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泪瑟吧 关注:5贴子:277
  • 12回复贴,共1

【秉烛泪瑟】《国土成双》by尉迟回雪(无授权,侵删)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观潮惊变
农历八月十八,浙江省海宁县盐官镇。
苏东坡有诗云:“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冷眼看着周围兴奋的人群,韩冬有些烦躁。潮还没来,他就快被人潮淹没了,真不知道壮观的是江潮还是人潮!
“年年都有,还看不够么?”在心里咒骂着人群,韩冬无奈地搜寻着在人海中跟丢的目标。开玩笑,作为组织里的头号杀手,像丢失目标这种低级失误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传出去自己还怎么混!正在郁闷时,有人大声叫着:“来了,来了!”,人潮忽然快速涌动起来。什么来了?还没等韩冬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身不由己地被激动的人潮簇拥到江岸边。
江面上原本的平静突然被打破。远远望去,海潮汹涌西进,撞击上深入江心的丁字坝时,陡然怒涛惊变,激荡起千层余波,碎作泼天大雨,漫天遍地而来,哪里是仅仅壮观二字可以形容的!人们不自觉都沉浸在对自然的慨叹和敬畏中。当然,所谓“人们”并不包括韩冬,此刻他的眼中可没有迅速涌来的澎湃江潮。他紧紧盯着出现在眼前的目标,嘴角扬起一个足以倾倒众生的邪气微笑。真是天赐良机!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潮上,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声会被震耳欲聋的潮水声湮没,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于自己来说根本没有失手的可能,长久以来的训练甚至可以省去瞄准的动作……总之,眼见可以摆脱这被挤成馅饼状的痛苦,即便冷漠如斯的韩冬也不禁心情大好。不动声色地挪动到护栏边,韩冬轻轻动了动右手,一把手枪魔术般地出现在手里。就在他抬手欲射的瞬间,惊变突现,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孩所靠的那节栏杆毫无预兆的断开,女孩尖叫着向江面倒下,她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用尽全力拉住女孩的手,将她拽回岸上,而他自己却被反作用力拖入江中……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周围的人们甚至没来的及作出任何反应;一切原本都和韩冬无关,如果那男子身上挂的相机佩带没有缠上他握枪的右手!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所以毫无防备的韩冬被莫名其妙的拖下了水,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三米多高的潮头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再无踪迹。那女孩着滑坐在地上,死死瞪着翻滚的江面,失神地喃喃自语。突然,她像惊醒一般地站起来,向江面冲去,周围的人们赶紧抓住她,女孩哭叫着挣扎:“严夏他不会游泳啊,你们救救他啊,他不会游泳啊……严夏,你快回来啊!”……


来自手机贴吧1楼2014-01-12 01:04回复
    兄弟摊牌
    经过了几个月,百里骥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转头、翻身、爬行……甚至可以扶着东西站立起来了。毕竟百里捷是朝中高官,赏赐俸禄都不少,这让百里骥自觉过的很舒服,只是吃和睡摇篮让他头痛得紧。第一次妈给他喂时,他因觉得别扭而坚决抵抗,可是自己又吃不了别的东西,眼看着百里骐吃饱就睡而自己的肚子却高唱空城计,他如果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得在沉默中灭亡了!所以百里骥一咬牙一闭眼,硬着头皮完成了用餐任务。可是接下来婢女把他放在摇篮里上演了一出“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摇得百里骥那个晕啊,胃里翻江倒海,一会就吐了个昏天黑地。结果——妈又来喂了……当是时,百里骥连死的心都有了,可谁知这一死还能不能这么好运地重生,于是乎他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中国传统思想顽强地活了下来。好在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经过这几个月的适应,百里骥已经彻底适应了:面不改色地吃,无论被抱被摇都照睡不误!身体一天天地长大,让他几乎看到了光明的未来。想来他爹是大官,依双亲的样貌来看自己将来也该是个帅哥,作个风流佳公子也是种不错的选择……要说自己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那位总冷眼瞧他的“哥哥”——百里骐。
    说到百里骐,实在是让人奇怪的很。在大人眼里,他不哭不闹,安静讨喜;可在百里骥眼里那就是怪胎一个!且不论他出奇谍话,单说他老是冷眼看人就让自己不舒服。别人也许注意不到,可百里骥看的一清二楚,那家伙总是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即使是睡在摇篮里,一有动静也会立即张开眼睛。而且那眼神绝不是好奇,那是漠然和戒备!
    当然,有时百里骥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就好比现在吧,百里骐安静的睡在他身边,初见时的样子不复存在了,“猴子”变成了白玉娃娃!白腻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粉红,小扇似的睫毛密密垂下,挺俏的鼻子,紧抿着的薄唇……所谓美人坯就是这样吧。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让人忍不住想戳戳他的脸。瞥着四下无人,百里骥伸手就想往白玉娃娃脸上摸。不料手还没落下,百里骐就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双黑晶石般的眼睛,百里骥顿觉室温遽降,如置冰窖之中,下意识的就张口解释:“那个……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吧……你看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咦!我能说话了!”百里骥对于自己的这个发现雀跃不已,毕竟对于爱说话的他来说,憋了这么久实在不容易,他自己都快自认是哑巴了。虽说这声音声气怪别扭的,但自己现在还是婴儿一个,将来还有无限的发展潜力啊。百里骥愈想愈高兴,忍不住忘形了,想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毕竟独乐乐不如与人众乐乐嘛。考虑到周围没别人,就拿“小哥哥”凑合凑合吧:“喂,你羡慕吧?没事的,总有一天你也会说话的啦!别看这辈子你是我哥哥,我的资历可比你大哦,我前世活了二十多岁呢。别担心,看你挺可爱的,我会罩着你的……”瞥见对方的眼睛,百里骥终于说不下去了。
    百里骐——被稀里胡涂拖下水而穿越的韩冬——此刻心中激荡,不由死死盯住眼前的家伙。他早就觉的这个孩子精力旺盛得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一样,记得自己死前的事情。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有什么影响?他能成为同盟还是敌人?自己要不要采取行动?对于自己的身份是否该隐瞒?
    百里骥哪知百里骐的心思变化,他被那冰冷的目光慑得续都漏拍了。心念转了数转,自动忽略掉一些黄的想法,百里骥准备教训一下这个叛逆小婴儿,树立自己的权威,于是他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推了推百里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人,太不像话了吧!都说了罩着你了,你要是再这么看我,我就不客气了!”
    百里骐闻言立刻就把百里骥归入白痴类了。且不说正常的婴孩根本听不懂这些话,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听懂了你又能怎么样?都是婴儿的身体难不成你就能杀掉我么?再退一万步说,你杀得了我你就能洗脱嫌疑么?你是能开口申辩还是能卷铺盖跑路?如果这样一定会被当作妖怪烧死吧!想到这里,百里骐不禁为刚才思考对策所耗费的脑细胞哀悼了,这么个白痴哪里会有什么威胁!还是睡觉长身体比较重要。于是,他双眸一闭,准备去会周公。
    百里骥看着百里骐轻蔑地扫了自己一眼就要睡觉,顿时气的头顶冒烟。自己接二连三地被轻视、藐视以及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用吃的力气摇动百里骐的身体,百里骐皱着眉不理,于是他就锲而不舍地再接再厉,终于百里骐睁开了眼瞪着他,自觉胜利的百里骥戳着对方的脸说:“小孩子不能这么个性,我是为了你将来好才费神教育你的!你要是再敢当我不存在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啊!”百里骐忍无可忍,怒极反笑,自己不愿找麻烦,麻烦还上门了。捉弄之心一时兴起,他把脸凑近百里骥,邪邪笑道:“是么?那你想怎么做呢?”
    百里骥哪料到百里骐会搭腔,看着那忽然放大的笑容诡异的脸,他登时吓得面如白纸,三魂六魄半进半出。正当百里骐欣赏着那多变的脸色而心里大悦之时,就听百里骥大叫一声“鬼啊”,然后两眼一翻——昏了。
    这一叫惊动了在屋外领的婢女们,她们赶忙抢进屋里,进了内室一瞧,兄弟俩正睡得香:百里骐抱着百里骥,两张神赐般精致的小脸照镜子似的面对面,就像一幅安静祥和的画,任谁也不忍心破坏着美好的一幕。于是确定两人无恙的婢女们退出了房间,将刚才的声音归作幻听,忽略了两个孩子略显苍白的脸色: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气的。


    来自手机贴吧3楼2014-01-12 06:51
    回复
      初为盟友
      耳听着人声渐寂,百里骐慢慢睁开眼睛,确定四周无人,方才放下心来。看着百里骥白里透青的脸,他心中的气倒也消了不少。这个人的表现可真够直接的!不过毕竟一般人受到惊吓有那种反应也不足为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个单纯些的同类在身边应该也不错吧?想到这,百里骐伸手捂住百里骥的嘴,然后用脚踢了踢他,压低声音叫道:“没死就快起来!”
      百里骥幽幽转醒,脑筋一时有些短路,一双没找着焦距的眼睛雾气弥蒙,煞是惹人怜爱。他茫然地望望四周,看到百里骐时身子明显一震,眼神也蓄起惧意,继而发觉自己的嘴被人捂住,便咿咿唔唔挣扎起来。百里骐知他已彻底醒过来,便道:“不想死就安静点,你若是乱叫招来了人对你我都没好处!”
      百里骥闻言便停止了挣扎。见他还算识时务,百里骐就放开了手。两人各怀心事,一阵沉默。百里骥稳住心神,把前后细节仔细一想,颇感窘迫:看样子两人是“同类”,自己却被吓昏了,真够丢人啊!看来几个月的安逸生活让自己“退化”了。未来不定因素太多,有个同类可以相互照应,而且看样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人和自己将会形影不离,不如结成利益同盟,共同进退,也好减少风险成本……正琢磨如何开口,那厢百里骐先说话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死时多大了?”
      “我二十六,做生意的。你呢?”
      “二十九。”
      “……那你的职业呢?”
      “……”
      “喂,我们最好开诚布公地谈谈,这样有利于……”
      “职业杀手。”
      “……”
      “害怕了?”
      “不,只是有点意外。毕竟在此之前我只听说过,没想到能见到真实的例子。你干这行多久了?”
      “十年。”
      “你很厉害嘛。”
      “何以见得?”
      “我听说这种职业风险很大,你混了十年才死,证明你也是这行中的佼佼者。”
      “我不是因为任务失利死的!”
      “那?……”
      “……有个白痴充英雄,为了救人自己倒掉到江里了。他身上不知什么带子勾住了我,把我拖下水……”
      百里骥心中一凛: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想起自己落水时似乎确实扯到了什么……不会这么凑巧吧?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百里骥小心翼翼地问到:“你在孽河出的事?你不会游泳么?”
      “会游泳有什么用,那是钱塘江大潮啊!……那个该死的笨蛋,要是我能再遇到他非活剥了他的皮……”
      看着咬牙切齿的百里骐,百里骥心中叫苦不迭:何谓冤家路窄他可完全理解了!几乎立刻就下决心永远隐藏这个秘密,百里骥赶忙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岔开话题:“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一世我们是兄弟,既然这么有缘,我们就应该同仇敌忾!你比我大,又是我哥哥,你要多多关照我哦,哥哥!”
      “看不出你倒挺会说话的。虽然我对你还没什么兄弟的感觉,不过冲着你这声‘哥哥’我会试着把你当自己人看的……”
      “那就多谢哥哥了!”百里骥在心里舒了半口气。
      “先别忙,有些话我可先说明白了:首先,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共同进退但不能互相干涉。”
      “那是自然。”
      “其次,我们共同的秘密要严加保守,决不能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行!第三,有关我们共同命运的事情要商量解决。”
      “……好吧。”
      两人商议停当,击掌立誓,各自都在心中盘算自己的未来。与此同时,在一座雪峰之上,一名白衣人独立崖边,疾风吹得单衣猎猎作响,他却无知无觉径自仰望星空……


      来自手机贴吧4楼2014-01-12 06:53
      回复
        夜半琴声
        是夜,关静心里记挂儿子,想要留在兄弟俩的卧房守着百里骥。百里骐知道关静素来体弱,担心她休息不好落下病来,因此极力反对。母子两人争论许久,最后关静见百里骐甚为坚持,并且第一次主动要求照顾弟弟,心下倒也慰然,吩咐值夜的家丁仆婢小心照顾便回自己院中去了。
        百里骐送走关静,回身掩上房门进了内屋,见百里骥躺在床上睡得还算安稳,脸色也恢复正常,便放下心来,打算就寝。两人自来同屋同床,这倒不是因为将军府没空屋子。一者两人还未成年,不必分室而居;再者,两人是双胞胎,人人都觉得他们同吃同住,同起同息是理所应当的;三来是为方便商议事情,两人没有强烈要求分开。总之,两人就这么一起住了六年。原本百里骥因为习惯起夜而让百里骐睡床里面,但今天为了照顾病号,百里骐打算睡在外侧,因此他扶起百里骥的身子向床里挪了挪。这么移动之间,百里骥的左脚滑出丝被之外,白净的足面上一片青紫。百里骐回身看见他脚上的伤,一时间有些默然无语,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着实有几分后悔。摸出随身荷包里收藏的伤药,百里骐拿出一丸用水化开,轻轻把药涂在那片青紫伤痕上,然后扯过丝被掖好,伸手刚想解外衫的扣子,忽然一阵琴声传入耳中。
        这琴声悠长婉转,飘渺如风,低缓悱恻,似诉似叹,不像远处传来,倒如有人在耳边召唤。即便百里骐不通音律,也知这琴音怪异。平日里关静也常常焚香弄琴,但琴声平稳宁静,何似这般震惑心神!况且现在月近中天,万籁俱寂,府中还会有谁抚琴?思及此处,百里骐心中提起十分戒备,不动声色地移到窗下,就着那一缕缝隙向院中望去。只见一人半倚院墙席地而坐,低头专心于琴上,虽看不清样貌,但那白衣玉琴在月下莹润生光,既神圣又诡异。那人浅浅吟唱道:“并蒂莲,并蒂莲,一脉双生岂非缘?都言冬夏不两立,怎料日久情缱绻。生就捷径人人羡,安知灾祸伏此间?鸟尽弓藏古来同,无罪遭黜史不鲜。风雨如晦莫自弃,历经劫变真心现。扶正乾坤庙堂上,翻云覆雨江湖间。双星拱月功名就,分分合合定江山。”声音低沉悦耳却断断续续,百里骐屏息凝神也未曾听得真切。正当此时,琴声戛然而止,那人抬起头来,冲百里骐的方向招招手。百里骐一惊,知道遇到高人,虽不明对方是何来意,但杀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不会威胁自己性命,当下打定主意,回头见百里骥还是安稳地睡着,便转身推门而出,向白衣人走去。
        走近那人,百里骐不由大骇,刚才离得远只道是白衣反光,近前才发现这幽幽白光竟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不仅如此,白衣人的整个身体竟然有几分模糊透明,面容半隐在长长的额发后,温柔缥缈,只有那白玉古琴是实的,见到百里骐走近,那人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百里骐只觉得这一笑风华绝代,万物失色,不由开口赞到:“真美!”
        那人听见百里骐的赞叹也不局促,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方道:“看来韩公子确实胆识过人,见到这番异象也不惊慌。玄芪今夜不请自来,难道公子不好奇么?”
        百里骐闻言大震,眼前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秘密,一时间思绪乱作一团,不知如何作答为好。玄芪也不催他,两人就这么站在月下,都是白衣俊颜,颇有几分相像。春夜犹寒,一阵冷风吹过,百里骐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已自报家门,公子想必没听到?”
        “玄芪又是何人?”
        “世外闲人。”
        “你怎会知道我的事?”
        “闲人自是爱管闲事的”,玄芪笑道:“不光是你,还有令弟的‘闲事’我都要管。”
        “为何?”
        “应缘。”
        “缘从何来?”
        “你现在还不便知晓这个中原委,待你随我修行圆满,我自会如实相告。”
        “你要我拜你为师?”
        “是,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说着,玄芪将怀中抱着的琴向上一抛,一道白光闪过,古琴已不见了踪迹,一对鸡卵大小的莹白玉佩落在玄芪掌中。他将玉佩递到百里骐手中,郑重说道:“这是我给你们兄弟的见面礼,此物甚有灵性,能相互感应,千万要贴身带上,尤其是你!纵使劫不可避,也可保你魂不离体,切记!切记!三年之后,君山峰顶再见。”说罢,也不等百里骐再细问,便转身向院门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透明一分,直至消失在院门边。
        百里骐独自留在原地,如同在梦境一般,若非手中玉佩犹在,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了。直到更夫打更之声渐近,百里骐才回过神来,赶忙回内屋就寝,但哪里还有半分睡意,月已西沉犹自拿着玉佩辗转反侧。


        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4-01-12 07:00
        回复
          自保之法
          自从那日从城外回府,关静整整几天闭门不出,想到自己的处境,不觉心如刀绞,眼中也滴下泪来。倚窗独坐了半晌,关静心中比往日更加思念百里捷:如果他在自己身边,那么自己一定会好过许多吧。两个儿子聪明懂事,自己却……想到儿子,关静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她在床边某处轻轻一叩,床头现出一个暗格,关静将其中的书册拿出来收在袖里,再次叩了某处,一切便恢复原样。重新梳洗停当整好衣衫,关静也不叫侍女,自己一个人慢慢向儿子的院子走去。
          此时,百里骐正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百里骥则照例搬了椅子抵门而坐,一边读《食货志》一边帮他放哨。平时百里骥读书很快,不仅能一目十行,而且基本是过目不忘,可现下想到几天来关静的反常表现,百里骥手中的书久久也没翻过一页。这里百里骐做完了预定的数目,看见百里骥拿着书发呆,便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碗半凉的牛往他眼前一递。
          百里骥被几乎触到自己鼻尖的碗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百里骐正挑眉看着自己,不由直打激灵,连忙接过碗,也顾不得凉热便憋着气把整碗牛灌下肚。没办法,他前世就讨厌牛的膻味,可为了长身体百里骐每天都坚持喝一大碗牛,还逼着他也喝。最开始他还企图负隅顽抗,但百里骐端着碗盯着他,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单纯用锐利的眼神折磨他!他实在受不住只得就范了。从那以后,只要百里骐淡淡地看看那碗牛再看看他,百里骥就会认命地喝掉那碗里如同中药的东西。
          见百里骥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百里骐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人讨厌牛,但自己除了逼他也并无他法。虽然现下两人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但以前的二十多年两人毫无交集,所以生活习惯相差太远:自己既注意饮食又坚持锻炼,那家伙却只愿窝着看书,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两人的身高就会显出差距来,到那时难免会引人注意。自己如此为两人的处境考虑,那家伙却完全不理解……忽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如此在意那人的想法了,百里骐心里一动,不由得定定望着百里骥。
          百里骥好容易喝完那让人作呕的牛,抬头看见百里骐还看着自己,而且眼神异常专注大异于前,实在让他不知所措。想起最近几天百里骐和关静都行为古怪,百里骥忍不住问道:“你和小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虽说百里骐心中另作他想,但也确实藏了玄芪赠玉一事,倒正是愁怎么说出来好,此刻被百里骥一问,连忙急转心思,把那日遇见的情景简要讲给他听,并且从怀中拿出那两块玉佩来。百里骥好奇地接过玉佩细细观看:两块玉佩形制完全一样,质地通透莹润,洁白无暇,是上等的羊脂白玉。虽然只有掌心大小,但上面写满了粟米大小的铭文以及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若说这两块玉佩有什么异处,那就是玉佩正中心浮起的花纹,那花纹不知是株什么花草,一块玉佩的花朵偏向右,另一块玉佩的花朵偏向左。
          百里骥拿了那块花纹向左的,说:“我要这块。”
          没料到他竟毫无异议得就把玉佩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百里骐一愣,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男左女右啊!”说着就把那块玉佩带上,生怕人来抢似的。百里骥一面把玉佩放到衣服里盖好,一面催促百里骐:“你快带上吧,那个玄芪不是特别叮嘱你的吗?”
          百里骐开始还因为百里骥的无聊原因而大翻白眼,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由心里一沉,也慢慢把玉佩带好。此时,忽听得被两人“请”到门外候着的婢女说了声“给夫人请安。”,知道是关静来了,百里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将手中的书丢到床底下,百里骐则迅速将椅子放回原处。等到关静推门走进内室时,两人已经趴在床上像其他孩童一样围着炕几抓子儿做戏了。见关静进来,两人连忙撇开手中游戏之物,按礼数给关静请了安,接着一左一右地拉着关静在床沿坐下。
          关静见两个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少不了一番欣慰,继而想到在山寺中听到的话,又是一阵苦涩心酸,记起此番来意,连忙收敛心神,强自镇定,面上倒也温柔如常。如果百里骐和百里骥真是六岁稚童,确实难以发现什么破绽,可是两人此时的心理年龄比关静还大,怎会看不出她眼中泫然,只是百里骐怕言多必失而百里骥不知怎么安慰,所以三人一时无语相对。最后还是关静怕儿子生疑,勉强笑道:“卿儿,逸儿,你们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为娘想送你们去宁西的章台书院读书。”
          听了这话,百里骥大惊失色,据他所知京城中的官宦都是聘请西席武师在府内教习子弟的。这百里家三代为官,虽不奢华但也绝不至于出不起修礼,况且宁西偏居东渝西南,靠近黎阳,穷山恶水的那会有什么“高等学府”,就算盼着两人将来能考个功名以便出仕也该去京城中但学啊。心下惊疑不定,不知怎么回答,百里骥便抬头去看百里骐,想看他作何反应。百里骐也想到宁西地方偏远,所谓章台书院毫无名气,再看关静脸上神情,立即便猜到读书只是借口,要把两人送出将军府才是关静的真正意图。只是关静素来将他们视作珍宝,怎么会舍得将两个六岁的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陌生环境,除非她知道府里会出变故!这个认知让百里骐身上某处隐隐作痛,联想那天在山寺中关静眼中的哀伤,心中已是了然。看到百里骥的眼色便不动声色地对关静说:“娘,为什么我们不请先生到府里?是不是非去章台书院才能做国之栋梁?”关静怔忪了片刻方道:“是啊,那里更适合安心读书,而且那里有娘的旧识可以照顾你们,以后没有娘在身边,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百里骥见关静言语中竟是主意已定不容回转,忙扯了她的衣袖嚷道:“我不要去什么劳什子书院,我不要离开娘!”关静心中难过,但好容易下了决心怎容踌躇,只好硬起心肠道:“你们俩也长大了,该读些圣人先贤的道理,为娘已经决定两个月后就送你们去宁西。”百里骐听了这话,知道一时再难说动,便对还要争辩的百里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关静见两个儿子都默然垂首,咬咬牙从衣袖中拿出那卷书册道:“余下这两个月,娘教你们一点毒理药术,你们一定要用心记住,紧急时候权作自保之法吧。”
          两人虽然知道关静会些医术,但看到那卷书册的名字还是难免吃了一惊,只见茶色的卷页上写着四个力透纸背的字——药圣玄经。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4-01-12 07:04
          回复
            喜欢这个些~≥▽≤)/~


            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4-01-14 21:55
            收起回复
              感觉要多拉些人来……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4-01-14 21:55
              收起回复
                榻上夜谈
                躺在床上,百里骐暗暗思量关静的师承和她要送走自己的具体原因,以至错过了平时习惯的入睡时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此时寂寞最容易侵蚀孤独的灵魂,前世的种种又浮现在百里骐的眼前:孤儿院中孤寂的童年时代,组织训练基地中可怖的少年时代,在血腥杀戮中打滚的青年时代……那些活生生的昨天已恍然若梦,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究竟自己的过去是梦抑或眼下自己正生活在梦中?以前他不是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抽身而退,可森严的组织注定他的一生只能把杀手这条路走到底,没想到一场飞来横祸却带给他以久的正常生活,过去的一切如今都让他浑身发冷,如果这一切只是梦他倒情愿长眠不醒。百里骐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结果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眠,不由再一次翻了个身,只见月光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近在咫尺。这一下,纵使平素大风大浪见惯了的百里骐也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百里骥回想着几天来关静教他的东西:毒药、位、经脉、易容……这些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前世上高中时他就开始迷武侠小说,后来母亲怕他影响学业把他的全部收藏付之一炬,他只得忍痛对他的武林梦说拜拜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还真有这么一天能学到这些东西!美中不足的是关静每天教的东西太少,根本不够他学;想要自己看看那本书又怕关静发觉自己识字。百里骥只要一想那书是药圣毕生精华,不晓得记载了多少自己不曾听过的奇毒密术,他就心痒难耐,根本睡不着,反复思量怎么能让关静把书留下给自己看看,哪怕只留个把时辰。想着想着,他想起了《射雕英雄传》中东邪得到《九阴真经》那段故事,顿时来了灵感:只要有人配合,那么如此这般……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感到百里骐似乎也没睡,正想和他商议,对方倒自己先转过来了。
                百里骐被百里骥充满无限的眼神看得发毛,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说吧,什么事?”百里骥便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说了出来,企料百里骐答得干净利落:“我不干。”
                “为什么?”
                “因为不可行。”
                “怎么不可行?”
                “你也不想想,她能拿出这本书,想必也读过不止一遍了,我装病她看不出才怪!”
                “所以才有后面那一出啊!”
                “太恶心了,我装不出来。”
                “拜托……学了这书里的东西对我们两个都大有好处啊!”
                “……”百里骐转身背对着百里骥,躲避那企求的眼神。
                “大哥……”
                “……”百里骐一动不动。
                “我是真的很想看看那本书,小娘亲总随身带着我又不能偷”,百里骥使劲扳过百里骐的身子和他面对面:“你帮我这个忙,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拒绝!”
                百里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执著,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拒绝的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道:“我试试吧,但不保证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百里骥就一把抱住。
                百里骥兴奋地抱着他直嚷:“你真够意思!以后用得着我的你就尽管说啊,这个情我记下了。”
                百里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推开他转过身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便合上眼不再言语了。
                百里骥见他不理自己了,便起身帮他把被子掖严,然后自己也躺下盖好被子。
                正当百里骐以为百里骥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他说:“刚才你好像在微微发抖而且手还那么冷,是不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这一句话让百里骐瞬间僵住,他万万没料到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竟然会注意到自己细微的动作,一种被看透心思的恐惧感慢慢在百里骐心中扩散开来。作为杀手,长久以来他被教导要淡化自身存在,隐藏自己的情绪,可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窥探到内心的弱点……百里骐的心里犹自挣扎,又听得始作俑者咕哝道:“你别怕,我会一直和你一起的……”这几个字深深扎进百里骐的心里,震得他眼睛发酸:是啊,如今自己是百里骐不是韩冬了,不是杀手了,甚至不是孤单一个人了,有个家伙说会和他一起……想到这里,一个浅浅的微笑浮现在百里骐的唇角,心中一松,困意也渐渐袭来,似乎百里骥又说了什么,也都听不真切了……
                其实如果他听清了恐怕就要气得继续失眠了,因为百里骥说的是:我们一起你就不用怕鬼了。


                来自手机贴吧14楼2014-01-16 01:07
                回复
                  假痴不癫
                  天刚蒙蒙亮,百里骐就醒了。他照例跨过把头拱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百里骥翻身下床,也不急着穿衣服,就散着头发汲了鞋只着里衣在桌边坐下,提过白瓷的官窑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文明的便捷,却也没有工业文明带来的污染,因此虽是一杯白水倒也清凉甘甜。百里骐喝了水,站起身来舒舒筋骨,回手扯过搭在椅背上的一套便服,一件一件按序穿起来,然后沾湿毛巾擦擦脸,随手把头发一束,便推门走出去。府里的下人也都起身了,各自忙碌自己的活计,看到百里骐围湖晨跑也见惯不怪。等百里骐跑完步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大亮了,服侍他的人见他回屋,便端了热水及洗漱用物进屋。
                  即便两人面容一模一样,此刻也不会有人把他们弄混。两名婢女从丝被中拖出迷迷糊糊的百里骥,帮他穿好衣服;而百里骐自从两岁起就不让人伺候他穿衣了,说是讨厌别人碰他,因此婢女也不敢贸然上前,只由他自行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方才近前替他把头发梳顺绑好。按照东渝世家的规矩礼仪,两人的早饭要到饭厅和父母同用,只因百里捷不在家中,关静便让两人屋中自便,此时便有人端来早饭——清粥、小菜、糕点外加两大碗牛。两人用了饭,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关静院中“报到”去了。
                  关静早已在等了,见两个儿子来了便摒退侍女,拿出那《药圣玄经》接着前一天的内容讲起。关静也是聪明女子,言语简练明了,为了让两人听懂更是力求深入浅出,百里骐听得认真,百里骥更是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就快到午膳时间了。关静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合上书册,想让两个儿子休息一下,忽然百里骐大叫一声昏倒在地。关静大惊,连忙抛开书册抢上前抱起百里骐,刚伸手想去摸他的脉,岂料百里骐忽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挣开关静的怀抱就冲出门去。百里骥虽然知道内情,此刻也禁不住吓了一跳!要知道自己的主意是要百里骐装病,没曾想他竟然自作主张装起疯来,还装得如此彻底如此真实如此卖力如此让人瞠目结舌,实在是大有进军好莱坞问鼎奥斯卡的潜力啊……眼见得关静惊慌失措地追出房门,百里骥也不浪费时间,拿了那玄经就钻到关静床底下,一目十行地默记起来。
                  这厢百里骐就辛苦了。虽然成功的引出关静,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真正的难点是怎么长时间的拖住关静。百里骐一面跑一面在心中忖度:将军府虽然规模不小,多少也有几进院落,但终究地方有限,身后闻声而来的家丁下人越来越多,如果不想办法很快就会被抓住,索性……眼看自己的院子在前,百里骐脚下一转,闪进了小院。
                  关静刚追出屋就有下人跟上,管家王伯也很快赶来。王伯不愧是府里的老家人,他一面劝住关静一面指挥家丁围追堵截。众人跟在百里骐身后,眼看距离逐渐缩短,不曾想他竟然拐进了自己的院子。等众人追进院子,碰巧院内服侍百里骐和百里骥的下人听到动静出来察看,两帮人马都愣在当场,独独不见了百里骐的影子。两相问讯后,众人都十分惊诧,当下便合为一处在院中搜寻起来。可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把个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百里骐。
                  其实百里骐就藏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确切的说是在眼皮顶上,刚才一进院门,他就迅速爬上了院墙边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此时百里骐隐身在枝叶中,看着关静带着众人焦急地找他,想到关静平常身体也不太好,此刻更是脸色苍白几乎要落下泪来,心里也不好过,但事已至此就不能半途而废,百里骐只好咬牙转头,全当自己看不到。这时,王伯的声音传来,就听他对关静说道:“夫人,您先回房歇息一下,我带他们来找大公子吧。”百里骐眼皮一跳:如果关静回房那百里骥不就穿帮了么!转念一想,依关静的性格不会弃自己不顾的,她定要亲自寻找直至见到自己平安。果然,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关静立刻就说:“不,卿儿情况不明,我怎能歇得下?况且府里只有我略通医术,我在的话找到卿儿就能立即诊治。”王伯见关静不肯回去,便采取“迂回战术”劝道:“这么多人在院子里找了半天都不见,莫不是大公子趁我们不备时早跑到它处了?大家不如四下散开别处都找找也好。再说您在这里,小公子一个人待着恐怕会害怕呀。”这句话提醒了关静,她这时才发现百里骥没跟在身边,多半是独自留在屋里。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关静不知百里骥是否也受了惊吓,登时悬心起来,当下嘱咐王伯继续找,自己则带着侍女想往回赶。


                  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4-01-16 01:09
                  回复
                    骑虎难下
                    百里骐在树上看到形势忽然急转,暗叫不好:现在树下院子里全是人,而自己现在是孩童的身体腿脚短气力小,加上前世擒拿格斗的身法根本不敢使出来,就这么下去必然被抓!继而关静会发现他没病,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使一切行动合理化而不被人怀疑?
                    想到此百里骐只觉得头大,真希望能把眼一闭潇洒地说一句“Letitbe!”然后什么也不管了就这么鸵鸟一次。但事情发展显然已不容他再迟疑了,百里骐决定赌上一把,回手解下随身佩带的荷包,瞥着无人抬头便将荷包丢过院墙。
                    关静刚出了小院的门,便看见一个金丝绣缎的葱绿荷包孤零零地躺在扫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身边侍女知机连忙上前拾起那荷包,关静接过手中,只见那荷包上绣着麒麟送瑞、文曲和合的图样,绣工出众甚为精美。不过关静此时心中惟有焦急,因为这荷包正是出自她手,一直带在百里骐身上。她知道这个大儿子向来谨慎细致从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荷包会掉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八成是儿子神智不清了……回想来时并没有看到这个荷包,莫非真如王伯所说?关静也不及细想,忙唤了王伯众人沿着荷包掉落之处向前寻找。
                    百里骐在树上看着众人走远,便身形灵敏地滑下来。抬头看看天,已经过了正午,百里骐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不过看样子今天的午饭多半是没法好好吃了。长叹一声,百里骐整了整衣服,一面暗想怎么遇见百里骥这么个克星,一面从另一条路朝着湖心亭方向跑去。
                    刚才在树上时百里骐就筹划好了要往湖心亭去。一来那里是整个将军府离关静的卧房最远的去处;二来湖边视野开阔方便他观察形势;三来通往湖心亭只有竹桥一条路,不必担心被前后围堵。基于要故意引关静来的考虑,百里骐这一路跑得十分张扬,不但手舞足蹈还把碍事的外衫脱了随手扔掉,连束发的缎带也扯开撇了。于是很快就有下人发现他们要找的人穿着火红的中衣,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像精灵般乘着微风躞蹀于湖畔。
                    关静等人接着消息赶到园子里的湖边时,百里骐已经背靠湖心亭站在竹桥上等候多时了。一时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这么一副古怪的画面: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散着青丝赤着足,只着丝质的火红中衣银色的撒花裤与一群大人隔桥相峙,两方似乎势均力敌,就维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势,丝毫不觉日已偏西。
                    虽然自己刻意营造的效果明显达到了,但百里骐心里可没有半点成就感或是欣喜之情。眼见面前的众人因为担心惊了自己而不敢靠近,个个面色焦急,而关静更是被折腾的面容憔悴摇摇欲坠,百里骐只觉得阵阵愧疚无奈。前世对于任务目标他从不曾仁慈手软,但此刻在他面前的有这一世将他视若珍宝的母亲、总是宠着他的王伯、虽然有些怵他但仍然细心服侍他起居的婢女、即便他不愿意也硬把他举上肩头骑坐的家丁……要欺骗这些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人实在是比前世杀人还难上几分。而且估摸时间差不多,自己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才合适?百里骐头痛欲裂骑虎难下,见王伯上前一步,他立刻反射性得就往后退,吓得王伯连忙又退了回去,颤声哄道:“少爷别怕,老奴就这里站着,您千万别往后去,当心掉到水里!”百里骐闻言默默无语,第一次痛恨自己比常人敏锐的反应神经,自己做什么要后退,就这么被出其不意地抓住也算个圆场胆阶啊。
                    关静此时身上已无武功,想到上次百里骥就是在此处出的事心中更加焦急害怕,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哪知百里骐心中巴不得她们冲上桥抓住他。两下人马正苦思对策之时,一道青色的身影闪电般掠上了竹桥。
                    百里骐正在苦恼,忽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当下便直觉地往一旁闪躲。只是来人显然比他快上许多,青衫翩飞间百里骐就被牢牢圈进一个清爽温暖的怀抱中。那人并不落地,一手捞过百里骐,另一手随意往桥栏上一拍便如纸鸢一般轻飘飘掠回岸上,在众人前站定。方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来人模样:温文儒雅,长身玉立,穿着打扮像谦谦一介书生,风流神采似翩翩世家公子,正是百里捷的好友梦若溪。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4-01-16 01:10
                    回复
                      后果自负
                      说到这个梦若溪,在东渝士族中也算是个少有的异数了。他出身名门,祖上是东渝的开国功臣,接连几代都是名将,他老爹梦不凡和百里捷的爹同朝为臣,都是国柱级人物。当年两人分别驻守东渝与北姜和黎阳的边境,以至十几年中两国无一兵一卒能跨进东渝境内。后来百里捷的爹一病不起英年早逝,母亲很快也郁郁而终,是梦不凡把不满十岁的百里捷领回家当自己儿子般养大的,对百里捷可谓是恩同再造。因此,百里捷和比他小两岁的梦若溪也是一同长大的。两个人都是独子,凑在一起更觉亲热,十年间一桌吃饭同榻读书切磋武学拼酒对弈,简直赛过亲兄弟,但两人的性格喜好却相差甚远。百里捷生性正直稳重,对兵法颇有兴趣,十来岁时就能和梦不凡讨论行军布阵之事;反观梦若溪,刁钻古怪嬉皮笑脸,平时除了捉弄别人就是研究策论权变之术,闲暇抚琴吹箫风花雪月。梦不凡常常感叹,比起梦若溪来百里捷更像他,逢人便道要是百里捷是他的亲儿子就好了。然而百里捷却十分看中这个连父母都头痛的兄弟,总说他天纵英才自叹弗如。百里捷到了二十一岁成年便参军入仕,不久搬回了百里家的祖宅,两人这才结束了十多年的“同居时代”,但仍然往来密切。起初百里捷依祖训入仕时梦若溪就坚决反对,等到他成年后就更不可能去混个一官半职了。所以当百里捷屡立战功连连升迁成为东渝最年轻的镇北大将军时,梦若溪则顶着老爹的口水流连于临钦的各大青楼酒肆之中,实在被爹娘逼得紧了,梦若溪就躲入百里捷家里。后来北姜屡犯边境,百里捷奉命离京戍边,而梦若溪也离家四海云游去了,整整一年两人没有再见面。直到百里捷带回关静,镇北将军娶亲的消息传遍东渝,梦若溪才在百里捷成亲当天出现在将军府。婚宴上,梦若溪拉着百里捷拼酒,两人喝干了六坛陈酿,然后梦若溪哭天抢地的埋怨百里捷重色轻友抛弃了他,因此被梦不凡一顿胖揍;闹洞房时看见关静,他又哭天抢地的羡慕百里捷艳福匪浅,赌咒发誓地说要找个更漂亮的老婆就拂袖而去,继续云游了。两年后百里捷为两个儿子办满月酒时,梦若溪又魔术般地出现了,仍然是孑然一身,看见百里骐百里骥立刻就喜欢得不得了,非要百里捷送他一个来玩,结果被梦不凡提着耳朵带回了家。从那以后,梦若溪倒留在了京城,不过仍然是白日酒楼茶馆夜宿花楼锦阁,气得老爹放话出来说再不管他的死活。他人脉极广,但“发小”级别的知己挚友却只有百里捷一个,加上十分喜欢百里捷的双生子,因此常过来府中走动,只因这半年来百里捷又戍守在外,梦若溪为了避嫌才减少了造访的频率。当下梦若溪也是有事与关静商量才上门的,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他觉得不对劲就索性绕道后园墙外飞身而入,刚好看到百里骐与众人相持不下,于是便有了后来这一幕。
                      百里骐一见是这个总爱掐他脸的家伙便干脆蜷在他怀里装晕,梦若溪见百里骐赤着脚,也就继续抱他在怀里,向关静颔首行礼道:“嫂夫人安好。”
                      关静回了礼,一面查看百里骐一面几句话说明了情况,确定暂时没有大碍,梦若溪便抱着百里骐随关静回到兄弟二人的小院。一进院门,便见百里骥在那里张望,表情甚为焦急。
                      关静让梦若溪将百里骐放到床上,又细细地检查一番,始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百里骐却偏偏昏睡不醒。关静心中奇怪,她的医术绝非泛泛,却看不出儿子有任何病兆,又没有中毒的迹象,可儿子就是不醒,实在让她焦急万分。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梦若溪忽然开口说:“嫂夫人莫要着急,令郎的病症我倒是曾经见过。”
                      此话一出,屋内另外三人都微微一震:百里骐有种不妙的预感,但碍于现状无处可逃;百里骥明知百里骐没病,惊讶地看着梦若溪;关静知道他见多识广,连忙细问详情。梦若溪不紧不慢地说:“小弟在黎阳云游之时,亲眼见过当地一人突然发病,症状也如嫂夫人所描述的这般。我们众人都不知所措,后来有一位老翁说了个方子,结果药到病除,那病人立刻就恢复如常了。”
                      关静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她也是医者,深知“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仙丹怕也没他说的那么神效。但此时她是关心则乱,哪还容左思右想,立刻就道:“那梦公子可记得方子?”
                      梦若溪笑道:“怎么不记得!那方子极其简单,只有一味药。就是用两钱黄连煎水,熬得浓浓的趁热喝下去。”
                      “什么?”百里骥惊的嘴都忘了合上,关静愣了愣,躺在床上的百里骐睫毛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关静回过神来,小心地问:“梦公子不是在说笑吧?”
                      岂料梦若溪正色道:“在下此言自有道理,只是这药的火候极为重要,三碗水煎成一碗,不能多亦不能少。”
                      关静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便不疑有他,立即起身亲自煎药去了。
                      梦若溪见关静走了,又借口要茶把侍女也支开,等到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方才笑起来,并且越笑越厉害。百里骥直瞪着他说不出话,百里骐也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道:“梦叔叔何苦捉弄我。”
                      梦若溪收了笑,乜斜着眼睛看着两人:“你们搞什么鬼我是不知道,但捉弄人要有个限度,看看你们的娘急得跟什么似的,今日不给你们点教训,日后还不得上房呀。”说到这里又扑哧一声笑了。
                      你还不是一样?论捉弄人你还是我们的前辈呢!百里骥心里偷骂,脸上倒堆起了笑容,拉着梦若溪的胳膊道:“梦叔叔,你不是最疼我和哥哥的么?”
                      梦若溪实在是喜欢这两个聪明的小家伙,他伸手掐了掐百里骥那嫩滑的小脸,笑道:“油嘴滑舌也没用,除非老实交代你们使这调虎离山之计究竟想干什么?”
                      百里骐和百里骥惊讶于梦若溪的敏锐,心知今天要骗过他恐怕不容易。沉默了片刻,百里骥开口支支吾吾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4-01-16 01: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