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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祥猝死,政权霎时四分五裂,各地军阀蠢蠢欲动,亲日派拥立北地政权余党,另一股势力,以法租界为代表,培植李瑞祥的旁系陈作安为大帅,建立傀儡政府。而李瑞祥的嫡系部队,仿佛嗅到了李瑞祥之死不同寻常的气息,誓要夺回政权,为李瑞祥报仇。
一时腥风血雨。
空寂的大街上,绮曼抱着檀木箱子,快步走出修道院,一个报童向她叫卖报纸,她随手拿过一张,踏上教会的马车。
马车上,爱玛修女问她:“歌德,他到底会不会来?”
绮曼点头:“会。”
他会来,他一定会来。若这世间还有一人叫她相信,便是任斯沉。
马车朝码头驶去,在那里,会有一艘教会的船只在等待,只要等到任斯沉,便可以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永远,永远在一起。
然而,绮曼等来的却不是任斯沉。码头,几个黑衣人早已等候多时,对她行礼过后,飞速地要将她带上船:“任先生还些事未处理,让绮曼小姐先走。”
绮曼睁大眼:“他在哪里?”
黑衣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绮曼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寒意,目光落在手中的报纸上。
报纸的头版头条刊登着一则喜讯:李瑞祥神秘猝死,法租界渔翁得利。罗伯斯亲信任斯沉,将与法领事馆参赞之女安娜小姐完婚。
天作之合,喜结良缘。八个字,犹如一道刺目的白芒,绮曼一阵眩晕。
法租界。罗伯斯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里欧,听说你送走了绮曼?”
任斯沉蓦地一惊,回头望去,罗伯斯似笑非笑:“噢No,你不必惊慌,一个歌妓而已,我想得到她,不过是计划中的一步而已。”
没有人知道,罗伯斯假意痴迷绮曼,不过是想让李瑞祥的心魔作祟罢了。李瑞祥此人极端自负,疑心病重,绝不会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哪怕是一个玩物般的女人,若有人抢夺,便变得珍贵起来。
只有如此,他才会更迫不及待地要证明自己的主权,而绮曼,才更有机会在他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接近他,让他彻底消失。
罗伯斯从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的身后是法兰西政府。这一切,不过是法兰西政府下的套,李瑞祥依靠法租界打下江山,之后却越来越有脱缰的趋势,法租界需要培植一个听话的新人:一心想篡位的陈作安。但让李瑞祥合理消失,却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处处谨慎的男人,如何才能放下戒心?自然是在想要得到的女人面前。而绮曼,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任斯沉想起那日绮曼来找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眸却明亮如星,她下了决心,要杀李瑞祥。
分明是计划中的一步,任斯沉当时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最终,他答应了她,这一步,他必须要走……
“里欧,你娶了安娜,便真正是我们法兰西的人了,光明的前途等着你。”罗伯斯说。
“原来如此。”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任斯沉蓦地转过身,便看到绮曼,震惊莫名:“你……”
从码头狂奔而来,绮曼几乎没有停顿便到了法租界,底下的士兵认得她与罗伯斯有关,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来,竟无人敢开枪。
若非如此,她亦不会知道真相。她一步步朝任斯沉走来:“原来你从未想过要跟我走,只是为了让我杀了李瑞祥。”
她眸色如霜,眼底是一片灰的死寂。一刹那,任斯沉的心犹如被钝物击中,无法言语。
此时,罗伯斯狞笑,从怀里掏出枪:“绮曼小姐,你知道的太多了!”
绮曼仿佛木然,只怔怔地看着那黑洞般的枪口,心如死灰。嘭地一声,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罗伯斯单膝跪地,难以置信地望着任斯沉:“你——”
任斯沉眸色深邃,绮曼忽然发觉,又一次看错了他。
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太快,她来不及反应,转身的一刻,罗伯斯却在垂死之际开了一枪。
那一枪直逼绮曼,任斯沉只觉得心跳亦在这一刻停止,手心是一片灼热的滚烫,怀中的身体,缓缓滑落下去……
“阿曼,阿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