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ther hide nor hair
杳无踪迹
芬顿-伽瑞虽然个头很小,但想法却一点儿也不少——一个喜怒无常、满脑子奇思妙想的男孩;别人都想得到,却不说为妙的事儿,他总能大声说出来。当其他的孩子看到了潜在的危险而踌躇不前时,小芬顿会直接往坑里跳。这一点为他赢得了一定的尊重,而且让他的生活变得刺激有趣;但也为他的人生增添了许多麻烦。
芬顿的父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但这并不影响芬顿思念父亲的心情。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一个显然不关心他的父亲呢?再说,就算家里只有芬顿和他的母亲也已经够忙活的了。芬顿的母亲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总有人说芬顿继承了他母亲的气质。但芬顿坚持认为,自己的性格是独树一帜的。
芬顿和他母亲经常吵架——往往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让芬顿决定离家出走的那场争论发生在一个漫长而又辛苦的一天的傍晚。事后的结果证明,如果这两个疲倦烦躁的人保持距离的话,故事的结局可能会好得多。
芬顿的母亲把晚餐放在了桌子上。芬顿仔细地打量着它。一小块疙瘩状的软骨扭曲着泡在肉汤里,一堆土豆泥像珠穆朗玛峰一样耸立在它周围;在旁边,被挤出的绿菜汁里浸着一坨蔫了的蔬菜。
“吃饭。”芬顿的妈妈说。但芬顿依然盯着盘子没动。
“我不饿。”最终他说。
他妈妈看着他,芬顿知道她马上就要生气了。不熟悉她的人可能觉得她还挺冷静,但芬顿看出她火爆的脾气正在烦扰她,距离爆发只隔着一层薄纸。
她一直盯着芬顿,直到芬顿的态度软化了下来。他切下一块肉,在上面涂了一层土豆泥,然后把整块肉送到嘴边。他坐在那里,然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咀嚼。他嚼的很慢,好像要用整个晚上的时间来吃完这一小块肉。
“把蔬菜吃掉。”他妈妈用叉子敲了敲他的盘子,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盘子里毫无生气的几根蔬菜,感觉到有好几种说辞在脑中逐渐成形。而其中的一种,几乎会不可避免地引致其他事端。他想把这些句子锁回他的脑子里不说出口,但其中某些想法就像一块瘙痒一样,抓挠它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一切都说出来。
“噢,你自己去吃这些该死的东西吧。”他说。
他坐回他的椅子,感到有一种卑鄙的满足感淹没了他。他看着他的母亲,等待着她的反应——他不用等很久。各种各样的词汇从她嘴里翻滚着出来,有些听着很陌生。“自创词,”芬顿想道,“这会儿生气的时候刚造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一些只在特殊的场合说的话。”无论是哪种,芬顿都知道自己没有再次开口的机会了:他母亲一人就已经把两人份的话都说完了。
她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上楼。“这真不可思议,”芬顿跌跌撞撞地跟在母亲身后时想道,“原来耳朵被捏住会这么疼!”然后他被推了一把,摔进了他的卧室。他被母亲告知了他是个多么不明事理的孩子,她明天不想再看到他。但她这句话说得有点太早了——她关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芬顿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可能是他喜欢说的那些恶劣的词组,他可以看到它在她心里挠得发痒。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克制住,但是失败了。
“我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你父亲要离开你。”她说道,然后关上了门。
芬顿只是站在那儿。刚开始他觉得有点冷,有一种空虚得哗哗响的感觉,好像他正在从高处坠落下来。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被怒火包裹了。他能感觉到它在他的腹腔里咆哮,犹如有人往他的肚子里塞了滚烫的煤炭一样。当他站在那里,静静地愤怒的时候,他决定要让他母亲为她说的话付出代价。他要伤害她——用甚至比刚刚他被她伤害的更大的力度去伤害她。
有那么一会儿,他坐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他母亲的话。然后他爬到了椅子上,把躺在衣柜顶的小旅行箱拿了下来。那个旅行箱是他和母亲出去的时候他经常用的。他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抱出了满怀的袜子。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但他觉得在他要去的地方,他需要很多袜子,还有足够的勇气和执着。当他蹑手蹑脚地在房间里转悠,偷偷地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母亲正坐在楼下的厨房里,双手托着脸:“我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啊,”她自言自语道,“我说了多么多么过分的话啊。”
等到天黑,芬顿静悄悄地打开了卧室的窗户。他可以看到隔壁村庄亮着的灯光,大概在两三英里外。他把他的小箱子扔到了院子里的灌木丛中,然后他转身把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窗外,脚钩在排水管上,向下爬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