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来碗凉面吧 关注:5贴子:219

【野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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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有什么好的】
“一起加油哦!”
不管电影小说 不论讲爱情、美食、天文学 最后的落脚点总是这句
从小我们被丢入各种比赛中培养胜负观
因零点零几秒领先跑第一名的选手、胸口开最低的女明星、世界上头发最长的人、小学毕业典礼上裙子最白的小姑娘,你们现在生活得开心啵?
不是每个人都有做第一名的资质
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妈妈是IBM的董事 是她促成了儿子的第一单生意;
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八岁就知道去参观纽交所,但不会告诉你 是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带他去的
第一名开心 是因为获得了实现自身价值的成就感 是因为大家做不到而集体羡慕他
而这只是万种开心方法中的区区一个啊。
又或者 他根本就是一个脾性为“不拿第一名会死”的人 他一定很享受这追寻的过程
你是这种人吗
假设你在过程中痛苦不堪,时时怀疑人生,那你就不是
斗志叫人盲目 掂不准自己的重量 一窝蜂埋头往前冲
找了错的目标 浪费时间不说,还会陷入自我挫败的恶性循环,别人却不费劲儿的达成一个一个成绩
那么辛苦 你就换一个嘛/
你不喜欢的一天不是你的 你只是度过了它
我喜爱的一名作家写,“我们的世界又不是战场,我们的生活又不是战场,要那么多“斗志”做什么?”
那不妨把斗志花在“看谁有本事让自己活得更开心”上吧


IP属地:上海1楼2014-01-13 09:49回复
    【世界因为诗人更接近真相】
    北岛:
    1 我的肩上是风 / 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2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童子:http://www.douban.com/people/2575486/
    我想做个好人 但你说:不! 把我推到悬崖边 看世界的真相
    伍佰:(对,是你们想的那个伍佰)
    我是街上的游魂 你是闻见我的人
    方言:http://www.douban.com/people/2556801/
    一场雨的时间里 / 你没看我 我没看雨
    张枣:
    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弘一法师:
    问余何适 廊而忘言
    花枝春满 天心月圆


    IP属地:上海2楼2014-01-13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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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梦够疯 如果你够猛】
      我认为好电影都是克制的 点到即止。
      导演不会死盯你眼眶 看眼泪出了噢耶死 打个响指同编剧举双臂击掌。
      我没要你哭啊。那你为什么哭?哦那是你自己的事。好电影应该是这样。
      功课缘故很久没看电影。昨晚室友力荐《11度青春》之 老男孩。
      40分钟顶多算短片 不能是电影。但我记得Paul Jude说过“一部电影只有10分钟。10分钟之后观众走了神 编剧和导演就应该被枪毙。”
      看完凌晨00:12。有话想说 但对于一个绝不熬夜星人 忍忍睡了。早上坐自习室还是忍不住 必须要写。
      竟然被被俩油腻腻的大叔感动。
      有人嫌这片子猥琐。表现的青春有点脏有点糙。梅花牌运动裤 梳个大油头 露出满口黄牙还要凑个特写。为了打动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苦练技艺。不讨喜怎么样 哥照样抱吉他猛甩头、抓裤裆滑太空步。
      但它真实。年代不同 情怀不同。不是每个青春都是操场单车樱花雨、水手校服短裙跟英俊侧脸。
      他们有收音机红砖墙 有公园草丛的诗歌朗诵会。男孩骑凤凰牌自行车 载连衣裙塑料凉鞋的姑娘约会。在小黄书下传阅的荷尔蒙 女生脸上飘来的佰雀羚面霜香。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总之我是喜欢。
      最后那首歌响起 没hold住 哭的稀烂。
      北方口音咬字重 唱出的青春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味。实实在在 大葱的呛。
      画面一一掠过做烧烤生意的胖子 正吃着面的出租车司机 曾经的小芳变坐床头悲恸大哭的冷宫佳丽 夜里感觉到丈夫在床边小心走着麦克杰克逊舞步的胖妻子背对着睁开眼睛 黯然神伤的理发店被剪秃的高个儿家伙。
      特糙的柔情 捂在生活琐碎里的梦想。
      我极度中意这暴戾天真。
      一早耳闻TN2的那场比赛是72小时的魔鬼训练营。
      平时大家插科打诨惯了 以为多少有戏谑的嘴皮子功夫在里边 直到昨晚看到视频。
      快速闪过的每一个拥抱 站在椅子上的欢呼每张脸期待屏息凝视、扩张的毛孔 几位大咖盛怒训斥跟哭着冲出门。才知道青春梦想真的打不了丁点儿折扣。
      电影最后 两位大叔止步五十强。但大叔都以更好的状态投入了生产生活。没升华成巨星神迹 落脚点算实在。
      所以 有输有赢是真正的世界。
      梦想是件巨大的事儿。那么多人顷一生抛头颅洒热血 为它搏命。
      庆幸我们凑巧拥有这么好的时代。诸位已站在顶峰竞技场的 尚手握入场券的 正值闯荡年华的 对成功心存野心的
      如果梦够疯 如果你够猛
      请务必继续你们疲惫生活的英雄梦。


      IP属地:上海3楼2014-01-13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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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
        特别怕别人给我掏心掏肺地分享秘密 羞涩想逃避 因为那意味着我要对ta负责。算不算有点冷漠。
        所以当心情低落 我总慎重考虑‘朝人倾吐’这件事。我不敢挑战这个世界的冷漠 是我先冷漠的。
        我是普通的一个人。普通到从来不买彩票因为不可能中奖;不担心患上奇怪病 因为它们的染病率很低很低 我一定是城市里安全的大多数;不指望有天写出惊世骇俗的书 所以放任自己的有限能力 不写长东西。
        我怕胖 自卑懦弱 戾气。我是普通人 不勇敢是应该的 我心安地享受普通人的福利。
        近来试图建立一些相对永恒的东西最好是一颗空心。
        你确定你要解构我吗?


        IP属地:上海6楼2014-01-13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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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暑】
          碧荷簇窗,腐草为萤;
          大雨时行,且听风隐。
          等等天明了,或者黑透了,我们出发。
          去遇一匹不归的马。
          有人燃一片红霞,扔进池塘。
          有人生一丛篝火,圈住雪霜。
          我毁了你的句子,倒出黎明的影子。
          庙会开始了么。
          这时没有面具,就不必假装;
          没有锣鼓,就不必叮叮咚咚;
          谁这时孤独,该永远孤独。


          IP属地:上海8楼2014-01-13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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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患FREGOLI妄想综合征的患者会认为周围所有人,包括父母、朋友、超市职员、擦身而过的路人都是同一个人的伪装。属于错觉认知综合征的一种。患者企图理解他们眼中混乱的世界,但矛盾观念使其在对事物作出正确判断上犹豫不决。该妄想的基础是既爱又恨的冲突,只有把矛盾感受转嫁到想象中的替身身上才能解决。
              智博私下辗转接通董汉文的电话。对方声称是小英所在建筑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语速很快,告诉了智博关于她病情的状况。被问及感情生活时,董老师爽朗地说已经结婚了。并告诉他要给她耐心辅导调养,乐观估计是完全可以恢复的,学院随时欢迎像她这样优秀的学生回来报到。
            “去你妈的浑蛋。”智博骂完脏话把电话甩出老远。
              她在外人面前从不拒绝人,狠不下心不是天生有求必应娘胎携来好脾气,而是因为软弱。就像她对事物挑剔对人满嘴不中听的话,不是因为性情凉薄,而是因为羞涩。而有些浑蛋就利用她这一点,在爱情里为非作歹。
              宋小英你平生做的最高级的事就是染上了这么个国际化的病。
              吃完晚饭智博邀她去田埂散步。天色微凉,远处河堤上的渔火也有一点儿。夏末了,青蛙和秋虫齐鸣。
              “几年级我想想……那年池塘干涸,咱俩背靠背比赛抓鱼。你瞅准一条特激动,猛一撅屁股把我撞出去好远,吃了一嘴稀泥。”宋小英又开始数落他儿时的种种,“上回你亲我了,知不知道招惹一个举止保守的良家妇女有什么后果? ”
              他吸一口湿湿绿绿的空气,笑了笑。
              “火急火燎死气白赖地抓住他,把一辈子啦未来啦永远啦这种听起来就头大的东西一箩筐砸给他,哈哈怕了吧?这可都是良家妇女的优势项目。”
              他没理她,伸手从裤兜摸出块小蛋糕,递给她继续走。“草莓味吗?哈哈还可以。”拆开纸盒就咬了一口。嚼着嚼着,突然感觉有个硬东西硌牙齿。吐出来,闪着祖母绿温柔的光。是上次露天电影散场时那枚戒指。
              小英跑两步追上他,“把戒指放在蛋糕里,你把戒指放在蛋糕里呀像我这样的女生吞了怎么办?”对方停下脚步,同她面对面站着。
              “戒指是用来求婚的。”小英开口。
              “我求一个行不行?”智博愤愤地踢了脚路边的蛇仙草,“知不知道那粤语主题曲叫什么?叫《祝君好》。那浑蛋结婚了,你祝完君好大家各自好好生活就完了,懂不懂?”说完叹口气。看着女生微肿的大眼睛,也不能太难为她,只好拍拍头以示鼓励。
              “我好像有点儿爱上你了,徐智博。”
              “……谁?”突然紧张,不安地攥紧裤缝。女生笑笑,把戒指套在指头上,大方地伸手牵他。
              稻田忽然起风了。
              作者近况:
              最近对国际性精神病忽然感兴趣,斯德哥尔摩妄想症、爱丽丝漫游妄想症等。听起来动听,不是平常大家聊天的密集恐惧症,这些都是临床医学病症,患者相当痛苦。有兴趣的查一查。另外,激情推荐旧港剧《澳门街》,也叫《十月初五的月光》。每集一开场“听,你不断呼唤我”——张智霖温柔的声音一出,我就醉了……


            IP属地:上海22楼2014-01-1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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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
              每晚和影子约好,滑入梦里开始冒险。白天她负责飞天我负责遁地,晚上我们换一换;醒时她负责飞檐我负责走壁,闭眼我们换一换。
                我说,国王的小儿子抱着绵羊在樱桃树下打盹儿,最后有没赶上嘟嘟开来的火车。和三只小猫捉迷藏的女孩叫什么?举起红伞就长出翅膀。奶牛的腿是匹诺曹的鼻子对不对,谎言是游鱼游过流银宇宙。
                我说,黑洞吞咽星尘会不会打嗝儿,海鸥有没有飞过天尽头。
                如果天是灰色,如果梦是反的,是不是你的手,还会牵着我的?
                我们挣脱铅云,我们栖息树顶,我们走走停停转个圈等潮水来袭。
                微风和我擦肩,珠纱轻曳。你赤脚若顽童,眉头紧锁困住六芒星的世纪轮廓。圣经说,耶路撒冷的女子,不要惊扰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愿意。喂,冒险结束,没时间了。影子欲拉整晚躲闪驻足的我潜出深海。我回头,想喊你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我说,黑着脸的天,多像一个闭着眼的梦。
                破晓前,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IP属地:上海23楼2014-01-13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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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
                -
                不确定你出现过没有。
                不确定你对我笑过没有。
                不确定你的眼融在黑夜里溢出光没有,不确定起风没有。
                鹤静静地,绕过一片树林。
                -
                你以为我银光环绕,其实我身陷囹圄。
                你以为我醉翁无意,其实我身不由己。
                -
                不恐惧粉身碎骨,灵魂碎片是不是能得到温柔喂养。
                南瓜马车没来,只有手杖和鬼眼,面具和冷月。
                -
                这里的确有恐惧黑夜的人但那不是我,这里的确有惊声尖叫的人但那不是我。
                你不会伤害我。
                面具要我替你摘掉吗,亲爱的。


                IP属地:上海27楼2014-01-13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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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蛊】
                  -
                  盲目。骄傲。恩赐。
                  极端。卑微。泅渡。
                  潮汐覆盖浮尸,山洞冲蚀化石,影子折射影子。
                  我有无数个我。
                  -
                  你不敢剖开胸膛,就听不见幽灵的阴谋。
                  你不敢划开这混沌,就别想靠近真相。
                  你不敢奋身砸毁过去,就不配拥有我的天真。
                  -
                  我与自己搏击,最终。
                  天地旋转,头盖骨开出新鲜的死亡花。


                  IP属地:上海28楼2014-01-13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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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你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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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嘛,”阿姨亲热地拉拉我的手,“一会儿初柔就到了,你们五六年没见,好好聊聊。”听到张初柔的名字,我舒心地松下肩膀。这是曲池的婚宴,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哥哥,比我大五岁。这场婚宴,给多年未见面的亲戚朋友重逢的契机,重识了很多人。我坐在座位上,随心地张望。
                    远远地便看到了曲池,今日的新郎,他在大厅入口微笑地接待来宾。西服勾勒利落的脊背,如小时候一样谦逊得体;也看到了夏戎。他依然黝黑,却早已不是小时候鬼头鬼脑的神态,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坐在席间同人欢畅交谈。
                    “不好意思呀,”迎面传来了歉疚的女声,眼睛扫视一周算是跟桌前的每个人打招呼,“刚公司的事耽误了下。”头发染成深栗色,是时尚又利落的考究发式。熟练地蹬着高跟鞋,与地面撞出悦耳的声响。
                    是张初柔。
                    张阿姨笑着,无奈地数落几声。她伸了伸舌头,露出可爱表情。张阿姨推了推正欲落座的她,“坐到石瑾旁边去,你们好多年没见了。”
                    她扭头对我小,眼睛、鼻子、下巴全部近在咫尺,我完全可以将脑海里年少的样子与眼前这个张初柔重叠。心里欣喜地满涨起来,身体不自觉地朝她挪了挪,翕动嘴唇准备挑拣最亲热的话打开话匣子,思忖着用怎样的说话语气会令这份亲热显得更自然些。
                    “你好。”对方露出拿捏得当的生疏笑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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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要全剪没了!”
                    “唔。”
                    “坏蛋!我一定不饶他!”
                    阳台外悬挂着几件短裤短袖,被竹制晾衣竿穿起来,轻微地左右晃荡。不远处弃置着一个破的啤酒瓶底,太阳照耀上去折射明晃晃的光。躺在我腿上的张初柔脑袋不敢乱动,腿不安分地踢踏着凉席。她的头发被坏小子夏戎用口香糖黏在了一块。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替她剪掉那一小撮。她眼角挂着几滴泪,气得咬牙切齿。
                    “别剪!”她突然一下子做起来,脸上满是得意的坏笑。我没反应过来,她便扯着我径直往外跑。在某个楼梯口停下来骄傲地叩门。语气甜蜜地对开门的中年妇女说,“阿姨好,你家夏戎经常欺负我和石瑾,不信你看。”
                    屋内传出下戎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后,张初柔得意地朝我挤挤眼,我们哈哈大笑。
                    父母太忙的缘故,记忆中每年暑假我都被送到爷爷家。爷爷是老家小镇上的一个中学的退休数学老师,所居住的大院子是学校的教职工家属院。张初柔同我的情况完全一致,她爷爷奶奶就住在我爷爷奶奶对门。每年暑假我们被送离各自所在的城市,在这个小镇的小小中学碰头,待上最炎热的两个月再分开。非常规律的分合,结成了奇怪又瓷实的玩伴关系。
                    最初我一年我们都非常小,被送去那所中学的附属幼儿园做暑假托管。同样被送去的还有夏戎。大家认识没几天,老师便安排了一场小考试。
                    我正认真地做题,夏戎在后排使劲戳了戳我后背,我端坐着超前挪了挪。见我没理他,又戳了两下,恶狠狠地小声说:“喂快给我抄,不然我扯你头发。”
                    “老师,夏戎作弊!”旁边传来了清脆的女声,转头便看到张初柔斜着眼睛藐视夏戎的厌恶表情。心里顿时对她生出亲切之感。
                    “夏戎!”老师大喊。
                    “我没有!”他死皮赖脸地否认。
                    由于老师没有亲眼看着,只好怒目作罢。夏戎转头对张初柔握紧拳头,恶狠狠地比画着。张初柔不以为然地转过去继续做题。
                    不一会儿,夏戎趁老师转身去倒茶的功夫,站起身子前倾,一边看我试卷一边拧我后背的肉。我心里害怕,紧张得差点哭出来。幸亏老师一转头瞅见夏戎站着,大喝一声:“夏戎干什么呢你!”
                    “……我裤子掉了,提提。”他站在座位上,顽劣地扭着屁股狡辩。我委屈地低着头,憋着眼泪。老师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算了算了,你给我老实点,别影响别的同学做题。”
                    “才不是!”张初柔又一次大声替我驳诉斥。“他抄石瑾的,老师你要把他赶出去!”
                    “我就是!我就是提裤子!”夏戎横着眼睛。
                    后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传来大人小孩多年来的笑柄。
                    气急败坏的张初柔走上前去一下子扯下的他的裤子,厉声说:“那就掉下去算了。”光着屁股只穿着小三角裤衩的下戎“哇”地哭出声来。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愣在那里傻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年我们七岁。
                    因为该件事,张初柔成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戎唯一的克星,以后的学多年都是。而我也和她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以后的许多年也都是。
                    那个时候的夏日,从来没有完整午后。
                    太阳烤得大地晕头转向,老师全在热浪里静默。连知了也懒得交换,挂在老树的肩膀上秋千似的轻轻摇晃。午睡时我们偷偷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擦过奶奶的碎花褂子,尽量把细竹床咯吱咯吱的声响控制到最低。冲到大太阳底下会和,一起在院子里消耗过剩的精力。夏戎变得不那么讨厌时,我们允许他也加入。我们不怕热也不怕晒,在废弃的垃圾堆里寻宝。翻出诸如勾勾伞柄、缺失的圣斗士拍画、玻璃弹珠的宝物。
                    院子最南边的小屋子住着奇怪的阿婆,总是在树阴下坐一整天都不动弹。她养了一群鸽子。鸽子们受到惊吓,变一大阵扑棱棱地飞起来。阿婆不骂,也不恼,轻声叫我们过去。我们斗着胆子跑过去,踩着细细碎碎的树阴并排站好。她便神秘秘地说些一本正经的话。
                    “生病了,千万别直接进补,去买一只凉性的小鸭子,喂它各类药材,养得肥肥的。等鸭皮油光水滑时宰了吃,所有的病都好了。
                    “走路脚步声很轻的人,别同他们交往,城府深。
                    “人独自走夜路,经常会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他。别回头!那是鬼假扮的唷。人肩头都有两团火,鬼靠近不了。你一扭头,火便熄了。”
                    我们听得全神贯注。听到害怕处,张初柔会无意识地紧捏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


                    IP属地:上海38楼2014-01-13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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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小学四年级暑假。
                      张初柔热衷于踢飞夏戎家门口的拖鞋,或者捅翻门口正生火的炉子。
                      同我一起晃荡在院子里,碰到猫,便学狗叫来吓唬它。
                      下暴雨就故意转伞,故意踩水坑,故意往雨点大的地方走。听到雨点撞击伞面噼噼啪啪的声响,觉得很爽。
                      从各个角落找来家电包装里的塑料泡沫板,一同蹲在电视机前死摁死摁。觉得非常爽。
                      一天,我们正在二楼的阳台上研究怎样用仙人掌偷袭夏戎,听到轰隆隆的卡车声响。从阳台上探出头往下看时,正巧站在地下的男孩也抬头,对着我们笑了下,接着跟一男一女站进了楼道。原本一直空闲的一楼,搬来了新老师的一家。那男生比我们大五岁,念初二。算是半个大人。
                      他便是曲池了。
                      曲池眉目生得很好,发色、眸子、眉毛如同浅浅的墨。身形修长,已是年少人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同夏戎这凶神恶煞的坏家伙不是一路货色。他待人礼貌,所有的大人对他都赞不绝口。家教严,从不和我们玩耍,很少出门。可我们对他,是极想亲近的,特别是张初柔。我们曾偷偷趴在他房间的窗口偷看好几回,发现他被关在家里画国画。终于有一次我们“当当”地敲响他的窗户,他走过来拉开了纱窗。看到我们扭扭捏捏的小女生,他笑着走进屋,拿了两根冰棍从窗口递过来。
                      “画国画多无聊~”张初柔舔着冰棍说。
                      “挺好的呀。”曲池稍稍弓起背,弯起手肘蹭在窗台上,挑起眉毛。
                      “那你什么时候出来跟我们一起玩?”
                      “下次好了。”
                      “糊弄我们你试试看!”张初柔愤愤地说。无意识到她的不礼貌,我急忙偷偷用手指戳她肚子。
                      “明天吃完晚饭。”
                      “那好。我叫张初柔,她叫石瑾。哥哥你记住没?”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张初柔满意地笑了,我赶紧拖着她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傍晚,我不给她催着早早吃过晚饭,一同在曲池的家门前楼梯口坐下来。他一开门猛看到我们,着实吓了一跳,继而笑着说,“走吧。”
                      彼时的少年套着墨绿的短袖T恤和暗色的及膝短裤,人字拖鞋毫不影响他温和干净的气质,反而更显随和。白白高高的。左右手牵着一个身高刚过他腰际的小姑娘,悠闲地穿过夏夜傍晚穿着白色背心下象棋的老头们。挥着大蒲扇靠着竹椅拉家常的老太太们。哭着闹着吊在妈妈脖子上吵闹着吃冰棍的小孩子们。
                      曲池带着我们走到小镇就图书馆钱的大片空地上,那里在放一场露天电影。我们没有搬小凳子,所以干脆坐在地上。那是一场黑白老电影,关于地道战的题材。空地上本来聚集了很多凑热闹的小孩,结果都觉得空乏无趣便散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中年人和老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曲池看得很入神,一个姿势从头摆到尾都没动。
                      张初柔和我都没耐心看,但也不愿意离开。端坐在他身边,隔着他的后脑勺互相挤着眼睛。一直萤火虫从远处幽暗的树影中飞蹿出来。接着两只,三只,四五六七八只,零星增长。我们俩仰着头,眼睛跟随它们移动。直至这个亮晶晶的小队伍消失在另一边的树影中。夏夜晚风清凉,挠着耳朵痒痒的,令整个人舒展开来。
                      “啪!”曲池的后背被张初柔猛拍了一下,他扭过头迷茫地看着她。
                      “蚊子。”


                      IP属地:上海39楼2014-01-13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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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很快过去了,又是一年暑假,某个睡不着的午后。
                        已经成长到意识“晒黑就不美”年纪的我们,对正午大太阳的院子,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而是更乐于呆在阴凉处,比如楼道的转角。张初柔开始用荧光笔帮我涂指甲油。
                        “有没觉得曲池很好看。”她眼睛也不抬地问我。眼睫毛很长,扑腾扑腾地垂下去。
                        “……唷。”我伸出脚趾头,抵抵她日渐修长的小腿。
                        “别笑,都涂歪了!”她把脖子歪倒另一边,甩了甩后脑勺的马尾,咯咯笑着伸手挠我。
                        毫无疑问,张初柔很喜欢曲池。
                        以她的个性,我想象她表达的方式也会非常迥异。比如,他每周六都骑自行车去美术老师家里学国画,她应该会在前一晚潜入车棚,把车胎气芯拔掉;比如,他每天中午都有午睡的习惯,她应该躲在窗口下面往里头掷石头令他不得安宁;又比如,他画好的国画晾在一楼阳台上,她应该跑去吐口唾液便跑。
                        可事实上,她同所有女生一样。哈哈。
                        曲池喜欢W乐队。——这是所发现的。他除了国画之外唯一喜欢的。
                        那次经过他的窗前,我们习惯性地朝里瞅。眼尖的我瞟到他桌子上有一张被国画宣纸遮掩着,只露出边角的唱片封面。我们隔着半米的距离,鼓着腮帮子费力地朝里吹气,终于从懒洋洋扬起的纸业空隙里,瞥见名字全称。
                        理所当然,在张初柔张牙舞爪的逼迫下,那个树下我们俩一同迷上了W乐队。
                        整整两个月,我们无暇讲诉这一年各自学校的趣事,无暇蹲在电视机前守六点半动画档,无暇四处惹是生非。我们热衷于模仿主唱激烈的唱腔,汗珠渗出额头黏住头发,仍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沉醉模样。
                        夏夜的晚风里,我们并排躺在楼顶天台的凉席上,仰望星空。彼此默契地不出声,耳朵里是W乐队安静下来的声音,像一场缓缓掩埋过心迹的寂静潮汐。有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早晨醒来耳机线在脖子上缠绕了好几圈,心悸还好没被自己勒死。
                        张初柔得意扬扬地说,等曲池陷下来,不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课外补习班了,找他聊天就有共同话题了。可似乎永远也等不到曲池所谓的“闲下来”。这个乐队,反倒成为我和张初柔共同的热爱,记录这段一起消耗的青涩时光。有朝一日能同曲池热烈讨论W乐队的幻想,最终演变成我们两个可以一同看一场W越多现场演唱会。甚至更迫切。
                        傍晚,奶奶要洗床单被褥等大件物什。二楼阳台太小了根本放不下大盆,于是把洗衣盆拖到一楼的庭院里。庭院里很宽阔,周边种满牵牛花、小番茄、苦瓜。院角的蔷薇花,不知疲倦地绽放绚艳的色泽。高大的柚子树立在砖红色的老房子旁。低矮的栏杆阴常年无人倚,生出深红色铁锈,手一碰便悠然剥落残蚀的屑。奶奶上了年纪搓不动它们,我和张初柔两人便光脚在脸盆里替奶奶踩。我们提着短裤裤腿使劲蹬,笑得很大声,晶莹的泡沫沾在小腿上,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不远处的曲池弯着挺拔的脊背,远远看着这个被晚霞染红的漂亮人儿。
                        曲池似乎是遥远的风景,寂静又嘹亮。


                        IP属地:上海40楼2014-01-13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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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暑假。
                          晚上8点多,正在家偷偷对着镜子敷面膜,接到夏戎电话。
                          “我路过合体撞见张初柔,好像在哭,拉她回去她也不理。你赶紧过来。”下戎早已不是当初处处欺负我们的小坏蛋,虽然依旧蛮横却分得清是非,“不要让大人知道。”
                          从小到大没见过有她处理不来的是,过不去的坎儿。一听到夏戎这样说我立马慌了神,甩掉电话后,忘记自己脸上敷着柠白的面膜便“噔噔噔”地冲下楼。锋利跑到街上心里反复念叨“张初柔,你可是张初柔……”全然无暇顾及路人咋一看我时骇人的表情。
                          赶到河堤,新鲜的草腥味扑面而来,伴着清新的夏风。虫鸣声、青蛙声此时起伏。路灯微弱的光衬得漆黑越发厚重,远处的星火寥寥落落。夏戎站在路边指指不远处的一团阴影,无奈地耸耸肩。张初柔穿着粉红色的T恤蹲在那儿,恨不得吧自己缩成一颗苹果核。
                          “初柔,”我小心地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的,沉默了一小会儿“怎么了?”
                          她不说话,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从没见过她如此窘迫的样子,心里明白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我扭头示意夏戎先回去。伸手摸摸她折过来悬在空中的手,果然很凉,推测她一定在这呆了不少时间。
                          “我跟曲池表白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带着哭腔发话了,但仍然一动不动,“他拒绝我。”
                          “……”一时语塞,我抬手顺着她的背。她喜欢那么多年,我一直在陪她经历,我比谁都明了。心里像被无数小刀细细切割的切肤痛楚,皱着眉安慰说,“那个,你也知道他比我们大太多,很容易产生代沟之类的……”
                          “我说‘不喜欢我也行’,”她顿了顿,“‘那你必须喜欢石瑾’。”
                          我差点被自己吞下的口水噎住,手僵了一下,“喂你……”
                          “‘除了我就是她,反正你不许喜欢别的女生’,我这样给他说,”她抬起哭红的眼睛扭向我,“他却甩下句‘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就……”正对住我脸,她皱着眉头愣了一两秒,破涕为笑的“扑哧——”生生截断脸上悲伤的表情,哭肿的眼睛瞬间被挤压成饱满的水蜜桃。
                          “你跑过来,路上的人没受到惊吓呀。”嬉皮笑脸浮上面孔。
                          “这倒是赖谁……”我一拳擂在她背上,“……这么大的人,说出那样的话,还有脸在这里‘泪眼婆娑’……”我嫌弃地撇嘴。
                          “干嘛偷偷敷面膜呀,”她丝毫不理会我的话,伸手去戳戳我的脸“长青春痘啦?像我这样的美少女洗脸时没阻力的感觉,估计你一年半载内感受不到了~”
                          “滚滚滚!”我边撕面膜,边起身大步忘回走。她在后面追过来。
                          我喜欢的人如果不喜欢我,那必须喜欢你。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这是你张初柔的强盗逻辑,想要扳歪现实真理的霸道,愚蠢又可笑。
                          记忆里,这是最后一次相聚的暑假。
                          自此以后,暑假档全部被繁重的升学补课填满。我再也没能在暑假回小镇与她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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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时候跟曲池表……”
                          “哎这鱼丸我夹不起来,你帮帮我。”张初柔扭头示意我。我赶紧用勺子帮他舀起来。
                          为了打破两人沉默的氛围,我主动找话题,去口不遮拦地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自知笨拙,便不再多言,专心听着初柔妈妈对女儿看似无可奈何实则炫耀的夸赏。“念书时文化成绩差,还好乱七八糟的奖得了一堆。”“她呀,还没毕业就吵着要和几个人开公司。”“小孩子嘛,放她自己去瞎折腾算了。不过听她大伯说,小公司运营得还很不错~”大人们纷纷夸赞有出息,然后数落自家小孩不争气云云。
                          “现在还好吗?”她放下碗筷伸手拿面巾纸,顺便偏头问我这样一个定义模糊的问题。
                          “还好。”我抿抿嘴,定义模糊的大话。
                          “那就好。”
                          觥筹交错,杯盘喧闹,曲池同新娘来这桌敬了就,嘱咐大家吃好喝好便一同离开。过一会儿,张初柔起身去隔间接电话,回来头探头跟她妈妈耳语一番,直起身对大家说:“抱歉各位,公司有事在催,我待会儿去跟曲池说一声。你们吃,那我先走了。”
                          笑着将目光扫遍桌前每个人的脸,没有在我身上作任何象征性的停顿。她欠了欠身子,伸手提起挂在椅背后的小皮包,转过身去走出包厢。
                          当然,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五年来,我们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相安无事地行进。毕业,念大学,去往更遥远的不同城市,拥有完全不同的朋友圈子,处理眼下截然不同的生活,连唯一有交集根基的暑假也缺失——我们疏远得顺理成章。
                          没有突兀的重大灾难,抑或艰辛的重重阻隔。她手机通讯录从上到下都是我完全陌生的号码,我的言行举止只能引发对方尴尬无言以对。
                          五年,这横亘在我们之间巨大的空白,要怎么填。
                          一年又四个季节。关于张初柔的记忆,全部住在盛夏。
                          我从没见过她穿厚重冬衣的样子,一想到她便是她朝我吐西瓜子,甩着马尾笑得嚣张的脸;刚洗完澡,她光着脚冲来跟我挤着看《灌篮高手》,地板上是她一长串湿答答的光亮脚印;夏夜我们睡在楼顶的竹床上,静静地分享W乐队,耳机缠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她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下一整瓶冒泡的橘子汽水。
                          干净清爽的。
                          张初柔是干净清爽的,属于夏天的,穿着碎花棉布裙也敢翻院墙的元气少女。
                          如今,从小清秀的眉目收敛成漂亮的笑脸,豪放不羁的性情化作不容拒绝的精巧。
                          张初柔,恭喜你褪去年少青涩鲁莽,出落成得体又优雅的模样。
                          路归路,桥归桥。
                          望着她蹬着高跟鞋渐远的背影,我别过头去。


                          IP属地:上海42楼2014-01-13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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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是哑巴】
                            //野象小姐

                            五月天出新专辑了,纪邃。

                            接连两个星期,天气都很差劲。雨水硬拽着天空拉下好长一张臭脸,坠地般的沉重。心情也被天气沾染上阴郁色调,像抹不开的厚重颜料。
                            于是,偶尔出现的大太阳,便成为惊喜。恨不得摊成喜洋洋的土豆,滚来滚去地晒。必须用一连串的惊叹号才能表达的雀跃。
                            上午坐在大教室里听“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大学里专门提供大而舒适的空间给学生聊天、发臆症、逃课的课程。
                            我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清晨的阳光刚好斜射进来,铺在身上是真实触觉的暖。前排女生在低头织一条浅灰色的厚实围巾---显而易见的男生式样。害怕被老师发现,所以频频抬头。女生的耳朵轮廓被光擦出金色的线,干净得接近透明。
                            扭头看窗外便想起你。
                            心情像是被随手抛在清晨草地上的毛线球,毛茸茸的粘上枯萎的落叶梗,滚出好远。
                            两年前的高二。
                            高中学校是由有些历史的私塾改来,校园里种着相当数量的树。那些上了年纪的树干,上面遍布着斑驳的青苔,茂盛繁密的枝叶纠缠在一起,和旧旧的红砖房子相互映衬。
                            高二年级的教室都在一楼。不论从窗口还是教室门望出去,都是满满的绿。
                            如同所有高中一样,放学铃声一响,所有的学生都会迅猛地拥向校门口。几分钟后学校便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同学,再过几分钟便空无一人。
                            因为连续两次测试成绩略微下降,放学后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走出办公室,太阳已快下山。下楼梯看到楼梯转角的某个教室,迟走的值日生正在检查电扇电灯开关,并准备锁门。我担心自己教室的门被锁上而没法拿书包回家,加快了脚步。空无一人的教室,你穿着西瓜红短袖T恤,坐在正中央的课桌上。
                            残余的小块阳光映在黑板和墙上,黑板上还写着“明天早自习前交卷”的粉笔字,雪白墙面上的课程表和视力表由于胶水脱落而翻折起一个角。
                            你的背影瘦而颀长,依稀可以透过衣料辨认脊椎骨的轮廓。你闭着眼睛听歌,手闲适地撑在身后的桌面上。长腿曲成紧凑得弧度,较大在前排的椅子上轻轻打着节拍。
                            夕阳在你身后笼罩成浓墨重彩的流动色泽,树影深深浅浅地落在课桌上,勾画你清瘦的轮廓。这无比强烈盛大的美好,戏剧性地呈现在我眼前,毫无预兆。
                            我静静地站在床边,小小的惊艳。
                            你我并不是熟识的同学关系。你成绩太差劲,而我是老师每次考试后都会用诸如“看看人家怎么就可以做对”的话来表扬的学生。大家各自有不同的朋友圈,互不打交道。不知过了多久。你噌的一声跳下课桌走出教室门。我下意识地朝墙挪挪,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巴。你经过我身边时并没有停顿,边走边说:“走之前记得把门窗关好。”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你却突然折回来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坏笑着说:“盯那么久,要不要知道美少年在听什么?”
                            我难为情地低头不说话,你伸手把耳机塞进我耳朵。
                            ----“《知足》,五月天的。是很喜欢的乐队。”
                            ----“噢。”
                            ----“我每次听歌都开最大声,所以你讲话我完全听不到噢。”
                            ----“.....噢。”
                            怎么去拥抱一道彩虹。
                            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歌的尾声,你拉下我的耳机线,重新塞回自己耳朵。连再见也没说,便自顾自走开了。我望着你东摇西晃的闲散背影,直到你消失在红砖走廊的拐角处。
                            绿树阴影影绰绰地交错,少年戴着耳机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室,夏日的蝉鸣拉长一整个记忆。
                            此刻的你,会在哪里。


                            IP属地:上海44楼2014-01-13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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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怎样形容你。
                              如果在大学,你一定是不受欢迎的男生。
                              寡言且嗜睡,眼神也不友好。走路姿势摇摇晃晃,还有些驼背。偶尔骂粗口,面对女生也不例外。和另外几个爱好逃课打架的男生一同,组合成老师眼中的“问题阵容”。
                              有一大堆不靠谱的谬论,却魔术般的让人信服----这当然是稍后才知晓的。
                              我把英语听力偷偷换成五月天的专辑,是因为想要接近你。
                              我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是为了和迟走的你赶同一班公车。
                              我送作业本到老师办公室不再经过黑板,改为绕过最后一排正趴着睡觉的你的课桌,从后门走出去。
                              在我看来,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有太大区别。
                              他们上自习故意大声讲话扰乱课堂纪律,你却只埋头听歌或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们一起相互拉扯推搡着经过走廊,你却撇着嘴跟在后面,镇定地替别人屁股然后暗暗偷笑;偶尔斜眼瞥见你课本下压着的闲书,居然是《昆虫记》。
                              直到某天在开着昏暗顶灯的公车车厢里,你隔着两个拉环喊我:“喂优等生~这边有座位~”我有那么一两秒钟是愣在那里的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我依次撑着各座位的靠背,低头受宠若惊地走过去。
                              你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山楂片抬手递过来。
                              我摇手,解释说从小对山楂过敏。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虽然也喜欢吃,但小时候吃了就浑身起红疹子。”
                              你略微惊诧地扬起眉毛。
                              ---“知道打疫苗的道理吗?”你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打的是小剂量的病毒。这样,身体会形成对这种病毒的免疫系统。”
                              ---“不错嘛,果然是优等生......”你继续递来山楂。
                              ---“当成小剂量病毒咯,吃一点又会怎样。”你补充一句,认真地努嘴。
                              “......那个,今天看到历史老师的老婆,给他送落在家里的茶杯和大门钥匙,”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试图像熟识的朋友般,用随和轻松的口气营造一场像样的闲聊,“真让人羡慕......”
                              ---“为什么?”你不解地挪挪肩膀,皱着眉头扭头看我。
                              “历史老师快退休啦、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差不多一辈子。细水长流的爱情真让人羡慕......”
                              ---“哈,这算哪门子爱情。”你把头转过去,靠向座椅靠背,挺了挺脊背。
                              ---“这叫合作愉快。”
                              我扭头看着你,终归陷于语塞。
                              末了,你伸手在裤兜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便侧过头去靠着车窗不说话。你的下巴像小弧度的锐角,霓虹街灯在你脸上接连一掠而过,拼凑成明暗剪影。
                              坐在你身边,隐约捕捉到几尺之外耳机里的轰鸣声响。那些断断续续漏在空气中的音符,被我在脑海中整合---果然是五月天没错。
                              如果记忆的风,在多年之后不经意吹拂撩起地上掩埋的积雪,什么会最令你动容。
                              是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还是怪异的绰号。
                              是他老旧的课本,还是发黄的信件。
                              是一首曾经流行的歌,还是旧的粗棉格子衬衣。
                              你知道吗。
                              长大后,各式各样的小众歌手、地下乐队、外文歌曲把我的耳朵养得挑剔十足。听得多了便开始脱敏。我再也无法如同年少那样,被一首歌轻易感动。
                              但直到现在,每次一听到“五月天”,我仍是惊动。
                              如同那些“孙燕姿情结”、“陈奕迅情结”、“王菲情结”一样,我仿佛也患上“五月天情结”。就算人们嘲笑他们“一把年纪还吃青春饭”,或者讽刺“完全是伪摇滚”,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歌,已经不是一首歌那么单薄。而是用它们作为背景音乐,所经历的时光。
                              于是我想,五月天是连同那些干净羞涩的心绪一起,打上纪邃你鲜明的标签,包裹成最私密的东西,深埋在心底的了。

                              星期天全校无课。
                              风呼哧哧地猛烈拍击因为粗心而忘记关严的窗户,撞击出巨大的声响。
                              好像要下雪了。
                              系办公室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灰黑天空涂抹着整个大玻璃窗户。我一个人趴在地上画一块足有半面墙壁尺寸的巨型宣传板。
                              本该有另外两人一同负责,可她们分别用“约会要紧”和“兼职在身”的理由,外加一致的“哎呀你人最好了~”的撒娇口吻,把它推给了我。想到自己这个周末也没什么事,也就没计较。
                              ----“......林王朵?”从楼梯口传来男声。
                              正趴在地上用铅笔和规尺打格子的我,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手里拿着一叠白纸、正侧头看我的翟理。
                              ---“......老师让我整理的教务文件,我弄好了。正好路过就送上来,反正我有办公室钥匙。”他看到我疑惑地盯着他,扬着手里的白纸解释道。
                              ---“做宣传板吗?”他又扫了一眼整个布局。
                              “嗯。”我应了一声。
                              ---“那其他人呢?”
                              “她们有事。”
                              ----“有些过分哪......”他走上前来,蹲在宣传板的对面边上,“......这么大一块板子,一个人怎么可能画得完?”
                              我正准备解释说没关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由不得我推辞,他已经直接把文件搁在临近教室的窗台上,挽着袖子说,“来,我帮你。”
                              他俯下身,把散了一地的排笔和颜料盒归顺到一边,摆放整齐。帮我把巨大的宣传板搬到光线稍微明亮的走廊尽头处。打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拿出抹布和小塑胶桶,跑去水管洗排笔和颜料。之后便像我那样趴在宣传板上,替已经手酸的我涂大块的颜料。两个人各自忙碌,便没再说话。
                              “你,”过了很久,我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第一次吃拉面,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很优秀嘛。”他抬头朝我笑。
                              “......”我被这样一句不能明确传达用意的回答截住了话,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口味不是一般的清淡啊。”
                              ---“呵呵,你指不加辣椒少放盐?”他小心地将蘸着颜料的排笔搁在小画板上,甩甩发酸的胳膊,“也不是不爱吃,只是调味品对身体不好。”
                              “翟理你,”我顿了顿问道,“喜欢五月天吗?”
                              ---“那类流行音乐啊,”翟理头也没抬地继续手里动作,“很少听的。”
                              结束时天色已泛黑。我很歉疚地向翟理道谢。
                              他挥挥手,笑着说,“晚上还有一个会,下次有时间就请我吃饭吧。”便大步离开了。
                              我认真地点头答应。


                              IP属地:上海46楼2014-01-13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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