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从小就听小胡同里的童谣唱:“元宵来时喜乐浓,家家户户把灯结。煮个汤圆圆又圆,小孩吃了乐开怀……”所以,在小小的桑桑心里,元宵节是仅次于新年和生日的日子。每年元宵的时候,桑桑居住的十里胡同就会举办热闹的灯会,她总是缠着哥哥带她去玩。灯会有个传统,叫做“比灯”,就是小孩子们把自己的灯放在一起,比比谁的更好看,胜出的人,可以吃上一碗西屋王大厨做的汤圆。桑桑胜出过很多次,因为她的灯,是季扬做的。

季扬家住桑桑的隔壁,世代做花灯,在镇子上很有名。桑桑很喜欢面目清秀笑容温和的季扬,去学堂的时候总要找机会和他一起走,后来少年看出她的小心思,主动邀她每天一起走,桑桑为此乐了好一阵子。学堂里教书的先生很严,犯错就会被打手板,每次桑桑被打手板,季扬都会变魔术一般地变出两颗糖来哄她。小女孩常常是带着未干的眼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喜滋滋地接过糖果,小心地塞进口袋。

这年元宵,先生布置画一幅关于元宵节的画,桑桑歪头想了半天,愣是一笔也画不出来,于是又去求助季扬。
“季扬哥哥!”小女孩充满元气的声音,像阳光一样,听得人心情甚好。
“桑桑来了啊,快进来,别冻着了”,季扬妈妈招招手示意她进屋,“小扬在里屋呢。”桑桑点点头,跑进了里屋,季扬正坐在桌前,专心调一盘颜料,听见声响,转过头去:“桑桑来了啊。”

桑桑偏头看,桌子上摊了一张塑纸。“季扬哥哥,你在干什么呀?”季扬笑,伸手揉乱桑桑的头发:“给桑桑做花灯呀。”小女孩兴奋地跳了起来:“好耶!桑桑最喜欢季扬哥哥做的灯了!”

当晚灯会,人很多,很热闹,桑桑被哥哥牵着来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在等她的季扬。“季扬哥哥!”季扬听到她的声音,冲她招招手,手里提了一盏花灯。“给,小兔子灯,桑桑喜欢吗?”
桑桑捧着粉红色的小兔子灯,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当晚灯会,桑桑的花灯又得了第一名,很多年后,她依然记得那时最真实的喜悦幸福。

小女孩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甜甜的很幸福,可是没想到六月份就发生了战争。

那天下午,两点多钟,还不到平时先生放他们回家的时间。桑桑往窗外一瞟,意外地看到了爸爸正和先生说着什么,表情很急。不会是先生告状了吧?桑桑心想,不知怎么的有一点怕。过了一会儿,爸爸突然推门进来:“桑桑!快拿好东西!跟我走!”不会吧?连学都不让上了?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出去。

一出门,爸爸直接把她塞进了等在一旁的黄包车里,然后上车,跟车夫说了句快走。桑桑回过头去,看到季杨正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忧有疑问,眼泪突然就落下来。“爸爸…我们去哪里啊…爸爸,桑桑不想离开这里…桑桑舍不得季杨哥哥舍不得灯会舍不得十里胡同…爸爸…可不可以不走啊…”一边哭一边小声问道。爸爸没说什么,只是搂紧了她。一直到看不到十里胡同了,爸爸才看着桑桑低声说:“桑桑,我们去南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拽拽她,示意她下车。下车后,桑桑看到妈妈和哥哥拿着一些行李已经等在这里了。“阿白,桑峻,我们走吧…哎。”爸爸摸摸桑桑的头,牵着她的手上了车。

到了车上,桑桑蹭到哥哥怀里,仰着脸问他:“哥哥,我们去哪?”哥哥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了爸爸,然后告诉她,北方发生了战争,我们要去南方。一听到“战争”,桑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战争…那季扬哥哥家也去南方吗?“哥哥点点头,桑桑又问:“那…南方过元宵节吗…南方有汤圆吃吗…”哥哥一一点头。也许是得到了满意地回答,也许是终于哭累了,桑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年元宵节,北方的战争还没有平息,桑桑一家依然在南方。这天桑桑走在街上,突然听到熟悉的童谣:“元宵来时喜乐浓…”一瞬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桑桑狂奔回家。到了家门口才意识到,隔壁已经没有那个愿意给她做花灯的季扬哥哥了。桑桑慢慢蹲下,眼泪无声流成了河。

又是一年元宵节的时候,桑桑家在南方已经发展的小有起色,哥哥也娶妻生子,因为一家人没有在迁回北方的意思。雪很大,桑桑走在街上,她根本没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一一一一她已经太久没过了。

“桑桑!”背后有声音喊她。
桑桑转身,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拎着一盏粉红色的小兔子花灯。
“你是…季扬哥哥!”桑桑激动的喊出来,眼泪涌出眼眶,大滴大滴砸在雪地上。
男子拥她入怀,柔声安慰她:“是我。别哭了桑桑,‘元宵来时喜乐浓’,别哭。”
桑桑却哭得更凶:“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在我都没过过元宵节…”
“好了,别哭桑桑,你看,我给你做了小兔子花灯。
“嗯。”桑桑点点头,又想起了那首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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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来时喜乐浓,家家户户把灯结,煮个汤圆圆又圆,小孩吃了乐开怀,结个花灯庆团圆,相信之人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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