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惯例，每过几天就会来墓地看望那个人一次。从马车上踏下我听着背后车轱辘嘎吱嘎吱远离开来，乌鸦惨叫着划破天际。夜晚的气息还是有些冷，微微低下头嗅到领口处的那朵白玫瑰的清浅味道，不，还有比这一朵更甚的香味，从我怀中的三五根用黑色细绸带松松垮垮系在一起的一束白玫瑰。）
（等到声音一切都消失了，浅浅呼了一口气以后，趁着夜色往里走去。脚步很快，对这里已经非常的熟悉了，十年间，从未中断过对这里的访问。）
（就算我一直知道，地底下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棺材，那个人除了奥兰多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站定，来自人类的气息。眸子扫过对方毫无波动，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如平常一样向对方问好。）
：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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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可以是人为，也可以真的只是偶遇。对方敏锐的洞察力让我退无可退，只能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人前。
仲夏之夜，北海的凉风带着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发丝轻飘飘的跟随着夜风来回飘动，额前的几缕碎发搭在镜架上不甚安分。
“夜安，谢米利少爷。”
如何称呼对方，实际上不是一件容易抉择的事情。少爷称呼他为二叔，但是他却有一张比我还要年轻的脸。
夜色暗淡，模糊了彼此的面孔，连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容易被察觉窥探。弯腰将手中的花放置在墓碑前，白色玫瑰和黑色绸带，跟他手里的那束相差无多，也因此泄露了自己为何会来此地。
我只是好奇，一个血族为何会对一个人类奉上自己的忠诚。
十几年的时间都没能消磨掉那份情谊，为了知晓答案我跟着他来了这里。
“您似乎经常来。”
墓地周围没有丛生的杂草，墓碑也显得比别的来的干净整洁。他一定经常来这里，陪着这个安葬于此的人。

（没有询问他来这里的原因或者说我们都心知肚明未曾挑破。看着对方将他手中的花朵放下以后随机把自己那一束斜靠在墓碑上。白色的玫瑰在黑夜中绽放，不染血腥，干净洁白的如同落入人间的天使羽翼，等待着路西法的寻找。在寂静之中就算是最轻微的声响也可以扩大成回音，例如一声叹息。）
：因为常来所以才有幸在今晚碰到了您。
（弯腰将墓碑前几日来的灰尘扫去，就算是灰尘弄脏了自己的白手套素来有洁癖的自己也没有皱眉。四处看了一眼随手寻找了十几根落在地上的枯枝放在一起。站起身来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似乎忘带了些什么。转过头去我看向一旁的青年，开口问道。）
：似乎出来匆忙，有所遗漏，请问您是否有带火柴？
：如果有的话，请麻烦借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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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总是如此客套，让我觉得愧不敢当。”
从衣兜里拿出火柴，蹲下身子替他点燃被他汇聚在一起的枯枝。鲜亮的火焰慢慢变得耀眼，墓碑上的字被照亮，连带着我和他的脸都被火光映衬染上火焰温暖的橘色。
“这十几年您过得好么？”
如果沉默以对，这样的相遇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谈论点什么总比相对无言来的愉快，于是试着寻找话题，最终选定了这样的话语作为开端。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很相似。
“能跟我讲讲您和查德希尔的过去吗？”
枯掉的树枝燃烧着释放光热，夏夜微凉的空气里这样的热量释放刚刚合适。

：噢，如果你一个人奋斗个十年，周围都是虎狼之师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也能做的滴水不漏的客套——不自觉的。
（耸了耸肩一边不在意的说着一边弯下腰去，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纸张。不知几个夜晚在油灯的光芒下用钢笔飞速而认真的将一旁的文件誊抄一次。对于原本就休息不足的自己来说可谓是增加了一倍的工作量，但是十年来却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大略翻看了一下那些文件确认自己没有再少拿什么了以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抬眸看向对方。）
：这十年来……托那个人的福，我过得很好，也许。
（话音落地咬了咬牙那一沓纸张就如同纷飞的蝴蝶一样散落开，轻飘飘的落入了跳动的火焰里。橘红色的火苗如同精灵微笑着张开翅膀将它拉入怀抱。骤然变大的火焰窜动起来舔到少年手指，只是皱着眉头收回手看着肌肤上焦黑的烙印缓慢的复原。）
（在黑夜中发光发热，成了漆黑中唯一的光源。火焰映照在深蓝色的瞳孔中，如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那手写出来的文字在其中四散开去，不知道是否能够传达到他沉眠的那一个国度。）
：过去……？其实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也许还说不定比不上您的少爷所收集到的材料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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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张上的数字和字幕被火焰映红之后能够很清晰的辨认，我也因此知晓他烧给查德希尔的东西是什么。奥兰多少了查德希尔的这十几年，能够如同往常一样正行运转而不至于颓败凋零，大概有大半的功劳属于眼前的这个。
“过的好与不好，都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为了某个人活着，替他做事情，在自己的脑海中设想出对方想要的结局，然后尽力做到最好。偶尔我会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阿斯莫德，没有看到他被人欺负的时候的倔强模样，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我不会是他的执事，不会跟着他来伦敦，会顺从祖父的意愿脱离奈特罗德家。
只是没有如果，而我也并不后悔跟着阿斯莫德。
“收集到的资料只不过是文字描述，我觉得由那些文字描述出的那个人并不值得你奉上你的忠诚。”
不了解少爷的人会觉得他很任性，做事情也不能够完整的设想构思，以至于结果总是偏离设想。但是这样的他让我无法放手，让我想要好好守护。

：这样做值不值得，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站起身来看着一点点被吞噬的纸张，拍了拍手上的灰。扯起面颊上的皮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那最后一点光源最终也是消失了，湛蓝如同海洋的瞳孔里再度只是一片黑暗。我耸了耸肩，把他刚才那句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再还给他。只剩下了炙热的温度偶尔将地上还未完全燃烧完的枯枝在啪的一下灼断。）
：要是这么说，也许在外人的眼里，你这样有才华的人跟着你的小少爷也并不值得你奉献一切。这不过是一个相对而论的概念罢了。你觉得值得，就是值得的，和外人怎么看毫无关系。
：但是在我眼里，这就不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二少爷他啊……如果没有你的话在这个伦敦城无法生存吧。
：就像我没有了奥兰多的话也是没法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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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轻飘飘的没有着落，枯掉的树枝上有乌鸦的剪影。我忽然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他的内心，值不值得有什么关系呢？愿意做这些事情的人是我们自己。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也不同，但是旁观者也未必能懂的当局者的心。
“少爷有点孩子气，有些时候做事欠缺考虑，请您拦着，我也会在一旁看着。”
就算我不说，他也会拦着少爷。阻拦少爷去做那些危及到奥兰多的事情，以及危机到艾格瑞斯的事情。不过他想维护的人里没有那个新来的三少爷。他效忠与奥兰多这个姓氏的同时也效忠着查德希尔。
我希望少爷能够快速的成长，懂得人情世故，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些东西都要通过历练才能够明白，但我又不想让他沾染上黑色的东西。
真是矛盾的心情啊……

：我会的，那么也请你用你的方式保护好他。
：虽然我知道你想要保护他，但是在伦敦，有些事情他应该学会。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他也无法在你的羽翼下度过一生。他只能依靠自己，而现在的阿斯莫德，还差得远。
（看了看天空，长时间的站立感到有些麻木。夜空已经开始有了淡淡的白色，天际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了某种朦胧，太阳快出来了。按照约定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墓园的门口。抬手拂去额角沾上的露水转身微微弯腰表示告别。）
：那么就此一别，修伊阁下。
（用了敬语表示对他的尊重与肯定，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去。在摇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
（终究是沉入了睡眠，在黎明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