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彩呈现】静夜私语（凌远、念初）

此刻，我慵懒的躺在床上，慢慢的翻看你的电子相册，你的样子从青葱年少意气风发，到霸气刻薄忙碌疲惫，再到温暖大度苍白病弱，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如此不紧不慢的把你细细端详。凌远，你的念初60岁了，彻底的退休了。终于不用再争分夺秒，不用再绷紧每根神经随时准备面对那些棘手的工作了，我有大把的时间了，让我好好的想想你吧。<?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你曾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你最后悔的事就是18岁那年死皮赖脸的缠上了我，然后把那么单纯的我拖进了你那个注定乱七八糟的世界。你说，如果重来一次，你一定会远远的看着我，不去招惹我。我当时，气呼呼的打掉你的手说，“你嫌弃了我一辈子，临了还嫌弃我！我陪你走南闯北，给你养儿养女，你.....”，我想说更多的话，来舒缓那悲伤的气氛，可是我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17岁那年那个雨后的黄昏。我一定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迎接那个邂逅。我一定会在你叫出我的名字之前，先叫出你的名字，然后戳穿你借钱的小阴谋，在你目瞪口呆之际主动问你的宿舍电话。如果时光倒流，我林念初也要生猛一次，倒追你一次。因为我知道，在以后的岁月里，你会带我进入更广阔的天地，你会给我足够的惊喜和感动。
一个人的很多事情，除了她自己，无人可以分享，即使是爱人。凌远，你知道吗？我起初，并不怎么看好你。我们那次邂逅之后，你不断的电话我，我一直都没怎么搭理你，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而且我开始暗暗的喜欢周明，对，就是那个揍你了一顿，从此扬名医学院的你的师弟周明。如果你生前告诉你这件事，你会不会气急败坏的找周明算账？会不会事事给他小鞋穿？可是，你也不止一次的说过，你最爱的老婆和最靠得住的兄弟，在本质上相似的可以合并同类项了。如果，我们当时真合并了，你会怎样？
有些事情就等在你人生路上，不管怎么做，他总会发生，比如你的身世和我们的相爱。那天下午，我参加完彩排后以抄笔记为借口去找周明上自习，刚看了没几页书，三牛就冲进了自习室，张望了一圈，看见周明劈头就问，看见凌远了吗？我想起你排练时坐在钢琴后懒洋洋的样子，赶紧告诉了他们。没成想，三牛拉着我和周明就去剧场找你，然后在那个暗淡的空荡荡的小剧场里，我看见了趴在钢琴后面的你。没有了少年天才的不羁轻狂，也没有了追求我时的赖皮模样，那么安静，那么悲伤，那一刻，我心动了，爱上了你。凌远，这是真的，你别笑我。

然后，就是那些压在你心头的纠结不清的痛苦记忆。但是，在这些痛苦中，你还记得我18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吗？实验楼旁小花园的躺椅边,你向我絮絮叨叨的说着你已是重病的生母和时时纠缠不清的生父，然后说：“我这样的人，真是不配缠着你的。”那一刻我突然发飙：“凌远你是不是真看上了孟清，我没她漂亮，我不够聪明，我就说你是个花花公子.....”你试图给我解释，而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只记起那一年间，我怕你挨打，躲被窝里偷偷为你担心流泪。而你，偷偷带我回凌教授家给我做好吃的，陪我上自习做我的医用活词典。我挥舞着双手泪流满面，直到你把我拥在怀中，我们两个的泪水流进了吻在一起的唇间，苦涩中透着甜蜜，就像我们之后的生活。<?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你生母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很冷漠，即使对我也不怎么说话，你知道吗？你爸已经知道我俩的事，他找过我好几次，让我劝你重新回家。我很着急，却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我已经进院实习，而你早已毕业留校跟随导师徐克做了住院医。我和少白分给了王老师出急诊，一向很忙的急诊室，那天出奇的清净，我正向少白讨教办法劝你回家，周明电话给我(那是我的第一部电话摩托罗拉的，粉色的，你给我买的，还记得吗？）说你在手术室晕倒了，应该是胃出血。那是，我第一次见你躺倒在病床上，虽然你一向身体不好，常常胃疼，但一直没真正倒下过。可能那时的我还小，看着面无人色的你，是真的吓坏了，远没有后来的淡定自若。我请了假，陪在你身边，当时的医院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根本没有像样的病人餐。外面也没有专门卖粥的粥店。于是我偷偷的借了木思良的酒精炉在宿舍里给你熬粥，可惜火候太难控制（当然主要原因是，我水平太差）熬的不是夹生，就是糊锅。好不容易，我感觉有一次不错，端到你面前，你喝了一口就吐了，难受的不行。也该着我倒霉，全院宿舍大检查，把我的炉子给没收了，还得写检查。你知道这件事后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自己娶老婆不是娶来给自己熬粥煮菜的，是娶来负责小鸟依人，貌美如花的。可惜，我什么都没做到。
就像你的身世，让我看清楚你其实是一个等待爱的可怜孩子，进而爱上你一样，你那次生病让我们住到了一起。你坚决不再搬回凌家住，我又实在不放心你，于是，你乘机邀我住到了你曾和生母共同生活的家里。我们开始了真正的共同生活，我还没有毕业，当时的我们都没有现在的孩子开放，大学期间公然住在一起的少之又少，三牛、周明、老程、少白、思良，刘星常常到家里来玩，每每三牛调侃你无证驾驶，你都摆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追着他闹......

快乐的时光分外短暂，很快我就面临着毕业分配。我的成绩不错，但也不算最好。何况家又是外地的，那些日子，我心中惴惴，除了参加第一医院的考试外，还去了新城的其他几家医院，连私立医院我都有进去过，可惜被他们过份的热情吓了回来。那时，你已升了主治，那个比你还轻狂的的导师正抓着你和周明拼命做手术，每每回家你都累得倒在床上，一边骂着徐老头惨无人道，信誓旦旦的准备明天就去把这个狂妄老头“休”了，一面已经呼呼大睡了。而我，因为面临毕业，有了大把的时间来彷徨无措多愁善感。我喜欢在你睡后描摹你沉静的面容。那时候你还是小护士心中的美少年，23岁的你，最大的烦恼就是被那个缠绞不清的生父时时骚扰，其他的，我们这些医学生最痛苦的外语、手术等问题你都没费多少心就轻松搞定。那时候的你只是单纯的泡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后来那些庞杂琐碎耗尽心力的乱事。如果一辈子你能那么轻松，即使让我们两地分居我也认了。可是当时我不这样想，我想时时看到你，即使我们不能像一般的夫妻那样同时上班下班，也会在医院的门诊大厅、电梯间偶尔相遇，说上几句话，不忙的时候一块吃顿午餐，想见你的时候几步路就可以看见你。这是当时我所有的期盼。而这份期盼越强烈，我的心就越忐忑。我想和你谈谈的我的想法，可是，我又怕你去找凌教授帮忙，托关系，毕竟和我竞争的都是我的同学，特别是和我关系最好的刘星。而你也一直不主动问我工作的事，我们的交流，就是打闹，臭贫和偶尔的情话。似乎我永远不会毕业，我们永远不会分离一样。

我突然发现更文上瘾，工作之前更文先。哈哈。
另外，我和刹那芳华12是同一人。为了不让某些人说我不务正业，我才临时又穿了这个马甲......

一年一度的系统表彰大会是忙的焦头烂额的小医生小护士们共同的期盼，用少白的话说，为了给接下来的一年积累八卦素材，必须得看，调班也得看。我坐在拥挤的会场里，耳边是少白、思良她们兴奋的议论，眼睛却只盯着前排的你，我看你最后一个走上领奖台，从市卫生局长手中接过奖杯，神色淡然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回到你们科所在的位置，将奖杯交到三牛为首眼巴巴看着你的一帮人手里，最后坐在了一个角落。台上领导们的热情洋溢，台下伙伴们的激动兴奋，似乎再与你无关。
前年，你去世十周年的时候，院宣传科的老陈曽在你的纪念专刊里，发表过自己的一副画作。题目叫领导风范。画中的你坐在一办公椅中，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拿一份文件，左手抱在胸前，神情严肃，眉间微促，似乎在和对面的人讨论问题。那副画那么逼真熟悉，以至于我看到的一瞬间，像现在看你的照片一样，忍不住用手轻轻触摸。
但是，当我接下来看关于画作的文字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按照你对他的了解，你肯定猜出他写的内容来了吧。对，极其“严谨“，“科学”的论证了这种坐姿的领导风范，既严肃又亲民。面对这种意淫文字，我们这些真正熟悉你的人除了在自己的圈子里作为笑料谈谈，并没有去真正写点东西辩驳，连一向丁是丁卯是卯，这种性格愈老弥坚（秦芳语）的周明都没反驳。我们总不能告诉人们，你这样坐仅仅是因为你常常胃疼，这个坐姿令你稍微舒服一点？如果我们中有人说了，你会不会气的出现在他凌晨的梦里，把他骂醒呢？

回头说那次颁奖礼，你以所谓的领导风范坐在角落里，只是文件换成了手机。我看着你越来越低垂的身体，想起我们相恋五年来的种种。很多次你绷紧的身体在我的怀里渐渐放松，很多回，你的怒火被我没脸没皮的撒娇耍赖搞败。而我是那么喜欢吃你包的馄钝，喜欢听你多半温柔偶尔范二的歌声，喜欢看你睡熟时沉静俊秀的容颜........，难道仅仅因为心中的不甘和骄傲就放弃吗。我半个月来懵懵懂懂的内心，一下子清晰明朗起来，我掏出手机，准备短信给你，才发现你的一条信息正躺在信箱里：“念初，你工作的事，是我不对，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昨天我已联系青城人民医院，他们同意接收我，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陪你一块回去，如果仅为了工作和前程就放弃自己的爱人，我和许乐风有什么区别！”我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机械的挤出座席，穿过空荡荡的过道，朝你走去，而你似乎有所觉察，回过头，站了起来。恰在此时，掌声雷动，会议结束了。我们在纷乱的人流中紧紧拥抱，耳边是三牛调侃的口哨。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们这个医院远不像我们身上的白大褂一样洁白无瑕。我工作的事，你根本没惊动凌教授，而是直接以辞职为要挟，央了张院长向卫生局多申请了个名额给我。照理，我的留院并不妨碍刘星，但是不知从何处又横插进了一个周瑞把刘星彻底挤走了。这么多年，刘星和我没有任何联系，连带对少白都爱搭不理，我只听说她做到某医药公司销售总监，然后随夫出国了。
后面的三年我们的生活忙碌但平静。你最大的困扰无非还是许乐风，而我则就是病人的那些事儿。第一次看到病人在眼前死去，我足足有半个月缓不过来，眼前总浮现出那个不满10岁的小女孩的笑容，她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却无力挽救她，我一遍一遍的回忆治疗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无数个如果在我脑海里纠结。我第一次碰到交不起医药费的孩子，看他明明还需观察却只能出院回家，第一次看到狠心的父母扔下病弱的孩子……
你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医生应该站在上帝的位置看待病人，而不是走到他们中间陪他们一块悲喜。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又怎么能真正做到呢，因为，毕竟我们不是上帝，很多时候我们无能为力。
凌远，你知道吗，这些年拜你所赐，我已经成为名人了，病人们管我叫林妈妈，有一年，媒体还要多煽情有多煽情的宣扬我的事迹，讲我照顾早产儿如何细致耐心，对待病人如何像对待亲人一样周到体贴等等。其实，我从从医那天起，就特羡慕那些能拿的起放的下的医生，而我却永远做不到，因为这个当年惹过多少麻烦，挨过你多少骂啊。这几年，年纪大了，懒得约束自己了，顺着性子来，结果还成劳模标兵了，上哪说理去。不过，这也说明你辛辛苦苦努力坚持的十年，没有白费，现在医生的处境比以前强多了。

做住院医的那几年，我似乎总在哭。为同情病人哭，挨导师的骂哭，为和你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哭。现在回忆起来却那么甜蜜温暖，恨不能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永不向前。
这几年，我跟学生们说起当年我们经历的那些医疗纠纷，她们就像当年的我们看文革一样，觉得可笑。是啊，那些事情想起来那么可笑，那么不真实，却曾经真正存在过，并影响了很多人的人生。比如，你的导师徐克。在没有任何操作错误，一切程序合乎规范的情况下，就是因为术后并发症致患者死亡，骄傲自负了一辈子的徐老师就被无端的撤职了。而徐老师不像后来的廖老师，廖老师平时人缘好，即使被你撤职，大家----包括身为院长的你，都同情明白他的委屈。而对于徐老师，全院上下除了你和周明这样的嫡系，都在质疑这个骄傲刻薄的老头儿。再无容身之地的徐老师，离开了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医院，携全家移民了。

徐老师走后，他的两个弟子你和周明，成为各个上位者拉拢的对像。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你被破格提升为副主任医师，分了一套房子。而我也借你的光，提前1年升了主治。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除了你越来越阴郁的心情。徐老师不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好老师，他不像廖老师那么宽厚温暖，也不像周明那样严厉公正，他鄙视笨人，挖苦善人，特招人嫌。但是，对于真正看的上眼儿的学生，那是真上心。从本科实习算起，他整整带了你十年，只有像他那样的天才，才能让跳脱高傲的你，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沉下心来死磕技术，而且，他在经历过众叛亲离的人生苦难之后的那种豁达到自恋的个性，也深深影响了你，使经历身世之惑，丧母之痛的你更加成熟坚韧。很多年后，你辗转得知他死讯的那一晚，你在阳台抽了很久的烟，然后回到卧室，对着正侧身哄小昱睡觉的我说，念初，你知道吗，我特别难过，就像另一个我死了一样难过。那时的我们已经年过不惑，习惯了把内心的感受和对方分享，而倒退十几年，当时的你却把那些不平和愤怒以及对自己前程的迷茫乃至对整个行业的困惑深埋心底。

那个时候，我到处求人，终于把我的班调的和你一致，然后兴致勃勃的拉着你泡在我们新分的房子里，讨论装修方案。终于，你被我挑起了热情，竟然自学了pro_e，将我们的设计画成三维图，细细斟酌。当我们把所有的设计细节搞定，准备找人施工的时候，我们俩却分别遇到了不同的问题。我怀孕了。你不要惊讶，这件事情，我没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我自己都一度忘记。你我一起多年，之前从没有意外怀孕过，是因为我们都格外小心，但面对逐渐稳定的生活，我放松了防护，有时候你一撒娇，我就答应了你不带套的请求，而至于吃避孕药，以我晨昏不定的作息是常常忘掉的。也许是我潜意识里渴望有个孩子了吧，总之，我是真的怀孕了。我记得很清楚，当天晚上我准备告诉你，你却碰巧出急诊手术，没有回家，第二天，你胃病犯了，我下班回家，看你正抱着靠垫在沙发上辗转。我立马忙着给你倒水找药，彻底把怀孕的事忘了。第三天，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我的事，你便把你的事儿，告诉我了:你被邀去休斯顿医学中心访学。我看到你眼中的神采，那是自徐老师走后，从没有过的。于是，我也特兴奋的和你一起准备起出国的事情。两个月之后，我们去了休斯顿，出国之前，我以回家探亲为借口，请了假，找了个医院打掉了孩子。

凌远，我常想，遇到你之前的我，就像山间的小溪，欢快清亮，在野草杂花间叮叮冬冬，然后在某一个旱季悄然离去。遇到你就像小溪遇到大河，被你的强悍裹携着一路向前，经历无数沟壑险滩，看尽各色秀美山川，最终将与你一起在某一个海湾静静长眠。哪一种生活方式好呢，其实并没有定论。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还是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选有你的生活。如果你愿意做藏匿山间的青石，我就蜿蜒缠绕你身边，如果你想做奔腾的江河，我就努力向前，直到投入你的怀抱，感受你那温柔的霸道。凌远，你就是我的宿命。我们共同生活的点滴都是明证。比如在美国的6年。

刚到美国的时候，你和我走了两个极端，你特兴奋，我特郁闷。在此之前，你虽也明白美国医疗技术水平比国内高出很多，特别是在肝移植方面，但几次走马观花的年会和一些干巴巴的文献数据总没有真正跻身其中感受深刻。在国内的时候，你是个“精的猴子似的能偷懒就偷懒的人”，到了国外，你的好胜心和紧迫感让你一下子变了个样儿。你每天几乎忙到半夜回家，甚至有时彻夜不回，回家说的最多的还是工作。那一年我彻底明白我嫁的人不止是天才还是工作狂，而当时的我则恰恰相反。我刚去的时候，没有朋友，没有工作，每天除了出门到街口买两个面包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呆在家里，对着厚厚的英文医学书发呆。对于资质一般的我来说，考医师证太难了，况且当时我也不能确定你在美呆多久。时值冬季，我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在休斯敦温暖如春的阳光下，望着楼前的人工湖，想念着国内的老师朋友、忙的脚不沾地的门诊、我的小病号，以及医院门口的麻辣烫。

这样，在令人发狂的寂寞中过了有一个月吧。有一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的一边啃面包一边在纸上乱画，你突然回家了。我是一个毫无条理的人，但你却特喜欢整洁，为了不让你厌烦，我总是赶在你回家之前把自己杂乱的痕迹抹掉，装出一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样。你的突然袭击让我醉生梦死的生活状态暴露无疑。你拿起我丢在书桌上的面包，看了眼我手忙脚乱扔在纸篓里随手乱画的纸张，以一种柔软而又不屑的语气问，“你每天就吃这个？就无聊成这样？”，我低着头准备迎接更高分贝的批评。而你却没了声儿，一抬头才发现你正脸色青白的顺着墙角软下去，我吓得赶紧扶住你，你靠在我身上缓了回说，”可能有轻微出血，开了注射用药，在我包里。”

那一夜我守在你床前，看你憔悴瘦削的脸颊配着凹陷发青的眼窝，惭愧无限。在国内的时候，我俩生活上的所有琐事几乎全是你在做。那是因为我当时在做比你更忙更累更没点的住院医，但是到了美国我事业无望，为什么不能彻底死了当医生的念头，全新全意收拾好家，照顾好你呢？第二天，我毅然决然的告诉了你我的决定，满指望你欢欣雀跃，因为，我清楚的记得你说我应该负责小鸟依人，貌美如花的，这两条做了家庭主妇的我做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没成想，你先是愣在当地，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起身坐正了说：”念初，我一直觉得你和周明是我们这帮人中最适合做医生的，我们来的太匆忙了，你不适应也很正常，别早下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月，如果还是没有进展，你就先回国，我一年约满再回，好不好？”“难道你不想你老婆貌美如花，贤惠持家？”。在你少有的严肃认真的鼓励面前，我突然心情大好。你重新躺下，一脸严肃的调侃道：“我死后，墓碑上一定要有这么一句话：这是一个为医学奉献一切的人，包括妻子的貌美如花，贤慧持家”。
两年之后，我拿到了执照。而你也开始了走走停停的访学生活。我在随你从一个州到另一个州的不断迁徙中，虽感疲惫，但看到了很多，学到了更多。我30岁生日那天，你突然对我说，“念初，我们买栋房子，定居下来吧，好好的享受享受，生一堆孩子，带他们玩遍美国。”你当时兴奋向往的神情，我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