继续看。看完再摸一遍。周而复始地，摸到鹿晗的眉头舒展。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8.
那年冬天来临的时候，金氏正式被吴氏收购。
新闻铺天盖地。鹿晗不用刻意去关注也知道。
正式收购的消息传出那天，他从自家窗户看下去，皑皑白雪里一个全黑的身影，久久地坐着。小区的泳池都结一层薄冰，冷的。气象预报说今年是前所未有的冷冬。他很怕冷，所以也讨厌冬天。寒冷会招出一个人的惰性，让你整天什么事都不想干，只想坐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望着外头不断呵出的白茫茫的气雾发呆，然后无比期待春天的到来。
但冬天往往寒漫的，让人觉得春天遥遥无期。即便春的迹象终于起了那么一丝丝，也还绝望地发现，春天怎么竟比冬天还冷。
你不冷吗，金钟仁？鹿晗望着地下的身影想着，你倒是再从阳台爬进来试试啊！这可是6楼，摔死你！
但金钟仁只是坐着，蔫儿地一点都不像那个气焰嚣张的人。
后来出现一帮人，把金钟仁围住。都是以前不可一世的金钟仁得罪过的。当时忌惮金家实力只好忍气吞声。现在金氏没了，虎落平阳，犬们自然要跳出来嚣张嚣张。
鹿晗数了数，十来号人。
金钟仁站起来，迎接挑战，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么多四手。他被打趴下又站起，再被打趴下，再起。金钟仁身上有跟他很相似的东西，鹿晗想，都那么倔，打不断的。
倒是把对手吓怕了，生怕闹出人命。本来也只是想打得金钟仁跪地求饶，侮辱一番。想看看高高在上的金钟仁向他们跪地求饶的窝囊样儿。没想到金钟仁这小子怎么打都不垮。
鹿晗最后还是没忍心，冲到楼下挡在金钟仁前头。
都在新闻上看过鹿晗和金钟仁的绯闻，认识鹿晗。鹿晗不下来还好，这下摆明了羊入虎口，还乖乖把金钟仁的弱点给奉上。把金钟仁给急得，艰难站起来把鹿晗扯到身后。
对方有人眼尖地瞧出端倪来。招呼鹿晗这小子——使使眼色。十来号人分工，一拨儿摁住金钟仁，一拨儿制住鹿晗要挟金钟仁，完全不理会金钟仁在一旁的激将和威胁，“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们这群废物！欺负旁人算什么本事！”“你们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不仅动了，还动了不止一根。
最后架着鹿晗瞧金钟仁。“要是不想你姘头出事就乖乖给大爷们磕三个响头，然后从这里跳下去，怎么样，金钟仁？”指指一边的游泳池。
鹿晗呸一口啐在对方脸上，他心想哪能呢，金钟仁什么性子，能给你们磕头。正想着呢，就听到大力的一声咚，雪地上一个模糊的印子。
接着又是一声咚。
第三声……
“你白痴啊，金钟仁！”鹿晗抬起脚就想踹跪着的金钟仁，就是被人架着离得远了没得逞。
金钟仁磕好头抬头看他，眉眼里还带笑，在一片白雪里黑咕隆咚的人。这个人为他跪了还磕头了，但他可不想领这份情。
磕好头的金钟仁站起来，冲对方说，先把鹿晗放了我才跳游泳池。他头也磕了对方总该信。乖乖地把鹿晗给放了。
鹿晗却傻站着不肯动。
金钟仁瘸着步子走到鹿晗面前，摸他的脸，手上的血都沾到鹿晗脸上。“傻啊还站着干嘛。”
鹿晗一把把他的手抓下来张嘴就咬。看他的眼神就跟他们相遇的那晚一样，让他觉得这个叫做鹿晗的人一辈子都会恨他不会原谅他会跟他纠缠在一起。
他又想起鹿晗刚刚啐这群人的样子，继而想到鹿晗好像从来没有啐过他，总是手脚并用地揍他，如果手脚被缚，就咬他，咬得他肩上没一块好肉。坑坑洼洼的伤疤。
“这就是你给我的胎记，下辈子找我的时候就是凭证。”他还欣然地指着肩上的伤疤对鹿晗这么说过。
差点忘了曾经那么笃定的，死也要拉上鹿晗同归于尽。没想事到临头就那么胆小，不敢让鹿晗出事。想到终于甩开他这个包袱的鹿晗不知会怎么开心，是觉得不甘心。但还是觉得，算了，鹿晗，这辈子就放过你吧。
快走啊傻瓜。
傻瓜咬完他的手，眼神横着看他。“说得很好听啊金钟仁。”
“说什么死都要拉上我……”
“也不过说说而已，都是假的。”
“我们两清了，金钟仁。”

一走就真地断了。
最后好像是本能让他拽住了要离开的鹿晗的手。又是本能地觉得很幸福。好像到了那么一种时候，身体会引领着它自己作出行动，思绪会牵着它自己刷上某个色彩，粉红的冒泡的不合时宜的。“我知道了。”他说。
“我会遵守承诺，死也拉上你。”
才说完呢，脸上就捱了重重的一拳，身体一个趔趄，向后倒在地上。太幸福了，都把大敌当前这件事儿给忘了。敌人看他们卿卿我我的是不爽。
鹿晗单薄的身影挡到他面前，他才发现，鹿晗是穿着暖气房里的单薄衣衫出来的。
想到这么个身子不一会儿就要遭受一顿暴打还是觉得疼，但鹿晗那比他还不服输的个性大概会把这群人吓傻吧，想到这个又有些自豪。
眼看着这伙人撩起袖子正准备大干一架，着急着，这当口，雪地里碾过一辆车子，车轮印子长长的一直拖到他们面前，停下。
车门一开，伸出一只大长腿，再一只，黑色的鞋袜和西裤。时间停滞了一般慢等着大长腿的主人猫着腰从车里钻出，伸直了的身子高得威风凛凛，黑色的西服外头套的一件质感上佳的黑色及膝呢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都向后梳。
有些人就只是站着，就那么一股子压场的气势。
吴亦凡。
谁都认识。惹不起。一伙人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金钟仁很幼稚地想，这不就是那部电影里的台词吗，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鹿晗的盖世英雄把大衣脱下，裹着鹿晗。“下雪天的也不怕冻着啊你。”说着又把左手的无名指举给鹿晗看。“呐，我结婚了。”
有些故事，你猜不中开头，但还没开始你都能想到结局。
我知道啊，鹿晗看着那无名指想，谁都知道你结婚了，但你戴的怎么是套在Triangle上的那个戒指呢？你这种大少爷该不会穷得用用过的戒指向太太求婚吧？
然后吴亦凡就像意图打消他的疑虑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跟他手上同款的，小一个号子的，给鹿晗套在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鹿晗想起很久以前他就自己把戒指套到无名指上过，只是当时的一双戒指，大的松了，小的又套不上。现在瘦了些，没想到还合适了。
吴亦凡把呆呆的鹿晗的双手拢在自己手心里，为它们呵气。“外头不比家里，你看你手冻的。”
鹿晗都快哭了。总是这样，能让人哭出来的不是苦难，而是苦难过后的某种注定没有结局的短暂的幸福。
吴亦凡没见过鹿晗哭。就像彼时从来没有见过鹿晗哭的金钟仁一样。
然后他低下头吻鹿晗，轻慢的。察觉到鹿晗在反抗，便把鹿晗的双手剪到身后，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制住鹿晗。鹿晗嘴角的血渡到他嘴里，苦涩的，甜蜜的。
也不知吻了多久，大概比他们以前所有的亲吻都来得更久，吻到不得不结束那么久。他看着鹿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鹿晗了。
“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来。”他把鹿晗身上的大衣扣紧一些。
鹿晗却一把挣开他，把大衣甩在地上，又吃力地把手上的戒指拔出，扔进泳池，金属撞破薄冰，沉到池底。
被激怒的小老虎似的看他。然后又架起金钟仁，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目送着两个背影上楼。没事，他想，金钟仁已经一无所有。

9.
金钟仁不肯去医院，赖在鹿晗屋里。半夜被伤口痛醒，没见着鹿晗。
开灯，走到窗边，两层的窗帘，很厚实，拉开一个口子，路灯眼明手快地透进屋子。如果鹿晗在一定会对他说，把窗帘拉上。
爱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鹿晗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连阳光都怕的家伙就该一直一直强迫他，把他逼到绝境没机会害怕。
他朝窗外看，灯光下，泳池里。就见着一个人影在那水里蹚着，一会儿又扎进去。
这种天气你也不怕冻出病根啊，金钟仁想，何必呢。远远地也能看出你那种着急和慌乱。都扔了还捡回来干嘛呢。再说了，你不心疼自己身子我还心疼呢，鹿晗。
他推开窗门，冲楼下喊：“鹿晗！”三更半夜的这吼声大概把邻里都吵得怒不可遏了。
吵得池子里慌乱的身影也停住了。
他又用尽气力接着喊，“你死了这条心吧！鹿晗！我这辈子都会缠着你的！”
你别妄想跟那个人有将来了。
鹿晗痴痴地愣在水里。他拉开门跑下楼也跳到池子里把鹿晗拉上来，鹿晗呆愣着任他为所欲为。
冷到一个临界点反而不觉得冷了。
他牵着鹿晗的手，进大堂，坐电梯，进屋。替鹿晗和自己脱衣服洗热水澡换上温暖的干衣吹头发。
他们依偎着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啜泣的声音。他把那蜷缩的身体揽到自己怀里，啜泣声便一下子失了控，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他喜欢的人当着他的面哭过两次，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别人。
不过没关系，两次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我——钟仁想。这已经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金钟仁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自己会去池子里把鹿晗没找着的戒指给找回来。他藏着，没让鹿晗知道。
他该扔掉的，可以找到一百个理由。比如他恨吴亦凡。吴氏对金氏赶尽杀绝，这是一恨。鹿晗是第二恨。
他把戒指当一个秘密藏着。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命运也是。所以说塞翁失马。他一无所有后，鹿晗跟他的关系倒缓和下来，开始像那么回事。
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顶多就是不用霸王硬上弓了。他也怕鹿晗是在可怜他。结果换来鹿晗一顿揍，枕头被子沙发靠垫书能扔的全往他身上招呼，他就靠着墙侧着身子很怂地拿手挡着，后来还是一句“你扔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不划算”才把鹿晗给说住手，想想是挺亏的。
生活气息地让金钟仁心情大好。
“鹿晗，你说我们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怎么样？两个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
鹿晗就白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性子不可能过平淡日子啊，鹿晗？”
“你觉得啊？！”
一句话驳得金钟仁不好意思地笑。“要搁以前我自己也不信。”想了想又说，“现在也没有完全信……”
鹿晗一脸那你还敢提。
“但我就想着，要是真坚持不了过不下去，大不了拖着你一起死。”
鹿晗就停下手上的活不动了。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我厌倦你了不想跟你一起过，就拉着你一起死怎么样？”
“你要厌倦我了也拉着我一起死。反正你就休想一个人过，休想抛下我或者被我抛下。你说怎么样，鹿晗？”
他是有一种直觉的，鹿晗很怕被抛弃。以前放狠以为会吓到鹿晗的“死也要拉上你”那种话，对鹿晗来说，反而是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他还是给得起的。
但鹿晗对吴亦凡的念想还没有彻底断绝。
吴亦凡在鹿晗家楼下守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坐在车上，有时倚车门站着，全黑的商务式的装束，大概是从公事中直接脱身就赶过来。站着时手上一支烟，星星点点。这个人完美得透着点不真实——即使是从情敌角度看，也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就是近在咫尺看起来也遥不可及。
鹿晗下楼的时候从不跟吴亦凡打招呼，吴亦凡就举着烟，微笑着看鹿晗。画面和谐地，让一旁看着的金钟仁也会没骨气地想，真是天生的一对。
但最后会走到一起的人，往往既不是最相爱的，也不是最适合的。
最后会跟鹿晗在一起的，一定是他金钟仁！
情人节的时候吴亦凡捧着花束站在楼下，鹿晗把窗帘拉得死死的，逼着自己不往楼下看。需要借助外力来表决心，怎么看怎么心虚。
天公还很作美地下起雨，又给多少恋人借机表现恋爱的挡风遮雨，成全多少对暧昧。
鹿晗掀起窗帘的一角，吴亦凡还在外头站着，没撑伞。雨势很配合地渐渐大起来。
一直也没有停的迹象。
鹿晗终于踱着步子去开门，手放在门把上被金钟仁摁住。
“你下去干吗呢？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放手！”
他就是不放。也许鹿晗只是下去骂吴亦凡“我跟你没可能的你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也许只是这样，但这种天气这种氛围这种日子，也可能一发而不可收拾。
冒不起险。他把鹿晗抱起摔到床上。不顾鹿晗拳打脚踢的反抗，他撕掉鹿晗的衣服亲吻鹿晗的身体……身上被鹿晗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也不知过了多久，筋疲力尽的鹿晗终于冷静下来。
气血上冲是很容易不顾一切的，冷静下来就没什么了。
“你放开我吧，金钟仁。我不会下去了。”都结束了。

10.
三月的早春还时不时被冷空气侵袭。月初的某一天艳阳高照，天气晴暖地逼近夏日。气象预报说第二天会有强冷空气南下。
冷空气驾临的前一天，气温总是暖人的。
鹿晗是被突然窜出的车子上的几个人架走去见Joan的。
“对不起，鹿先生，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
见面的原因，双方都心知肚明。也无须掩饰。
其实Joan跟吴亦凡有些共通的气质，这一类人总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他们跟自己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这类人最好是互相拥抱彼此。
Joan并非像她的长相那样看起来贤良淑德。她其实更是个女强人。从记事起，Joan就不相信白马王子这种故事了。
严格来说，吴亦凡之于她，也不算白马王子。但从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起，她就决定非他不嫁了。她隐藏自己的本性嫁给吴亦凡。她知道吴亦凡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
其实她一直坚信，吴亦凡需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她。只是连吴亦凡自己也没明白。只有像他们这样一对势均力敌的强者，才有可能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只有她才能帮助这个男人达到巅峰。
她一直知道鹿晗。她也知道吴亦凡手上的婚戒跟她的不成对。是不好受，但要让吴亦凡这样一个男人对她忠贞不二还做二十四孝老公，她也没奢望过。她很看不起那些离了婚却只知道一味怪罪于老公的女人。婚姻是双方势力的角斗。输了就别怨他人。
所以她一直对婚姻很不屑，直到她遇上吴亦凡。这个男人值得她花精力去维系一段婚姻。
她查过鹿晗的背景也看过鹿晗演的电影，觉得这个人如果真耍起手段来，是能成为祸水的。但他注定无法跟吴亦凡走到一起。
鹿晗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后来就在不断被收养又不断被抛弃的过程中长大。在那些家庭中受了不少苦，倒是难得的磨出一身傲骨。
但也养成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子，害怕会再被抛弃。越喜欢越怕。
他一定很怕被吴亦凡抛弃。而且他还那么骄傲。所以高高在上的吴亦凡，一定让他觉得既没有安全感又没有自信。
他所要的那种束缚和安全感，是吴亦凡给不起的。
在吴氏收购金氏的过程中Joan出了不少力，她帮吴亦凡击垮金氏。吴亦凡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看不明白，但她明白的，金钟仁的苦难才会把鹿晗逼到金钟仁身边。这个人不会被强者征服，只会被弱者束缚。更何况，“金氏会垮都是因为你，鹿先生，你还不知道这个吧？”她告诉鹿晗。
金钟仁一无所有都是因为他——这种愧疚感足够维系鹿晗对金钟仁的收留了。
鹿晗安安静静地坐着和她一起喝茶。除去其他，她其实很喜欢鹿晗，是个聪明人。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她并不觉得内疚，即使没有她，鹿晗和吴亦凡也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太过相爱的人往往会失去对方。这是现实的冥冥之力。因为老天爷也是会嫉妒的。
“你们会幸福吗？”临走时鹿晗突然向她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个其实不算大的男人性格里，毕竟还有很多的孩子气。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自己父亲的名字告诉了鹿晗。像她这种家庭开始了这么一段婚姻，背后巨大的利益链一转动，不是谁说停就能停的。
良久，鹿晗喝一口茶，说：“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这个忙，利人利己，值得。

12.
看到鹿晗和金钟仁的车祸消息时，吴亦凡正在去往一个会议的路上，坐在车后座，看网站上最先曝出的新闻。
他退出网页，把手机搁在一边。闭目养神。
LAY查到前几天Joan跟鹿晗见了一面，然后LAY把支票还给他，说，吴先生，我还想多活几年。
LAY说他没能查出Joan的背景，而依他的经验，越是查不出的越碰不得。我做这一行是为了赚钱的不是为了玩命的。LAY说。
自从知道Joan跟鹿晗见面之后他就同时派人盯着这两方，结果一无所获。他们能做的还是做成了。
新闻里说，金钟仁和鹿晗当场身亡。他是不信这个新闻的。
理智上不信。但感情上战战兢兢。所以他还是让车子调头，回家，找Joan。
Joan不在家也不接电话，大概是在有意避他。他打给派去跟踪Joan的人，确认Joan的所在，然后过去找她。
Joan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他，见到他来，要他坐下，气质优雅，教养一流。
他们一起坐着，就像很多次闲暇时光一起坐在家里的样子。他们同类的，很多时候无需言语也能懂对方心思。
“所以他没有死？”
“死亡是最愚蠢的解决办法。”
“他跟金钟仁一起？”
“是。”
“他们去哪里了？”
“我就是怕你来问我这个。”她停一停，“我也怕自己会告诉你，所以我全权委托刘叔叔去做这件事，连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刘叔叔你见过的，以前做间谍身份暴露，对方审了几个月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刘叔叔的厉害他当然知道。Joan也不差，明知道他派人盯着她就将计就计拖住他的人，另一头让刘叔叔着手办事。
“为什么还要伪造一起车祸？直接把他们送走也一样。”
“这是鹿晗的主意。我想他大概是为了我好吧。如果凭空消失很容易让你联想到是我做的手脚。有时候他挺天真的，不是吗？”
大部分时候都挺天真的，吴亦凡想。
但世界这么大，要找到这个天真的人重逢，只是很小很小的概率。
有些东西觉得突然就那样死去，被绝望杀死。虽然心里一直说，总也比鹿晗出车祸死了好。但又想，在这场跟金钟仁的较量中，他赢了事业，输了鹿晗。
更绝望的是，部分死了，活着的部分还要继续前行。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远处群山此起彼伏。
鹿晗可能在任何地方，可能就在这座城市，可能就在他身边，但他不会知道了，除去那么点微小的重逢概率，他再也不可能会遇上鹿晗了。
生离是比死别更绵延的痛。
他会一直抱持着这种可能的奢望过一辈子。在今后的人生中，每当去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期盼，在这个街角，在那座桥头，在这间咖啡馆，在那家餐厅，他可能会遇上鹿晗。这个相似的背影，那个眼熟的发型，可能就是鹿晗。
他也许会听到跟鹿晗很像的声音，会看到跟鹿晗一样的一件衣服。他们可能是鹿晗，但更可能不是。
他的奢望，会跟远处的群山一样，此起彼伏，亘古不绝。
世界有多大，希望就有多渺茫。
无论如何，你无能为力。

尾声
N年后 A城
吴氏的生意原就遍布各地，在吞了金氏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更不用说Joan的家族关系为吴氏带来的便利。每当生意触角伸及一个新的地方时，吴亦凡总是亲力亲为亲赴当地打点。
也许会在新的地方遇上某个人。
A城不大，房子普遍不高，街道看来也没怎么好好规划，窄但是干净，水泥地面看起来上了年头，被磨得很有些韵味。街道两旁种着大棵的梧桐，这是老城独有的风景。有那么一阵子全国的城市都流行种法国梧桐，这种植物生命力旺盛，以至于把当地的其他树种都给挤兑地无生存空间。
梧桐便占据了大街小巷，绿着城市的春天，荫凉着城市的夏天，待到秋天，满地的落叶，踩上去的声音可以铺满整个童年。
拐角的地方有家小店——从办公地点步行回酒店的吴亦凡会经过这家小店，跟A城一样都不大且略显古旧的那么一家小店，干净。橱窗有新装饰。一只Triangle娃娃。
他驻足在橱窗前，弯腰凑近了看它。跟他曾经送出过的那只其实很不像。
但娃娃的手腕反着光。
照着橱窗的阳光被娃娃手腕上的饰物反着。一个款式简单的戒指。
其实这种戒指到处都是。
物有相似。但你就是很难说服自己。
他直起身。一刹那的感应，转身，对面街上一个熟悉的背影。灰色的连帽卫衣，蓝色牛仔裤，卫衣帽子边缘一圈绒毛，在微风中细细摇。暖色的阳光打在身上，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个梦想。
背影的头发蓬蓬松松的，乌黑的就像黑曜石一样。
无论经过多少年，发生多少事，你都会对这个人一见钟情。就像行走在某个Triangle里，终有一天会走回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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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可能会有番外。。可能
刚才被回收了。。希望这次不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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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 zzang

哎，这个写的太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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