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一章:
脑袋混沌的翻过身,意识还很模糊的时候,依稀感觉到四周满是沉暗。
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像是装了铅块一样,带着嗜睡过久的钝痛感。
因为熟睡而遮住脸颊的长发,随着缓慢的转身一点点滑落到床单上,朦胧睁开的视线里,看到窗帘交接处小小缝隙递进的阳光,才发觉已经是白天了。
要收拾一下就去酒吧……
伴随着大脑第一个反应,Krystal拖着沉重的身体,努力清醒的想要起身的时候。
顿住。
不,不用了。
原本疲惫的瞳孔被空滞填满,摊开双手,躺在床上。
安静平缓的呼吸着。
不用再去酒吧工作赚钱了,因为……
断断续续的黑白画面闪过自己的脑海。
记忆有些断片呢……
自己接到电话,从医院跑到十字路口。
很远很远的时候,看到姐姐跪在路边哭泣。
怀里躺着一位老人。
好像还在下雨。
雨滴是黑白的。
街道是黑白的。
只有…鲜血是红色的……
而自己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站在那里。
像傻瓜一样。
像,傻瓜一样。
微微蜷缩起身子,双手交握垫在耳侧,整个人弓起后背窝在被子里面。
这些…并不是梦。
但是麻痹大脑的冲击感,以及浓烈的悲伤过后,翻涌而上的,却是解脱。
自己竟然会有解脱的感觉。
那种,从很小年纪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被钢琴搬离,对姐姐开口说不喜欢弹琴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那种枷锁束缚感,从身体里抽脱而出。
好像随着逝去天国的奶奶,消失掉了。
所以奶奶你一定会觉得……
用被子捂住半个脸颊,眯起的略微湿润的眼眶,越发紧缩的身体。
这样想的秀晶,是坏孩子吧……
顶着蓬乱的头发,krystal没有什么精神的一步一步从阁楼上走了下去。
发生那件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
自己只是,闷在房间里,嗜睡。
好像把很多很多年起早贪黑的日子,都睡了回来。
而大姐,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敲敲房门问自己要不要吃饭。
依旧体贴的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要答案。
胡乱的理了理肩上的长发,krystal走到客厅的时候,厨房里传来林允儿活动的声音。
“噢,醒了呐。要出去么?”看到要进洗手间洗漱的Krystal,林允儿关掉了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温和的笑道。
“内……”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闷在房间里太久了,再正视上允儿眸子的时候,几乎觉得这张熟悉温柔的脸庞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简短的应声后,似乎觉得自己该主动再说些什么,Krystal看了看地板上似乎是买回来不久的新鲜蔬菜,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轻微低哑道:
“这些是……”
“你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所以今晚给你做些好吃的。另外,也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哦。”依旧是柔和平缓的语调,林允儿慢慢的一边说着,视线一边跟随着手上的抹布擦拭水池边缘。
“内,我会早些回来的。”Krystal看了看允儿的侧脸,似乎比平常更加温顺的应和着。
听到Krystal的回应,在洗手间的房门闭合声之后,林允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侧视了一下对方刚刚所在的位置。
关掉的水龙头,一滴水珠,缓慢的,滴落。
……
秋季的雨似乎繁密而又粘稠,非是倾盆的样子却又一滴一滴下落的断不下来。
街边的小旅馆前是积满了雨水的小泥坑,雨水里沉淀着泥沙,却也透映得出人的倒影。
Krystal一步一步的顺着这样的街道边沿踏了过去,最后停在蹲在小旅馆台阶旁边的身影边。
“欧尼。”
“来了呐。”穿着黑色风衣的Jessica停止了对水洼里面自己倒影的注视,缓慢的站了起来,声音清晰的道:
“我们走吧。”
直到俩个人到达殡仪馆的时候,Krystal也是一直跟在Jessica的后面。
看着那抹越发羸弱的黑色身影。
除却那一天,自己赶到事故地点,远远看到的,双手捂住头的姐姐,闭着眸子,痛苦的足以刺透人心脏的尖叫声。
沾满泥水的,崩溃的,挣扎的想要起身的样子。
努力跑过去的自己,被止不住哭泣的姐姐,拼命的扯着衣衫。
在那一句又一句撕裂心肺的帮帮我,想要重新站立起来的哀求之下。
最终还是,和姐姐一起,无力的,跪倒在,身体冰凉的奶奶的身侧。
和姐姐一起,陷入那无尽的泥泞之地。
再次抬起头,看着眼前,温柔的把白色纸风车折放入奶奶骨灰那一阁的Jessica。
“奶奶,因为还没有很多钱,所以,只能给你一个这样安身之处。”Jessica微微退后,正襟,柳眉微皱,目光却依旧柔和的轻声道:
“你也是,不喜欢这样的我,才选择离开的吧。”
“从来没经过您的允许,就以这样的身份想要去守住您。您一直很坚强隐忍的养育我和秀晶长大,告诉我们要自尊自爱,但是真的…很抱歉,作为孙女,我…并没有成长为您和爸爸妈妈,希望的样子……”
“欧尼。”原本安静站在后侧的Krystal,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打断了Jessica的话。
用手轻轻触了触妹妹的手臂,Jessica制止了想要说什么的Krystal,正过身,安静了一会儿,继续对着奶奶的遗位带着浅淡的微笑道:
“可是奶奶如果在那一边的话,应该不会有无尽的化疗和病痛吧,会过得更幸福的吧。而且,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也不用,担心奶奶清醒的某一天,害怕着想着怎么对您,解释这样放弃尊严和原则的自己。”有些清哑的声音,带着某种颤抖情绪的声线,在说完这些之后,停顿而又转而缓缓的平复: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以后的我也会带着秀晶,像您说的一样,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