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她自此便有了每天都来这儿听一场戏的习惯，与戏班内人也渐渐熟络起来。都是不难相处的人，亲近起来很快。一来二去，倒成了这儿的熟客。
本以为在这小镇的这段日子，也就这样了。只是未想到这日突发了个状况，倒是将一切，都生生搅乱。
这日杜尔迦愁眉苦脸地抱着件戏服，看着衣衫上一大片口子不知所措。要说戏服这种东西忒娇贵，保养起来还是很费劲很烧钱的。修补一下的费用也不少，别说这还只是普通裁缝的价格。东方爱一看这衣服，是立马就明白了情况，以为杜尔迦是担心经费，便忍不住要出口说钱由她来付。话到一半生生打住，看杜尔迦那副样子，并不像是要失大钱的肉痛，更似乎……是对这衣服本身的苦恼。
“怎么了，衣服破了……怎的不找人去补？”
杜尔迦抬头看了她一眼，皱皱眉：
“我知道。可我们戏班子那裁缝这两天并不接活计，且他为人……”
杜尔迦面露难色。瞧这样子，大概因那裁缝为人死板，不是接活的时候绝不工作，且极难相与。不过看着道道尔戏馆里那一套套戏服的精致程度，也能瞧得出来这家伙是个手艺很不错的主儿。
也难怪纵使裁缝脾气古怪，也要一直保持合作。横竖受点儿气，要到的是东西，这点气班里的人还是能够接受的。况且艺高人横，人有这个资本呀。人可以大发脾气大甩脸子还让人看着无可奈何地哀叹，你能么？你横的起来么？
这么想也只能苦涩一笑自叹着靠着人家吃饭少不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回我去吧。”
洛基的自告奋勇，不止是杜尔迦花羽，便连托尔也诧异得紧，一双剑眉蹙着，想从自己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弟弟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惜是失败。
“不过……我想让小爱姑娘和我一块儿去。”
他话锋陡然一转，对准了僵在那儿不知所措的东方爱。
“胡闹，你办事哪有让客人跟着你去的道理。”
托尔不知是不是想要摆出个兄长的架子来，硬是冷着张脸可惜是失败。一旁边的杜尔迦花羽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洛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洛基见着，倒笑了，言谈间一派的事不关己：
“你们都想到哪里了，我不过提个议，决定权可都在她手里哪。”
这下子矛盾焦点又落在东方爱身上了。她暗自奇怪，瞥见洛基暧昧地朝她小，不知其所以然。又看着托尔三人的脸色各异，心知其话中话不是她能听得懂的，只能佯装啥也不知，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挺好的呀。本来我此行就是来看风景人情，还能顺便让洛基给我带个路。”
同时还配合地向洛基眨眨眼。洛基一愣，转而笑得更开。敢情这姑娘是误会了，还是……
“那便这么办吧。洛基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赫菲斯托斯那家伙很难伺候，你可得见机行事，别惹毛了他。谁叫他老子是班主，都得看他眼色行事呢。还有就是……”
说着花羽扫了一眼东方爱，继续道：
“照顾好东方小姐。”
这最后一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遗言……东方爱心里默默吐槽，但也说不了什么。看得出四人中数花羽辈分最大经验也老到，本应敬他为先。就是平白无故地觉得，托尔看人的眼神扎人了一些。
这日天放晴。三春气息温暇，很快让东方爱的心情愉悦起来，并不自觉地哼着小曲儿。她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洛基是听不见的，未想到洛基到底也是个唱戏的，耳朵何其灵敏，一下子就听见了东方爱哼的曲子。还别有用心地欣赏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
“小爱小姐这曲子唱得真心不错，据说也曾是我等同行？不知可否赏个脸，改日让洛基听您一曲？”
这话说的倒也很诚恳，看得出洛基很重视。只是……她迟疑了会儿，面露难色：
“可我曾发誓今生不再唱戏。”
洛基显然没想到这一茬，在那儿愣了许久说不出话。正当她想要开口说几句时，却突然又豁达地笑起来：
“看得出小姐很喜欢戏，也是个优秀戏子。可您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就不让您为难啦。真遗憾呢，只希望这辈子有幸能听小姐妙音。”
她其实有一瞬间想开口说“我有以前录下的作品”，后来想了想，还是生生掐在喉咙里。既决定尘封一切，又何必再提，何况她不想永远停留在过去，要让人看，也该看看现在的实力。
真当她东方爱多年不练，就荒废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