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起了雾。乳白色的雾气迷迷蒙蒙，东都仿佛置身在一场迷幻的梦境里。
两匹黑色的骏马一前一后，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宽阔的街道上疾奔。眼前的雪花混成一团，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却依旧看得见街道两旁渐渐搭起的茶摊棚子，关闭了一夜的酒楼茶馆渐渐热闹起来。
跑的快得那匹马上之人有一张稚气未脱却颇为秀气的脸，此时十分不雅地呸了一声，“这东都果然比北离繁华很多！”
“‘盛世之城，风流东都’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东陌向来注重文武并治，东都的繁华也是情理之中。”后来之人有一副柔软的嗓音，清越淡雅，十分好听。
他慢慢与之前说话的人并列而行，“北离若是不弃武从文，或许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也不会像如今那样吧。”
“和苏，你就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跳脱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一扬马鞭，便想将和苏甩开。
和苏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小宁儿，自己明明都清楚，北离皇室虽然是赵家的，也不全然是赵家的，至少不是你北苍赵家的，所以我说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赵家的！”赵宁瞪着他，“你难道不是爹的儿子？虽然是义子，也是赵家的！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小宁儿，女里女气的，真是难听。”

和苏准备上马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马嘶。
凭他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见浓雾中冲出的赵宁。他刚要笑，却蓦然皱紧了眉，那从临街突然奔到街心的少女，丝毫没有注意到侧面飞奔而来的骏马，眼看就要被撞上，他轻提一口气，灵动如鬼魅的身影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那女子面前，将她拦腰抱起飞向了一边。
黑色骏马受惊猛然抬起前蹄，赵宁半死不活的摔下来，捂着腰扯着嗓子便骂，“那个不长眼的，大爷骑个马还要受这份罪……”
“是你自己骑术不精还险些误撞路人，这么大的雾你就不能注意点吗！”和苏的声音淡淡的，赵宁却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只能小声辩解，“我这还不是因为急着找你……”
和苏不理他，径直放下了那个女子，只听见那女孩喃喃说道，“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在家被爹追杀在外还差点被陌生人踩死，好倒霉好倒霉，难道这就是我悲惨的宿命……我还没吃够美食没看够美人没逗弄死隔壁阿兰家那条讨厌的臭狗，我怎么能这么挂了？”
和苏只觉得听一句心就抽一下，听到最后一句他终于忍不住扳过那女孩的肩膀让她一直低垂的头面对自己准备教训一番，却突然被自己看到的面容惊怔住了。
那女孩似乎只有十五六岁，身影娉娉婷婷，青裙白襦，腰间坠如意丝绦，打成一个简单的结，穿着普通的像是一个婢女，可是她有一张剔透如水晶般的面容，那双眼睛似乎盛着潋滟的波光，灵动秀美的不可思议，让阅人无数的和苏公子都为之屏息。
赵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和苏，你是不是想要辣手摧花？我支持你。”
和苏拧眉：“我是那样的人么……”

女子显然在和苏抓住她肩膀的时候从自我反省的世界里醒了过来，歪着头似乎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突然眉开眼笑，“这位公子，我刚才发现你武功好厉害，在下……哦不，我好崇拜你，我最近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们正在追杀我，不如……不如我就跟着公子一段时间，这样公子既可以做成一桩美事，我也好更近的观赏公子的英姿，好不好？”
赵宁嘴角微抽，这么明显的谎言和这么低劣的赞美奉承之词，和苏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信？
那女子对着和苏眨眨眼，和苏笑眯眯地一把拉起女子的手，那女子浑身一抖，扭曲着表情刚要脱口而出骂人的话，就听见和苏那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说道，“好。”
赵宁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怎么会觉得和苏是个人精，明明是头猪精！还是一头好色成性披着温雅外表的极品猪精！

是夜，下起了雨。
雨丝忽疏忽密，夹着风卷进细细的珠帘之内。
青裙白襦的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铺着柔软狐裘的贵妃椅上，一手拿着桌子上精致的绿茶点心，一手举着碧玉小酒杯，那酒杯的盈绿和手指的白皙相互照映，十分好看。只是她边吃边喝的姿态实在不怎么雅观。
绿茶点心吃到第三块，甜的有些发腻，她再次到了一杯酒，还未放到嘴边，一张放大的脸蓦然出现，诡异地叼住了酒杯，透明的酒液滑过淡色的薄唇，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和苏的嘴里。
“啊……”她霍然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你在干嘛……”
和苏意犹未尽地一笑，“梨花姑娘好雅兴，深夜独自饮酒赏雨么？”
被称作梨花的女子正是白天被和苏带来的女子。此时她的眉头不易察觉的抽了抽，露出一脸无奈又嫌弃的表情，“我在看月亮。”
“哦？”和苏笑的更欢畅，“今夜无星无月，哪里来的月亮？”
“你……一定要寻根究底吗？我是佩服你武功卓绝不代表喜欢你的这张脸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好不好？”
“是梨花姑娘当时说要更近地观赏我的英姿，你不记得了么？”他收了玩世不恭的神情，露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
“我是喜欢美人，但是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大美人，柳叶眉，杨柳腰……不是男人……如果你能穿女装的话，让我看看……”
梨花凑近了去摸他的脸，“这皮肤有女人那么滑么……好吧好像有……可是你有喉结啊，而且长得那么高，多不方便观赏啊，虽然看起来挺瘦，可是明明是个很有力的男人啊……”梨花捏捏和苏的手臂肩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瞬间石化的脸色，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对男人没兴趣？喜欢女人？
他为什么会想着调戏这样的女子？
梨花欣赏够了和苏的身材，撇了撇嘴宣布，“我要去洗澡了，你乖乖的在这站着，不许走听到没？”
如愿以偿地看到和苏僵硬着脸色点头，她笑眯眯地扭头就走。
赵宁的脑袋从珠帘另一端露出来，憋笑憋到内伤，“和苏大爷，恭喜您伟大的辣手摧花大业终于迎来第一次失败！”
和苏露出疑惑地表情，“小宁儿，你就没觉得奇怪么？我们头一天来东都，就遇见了这么个诡异的女子，而且古怪的是……早我们先到东都的来使却一直没有消息……”他看着赵宁慢慢严肃起来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我这不是辣手摧花，你就没有发现我是在探她的口风？这位……梨花姑娘，我们问她名字的时候吞吞吐吐，而这名字也是在……俗气了一点，但是这么貌美的女子，如果是被人特意安排与我们碰面的呢？”
“你是说她另有目的？”赵宁不算发达的脑子终于转

了个弯，“我去把她抓过来，严刑拷打……”
“等等……”和苏的眉头纠结起来。“你怎么不能用脑子想想，如果她嘴硬呢，这么小的女孩子，哭起来怎么办？”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宁比他还要纠结，他最怕女人哭了。
和苏沉默不语。半响之后笑起来，“她说她要去洗澡。”
“啊？”赵宁没反应过来，“关我们什么事？”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北苍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凭什么骂我！小时候你犯了什么错还不是我帮你顶着！就仗着比我聪明点，你……”
“好了好了，”和苏听多了这家伙的数落和哀怨的童年史，“我是说，趁她洗澡的时候进去……”
“你要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赵宁蓦然睁大了眼睛，“虽然你喜欢四处招惹女人调戏过人家美貌少妇偷偷摸过我姐姐的小手但是我都忍了因为你没做出什么太出格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这次绝对不行！人家才几岁？你怎么能老牛吃嫩草！”
“我说你能等我说完么？”和苏用修长的手指扶住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说完他笨他转瞬就变得这么敏感，“我是说我们去把她衣服偷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赵宁着张嘴巴说不出话，偷衣服这件事他还是可以做的，可是万一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他甩甩头想要甩开脑子中旖旎的想法，就看见和苏笑眯眯地盯着他，“为了不让我再祸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小宁儿是不是要代劳呢？”
赵宁盯着他的眼睛，“可以商量下吗？”
“不可以。”
“为什么你突然不花心了？”
“我本来就是君子。”
他没有说不想再让梨花打击了。
赵宁狠狠地鄙视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瞬间跌倒的声音，继而就是梨花扯着拔高的嗓音在叫，“啊，杀人了，杀人了！”
赵宁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和苏的身影。

占座，先复习，回头再来看╮(╯▽╰)╭

占

占

【之十二】
寒夜寂寂。
青石板街空荡荡的，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就没有了任何声音。和苏行走在光线暗淡的巷道里，想着从来到东都发生的种种事情，不知道明日东陌出兵之后会不会就是到了尽头。
往事就像是抽不清也剥不开的茧，他没想到远离了北离三千里，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依然会有人道破他隐藏已久的秘密。那个孩子有着一双洞悉世人的眼睛，凭着一块伤疤就道出了他的身份，凭着一点线索就看透了他自以为是的把戏。
国是国，人是人。他用万劫不复解释他的命运，那么结局又将如何呢？
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曾有温暖而毫无心机的笑容，他有过真正喜欢倾心的女孩；当他不是孩子的时候，他有了身为国主的父亲，却也失去了……很多明亮而温暖的东西。
他其实是恨的。恨北离皇恨卫帝甚至恨自己。北苍侯其实对他很好，赵宁也对他很好，他都知道，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们对他再好，他依旧只是一枚棋子。
对于北苍侯，他是保护赵宁的棋子，对卫帝来说，他是覆灭北离的棋子。不论在哪一方，他都摆脱不了作为棋子的命运。
卫帝是爱着那个名为嘉义的女子的吗？即使是爱，那些也都是前尘往事吧，他终究用厮杀和战争开创了自己为帝的道路，以自己妻子的血为开始，那些所谓的爱，早已经在岁月中化殆尽。若非如此，怎会以自己的孩子为棋？
所以他恨，他被黑色的情绪蒙蔽了心，他想做那掌握棋子的人。
万事万物皆为他手中的棋。
他和那个叫沈离的孩子在有些地方如此相似，在有些地方又如此不同。就像是一片镜子的两面，一面澄净地能照出所有的虚伪自私丑恶，一面却永远隐在与光明相反的黑暗里。
可惜那个孩子或许就要死了。他那样高烧不退，他不去管他，如果沈丘平找到的是一具尸体，知道了他是卫国皇子的消息，那么卫国会用多久灭亡呢？
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却有一些苦涩。为什么想到这些曾经的梦想即将要完成，他反倒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呢？
他缓缓朝着远处吐出一口气。微热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化成一圈迷蒙的白雾。
长长深重的巷道尽头，站着一个带着帏帽的黑衣女子。女子掀开面前的黑纱，那张脸在沉沉的夜色中显得白净而迷人，带着少女的明丽，点亮了暗沉的夜色。
“重婳。”他停住了脚步，很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重婳的眼睛像是瞬间明亮，在东都她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她缓步走来，带着喜悦和一点点惊疑问他，“和苏？”
和苏没有回答，却用微笑回应。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情突然间太过沉重，只是他真的……真的很想再像很多年前一样，在这个女子的羞怯和微笑下……寻找那一点点的温暖。
重婳黑色的帏帽被风吹落，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成美丽的墨线。她苍白的面容有些微红，却依旧问他，“你有没有事，世子殿下又去哪里了？最近东都传言太古怪，我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和苏摇摇头，“我没事。世子也没事。都会没事的。”
“那么……”她微微低了头，“你还记得我吗？”
和苏沉默不语。他还记得吗？他一直都是记得的。他记得十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她，一如往昔苍白如雪却十分明丽的脸。他记得七年前，他在北苍侯府后面的小树林第一次偷偷地吻她。他记得同年，那个人找到他，对他说，你是我的儿子，和我覆灭北离吧。若是成功，这皇位给你。
后来她走了，北苍侯派她去当密探，却把他留在了世子身边，并且收为义子，因为他有最高强的武功，他能最好的保护世子。
但是他又怎么能忘记她？
他依旧什么也没有回答，甚至连微笑都凝滞，重婳却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慢慢抱着这具看起来单薄了许多的身体，闭上了眼睛，慢慢送上了淡粉的唇。
这个亲吻和她眼角涌出来的泪水一样的灼热，却轻的像是落羽一般浅淡而温柔。
“我知道你记得。”她说。
“我……”他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却感觉到重婳蓦然间流的汹涌的眼泪。
她伏在他的胸膛之上，那片衣襟被她的泪水沾染的温热，可是他却慢慢地感到寒冷。
她慢慢抬起那张沾满泪水的脸，那张脸依旧很美，“你知道吗，那天你来见我之前，我醒过一次，我告诉世子殿下，我在昏迷的时候感觉到有人，他要杀我。可是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走了。世子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我熟悉那抹香气，是你，对不对？就在今天下午，我遇到重涟了。他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他告诉我，世子被你押走之前，他就躲在暗处，他亲眼看见你出卖了世子，只是他不能出来，他死里逃生，伤的比我还要重，他根本救不了任何人，他只能跟着你……我想我应该要杀死你的，我是北离的子民，可是我下不了手……”
她朝他凄惨地一笑，“我不忍心看着北离的土地沾染上战火，也不忍心你死，所以……和苏……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将刺入他气海穴的匕首拔出来，无助地看着鲜血涌出来，哽咽地再次开口，“和苏，和苏……”
和苏默默地看着她眼泪肆虐的脸。
“好。”他目光深深，如海一般隐忍，看不出任何悲与痛。
“和苏。”重婳声音发颤。
“我不怪你。”他轻轻侧了头，不再看她的脸。
“和苏……”她的声音颤抖的像是水中的浮萍。和苏却转身拂袖，像是来时一般，平平静静。只是他的脚步几乎是一步一跄，一路的鲜血淋漓。
重婳站在原地，脸上全是破碎的泪光。她一刀刺入他的气海，毁了他的武功，他说不怪她，她能不怪自己吗？是不是他不怪，也便是否定了他们所有的……不可能中的可能？

【之十三】
是该有多坚强，才能无坚不摧呢。
和苏颤抖着双手打开那扇木门的铁锁，铁锁刚刚掉落，他便不可抑制地倒了进去。
桌上的油灯被门外的冷风灌进，微弱地颤动了两下，终究是灭了，简陋的小屋之内只有压抑的喘息声与咳嗽声。
他慢慢爬起来，看着小床上沈离那张被冷汗浸湿的脸，无声地轻笑起来。
是不是从阴谋的开始，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沈丘平看出来他不够绝情，他的确是，他抛却不了往日的旧梦，重婳的一句“娘亲”，让他本来平静地心起了层层波澜，让他想起一个个难眠的夜晚，他也曾如此渴望，渴望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娘亲会出现……可是没有。那么如今的结果……算是万劫不复吗？
重涟没有死，他跟着自己……果然是北离的密探首领，即使受伤也行踪诡异。那么为了借兵，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北苍侯就会知道赵宁已死的消息是假的，他会知道自己策划的一切，自己想要害的北离覆灭。听起来多可笑，多可悲。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路了。
一招错，满盘皆输。
他微微闭了眼睛，疲惫的坐在床边冰凉的地面上，轻声道，“重涟。”
重涟慢慢从床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面容十分平凡，平凡地即使见过也会很快地忘记。但是这样的人也最适合当密探。和苏看着这张脸，语气像是疑问又像是叹息，“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带他走？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么？”
重涟看着床上昏睡的沈离，面无表情地开口，“他醒过，说有话对你说。”
“临别赠言？”他轻笑了一声，像是玩笑一般。
“不知道。”重涟摇了摇头，“他说你要死了。”
清凉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腥甜的血腥气，和苏听着那句话，仍是微笑，“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离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喘息的也更急，蓦然就张开了眼睛。
和苏疲倦地靠近一点，打趣道，“梨花，你要说什么？”
沈离的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靠近后慢慢地变清明。他看了重涟一眼。
重涟沉默着走到了门边。
沈离支着无力的微微抬着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颇为费力，和苏静静地听，却在听清楚后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之十四】
重涟背着沈离离开这座破庙的时候，和苏还在笑。
他笑的眼泪渐渐涌出来，笑的呛咳不止，笑的几乎止不住发抖的身体。
重涟在寂静的街道上飞奔，突然顿住，脚尖急转，看向来时的方向。
那远处起了青烟。红色的火焰慢慢染红了夜幕，瑰丽地像是美丽的晚霞。
他看着肩膀上昏睡的少年，却止不住疑惑，他说了什么呢。说了什么能让和苏疯狂至此，这场大火……是那个男人选择的终结吗？
他是不太相信的。那个男人那么自私和虚伪，会因为失败而死吗？
他听过很多他的传言。关于他的花心和风流，可是重婳总是在说，总是在说他有多好多好，这让他很不甘心。他其实可以做的更好，他可以更专心如一，他对重婳会比他更贴心，为什么重婳会喜欢这样一个虚伪风流滥情的人呢？
他曾不止一次想要见见这个人，想要一次对彼此来说都是公平的竞争，即使你死我亡也是好的。可是知道他或许要死了，他有机会拥有重婳了，他为什么……会觉得悲凉？

【之十五】
时近破晓。
赵宁看着燃烧过后的断壁残垣，稚气未脱的脸上带上一抹寡淡。
重涟平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世子，该走了。东都不安全。”
赵宁觉得东都的风似乎比北离要寒冷许多。他的心里仿佛掠过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他死了吗？”他听见自己平静地问。重涟走近了一步，却依旧是垂着眼睛，毕恭毕敬的模样，可是话中却没有多少尊敬的成分，“虽然我想说是，但是那具尸体面目全非，我却觉得不是。和苏大人是个聪明人，即使武功被废，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死。”
赵宁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会死吗？不，或许他会的。
像是重涟所说，他是卫帝的孩子，那么他计划失败，即使卫帝不杀他，自己的爹也会杀他吧。北离帝不必说，东陌的镇国公也不会放过他吧？
他爱过的女人伤了他，让他万劫不复，他曾背叛过的自己又能放过他么？无论是为了北离，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会抓住他。而他拖着破败的身体，屈辱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不如死了好！
所有人都想他去死，他还会活着么？
赵宁慢慢仰起头，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第一次见他，在那个春日的雨后，斑驳明亮的阳光下，那个穿着朴素容颜清亮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捧起水洼中黑色的蝌蚪，带着明亮的笑将它们放进了小小的水塘。
那样纤细青稚的少年，那么明亮，那么善良。
让他突然涌出了眼泪。
天渐渐亮了。
赵宁转过身，没有看重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走吧。”

嘻嘻，完了

沙发

写得很好很流畅，嗯除了一开始有几处现代语气的引入略显别扭外，后面越来越顺了。说是行文如流水，一笔挥就，我想也不为过吧。
很喜欢这样的小短篇，节奏明快不累赘，人物性格又美好的。
LZ是个高手，希望以后多写些这样的故事，长篇也很好啊。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蜀黍终于有种可以解脱的赶脚了。
@a任怀苏a @水月逐风 @唐霏笙 @lshsdly @鬼面夜叉 @歆love韵 @剑水云横 @明月照花间 @灯水 小伙伴们都来吧，蜀黍觉得这篇文很好看，你们快来抓住L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