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西西/SPN同人】迷之家
心灵拥有其自我栖息之地，其中可能制造出地狱的天堂，也可能是天堂的地狱。
——约翰·弥尔顿《失乐园》
Sam尽量伸展着四肢，将身体绷得紧紧，又软软的放松，让自己像滩烂泥一样深陷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里。“呼——”他长出一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恋床，就好像一个人累了半辈子，只想睡死在柔软的床上。
“唰啦”一声，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在床上铺洒的满满。
Sam翻个身避开光线，又拿起枕头压在自己脸上。幸福的呼噜声还没响起，就感受到一具温软的身体倾覆上来——Jessica。
“该起床了，懒骨头。”Jessica整个压在sam的身上，一边轻揉着他的头发，一边顺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吻着。
“懒骨头？”Sam翻过身，圈住Jessica加深了那个吻：“早安，sunshine~不过一定要起这么早吗？”
“不是你说今天有计划，要早起的吗？”Jessica将还在耍赖的人推开，丢过一件T桖：“不管你安排了什么，我很期待，所以，不要再赖床了。”Jessica一把掀起被子，确定懒骨头先生是彻底醒了，便扭动着腰肢离开了房间。
Sam放弃了继续赖床的念头，却又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Jessica的气息，享受着此刻慵懒的舒适与自由。
自由……自由？等等，这想法从哪里来的？
Sam突然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只是一切稍纵即逝，唯有Jessica的呼唤声从外面传进来。
Sam翻身起床，决定将一切奇怪的念头都放到以后，现在全心全意的享受今天。不过好心情连吃完早饭的时间都没维持到，因为他突然从自己的记事贴上发现自己所做的note——向Jessica求婚！为了避免对方发现，这个note还是用自创的密码写的。真是完蛋了！这种事情总有个计划吧，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Jessica已经打扮完毕，等待出门了。Sam慌忙间幸运的从钱包里翻出了两张马戏表演的票，看起来还挺贵的样子。救场如救火，先把眼前的完成，既然没有找到戒指，或许……这就是今天计划的重头戏？Sam决定先带Jessica去看戏，求婚仪式还是等买到了戒指之后再说吧。
爱因斯坦在解释相对论时有个经典举例，与美女愉快的相处一天，也好似只过了一个小时。这对于Sam来说毫无疑问是真理，只要和Jessica在一起，他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真是奇妙，当你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即使她把你的一切占得满满，你依然会感觉不满足。若是用Casanova[①]的话来说“我是为另一性别而生的，于是我不断的去爱那个性别，并致力于去赢得她的爱。”不过当然了，现在的Sam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
这天发生的一切完美的超乎想象。迪波咖啡馆的早餐出乎意料的实惠又好吃；马戏表演是一场小范围内的艺术展演，难怪这么贵，不过确实对得起花的那些钱，如果他还记得花了多少钱的话；中午在Jessica指定的一家法国餐馆，Jessica的品位再次得到了印证，那家餐馆棒极了，尤其是所提供的波尔多，物超所值的好喝。不得不承认如果那枚戒指还在，这场浪漫的午餐会变得更加浪漫。
午餐之后，Jessica在附近的超市购买了很多食材，她得意的宣告晚餐是地道的墨西哥菜，味道好吃的保证让Sam大吃一惊。对于惊喜Sam从不拒绝，回想过去那些童年经历，惊悚的部分实在太多，而欢喜又太少。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对过去日子的一种补偿，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在这样的阳光下享受慵懒和自由。

“快点儿起来，混小子！”
拍在头顶的巴掌和粗声粗气的大喊将Sam一下惊醒，他猛的一伸手脚。
“嘭！”
头顶和脚底传来闷闷的撞击声和两阵钻心的疼痛。这下子Sam是真的清醒了。
“好家伙，这下子可够疼的。”来人站在他身边，但身处在一片逆光的场景里，只能看到一张黑乎乎的脸。不过听声音已经足够了。
“Bobby？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我的后备箱里？”
“什么？”Sam揉着脑袋从后备箱里探出头来。
“臭小子，睡醒了就快下来，这儿可不是给你冬眠用的。”
“你怎么在这儿，Bobby……说实话，这儿是哪儿？”
“哪儿？”Bobby咬了一口烟屁股，将烟蒂往旁边一吐，又重重踩上去捻灭，才一字一顿的回答道：“这儿是内华达州科罗拉多附近的一条环山公路，而且该死的车居然爆胎了，我打开后备箱正要拿备胎，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大号的Sammy宝宝睡得还挺熟。现在，你干嘛睡在我车里？”
“我……”Sam话还没出口，迎面被泼了一脸水，“咳，谢谢，我已经足够清醒了。”
Bobby无所谓的耸耸肩，收起那个装着圣水的威士忌酒壶。
“职业习惯，总得防备着点儿，你懂得。”
Sam把脸抹干净，怏怏道：“但愿我到你这年纪，不会落下这毛病。”
“跟年龄无关，这是职业的警惕性。你哥哥呢？”Bobby拿出备胎，弯身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车轮。
Sam帮Bobby递过工具，有些沮丧的靠在车边，“我注意到了，他没在这儿。”
“谢谢你敏锐的观察力，我这台车的后备箱太小，实在塞不下你们俩人。”Bobby嘀呤当啷的捣鼓起来。“这车还要修一会儿，要不要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Sam老老实实将事情讲了一遍。

“这么说，你也不确定你见到的是什么？而且根本不知道Dean是否和你在一起？”Bobby将东西放回后备箱，又把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擦。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是说，心里清楚那个小孩儿就是Dean，可是我没法解释。”
“孩子，你遇到的这些事情有哪些是可以解释的。”
“都可以解释，幽灵、地狱、恶魔，还有一些天使。”Sam皱着眉抓了抓头发，“我只是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虽然没法解释又好像很有道理。”
“行了行了，我快被你绕晕了。”Bobby打开车门，拍拍车顶：“要我请你进来吗？”
Sam一拉车门坐了进去，“我得回去那个地方Bobby，我相信Dean一定在那里。”
“你刚刚说最后看的人是Jesscia。”
“是的，我一回身，她就在那里，好像她一直在我身后而我毫无感觉，然后‘嘭’——我就到了你的后备箱里。”
“那么这东西你说不定会感兴趣。”Bobby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Sam接过袋子打开来，薄薄的几张纸。
“这是你现在的案子？”
“原本是纳什的，不过那老小子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没人接手我就接了。听说好几个人失踪了，我觉得和你说的那地方有点儿关系。”Bobby拔开瓶塞喝了两口，Sam看看那酒瓶子，自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这是……什么东西？”看了两页，Sam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飞驰的路面被甩在身后。
“据说他们是‘狐仙’。”
“什么？”
“一种东方传说中的狐狸精灵，他们把它当神仙来供奉。”
“这么说是一群狐狸妖怪。”Sam艰难的扭了一下，伸了伸腿脚。刚刚进门时忘记调座位了，这和身高不符的车座真是不舒服。
“我觉得你还是称呼他们‘狐仙’比较好。记载上说，狐仙是一种非常善良和有益的精灵，他们对人类很好，并且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他们诱拐了Dean！”
“传说总是和现实有差距，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呢。”Bobby就像一堵密实的墙，把Sam激动地愤怒挡的严严实实。
“好了，别说废话，他们有什么弱点没有？”
“唔，据日本传说狐仙喜欢吃油炸豆腐。这种偏好能使他们忘记自己正在干的事情，而专心去抢吃的。”
“好极了，豆腐，还有呢？”
“嗯，不知道，看起来没什么…啊，这里有，据说可以用狗来对付他们。”Bobby用指头戳了戳文件上的某个地方。
“狗？妖怪会怕狗吗？”
“不知道，但是据记载，他们成仙之前惧怕的东西在他们成仙之后依然有效。”
“天哪，我哪知道那只狐狸变成妖精以前怕什么。”
“别着急，先去找家中餐馆，看看他们有没有油炸豆腐什么的。”
“你不是说那是日本狐狸吗？等等，这些狐狸分国别吗？”
“不知道。不过说实话sam，那只狐狸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
“据说狐仙都是非常漂亮超级hot的美人~”
“她是Jessica的模样。”
“真是太遗憾了，下次你应该让她显示个真身给你看看。”
“下次我一定介绍你给她认识！”
两人都不再说话。Sam的双唇紧紧的抿着，瞬也不瞬盯着薄薄的文件。

不过找狐狸的工作倒是比他们想象的来得更快。在Bobby停下来加油的时候，Sam准备去汽车餐厅买点路上吃的东西。可是一推门就看到Jesscia在吧台和一个小伙子谈的火热。一袭红色超短裙，流畅简洁的剪裁把Jesscia的好身材衬得完美而突出，也难怪那个小伙子会一脸不能自拔的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泡到她。
Sam心底窜出一股火，他气势汹汹的迈步过去。在那家伙把手摸上Jesscia的大腿之前，探身插入两人中间。他挤出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笑容，客气的说到：“到别处钓马子去吧，这女人有主了。”
说罢他拉起Jesscia就为往外走去，对方想要起身阻拦，反而被Sam一把拽住衣领，拖到眼前。“今晚你最好别给自己找麻烦。”他转过头对着酒保扬扬下巴：“给他再来杯酒。”说罢，把人往吧台处一丢，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拖着Jesscia出了餐馆。
Sam将人往Bobby的车里一推，自己也坐进了后座。
“嗨~初次见面。”对Bobby来说，无论是Jesscia还是狐仙，这确实都是第一次见面。Bobby捅了Sam一下，“你眼光不错。”
Jesscia模样的狐仙满意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没错，我也很满意。”
“够了。”Sam打断了气氛好好的两人。看到他那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Jesscia笑着趴上前面的座椅背，“你是Sam的朋友？知不知道他向我求婚了？”
“我没向你求婚！”Sam瞪起了眼睛。
“嗨，我认识Sammy快三十年了，他绝对是可靠的好孩子。”Bobby一脸自豪，说的自信满满。
“你别来添乱，Bobby！”Sam转头对着这位家庭老友露出一个不满的眼神。
“我也觉得他不错，可惜他始终没有把戒指给我戴上。”Jesscia抬起手看看空荡荡的手指，露出一个不无遗憾的神情。
“你得原谅他，温彻斯特家的孩子在这方面都有些露怯。”
“Hey！你们俩！”Sam对这无视自己的两人有些不耐烦了：“我在这儿呢。”
Bobby豪爽的挥挥手，完全一副“就是说给你听”的模样，不过倒是不再插话。他是个老练的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再说了，欺负小孩子可不是他这样有修为的好猎人所为。
“好了，咱们直接点，请你把Dean还给我，谢谢。”Sam尽量真诚的望着后座上好整以暇的狐狸精小姐。
“喔~这可有难度。第一，那地方不是我地盘，我做不了主；第二，Dean是谁，我不认识。”狐狸精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指甲油，开始优雅的涂指甲。
“不是你的地盘？怎么可能不是你……”Sam有些沉不住气了，这狐狸的推诿态度确实让他火大，更别说她顶着一张Jess的脸冲他挤眉弄眼。“够了！你听着！”
“喔喔~”突然插话的是Bobby，他理解Sam此刻的心情，不过现在就翻脸未免太早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练猎人，他责无旁贷需要给年轻人做做示范。“老实说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一定很清楚。”
“当然了~温彻斯特兄弟可是名人。”Jesscia笑得甜美，眼神里还带着那么点崇拜的色彩，看的Sam非常无语。
“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过并非要把事情搞得不可开交才能解决。”Bobby努力在把对方往好人堆儿里拉，和气的劝说道：“我想昨晚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能让这小子出现在这儿。所以你干嘛不行行好，把另外那个一起送过来呢？”
“对，昨晚是我救了他。”Jesscia继续冲着Sam笑得甜美：“不过就像我说的，那里不是我的地盘，而且我对小孩子也没兴趣。”
“嗯哼，这么说你确实知道谁是Dean。”Sam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望着她。
“唔，说漏了~”狐狸小姐耸耸肩，无所谓的倚靠在后座上。
“给我们说说那地方。”Bobby将话题拉回来，还给了Sam一个“沉住气，别捣乱”的眼神。Sam乖乖闭嘴，不过视线却一直没离开那只狐狸。
“好吧，简单说，那是‘迷之家’。”狐狸小姐继续涂指甲。
“什么是‘迷之家’？”
“是一个像梦境一般的空间，人进入其中就会迷失在里面。”
“就像迷宫？”
“哈，当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狐狸Jesscia放下指甲油，趴在前座的靠背上，与后视镜中的Bobby对视着眼神。“‘迷之家’是人们对完美家庭的渴望而创造出的一个梦一般的空间，任何人进入那里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完美家庭。因为太过美好，所以往往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在那个空间里生活，直到……”
“直到永远？听起来还挺不错。”
“直到被完全消化吸收~”
“这听起来可不妙。”
Jesscia笑着抬手去揉Bobby的头发，Sam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跟我去那里，我要把Dean接回来。”
“嗨，帅哥你没听懂吗？那里不是我的地盘，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带出来的。”
“那你昨晚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说，那里有点像妖怪们的二手商品交易市场。偶尔我们会走进去，挑挑那些看着中意而且还没被消化干净的。当然也要留下点什么作为交换。不过我想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说到这里狐狸Jesscia冲着Sam意味深长的一笑。
她这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彻底踩爆了Sam从昨晚就在憋着的火药桶。他手下用力，将Jesscia 的腕子攥的紧紧，甚至皮肤都泛出了不正常的色泽。“别绕弯子，我现在没耐性。”
“这倒是显而易见。”Bobby适时的添上一把柴，表明了自己无意做和事佬的立场。
Jesscia一皱眉，抬眼盯着Sam：“进入和留在‘迷之家’都是人们自愿的，你们会进去是因为你们都对现实中的家庭、家人感到不满，如果他的完美家庭在那里又有什么理由要跟你出来呢？”
Sam毫不松懈力量，生怕一放松这狐狸就会消失不见：“你是说Dean自愿留在那里？”
“放开吧，我肯救你出来又跟你来这不舒服的破车里，肯定不是为了和你作对。”
“嗨，请尊重一点，这破车是我老婆。”Bobby乱入，不过没人理他。
“如果你不是想和我作对，就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和Dean是兄弟，我们绝对不会抛弃对方。”
“如果他需要的兄弟是你这样的。”
“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那儿有个可爱的Sammy宝宝等着他疼爱呢。他可以陪着他长大，教他打球打架泡妞……”
“够了！”这场谈话已经让Sam烦透了，他只想要一个结果：“你究竟能不能带我去把Dean找回来。”
“当然可以，宝贝儿。”Jesscia送给Sam一个充满甜蜜诱惑的笑容，眼神里满是鼓励的神色：“不过你要准备好交换的东西。”
Sam瞥了她一眼，回过身，懒得再多说什么。一时气氛有点沉默。Bobby抛出了一个期待已久的问题。
“老实说，你能不能现个原形给我们看看。”
“当然可以，没问题。”Jesscia答应的非常干脆，瞬间汽车后座被一团明亮的暖光覆盖。当光线慢慢淡下去之后，Sam和Bobby看到一个非常清秀的男孩子坐在后面，一袭淡蓝色的中式传统服装。
“你是公的？！”两人异口同声。
“请称我为男的。况且性别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意义。”
“对我们有。”Bobby回过身，冲着Sam一耸肩：“幸好我发现的早。”
Sam自暴自弃的补了一句：“……我们没上过床。”

重回到梦境的世界中，Sam心中又是一阵惘然。他使劲拍了两把脸，沉了沉心，或许狐狸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能影响人的心神。这只狐狸果然非常善解人意，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把他甩了，害得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去小区的路。还是童年印象里的小区，依然是上世纪装扮的居民，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把Sam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忙碌着。
Sam快步穿过小区来到自家房子跟前。他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停在街对面的大树下观察着自己家。房间的窗帘都没有拉上，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况。车库门大开着，车没在里面，或许爸爸出门了。这倒是不错，虽然不知道相见的记忆是否会延续，但是有了上次那种接触，还是小心为妙，惹怒一个想要维护自己家庭的父亲也不妙。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妈妈正在忙着做曲奇，她不时回着头似乎在和谁说话。Sam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厨房后面有什么人，不过餐桌旁却能看到一个小baby正在咿咿呀呀的嘟囔着拍打着桌子。
Sam扭过头又有些想看，不过正事儿要紧。他远远的围着房子绕了一周，确定了房间里只有妈妈和“他”两个人。如果说这是Dean所希望的那个家，那么这些是根据Dean的希望所创造出的场景。如果悲剧没有发生，那么爸爸此刻或许在上班，而Dean肯定在幼儿园。不知道会是谁去接他，希望不是爸爸。Sam靠在树上注视着温暖的家，一边在心里盘算。这事儿最好是直接和当事人来谈，如果能直接说动Dean，一切就都好办了。
他又想起自己和Jesscia，那个一觉醒来就看到心爱之人的梦境。Sam暗自摇头，因为此刻的他比当时的自己更清晰的感受到隐藏的心意——自由。离开这个家是否真的能得到自由？他不知道，但是他从来都将离开家的行为当做奔向自由的唯一途径。
他接受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却从未真正喜欢，他搞不懂为什么Dean就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仅仅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些非正常的事情？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培养和期望？为什么他就做不到？不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做个选择，就全盘接受命运的摆布？直到和父亲吵翻而真的不回头的走掉，他享受到了自己做选择的生活，其实一走了之没有那么困难，只是走了真的能了了吗？
一辆校车开了过来，车上坐满了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小孩子们。Sam往树后躲了躲，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他可不想惹麻烦。不过一切看来很好，Dean从校车上蹦蹦跳跳的跑下来，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直飞进屋子里。Sam看到Dean跑进厨房，和妈妈亲昵的吻一下，又跑去桌边抱着咿咿呀呀的小baby展现身为哥哥的热情。
Sam从树后出来，依然站在马路对面，观察着屋里的情况。他知道现在的Dean可不认他，他也不愿被人当成儿童诱拐犯。机会来的很快，Dean跟妈妈说了些什么就从后门跑了出来。爸爸还没回来，很好。
Sam快步绕到后院，Dean正拿着小铲子提着塑料桶在后院挖什么东西。Sam打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停在栅栏外。他冲着小Dean吹了声口哨。小孩子果然对高音频的声音感受性强。小Dean立刻抬头寻找着声音源，也毫无意外的和栅栏外的Sam来了个亲密对视。
“爸爸说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话虽这么说，小Dean却提着小桶向矮矮的栅栏墙走来。
“我们见过面，不算陌生人。”Sam笑得温馨和蔼，并且尽量不将眼前可爱的小朋友替换成傻笑着的Dean的模样。
“可爸爸说你是个可疑的陌生人，让我不要跟你说话。”Dean一脸戒备的对着Sam皱着眉说道。
“你瞧，你爸爸之所以会觉得我可疑，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样我就不可疑了，对吗？”Sam对自己骗小孩子的能力没什么自信，但是经验告诉他，让人觉得自己有特权很特别，不管对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效。

果然，Dean提着小桶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放下桶，隔着对他来说还有些高的栅栏墙伸出沾满泥巴的小手：“我叫Dean。是温彻斯特家最大的孩子！”语气非常骄傲。
Sam觉得很好笑，他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这样和Dean说话，不过他只是沉稳的笑笑，探过身和Dean握了握手，表现得像个友善和气的大人。“我叫Sam，也来自温彻斯特家。”
“你骗人！这条街上只住了我们一家温彻斯特。”Dean不满的皱着鼻子，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人，一脸“我信不过你”的样子。
“是真的。我来自很远的温彻斯特家。”
“那为什么爸爸不让我和你说话，说你是个陌生人？”
“因为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温彻斯特家的秘密基地。”
“什么？”Dean睁大了眼睛，好奇和兴奋的难以置信，好像听到有人说美国队长的基地其实建在他家地下室一样。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Sam直起身，摆出一副很权威的模样。虽然他心虚的很，不过这副模样在小孩子心里足以树立起一个可信的高大形象。加上他对自己哥哥的性格了解——即使他还是个孩子。
Dean果然开始兴奋的跳脚，急急的表示要去看看。Sam打量了一眼厨房，一切看起来很好，四周也没什么人注意到的样子。他怀着诱拐小孩子的罪恶感伸手抱起了伸直了胳膊的小Dean。
“等等！我还没给妈妈说呢~”兴奋的Dean宝宝终于想起了父母的嘱咐。不过Sam可不想现在功亏一篑。
“拯救世界可不能等。想想需要你的人们Dean。”他说着语焉不详的话，夹起小Dean一边揉着他的脑袋，一边快步离开。
关于该去哪儿Sam确实有个计划——他和Jess的甜蜜小窝。根据上次的记忆，这隔了几十年的两个世界其实就隔着一条狭长的灌木丛树林。他很庆幸Dean表现的很乖没有大喊大叫，不过或许这是因为他脱离了自己的世界，进入了他的梦境世界的原因？来不及细想，他夹着Dean进了那个有些凌乱的房间，一把关上门。
把Dean放在又软又乱的大床上，两条小腿摇摇摆摆的看着还有些慌乱的Sam。而Sam正急着把屋里的窗帘都放下来，这样的安全措施是他童年学到的保护自己的技能之一。
“Dean，呃……”Sam拍着小小兄弟稚嫩的肩膀，看着对方认真无辜的眼神，有些感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里就是秘密基地吗？”Dean左右环顾着，看起来并没有厌烦的情绪。
“呃，是。”Sam尴尬的点了点头，盘算着该怎么开口：“知道吗Dean，我们是认识的。”
“嗯哼。”小Dean认真的点头认同。
“我是说这之前，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Sam拍了拍Dean的脑袋，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看着他懵懂不知事的模样，Sam决定换种说法。
“我的哥哥也叫Dean，他是个猎人，不是普通的那种猎人，而是捕猎和杀死不肯守规矩的幽灵。但是，这就是你我的生活，”

“他很厉害吗？”
“某种角度来说吧。我一向觉得他对这种生活的免疫力是最厉害的。”
“让人不生病的那种免疫力吗？”
“是，差不多，我一直不能理解他是怎么如此坦然的接受这种乱七八糟的生活的。我们几乎都没过过正常的生活，没钱了就去诈骗一下，运气好的时候能中个大奖，每年起码换三次身份，知道吗，我扮演过的角色比演员还多。”
Sam的手在Dean头上重重的揉了揉，看着对方明亮的大眼睛澄澈的像一汪秋天的湖水。他突然有些难过起来，他们的日子离这样的美好已经太远太远，而他是那么希望能亲近那样的美好，即使不能时时刻的拥有，至少能够亲近它，就像现在。
“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我们的日子真的很糟。普通人面对死人，那就是他们的终结了，而我们面对死人那才是刚刚开始。那些妖怪幽灵从来就不尊重假期和休息日，他们随时随地的出现，根本不介意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
我们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交往，不，我不是说我们交往的都是变态，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而是，你知道……我们要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自己，隐藏我们的个性、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目的，我们的一切几乎都是假的，除了在面对恐怖的幽灵和恶魔时。
我，真的不知道哪样才算是正常，追求正常人的生活似乎就是一个梦，而且是个傻梦。起码在你和爸爸的眼光里是这样的。所以后来我离开了，只是离开了一阵子，这些东西幽灵和恶魔，他们就是阴魂不散的代名词，一旦沾上就难以撇清。那个时候你很失望，虽然你尽量不表现出来，但是……呵呵，其实你从来都藏不住自己的感情，Dean，你藏不住。
说实话，我想要的并不过分！我只想要一点正常的生活空间，至少能得到一两个正常的生日礼物！知道我生日的时候你送我的什么吗？人狼的脑袋！Dean，那东西……那东西根本就是个噩梦！你还把它摆在我床头，不许我把它扔掉！最后它都臭了——”
“嗨，这话很伤人。”
Sam一惊，猛地回过头，他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坐着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一脸懵懂的圆圆胖胖的小男孩儿，而是被生活的风雨洗礼过的那个坚强又有点傻气的Dean。
“Dean！”Sam的声调难得的染上了激动地情绪。
失而复得的激动。至少给了他一个希望，只要能达成一致就能顺利离开这里。Sam不太知道该怎么说明这件事，但好在温彻斯特家的孩子在生活中学会了行动原则——当不知道事情应该如何进行时，先去做，再思考，最后去解释！
Sam一拉Dean，将他从床上拽起，“走，离开这里，Dean！”
“去哪儿？”Dean一脸茫然，看上去就跟刚睡醒似得，还带着点儿四岁儿童的傻样。
Sam摇着头将人推出门，他和狐狸约在了两个小世界交界的那片小树林，就是在那里他被Dean的皮球砸了一脸。谁说年龄差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儿，他们兄弟间的联系还是很强烈的。
Sam尽量自然的拉着Dean走在街上，他小心地提防着四周，这个世界他可没谱，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儿。可是不明所以的Dean却显得不怎么配合。
“嗨，别牵着我，我会走。”Dean甩开了他的手，“别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身高可不能代表一切！”
Sam放开手，原地转了个身将四周看了个清楚。这是他们相遇的小灌木林，也是和狐狸约好的地方，但是狐狸尚未现身。
难道我们来的太早了？该死！
Sam捏紧了手里的戒指，那是Bobby送给他的好东西，据说是用龙骨做成的，上面的血红色宝石还是从龙的眼睛里取出来的。不管真假，这似乎是他们这些靠着信用诈骗过日子的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不知道这东西作交换能不能行，靠狐狸办事儿果然不稳妥。伊索寓言里的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东方人相信狐狸会助人为乐？天！等待真不是个滋味儿。

正当他翻翻覆覆不安定的胡思乱想时，突然发现身边人不见了。Sam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一下，发现Dean正站在灌木丛林的边缘，而那边正是他们童年的家。Dean远远望着那个家，神情严肃而投入。
“Dean？”Sam试着叫了他一声，他不敢肯定现在Dean是个什么状态。
“Sam你瞧！”Dean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激动与欢乐，“看，我好像看到了妈妈……”
糟糕！不能让他再陷回去。Sam抢一步上前想要拉住他，但是Dean已经向着马路慢跑了过去。Sam急忙追上去，一个车身的功夫，Dean已经进到了院子里。他踩过厚厚的草坪，脸上挂着那一贯的有点满足的傻笑，似乎还在喃喃“修剪一下比较好。”
“嗨，Dean，嗨！”Sam有些不安的打量着四周，他想拉住对方，却发现对方着魔一样在屋里乱转。Sam只好跟着他乱转，毕竟他可不确定接下来会不会景色突变，或者一个年轻的父亲突然冲出来保卫领地。到时候怎么脱身，可是大麻烦，说不定连他也会一同被留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Sam，你瞧，一切都一模一样。”Dean看起来就小学生像进了博物馆，对什么都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Sam直觉这种状态不太正常，就像磕了药又喝了酒之后的表现，虽然是轻量剂也足够他哥哥一副神志不清的傻样子了。
“对，我知道，不过我们现在真的要离开了。”
“不！这是我们自己的家，我们为什么要离开？”Dean甩来Sam的手，表现的像个有些人事不知又任性的小孩子，注意到他这种奇怪的状态，Sam只觉得满心无奈，讲道理劝服看来是不管用了。
“听着Dean，看着我看着我Dean。”Sam双手用力的扳着Dean的脑袋，让他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这里不是我们的家Sam，这只是一个陷阱，我们必须在那个爸爸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Sam看到Dean的目光渐渐的专注起来，正在庆幸是否是自己的劝说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只要能抵抗这种环境的影响，离开这里是有可能的。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Dean却很认真的对他说出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清醒的心里话。
“知道吗？我一直以爸爸为榜样，希望能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是无论我怎样着意模仿，你，Sam，你才是真的和爸爸一模一样，固执的臭脾气比驴还倔。我，也一直觉得妈妈只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可以从她身上找出相像的地方，可事实上，还是你和她最相像。你们都不想成为猎人，都想不顾一切逃离这种生活。Sam这里对我来说真的很温暖，想要的都在这里。我，为之奋斗的，我…我想要的…家人，生活…都在这里了，Sam——”
Dean看来那么认真，Sam反而迷惑起来。
“你想要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一个虚幻的家？”
“虚幻？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叫虚幻，那你管你那一次次想逃离的行为叫什么？难道你看不出这一切都很真实？”
“Dean我觉得你……”
“你觉得我疯了？”
“不，Dean你没疯，你只是…被迷住了…”
“被迷住？哈，你是这么看的？难怪你不懂，不过没关系，Sam，这不是很好吗？你也可以留在这里。”
“我也留在这里？天天看你抱着那个sammy小弟弟？”
“不不，你瞧，你也来了，我们就完美了圆满了，一个家，Sam，一个家，你还可以带着Jess一起来。或许我也会在街上找个姑娘，假期我们一起带着孩子们打打球游游泳。这样的生活不也是你向往拥有的吗？”
“不，Dean，听听你现在的话，这简直不像你！不像我那个从来不对异世界妥协的哥哥！”
“对，不像我！大概这才是问题的原因！”Dean似乎突然激动起来：“我一直在扮演着别人期望的角色，爸爸眼中可以放心托付的孩子，弟弟心里可以依靠的哥哥，我太渴望在你们身上得到认同，我一直走在别人安排的路上。Sam我要感谢你，让我明白什么是做自己。”
“Dean——”
“选择！我有的选吗？在我明白什么是自己做决定之前，我未来要走的路就已经定下了。为了不知道怎么死去的妈妈，为了一心只想复仇的老爹，为了一个只会哭的弟弟！”
“如果你觉得我拖累了你，我很抱歉！我那时只是个孩子，而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整天能够见到的人，还是个能保护我的人。如果我让你觉得被拖累，我很抱歉，我们走好吗？先离开这儿。”
Sam不断抚着Dean的臂膀，希望借此让他平静下来。Dean的情绪看起来确实平复了一些，但是他那有些低沉的话语却彻底震动了Sam。
“你搞错了Sam，我从不觉得你是拖累，可是你却时常让我觉得，我们才是你最大的拖累。”
Dean平静的将Sam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拉开，眼中那一抹化不开的忧伤好似泡在白开水里的柠檬片，且淡且酸。随后他慢慢地转身，坚定而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家。
看着Dean头也不回的走出门，Sam觉得心也被掏空。他追着Dean来到大街上，却只看到人来人往，全无Dean的身影。这一刻他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茫然的举目四望全然不知到该去往何处。
Sam从没有真正和家人分开过，不管曾经是怎样坚决的离开，他知道总有人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或许因为猎人的生活无法给他一个安定的居所，让他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和家人，想想应该何去何从，才让他误会了自由的意义，以为逃避就是胜利。
他们都是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凡人，家人是最初拥有的，也是能一直陪伴自己到最后的。或许就因为得到的太理所应当，才无法看清，不懂得珍惜。
Sam重重的搓了搓脸，好像这样可以将他的疲惫和失落一同挥掉。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看到那扇门重重关上时，窒息之感是如何铺天盖地的压向自己。
我失去你了吗，D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