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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甄嬛传】甄嬛传全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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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吧里找了好久似乎没有找到全部的阿紫原著番外?之前的帖子里有好多人要,干脆在这里贴出来我找到的番外好啦~~
几篇番外分别以甄嬛,玄清,安陵容,玉娆,皇后,眉庄以及雪魄为视角。
我会先把文字贴出来,然后给一个google drive的共享地址,里面有txt和epub格式的文件~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4-01-03 15:16回复
    玉娆一时兴起,便取了画往太液池去,她记得太液池四月里已有早开的白莲,便想比着画儿去瞧瞧。谁知路上去,远远便瞧见那个人。眼看走得近了,也不好回避,只好微微欠身福了一礼,他便笑:“巧了。”
      她感念那个人那一夜纷乱里细心照顾她,却不肯在嘴上谦让,脱口道:“什么巧,是冤家路窄。”
      “啊!”他一拍脑门,大笑道,“是了!不是冤家不聚头!”
      玉娆听他这话不好,不觉冷了脸,却想这话终究是自己挑起头来的,更觉不好意思。玄汾留意到了,也不好意思,“是玩笑话,不许生气。”
      她想一想,终究忍不住笑了一笑。玄汾于是放心,瞧见她手里的画,不觉微有惊色,道:“皇兄把《秋浦蓉宾图》赏了你?”
      玉娆是不惯撒谎的人,一转念当着他却没说实话:“拿这个来哄姐姐高兴的。”
      玄汾不自觉地脸上一松,自己还未察觉,身边跟着的近侍却发觉了,忍不住“扑哧”一笑,玄汾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向皇兄求这幅画求了许久,皇兄也不舍得,终究他最看重淑妃。”
      玉娆不接口,只问:“你也喜欢这画?”
      玄汾点头:“旁的也就罢了,那双大雁最好。渺万里层云——”
      她极自然地接下去:“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玄汾颇意外:“你也爱读词?”
      玉娆一笑,鬓间一串青玉点珠簪子微微扬出春柳之色:“元好问的好词唯此一阕。”
      玄汾怡然:“大雁是忠贞之鸟。”
      玉娆这才道:“多谢你那晚为姐姐解围。”
      玄汾见她明眸如点漆,秋水潋滟,不觉道:“应该的。”他笑,“这一谢可隔了好久,你若真要谢我,不若把这画儿给我细赏,可否?”
      玉娆明媚一笑,算是允了。
      这幅画,他们看了足足半个时辰,太液池畔清风徐徐,她听他细论崔白笔法如何一改北宋画院浮夸奢靡之气,如何精雕细琢观察,力求写实逼真。
      她想,原来他倒不是不学无术。
      ,末了,考较起彼此笔法,玉娆绘了上苑满林春色,他却只画一枝含露玉兰,花萼微张,含苞欲放。玉娆吐了吐舌头,于是笑:“这也忒懒了,我画了这许多,你却只画一朵。”
      他却不计较她的玩笑,只是端正了脾气:“正因你画了春色如许,我才只画这一枝玉兰。你的画虽好,却失于繁丽,画着太累。我的却太清减了,若合在一起,却是一幅好画。”
      这下连跟着的侍女也好奇了,忙忙问:“是什么好画儿,九王也告诉我们一声儿。”
      玄汾一字一字道:“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宫中的侍女多半不曾读书,于是笑吟吟道:“王爷细细说,奴婢不懂。”
      奴婢是不懂,可是她……玄汾浅笑如松下风,看住玉娆的眼睛,道:“她懂。”


    8楼2014-01-03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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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5 00:5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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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我才得到与姐姐一同出席的地位。父亲对我另眼相看,而姐姐,也对我很好。当然,她一直是对我很好的,哪怕是大夫人威重的时候,她也是悄悄儿对我好。
        她是真把我当做妹妹。
        她那样出色,那样美好,仿佛世间一切美妙的词语加之她身上都是多余,善良,温柔,善惊鸿舞,作琵琶语,几乎,没有她不会的。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若是才情多余,那么美丽,是她最大的优点。
        当然,她不擅长书法、绘画,甚至对药理和香药一窍不通,可是即便这些我通通擅长,也没人觉得,那是我的优点。因为我在这个家中,如一粒无人注视的尘埃。其实我一直暗暗地恨,恨自己虽然和姐姐一样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却没有那样出尘的容貌。
        可是母亲总抚摸着我的额头对我说:“你姐姐是春花灿烂,而你沉静如秋叶,也不是不好。”
        而这个理由,最终成了太后拒绝大夫人而属意我入宫的理由。
        太后说:“阿柔虽然貌美,但性子柔和,不足以母仪天下,安定后宫。宜修的性格,更适合在后宫生存。”
        大夫人对此十分不忿,她生来这样美的女儿,怎肯不让她入宫,于是她力争:“宜修是庶出,不宜入宫为后。”
        这句话,实在是太错了。因为她在情急之中忘记了,太后也是庶出。
        这句话,生生得罪了太后,也断送了大夫人所有的希望。我清楚地记得,那日我默默站在角落,听着父亲、大夫人与太后讨论着我未来的命运,那种跌宕起伏的心情。
        太后的神情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在脑中。彼时的她不过是淡然一笑,斜斜倚靠在座椅上,她的目光还是那般沉稳,可是扫过大夫人的面庞,硬是逼出了大夫人一头一脸的冷汗。
        太后淡淡地笑着说:“哀家是庶出,宜修也是庶出。哀家从未做过皇后,那宜修也就和哀家一样,从妃子而起吧。只是来日,哀家没坐过的皇后之位,总要给自家人坐上去的。”
        这一句话,便定了我的终身。


      13楼2014-01-03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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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我尚有幻想,以为生下了大周第一个皇子,玄凌会顾念我,爱惜我,疼爱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清醒不过地发现,他每次到来时对我的敷衍,我连想都不必想,便知道那是我善良的姐姐劝他来看我的。或许我还应该庆幸,这样的机会,我比甘氏和苗氏的确多得多。也难怪,她们是那样恨姐姐。
          我那些不能言说的怨恨,只消稍稍挑拨,便能惹起她们对姐姐无休止的诅咒与攻讦。
          真好,愚蠢的女人,便只能用来对付一样愚蠢的女人。我便只要站在她们身后,一脸恭谨温和,抱着我的孩子,默默旁观。
          可是我连我的孩子也没有了。他已经会笑,会说话,会喊我“母妃”。真的,姐姐来后,宫中的生活是如此无趣而酸涩,可只要一见到我的儿子,见到他那样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便什么心酸都可以咀嚼着强咽下去。
          我在暴雨中精疲力竭地晕去,醒来时,却是玄凌无可抑制的欣喜若狂:“宜修,你别伤心。老天爷知道你没了孩子,可是宛宛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会是你的孩子。”
          我的骨缝里都冒着森森的寒意。
          为什么?我没了孩子,姐姐却有了孩子!为什么,她的命逼着我的命,她的孩子一来,便索了我儿子的命?
          我实在想不通,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么痛,那么痛,和我的丧子之痛纠在一起,生生逼得我再度晕去。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懂得强迫自己笑,强迫自己把姐姐腹中的胎儿当做自己的胎儿,衣不解带,照顾得无微不至。没有一个人不为此动容,连我自己都相信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确切地说,是为了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死亡。
          我终于如愿。外头的雨声那样大,姐姐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微微张合着,眼睛直直地勾着我,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我忽然读懂了她无声的喃喃,她居然是在说——对不住。
          她秋水般澄澈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握紧我的手骤然失却了力气。殿外的恸哭声激烈地响起,玄凌亦痛哭流涕。我怔在原地,唯有泪珠自觉地不断落下,滚烫着我的皮肤。
          她居然,是明白的。
          我一直以为她善良、单纯,但是蠢钝不堪。她算不清内务府的账本,理不顺嫔妃间的钩心斗角,她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出离尘世生长着。
          可是最后,她居然明白我的恨!
          同样明白的,应该还有太后。虽然她什么都不曾对我说。
          但是姐姐死后的某一日,太后召见我时,脸色却不如平时一般和善。
          太后的神色那样冷,恍若一块化不开的坚冰,淡淡道:“阿柔死与不死,你都失了得尽丈夫欢心的可能。自然,你要是委屈自己,降低一切姿态去博取皇帝的怜悯,甚至不惜做阿柔的影子,凭着皇帝对阿柔的眷恋,你倒还有几分得宠的希望。现在,你自己想清楚,是要宠妃的里子,还是皇后的面子?”
          胸口有细碎而凛冽的痛楚层层渗尽,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平视着太后:“朱府没有其他可以为皇后的女子,千斤重担,太后担着的,儿臣也愿意一起担着。”
          太后静静看了我片刻:“记住你今日所言,不要妄想二者兼得。那样,你才能过得很好。”端然起身转入内殿,只余下一句话给我,“哀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皇后最适合的人选。”
          可是,我怎能不妄想?皇后之位已然在握,而我的夫君,曾经对我那样温柔的夫君,却再也没有回来。我怎可能,不去追寻,不去争取?
          我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哪怕没有姐姐临终那番话,仅仅因为是她的妹妹,同样出身朱氏,我都是无可争议的皇后人选。
          可是这个皇后,真的没什么滋味。因为姐姐的缘故,这个皇后,离我最初的期望,已经差得太远太远。无论我做什么,人们都会不可避免地将我与姐姐比较。她是皇后,嫡皇后。而我,只是继后。由贵妃这个妾室的地位被扶正的皇后。
          我从未觉得姐姐已经死去。从另一种意义而言,她一直活着,活在一个男人永恒的追念与思慕之中


        16楼2014-01-03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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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才明白,那也许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我不该让一个本就美丽的女人在她最美好的时候逝去,成为男人心里永不凋谢永不老去的定格。
            或许岁月,才是消弭姐姐最好的利器。可那时年轻的我,怎么忍得住,忍得住姐姐和我心爱的男人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明明,明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一个啊!
            这样的无可忍耐,终究成了我最不可克制的心魔。我忍不住,忍不住玄凌对一个新来的后来的女人的宠爱,忍不住她们有了他的孩子,而我,却成了无法生育之身。
            我这样忍不住,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大度雍容的姿态,定格成我母仪天下垂爱四方的形象。上自太后,下至皇后冠服,宫人嫔妃的伏拜,无不一一提醒着我——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选择了皇后之位。
            我知道我忍不住,哪怕我明知道,那些女人,不过是姐姐的影子,镜花水月中让玄凌得到片刻的安慰。史美人的鼻子,李修容的手指,端妃的琵琶,敬妃的温婉,安陵容的歌喉……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还有那个,与姐姐神似的甄嬛。
            唯一不太相同的,是华妃,慕容世兰。那个艳烈的女子,以无可匹及的明艳和烈火般的性格,迅速卷走了玄凌的心。
            仿佛是在华妃入宫之前,我的夫君,便开始了他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喜好,嫔妃越来越多,内宠越来越多。正当盛年的他成了风流天子,像不知疲倦的蝴蝶,穿梭于后宫繁丽的姹紫嫣红。
            华妃的出现,让专宠再度成了一种可能。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的女子,撒娇撒痴,娇蛮任性,可是玄凌,照样喜欢,见惯了温顺与柔婉,华妃确是一个另类。连我都不得忌惮,这个越来越凌厉的女子,倚仗着身后的慕容世家和汝南王,日渐嚣张地侵犯着我身为皇后的尊严。
            可是太后也不闻不问。我知道,我自己做的因,必须由自己承受这个果。可我不能不怕,万千辛苦得来的皇后之位,怎能轻易为人动摇。可是我没有办法了,哪怕我成了皇后,玄凌那么依旧尊重我,可他,却不爱我。凤仪宫迎来君恩的日子,越来越少得可怜。
            终于有一日,华妃有喜。玄凌却在属于华妃的欢喜日子里,来到我的宫中。当我正诧异他的不安时,他却告诉我,他的畏惧。
            经过摄政王之乱后,他比谁都疑心,都害怕。功高震主,何况华妃的背后,是军权在握的南汝王。
          我拥住他,默然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盟。


          17楼2014-01-03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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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有疑惑神色,那小内监忙陪笑道:“安氏虽然失宠,可太后吩咐了,一应东西全不要内务府收回,只陪着她一同葬在这里就是。”他有些嗤之以鼻地摇摇头,用怜悯的口吻道:“安氏真是可怜,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天天只对着一堆死物,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闻言心口微微一震,也叹不出什么,只看着那架屏风,他不擅品评绣工的好坏,只觉得上头的洛神真有凌波微步之态,仿佛要步下屏风,走到自己面前来。
            当时听妹妹随口 起时便留了心,陵容是极擅刺绣的,若她看见,定会喜欢。
            只是,这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这样的连城之宝,如同已入深宫承恩婉转的她一样,都只能在午夜梦回的寂静里,如闪电一般迅疾划过脑海——偶尔想想罢了。
            却不想,她真已经拥有。可想而知,当年的她是如何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虽未亲见她的荣宠,然而后宫女子大多出身世家,她是身世寒薄的县丞之女,便这样从次序微末的选侍始,一步一步踏上尊荣之地,临位三妃。
            鹂妃一曲清歌绕梁三日,兼惊鸿之姿,轻易摘取紫奥城万千荣华。
            只是如今被囚冷宫,这一切繁华如梦,多么像一个笑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还未散,便见屏风后有人影一闪。他等了半日不见人出来,略略踌躇,只好进去。屏风后是极阔朗的一间屋子,才是待客的地方。她坐在花阑长窗下,纤手微扬,五彩的丝线便在细白的手指和雪白的绷布之间灵动如蝶。她穿着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头发并不梳成发髻,只如未嫁女子一般垂着几缕,风吹过,便柔软扬起,鬓边簪一支简洁的素白银簪,那样娴静的姿态,宛如初见时的好女子。那银簪他见过,素昔在甄府小住,她头上便只簪着这只簪子。连衣裳,也是那时她常穿的颜色,只是并无镶银丝万福图纹这般贵重罢了。
            当年的她,美如桃花,是风露清韵一般初开的桃花。
            正被回忆撩拨,她抬头浅浅一笑,轻轻唤他:“甄公子。”
            甄珩略略一愣,心中突突乱跳,连对他的称呼,也似当年。\然而,已不是当年了。他稍一转神,已按礼问候,“鹂妃娘娘金安。”
            她停下手,忽而一笑,“我待公子如从前,公子怎么还称我‘娘娘’?”她的声音绵软如三月风,“你瞧我是不是老了,和从前还像不像?”
            甄珩垂首道:“礼制所在,臣不能不遵,绝不敢冒犯娘娘。”
            她看住他微笑,软软道:“你敢只身前来,已不怕冒犯。何必又再拘谨?”


            20楼2014-01-03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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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妻幼子的音容笑貌恍若还在眼前。甄珩心底绞痛,脑中似焚着无数烈火,“你以为佳仪是我故意找来欺骗你,连我自己也才知道,佳仪是皇后和管氏故意找来入局,为的就是因为她相貌与你相似,他们便可为此离间你,让你一心一意恨我和嬛儿,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毁了甄氏一族!你总是 ‘我以为’,你总是以自己的感觉钻牛角尖,何曾心平气和去思量一件事情?!凡事心胸狭窄只往坏处揣度的人如何能不活在痛苦仇恨之中!”陵容本泪水涟涟,自伤身世,听到此处,不觉怔怔呆住。甄珩强自压下怒气,“我何尝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早在甄府时我便知道!可我一早便为顾及彼此身份与族人装作不知,又怎会在你入宫多年后故意找一个与你相似的女子来招惹你?你怎不肯细想,以致铸成今日大错!”
              陵容缓缓落下泪来,无尽的秋光扑到她的脸上,似也晒不干她的清泪成双。“是我,不愿这样去想,不敢这样去想。我情愿以为你对我有情,我情愿这样误会这样去恨别人。宫里的夜那么长那么冷,每一秒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敢回头去想。若不这样认为,我真会冷得发疯!”
              甄珩转过脸,冷冷道:“你再冷,也不要拿别人的血来暖自己。”记忆中恍惚有那么一瞬,在战场上策马厮杀,带着血腥气的烈风扑面袭来,刀刃砍在敌人的骨上会有生硬地阻隔,鲜红的血便喷薄而出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一日的生死交接之后,再刚硬的刀刃都砍得卷了起来。边塞的夜是深沉的墨蓝色,星子的亮是惨白惨白的,风裹着胡沙呼呼地吹,马低头啜饮着清冽湖水,看得久了,那清澈的湖水里慢慢会出现陵容的面容。
              他其实早已察觉,在甄府里舞剑的时候,那隐在雕花小窗后看他的淡淡粉色身影。这样一留神,他笔直击出的剑锋便偏了几寸。
              若不是因为茜桃的温暖开朗,或许他的一生,早已走入一个死结,不复得出。
              陵容抬手抹去脸颊残余的冷泪,静静道:“失礼了。大约你从未见过这样的安陵容。或者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一个蛇蝎妇人了。”
              甄珩轻声道:“我记忆里,你永远都是甄府夹竹桃下粉衫纤纤的女子。”
              陵容掩不住眸中的惊喜和沉静,“你还记得?”
              甄珩似要隐忍,终于还是颔首,“一直记得。”
              陵容微微垂首,唇角泛起轻柔笑意,又取了几枚杏仁吃了,“但愿你一直能记得,只是今日的我你一定要忘记。若以后你还肯想起,一定要是当年的我。”
              大约方才情绪太激动,或许是眼泪冲淡了脂粉,陵容的脸色有些透明的苍白。有风吹进来,无数的纱帷被吹得翻飞扬起,似已支离破碎的人生,被命运的手随意拨弄。
              陵容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贪恋,良久,到底还是轻轻道:“你走吧。等下太后午睡醒来,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甄珩点一点头,“你我之间,言尽于此。”
              陵容的唇角泛起一点黯淡的笑意,“我罪孽深重,你万万不要原谅我。”见甄珩一怔,笑意愈深,“你若原谅了我,以后必定不会再想起我。”
              他心底有强烈的涩意。她原是这样聪慧的女子,一早把话 尽,她明知自己不会原谅她,明知自己余生会想起她,故意叫他这样两难。他转过脸不去看她,“娘娘自己保重就是。娘娘的错,臣不会原谅,也会尽力不再想起娘娘。”
              “尽力?”她粲然微笑,“要尽力做的,势必很难做到。”
              “但是,只要尽力,总会好些。我不会原谅娘娘,也不会费力恨娘娘,因为不值得。”


              29楼2014-01-03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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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愿去想了,唯一甜蜜的一瞬,——他最终,还肯回首一顾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拍上她的胸口,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倚着墙壁软软地滑落下去。她苦笑,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可以由自己做主一回了。有冰凉的泪水再度从眼中滑落,泪眼朦胧中,仿佛还是初见那一日,他温暖的手安抚住自己慌乱窘迫的神情,“安小姐别怕,我是甄嬛的兄长,甄珩。”
                那是他与她的初见。若,人生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便永远不会有今日的分崩离析,泾渭分明。
                那时的他,笑容清澈而甘醇,并无今日的沧桑之色。他的幸福,他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自己亲手毁了。而她一手毁去的,何止是他的人生。自己的,甄嬛的,眉庄的,无一不是支离破碎。
                若有来世,她愿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补偿他自己所亏欠的。
                她困倦地想着,那样倦,终于不愿再想了。风吹过,庭中一本夹竹桃乱红纷飞如雨,漫天漫地都是这香艳有毒的飞花,如梦似幻,如蛊似惑地拂上她的身体,蒙住了她的呼吸。
                乾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一,鹂妃安氏自裁于景春殿,年二十六。


                31楼2014-01-03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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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5 00: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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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鹊桥仙】 ——甄嬛番外
                  夜风中依然带着白日遗留下来的丝丝暑热。这样冷热交替的风,徐徐吹得殿中鲛纱轻拂。玄凌喝得多了,枕着软枕便在冰簟上睡着了。
                    辗转反侧都是睡不着。便起身去看孩子。内殿沉静,胧月、予涵与灵犀都已在内殿睡得沉沉。我见予涵小小娇嫩的脸孔,心内怜爱之情油生。俯身将他自摇床中抱起,轻轻拍着他抱了许久。
                    这个孩子,他的眉眼其实长得很像他父亲,每当他认真地瞧着我,每当他朝着我咯咯地笑,每当他小小的手无知地抚摸我的脸,心里油然而生的欢喜与惊恸交织。幸而,也只是眉眼相像而已。
                    我不由自主地把脸贴在他小小的身子上,予涵,我的孩子,你是我在寂寞深宫里唯一的依靠。
                    正想着,听见灵犀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忙放下了予涵去看灵犀,她其实睡得很香。清明月光下的灵犀愈发玉雪可爱,这是个剔透的小人儿。一母双生的兄妹,灵犀长得更像我。替他们盖好锦被,嘱咐了乳母几句便出去了。
                    月华清明,照在殿前玉阶之上,如水泻地,十分柔和明亮。太平行宫的月色依旧如昨。隔了那么多年的月光,依稀是我初承恩宠的那一年,在某个在狂欢中难以掩抑哀伤的夜晚,遇见了月下带露的夕颜花。
                    夕颜,如乳如烟的月色下,桐花台的一角遥遥掩映在葱郁高大的树间。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他的清颐姿态仿若刚自云中来,满天星光离合在他身后,远远浮离于世俗的尘嚣之上。
                    不过是无心的偶遇。当时不觉得怎样,世事的纠葛,竟是由此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天际扑棱棱飞过数只喜鹊,羽翅张开的声音划破深宫的宁静。冰簟前的玉阶上随意撂着一张澄心堂宣纸,墨汁淋漓写着一阕秦观的《鹊桥仙》,字迹渐渐潦草,是玄凌醉酒前书下的。翻月湖上凉风暂至,宣纸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月色如水宁波,今日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鹊桥横渡银河,如许相思终可倾诉长夜。
                    唯有我茕茕独立于翻月湖边,看白莲如盏朵朵盛开。身后,是玄凌睡梦中略带沉重的呼吸……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一年,不过也就是前两年的事。甘露寺下的长河中,他与我泛舟湖上。繁星如明亮碎钻倒影湖中,如行舟银河。他执我的手,我伏于他膝上,他的声音是三月檐间的风铃,轻轻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我婉转接口,“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他轻声笑,拢我于他怀中。他怀里,永远是这样清洁芬芳的气息,似矜缨中淡淡的杜若清新。


                  32楼2014-01-03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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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又似那一日,禅房外是开得如云锦样繁盛的桃花,粉红芳菲凝霞敷锦,春深似海。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袍上,倏忽便被吸得无影无踪,只觉热热的一抹,更像是他隔着衣料的皮肤的温度。他语带哽咽:“嬛儿,这世间,我只要你。”
                      终究只是我和他奢望的一个梦。只是梦境那样清晰,他怀抱的热度仿佛依然留在身上,久久不去。
                      桃花谢了榴花开。
                      忍顾鹊桥归路。鹊桥是来时路,亦是归路。
                      那一日的榴花开得这样艳,蓬勃如灼灼的烈火焚烧。初夏晴好的天气,他的话语一字一字如澎湃冰雪浇覆下来——玄凌,要我回宫,要我重返他身边。也是意料中事,还是有这么一天。只是,玄凌,何其残忍,要他来亲自宣读旨意,要他亲自接我回宫。
                      明明是初夏的天气,我却只觉得从头到脚凉成一片,就连全身的血液也好像冻结了起来,心中只是一片再清楚不过的伤痛。泪眼迷蒙中,他的面容开始模糊,就好像小时候梦魇一样,明明知道是一场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半副皇后仪仗的气势来接我,我不得不归。
                      也许,并不是旨意的缘故。命运的峰回路转,我抵死挣扎,终于还是要回到玄凌身边——在他身边笑靥如花,在他身边克教子女,在他身边做他的宠妃,周旋于后宫女子的心机谋算,与他白首偕老。只是这样的白首偕老,我低低叹息——与尔偕老,老使我怨。
                      只是我,无路可退,亦无路可去。后宫,玄凌的身边,是我命定的归宿。无论我多么不甘心,我一定逼迫自己,要甘心。只有甘心,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我所要保护的所有人。
                      我已经失去了这样多。不可以,再失去更多。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似水流年,曾经七夕那样一轮明月,还照在天涯那一头。只是那月光,再也不能照耀我幽闭的心情。
                      我无奈闭目。漱漱的泪光里,隔着来时路回头望,再好的月色终究也是凄惶。
                      这世间那么大,容得下我与他的,只是甘露寺后山一座小小的禅房。终于这禅房,也不能再容下我和他。他的穷途,亦是我的末路。
                      那一刻,我与他离别。五月石榴花里形影相对,扑落落的落花声,绵绵地只叫人黯然销魂,唯别而已矣。
                      他执意牵着我的手走到御前,走到那明黄服色的男子面前。终于,不得不放开手。几乎是奢望,我与他,终于还是走到尽头。
                      静夜白莲生香,盏盏如玉。没有朝朝暮暮,亦没有久长时。我与他的情分戛然而止,甚至再没有机会告诉他,那一日的分离,并非是因为他亲口读出那份旨意。
                      我唯一能做的,是把另一个爱慕他的女子送去他身边,好好地,永久地照顾他。
                      玉隐,我的妹妹,你甚至不告诉我,你和他过得好不好。
                      传言中,你们如斯恩爱。
                      我只希望,没有我在身边的他,有你的照顾,有你的爱,你们会好好的,做一对世俗里恩爱的夫妻。
                      而我,必须在后宫与前朝的翻覆里,保住你,保住自己,保住孩子。


                    33楼2014-01-03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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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没有久长时,亦没有朝朝暮暮。我所剩的朝朝暮暮都尽数归了眼前这个男子。明黄一色,刺痛我的双目。
                        如瑶华的月渐渐黯淡了。月上中天,满庭风来,湖水轻拍岸边,我静静举起玉箫,吹的仍旧是那时我们同奏的那一首《长相思》。请容许我,在这相似的深夜里,凭一抹七夕月光,借一缕清落箫音,安静的思念你。
                        箫声回环曲折,凄楚悲凉。那林间的宿鸟,也被歌声惊动,扑扑飞起。


                      34楼2014-01-03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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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天】 —— 玄清番外
                        玄清回到王府时已经月上中天,初七的月色有点黯淡的黄,辉色洒在清河王府深茂的花树丛里,隐隐有了几分凄凉之意。他微微黯然,又是七夕了。再好的月色都已经过去,也再没有一晚的月色能抵的过当日。她回眸对她微笑,小舟泛于河中自行漂泊,她说,“你瞧,月色多好。”
                          月色多好,他怅惘地想,再美的月色都比不上她真心的一笑。与她相识多年,她其实甚少真心的欢悦。
                          几乎在宫中每一次见面,她都是不快乐的。那样绝美的容颜,被隐约的哀伤覆没。只是再如何伤心,她,执意不肯落泪。是那样倔强的女子,情愿把心事寄托在琴声里。呜咽婉转的琴声游走在深宫回廊梨花如雪的转角,是她难以低诉的心事。
                          谁也不曾看破,惟有自己,目睹她一次次的萧索和黯然。她的伤心之后是自己的伤心。
                          玄清摇一摇头,极力想摆脱这样的回忆,他自嘲,还有什么可以去想,她已经是他的淑妃,后宫中最得意的女子。
                          庭中阶下,几张凉簟随意铺在那里,却是人去簟凉。玄清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这么晚,玉隐应该已经睡下了。
                          不见也好。他总是潜意识地想要避开玉隐,也许是因为她那双酷似心底牵念不忘的人的眼睛;或许是害怕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炙热又痛苦的光芒。让他害怕,那样相像的眼睛,那样相似的情意,只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姻缘总是错落……
                          其实,玉隐也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很好,她温顺、她爱他、她为他把王府中的一切操持得井井有条、她是他的侧妃,唯一的。
                          他无声的叹息,只是,自己爱的,是她的姐姐。
                          月亮已经升至半天,树丛中无数飞舞的流萤,在这些带着寒意的蓝色微光中,那平正高大的屋宇,檐上蹲伏的镇庭兽,显得格外幽异和宁静。
                          流萤,那些美丽的萤火,曾是她执了他的手一起看,被她轻轻拢于手心,复又放出。她只是微笑,如白莲绽放于河心。那么美,他几乎感觉晕眩,即使粗陋的佛衣,依旧无法掩盖住她的风华。


                        35楼2014-01-03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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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清踏着满地密匝的树影走进永慕堂准备睡下。忽然斜眼看见旁边玉隐居住的积珍阁依然有蒙胧的烛光透出。
                            她还是这么晚睡。
                            忽然有一个清婉的声音在身后怯怯地唤:“王爷。”
                          他知道是玉隐,回过头去温和道:“你还没有睡么。”
                            玉隐微微踟躇,终于还是走上前,“妾身在等王爷回来。”她微微迟疑,“今天是七夕。妾身想与王爷同饮一杯。”
                            玄清道:“其实你不必等我,我在外面,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玉隐只是摇头,道:“妾身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妾身知道,只要妾身一直等下去,王爷终究会回来。”
                            玄清脸上微微一怔,她这样的情意,叫他害怕,也叫他不忍。原以为娶她只是阴差阳错,以为是各自的无奈,以为她只是受淑妃所托来照顾他的人,于那次救他于困厄之中。只要这样相安无事相处下去就好,就好。
                            他待玉隐很好,虽然只是侧妃,但是他不会再娶了,他会尽力给她正妃的待遇,给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给她持家的权力。只要这样秋毫无犯地生活下去。
                            可是直到娶了她,直到淑妃在自己面前说“浣碧一直喜欢你,她对你的情意不比我对你少.流朱早死,她是我的妹妹,你要好好待她。”
                            直到淑妃含泪转首:“我成全不了我和你的,不能连她也不能成全。”
                            他才猛然惊觉,浣碧对自己的情意。
                            那名女子,最初不过是在为她预备芳辰前见过的,跟在槿汐身边,一色青碧的衣衫,容颜如清水莲子、新荷初绽。他并不介意,宫中美丽的女子这样多,从前的母妃、后来的纯元、还有如今的莞贵嫔。他殷殷叮嘱了不宜请贵嫔往太液池边走动,浣碧忽然笑了,眼风一闪,如水含烟的眸子灵动而清明,道:“王爷是要给我们小姐惊喜么?”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侍女的眼睛那么像她.然而自己还未及答话,她含笑望着自己道:“我们小姐从不在金珠玉器上用心,王爷的法子小姐必定会欢喜的。”
                          不知怎的,忽然被她的话打动了,手不自觉地握住身边那枚小小的矜缨——里面藏着怎样一个秘密呵。
                            但一想到她生辰那一日,看到为她而开的满湖莲花,心下忽然舒畅地愉悦了。


                          36楼2014-01-03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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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碧,她曾经安静的侍立在那个女子身边,相伴左右。在她小产时奔来向自己求助,在她成为废妃离宫后陪她隐居山中。
                              可是他眼里只有那个女子,怎会再看见其他。是什么时候呢,她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情意?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竟是他忽略了,那个叫浣碧的女子追随自己身影的目光。
                              不,她现在不叫浣碧了,也不再是淑妃身边如影子一样的侍女了。她叫玉隐,淑妃的义妹,甄府名义上的二小姐,名列族谱。
                              他微微叹气,本想拒绝。可是举眸看见她恳切渴望的目光和一脸的倦容,终于还是不忍别过头去,他说,“好罢。”
                              虽然是这样勉强的答应,玉隐却是无比欢喜,伸手来拉住他的衣袖,满目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玄清忽然觉得愧疚,自己答应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她竟会欢喜如斯,难道自己,的确待她不好?
                              随玉隐的脚步进去。多久前,他也是这样跟随着玉隐的脚步,走入那个女子的禅房。也是这样静悄悄的夜,然后玉隐走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然后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她轻轻唤他——六郎。那样温柔,是彼岸隔世的呼唤。如许深情挚意。
                              玄清一个恍惚,玉隐已经坐在他面前,桌上的菜都是他平日爱吃的。玉隐抱歉地微笑,“妾身不晓得王爷什么时候才回来,这菜热了好多遍恐怕已经不那么可口了。要不妾身再让人重新做了来吧,请王爷稍候。
                              玄清温和道:“不用了,这就很好。”说着举筷尝了一箸。玉隐仔细看着他的神情,生怕他皱一皱眉头觉得不好。
                              玄清只是吃了,并没有一丝不喜的神色,玉隐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举起筷子陪着他一起用。
                              夜凉如水,夏虫在草丛间的鸣叫一声近一声远的传了过来,难得和他坐的这样近,细细看他吃饭举筷的一举一动,玉隐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北窗洞开,偶尔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桌上一盏红烛微微摇动,光影离合之间,他的脸反而看的不真切,有种蒙胧的温和与哀伤,让她长久等待的心怦然一动。
                              风近乎无声,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周遭似乎安静得过了头,只剩下他手中筷子上细细的银链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玉隐有些坐卧不宁,不自觉地伸手去抚摸鬓角十分光滑伏贴,袖子是否平整光洁。虽然这是在他来之前已经察看过无数次确保仪容美好的。玄清察觉到她的不安,抬起头来一笑:“这衣裳很好看,很衬你。”
                              玉隐惊喜地笑,“真的么?”
                              玄清淡淡微笑:“真的。”
                              她这才安心微笑。她这样爱他,只有他说好,她才会觉得真正的好。就像那一日,他和长姊挽手走在一起,忽然目光落在跟随身后的自己身上,见自己发髻边斜簪了一朵杜鹃花,随口道“很好看”,便这样没来由的爱上了杜鹃,那样柔弱婵娟的花朵,其实并不适合用来簪戴,那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是因为他说好看,于是春日里簪在鬓边的,永远只是那一朵娇弱的杜鹃。
                              她的目光微微黯然,只是自己再美再温顺,他的眼底心中,都只有她一个。
                              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这近乎良辰美景的独处时光,这样难得,怎能够哭。玉隐晓得,他待自己其实并不是不好,那样客气,视她如正妃一样尊敬,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往往不会拒绝。
                              只是,成婚十四个月以来的每一个夜晚,除了新婚那日他在自己身边和衣而眠,以后的日子都在永慕堂中一人度过。
                              几乎每晚都可以瞧见,雪白窗纸上他如剪的身影和微默的叹息。
                              和他那样近,终究,也只是隔在天涯两端。
                              这样的距离,让她几乎失去希望。
                              他已经说过,他会待她很好,他不会再娶正妃。甚至连外间的人都传言,他对这个出身颇有争议的侧妃这样好,为了她连正妃也不纳。可是谁晓得,他竟然,从来也不曾碰自己一下,从来都不曾。


                            37楼2014-01-03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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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5 00: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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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一句话惊动了自己的心?“长夜孤苦伶仃”,曾经那个女子对着自己抱膝而言,她说“我几乎是看着星沉月落,整夜整夜思念着你。可惜,你不能一直这样来看我。”
                                他惶然举目,泪水迷蒙的浮光里,眼前这个女子用这样的话来求他。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全是眼泪。
                                他曾经这样用心承诺过,“嬛儿,我不会让你再哭。”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没有再伤心过。直到那一日,他亲口对着她读出了让她返回宫廷的圣旨。她的泪水,终于再度落下。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替眼前的人擦去满脸的泪水,那双眼睛,他不容许它们再饱含泪水。他轻轻说,“你别哭。”
                                玉隐忽然觉得他瞧他的目光无比深情而专注,摇曳恍惚好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猛然一惊,仿佛从他沉醉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个女子的倒影。心几乎绞痛起来,绞痛到说不出话来。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他这样深情望着的,并不是自己。
                                然而不由自主的,双手慢慢伸出去,抓住了他的衣襟。她这样唤他,“六郎……”
                                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的,可是她依旧贪恋,这一刻他目光中近乎痴怔的狂热与深爱。哪怕,是虚幻也好;哪怕,他贪恋着的,是另一个女子。
                                 他低低喃喃,“嬛儿……”伸手揽她入怀。紧紧,紧紧,仿佛害怕再度失去。
                                然而,他终于失去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像那一日瓢泼大雨中,她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感情,投身于自己的怀抱之中。雨水那样大,哗哗哗哗,是清凉的芬芳,漫天漫地都弥漫着她身上温柔的气息,盈满心与意。
                                他终于,紧紧,紧紧揽她入怀。
                                雨水渐渐模糊了她带泪的笑容,只是他知道,她在自己怀中,那样真切,再不是隔着人世迢迢的遥远的一个梦。
                                夜更深了,满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房中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迹,只余一室的黑暗与沉寂。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窗户外,呼啦啦,一只喜鹊扇着翅膀飞了过去,惊动了七夕寂静的黑夜。


                              39楼2014-01-03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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