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投石问路
昨天晚上在学术会堂演了我们第二次排的《天堂隔壁是疯人院》。这个戏上个学期首排,到昨天演出是第三次,参加那个武汉市的一个名字很长的比赛,记不得了,反正这不重要。
几周前听说可能要重排《天堂》,我有些惊讶。上个学期演完之后的反映,都说看不懂,一段时间内我也认为这是个很不成功的大戏。其实我们演员也是,都不是十分地清楚这个戏的精神内涵,甚至不是很清楚它到底要讲些什么、在讲些什么。这是一个点很散的先锋戏,很难把握它的中心点,最大的感觉就是令人迷惘。起先我觉得要选这个戏参加比赛,多少有些不谨慎;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昨天演完,我听到了评委几乎令我不敢想象的话语,评价之高,出乎我们很多人的意料。之前评委在评小戏的时候对情节的合理性、完整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当时我和花就在下面嘀咕,到时候看我们的戏,那还不要崩溃掉了她们,因为《天堂》几乎很难整理出逻辑性很强的剧情。我们,至少是我觉得肯定要被挑出很多毛病来了,但没办法,硬着头皮演吧,只有在外在的形体、台词上多下工夫弥补一下了,还望评委嘴下留情了。
说实话,我是在评委点评之后才对这个戏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什么是先锋剧?我之前仅仅理解为思想偏激的、表现手法激烈的、情节极其离奇的(但至少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现在的理解是对传统戏剧欣赏方式、甚至对文艺作品欣赏思维方式的一种颠覆。小烈在观众提问的时候提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这出戏到底想说些什么?”评委帮兰补充了回答,原话我记不清了,但这几句话使我豁然开朗。这出戏并不像传统的作品那样有一个中心思想——我们从小到大都习惯性地要明确中心思想、文章主旨等等很明确的东西,而且黑、百,好、坏十分清晰的作品——而是通过演员在舞台上的表现给观众呈现出一个个真实或是虚假的场景,这个场景本身并不像传统戏剧那样传达给观众一个明确的信息,而是要观众自己去揣摩,它讲了什么、它反映了什么、对我自己有什么影响,甚至是启发。
《天堂》就是这样,情节上就是在疯人院,一群疯子在演戏,至于你看到了什么,那就是你观众自己的事情了,我觉得这就是投石问路,很另类,或者是很高明。这样的表演方式观众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你不可能直接从台词上明确地得到你要的信息,演员至多只会给你有那么一点意思,而非常模糊的提示语,用惯性思考,只会走进死胡同。比如说《天堂》,咪咪说过“天堂的春天最美丽”;吴所说“听起来,就好像是天堂”并且最后他复活,像天使一样从“天堂”里走出来;里白有“也许,那儿,就是天堂”的话语。这些台词都是在很安静的内心戏的时候出现的,因此是具备提示性的作用的。它要求观众多思考,到底什么是天堂,哪儿又是天堂;而不是纠缠在表面情节的逻辑联系上。
比如说我,我对“天堂”的理解,就是每个人心中的一个理想状态,各人有各人的不同。对吴所来说,有人听他讲话,那就是天堂;对里白来说,从自己变得市侩开始,就离开了天堂……那么对你来说呢,哪儿又是天堂呢?这就使人能够很客观地看待自己:吴所追求的“天堂”是病态的,至少是不符合现实的;那么我们呢,我们自己所追求的“天堂”是否也像戏剧里一样偏激,或是另普通大众不可理解呢?
第二点理解,重点在“院长”身上。删改以后“院长”就不再出现了,但其作用就有如东方不败之于《笑傲江湖》一样重要。“院长”始终干涉、阻挠疯子们寻找自己的天堂,要疯子们按照他(她)的设想发展。最后,吴所死了,他找到了他的天堂;里白市侩了,他丢了他的天堂;而顾忌和咪咪呢,他们都改变了原来的生性,顾忌胆子很大,咪咪又很老实,那我们该说他们是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呢,还是改变了实现的方式?但不管怎么样,这都给我们展示了在追求自己理想的过程中遭遇困难后的结果:“死亡”、“放弃”或者改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