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钢琴和它的水果吉他
城南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了。墙面也脏兮兮的，灰黑色，显得没精打采的。
哦，你能想象它其实原本是米黄色的吗？
沾满了油污的吸油烟机的风筒小心翼翼地伸出窗外，轰隆隆地响着，管口和四周的墙壁都黑乎乎的，看一眼都知道那上面是怎样一幅油腻腻的光景。
这筒子楼看起来颤颤悠悠的，几乎要被列入危房的行列。
楼上住着一个年轻的钢琴师，他叫边伯贤。
边伯贤是这楼上唯一的年轻人。
没有年轻人是愿意住在这里的，他们都在为了市中心那昂贵的房价而拼命工作。
楼上楼下的老人家都挺喜欢他，因为他会在晚上弹一些悠扬舒缓的曲子，他们不懂那些曲子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听着舒心罢了。
钢琴师似乎并不缺钱，但他始终不肯搬走。他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不大的房子里被一张双人床和一架旧钢琴填得满满的，墙上挂着一只老钟，钢琴旁边的角落里立着一把吉他，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那架钢琴看起来也年岁久了，木质的外壳裸露着，没有着漆，本该洁白的琴键也有些发黄，却被边伯贤打理得很干净。
还有那把老吉他，每天必然是要擦两遍，不让它落一点灰。
其实钢琴师是不会弹吉他的，曾经也有人试着教他，却被他嬉笑着赖掉了。
边伯贤在一家酒吧里弹钢琴，他负责下午场。
下午六点一过，边伯贤就该下班了，他照例走到吧台边，点了一杯加冰威士忌，按照惯例，他要等到夜场摇滚开场，那个吉他手上台，演奏一两支曲子，等到威士忌里的冰块都化干净了融进酒里，再一口喝光杯里的酒才会走的。
边伯贤喜欢一边晃着酒杯，一边盯着圆台左侧的吉他手看。吉他手长得高高瘦瘦的，眉眼也端正好看，背起吉他的样子简直可以引得酒吧里的所有女人为他尖叫。
酒保看见边伯贤一边愣神一边兀自地笑，几乎要冲上去晃着他的肩膀问一句：“先生，你还好吗？”
事实证明他很好，意识清醒，条理清晰，说话连贯，当他看见吉他手冲着他走过来的时候，眯起眼笑了笑，顺便招呼酒保给了他今晚的第二杯威士忌，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吉他手走近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酒杯磕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冰块不安分地敲击杯壁的声音。
显然吉他手发现了他，每天都在同一个位置望着他的人。
“一杯百加得。”吉他手走过来，冲着酒保打了个响指，酒保小哥朝天翻了个白眼就去调酒了。
“先生，可以请你喝一杯吗？”吉他手转过身，一只胳膊轻佻地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插着裤兜。

边伯贤转头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那颗新染了头毛的脑袋上，冷哼了一声。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种搭讪方法既老土又招人烦吗？”
“坐在台下直勾勾地盯着别人，这种方法比较入时？”
“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无意冒犯。”
“啊~荣幸之至！”
边伯贤转过头不再看他，专注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吉他手也觉得讨了个没趣，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悻悻地回到了台上。
新的演奏又开始了，边伯贤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添上了今晚的第三杯威士忌，不过这一次，冰加得有些多了。
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间酒吧里。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的酒吧还不像现在这样装修富丽，可演奏的曲子也还很少，只有几首曲子，翻来覆去地轮换着表演，那时的鸡尾酒还没有这许多的花色。
那时的边伯贤还是音乐学院大四的穷学生，缴过学费之后几乎身无分文，租着最便宜的旧楼房，也买不起练习用的钢琴。
酒吧老板是个比伯贤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待伯贤像弟弟一般，照顾着他，又是下班不急着走，就请伯贤喝一杯酒。
边伯贤从此习惯了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盯着台上表演夜场摇滚的人发呆。
准确来讲，大多数时候，他都盯着台子左侧的那个吉他手。
吉他手似乎注意到了他，回过头冲着他笑了笑，又转回去专心地波折吉他弦。
那一笑，让边伯贤慌了神。
趁着休息的空当，吉他手跳下台子，朝着吧台走过来，冲着酒保点了点头：“给我一杯果酒，不加冰的。”说完就站在了边伯贤旁边，也不看他，专注地调整着吉他弦的松紧。边伯贤摸摸耳朵，觉得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一杯果酒呈到眼前，边伯贤终于没忍住地笑了。
“大男人喝什么果酒。”
吉他手也笑了：“因为我不能，也不想喝醉。”声音竟是意外地好听，低沉而浑厚。
吉他手喝完了杯里的酒，准备回到台上去，临走前瞥了一眼边伯贤的杯子：“烈酒加冰，还是少喝点吧。”
说完，留下边伯贤错愕地盯着他的背影，兀自地走开了，边伯贤手握着杯子感觉指尖都发凉。
说起来，酒吧里新来的那个吉他手跟她还有点像，不过他可没有那小青年的一身痞气，那点儿东西，留着骗骗小姑娘可能会好使一点儿。
往后的几天，每晚吉他手都会坐到边伯贤旁边，要一杯果酒，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上几句。

这样过了快一个月，边伯贤已经习惯了下班后等着吉他手过来，一起喝杯酒，再看着他弹两首曲子；吉他手也习惯下午早早地来到酒吧静静地看着边伯贤弹钢琴，纤长的手指跳跃在琴键上，沐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伯贤很瘦，穿着薄薄的线衫，刘海理得顺顺的，露出半截修长的颈子，与后背练成一道形状优美的曲线，一双手真是好看得过分，指尖翻飞在琴键上，好像在跳一支舞，足以勾绕所有人的目光。
“你他钢琴弹得真好。”吉他手照例点了杯果酒，倚着吧台说。
“你吉他弹得也不错。”边伯贤笑了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谢谢夸奖。”吉他手也笑了，眼尾都跟着唇角扬起来，画成两道优雅的弧。边伯贤这才看清了，吉他手长着一双温柔的桃花眼，总是盈着一汪水。
“嗯，牙也挺白的。”边伯贤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吉他手没忍住笑出了声：“谢谢，一天刷三遍呢。”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朴灿烈。”
“边伯贤。”
========
想到这里，边伯贤喝了一口酒，眼神又飘到了台上的吉他手身上。
无论从弹吉他的样子来说，还是从身形来看，他都太像朴灿烈。
可他不是朴灿烈。
========
边伯贤也不清楚那种每天看着朴灿烈就会心情很好，想给表演结束的他递一杯水的小女生情怀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有一天，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走到后台准备区，接过朴灿烈手里的吉他，看着他仰头喝下自己准备的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边伯贤看了他一眼就慌了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绞着手指垂在身前。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生长，就像贫瘠的土地上奋力破土的小苗，要不了多久就会连成一片茂密的草地，或是半路夭折，无疾而终。
事情的结果分为好坏两种。
边伯贤感到手心里渗出了汗，努力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等他好不容易建设完毕抬起头来，朴灿烈却比他先开口。

边伯贤小心翼翼地掀开琴盖，单手按在琴键上，弹出几个简单的音节。钢琴的音色不算很好，混着钢片振动发出的杂音，可能是钢片有些锈了，或是落了很多灰进去，杂音也比一般的钢琴多，不过边伯贤并不介意。
边伯贤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满足地合上琴盖，轻轻抚了抚。
朴灿烈盯着他好看的手指发呆，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灿烈，这钢琴拿去退了吧，家里放不下的。”
“不行，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灿烈，退了吧，我不要钢琴也可以的。”
“我说了不行。”
“灿烈！我还没问问你，你哪里来的钱买的钢琴？”
“我没用家里存的钱，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边伯贤不说话了，握起朴灿烈的手，使劲地揉着那长年按吉他弦磨出来的茧，摸得就流出了眼泪。
那是边伯贤长大以来第一次哭。
朴灿烈一看见边伯贤的眼泪就慌了，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通，把他的脑袋揉进自己的怀里。
“朴灿烈，你是不是又偷偷多找了一份兼职？”
边伯贤的脸埋在朴灿烈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
“我……我没关系的，不累。”朴灿烈笑着，手臂圈着边伯贤又紧了紧。
“你做了多久的兼职？”
“没多久……”
“我问你多长时间！”边伯贤挣开他的手，双眼红红的，看着他。
“一年多吧，我没事，你真的不用……嘶！”话还没说完，边伯贤就朝着他的肩上狠狠地招呼了一拳。
“朴灿烈你是不是有病！一天三份兼职你还嫌累不死你自己是不是！”
朴灿烈揉了揉肩膀，又笑着上前扶住边伯贤的手臂。
“那你看我累也受了，苦也吃了，钢琴都买了，再退掉的话我不是白吃苦啦。”

边伯贤的脸上还挂着眼泪，突然就吃吃地笑了起来，一哭一笑弄得朴灿烈有些发懵。
“那我收下了，以后买东西要跟我商量！”
“好，快去吹蜡烛吃蛋糕吧。”
“朴灿烈，我要听你给我弹吉他！”
“那我教你弹好不好？”
“不好，我会弹钢琴就行了。”
吹蜡烛的时候，边伯贤被自己那个满是少女情怀的愿望逗笑了。
他许的愿望是和朴灿烈永远在一起。
=======
回想起这些边伯贤总是带着很满足的笑，晃了晃酒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冷了，冰块还没有完全化掉。抿了一口酒，按了按太阳穴，感觉脑袋被那吵吵闹闹的音乐塞得有些发胀。
=======
朴灿烈依旧每天喝着各种口味的果酒，连他附上的亲吻都是水果味的。
他们相拥着入眠，月亮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和树影窥视者他们，老挂钟的钟摆划过了一个又一个弧线，角落的木钢琴偎着那把旧吉他。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朴灿烈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是朴灿烈在音乐学院的同学，说他们要组乐队缺一个吉他手，问朴灿烈愿不愿意加入。
朴灿烈思索了许久，不想离开伯贤却也不想以后让伯贤吃苦。
朴灿烈最终还是走了，只留下了那把木吉他，让伯贤等他回来，却很少跟伯贤联系，到今天整整三年了。
边伯贤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青筋在手背上一跳一跳的，与他那双好看的手很不搭调。
好像等不到他了啊，边伯贤自嘲地笑了笑。
水果味的旧吉他还陪着那架木钢琴，可是边伯贤却只剩他自己了。
“喂！三杯加冰烈酒，你的胃还要不要了？”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边伯贤怔愣着，不敢回头。

“伯贤。”
“你怎么不看看我？”声音里透着足足的疲惫。
边伯贤慢慢转过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那人剪短了头发，更显干练了，眼睛里也红红的，不似原来清亮了，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有些憔悴。
“灿烈，你……”
“伯贤，我回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
朴灿烈伸长了胳膊把边伯贤揽进怀里，揉着他的后脑勺上软软的头发，紧紧地圈住他。
边伯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进鼻腔里的满是一路旅途的尘土味，那股水果香怎么闻不见了呢？
他们一起回家，回他们的家。
今晚的月亮很好，悬在天边散着柔和的光，他们躺在那张老旧的双人床上，听着挂钟滴滴答答的声响，静静地对望着。
“这三年你好不好？”朴灿烈支起脑袋，一只手轻轻抚着伯贤的脸。
“我现在是文化团乐队里的钢琴师了，酒吧哪里也还在帮忙，你的吉他我也帮你收拾好了，你呢？没有什么要跟我说说的吗？”
“我很好，赚到了钱，你也不用那么累，专心弹你的钢琴就好了。”
“回来就不走了吗？”
“我回来看看，可能还是要走的。”
“可能？”
“挺晚了，快睡吧。”朴灿烈改为一只手环住伯贤的腰，绕开了话题。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日光洒在木钢琴上，温柔地笼着它和它旁边的木吉他，老挂钟的指针踩着规律的圆舞步一圈一圈滴滴答答。
朴灿烈还是那个朴灿烈，会温柔地抱着他，会认真地听他弹钢琴，会动情地跟他接吻，只是边伯贤再也闻不到朴灿烈身上的水果香了。
边伯贤有点想念，想念三年前的朴灿烈，想念他的水果味吉他。现在那把木吉他上蒙上了时光的阴翳，朴灿烈也不再弹那把吉他了。
那样好的时光，去了哪里呢？
那些贫穷却幸福的日子。
自从朴灿烈回来，连着好几天，朴灿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什么，他也总是笑着绕开话题。

早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落在那帮人手里，还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下水。
“伯贤啊，我好像把手机落在上面了，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朴灿烈转身对边伯贤说。
边伯贤觉得怪怪的，却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间伯贤进了电梯，朴灿烈冲着他说了句什么，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口型，电梯就关上了。
朴灿烈说，边伯贤我爱你。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呐。
朴灿烈靠着墙无力地笑了笑，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你待在上面别下来，赶快报警，让他们来时别拉警笛，还有，我爱你。”
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发送键，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亮起在屏幕上，朴灿烈收起手机，坦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果然一出门就被他们围上了，为首的手里拎着把匕首，胡乱地晃悠。
边伯贤缩在落地窗旁边，紧紧地攥着手机，看着朴灿烈的背影和他对面那些很不友善的人，他有些发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拨了报警电话，也反复强调了让他们不要鸣笛。
为什么我感觉这好像是最后一次这样听你说爱我了，边伯贤盯着手机屏幕，直到显示屏暗下去。
朴灿烈抬起一脚把对面的人踢倒在地上，边伯贤看到了那把亮晃晃的匕首。
等他赶到楼下时，朴灿烈已经跟那帮人扭打在了一起。
“灿烈小心！”边伯贤喊了一声，朴灿烈分神转了转神迎面刺来的匕首刚好从自己的腰侧擦了过去，扑了个空。
“灿烈你有没有受伤？”边伯贤立马跑上前去，拉着朴灿烈左右查看。
没想到朴灿烈却拂开了他的手，通红的眼睛瞪着他，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将他甩到一边。
“滚！”
边伯贤愣住了，眼前这人，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皮囊，怎么这么陌生呢？他的灿烈，明明是爱笑的而温柔的。
“灿烈。”
“哟！这小哥是谁啊，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定能出个好价钱，好好教教，肯定是个抢手货，头牌也说不一定啊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都大笑起来，朴灿烈攥紧了拳头，瞥了边伯贤一眼。
“哪里来的疯子，我不认得。”
“灿烈你在说什么啊？”
“快滚！”
边伯贤愣愣地杵着没动，朴灿烈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他，两步跨到边伯贤面前，轻轻地做了个口型，紧接着捞起拳头，狠狠地落在边伯贤干净好看的脸上。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这回边伯贤看清了，朴灿烈的口型是在说，快走。
“啧啧，人家都给你送上门了你都不要啊。”对面的人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我不认识他。”朴灿烈活动着手腕，掸了掸今天新换的皮衣外套，那是边伯贤给他挑的。
“你不要我要了啊，怎么还给放走了？”
“我们的事，何必车上一个不相干的人。”
边伯贤退到楼拐角处，焦急地看着手机，想着这些该死的警察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就听见车子开动的声音，应该有好几辆，一起停在了不远处，前面闹哄哄的，有人在大声喊着“不许动！”
边伯贤跑出去，看见朴灿烈背对着他，顺从地伸出双手，让警察给他戴上手铐，他的脚下有一滩发黑的东西，应该是血。
他发疯一样地跑上前，想去问问灿烈他有没有受伤，想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却被两个警察拦腰挡住，拖到一边。
他分明看见了，朴灿烈的衬衣上有好多血，腰部的衬衣湿嗒嗒地贴在身上，那件跟自己身上一样的蓝黑格衬衣，被血染得发黑。
“他受伤了啊，混蛋！”边伯贤使劲挣着，却挣不开警察的钳制。
朴灿烈回头，面色惨白地冲着他笑了笑，被身后的警察推搡着，弯腰钻进了警车里。
从车上下来一个警官，皮肤有些黑，手里拿着个本子，朝边伯贤走过来。
“你好，我是重案组组长金钟仁，是你报的警吗？”金钟仁走到他面前，冲着他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
“是。”边伯贤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增调警力耽误了些时间，你可帮了我们大忙，真是太感谢你了。”

边伯贤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金钟仁。
“这个朴灿烈，我们找了他很久了，今天正好，连他的犯罪团伙一起抓捕归案了。”
“他……犯了什么错？”边伯贤愣愣地问。
“犯错？犯错就好了，朴灿烈涉嫌走私倒卖军火，毒品交易，还有两起命案。”金钟仁正了正他的帽子，严肃地说。
“会……怎么判他？”边伯贤眼神呆滞着。
“审下来情况属实的话，死刑应该没跑了，诶你是他什么人？”
“他……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金钟仁异样地打量了他几眼。
“嗯，爱人。”
“走吧，回去做个笔录。”
边伯贤浑浑噩噩地做了笔录，最后被警察送回了公寓，因为他什么也不回答，警察只好将他送回了出警地址。
边伯贤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整整三天。
这房子太冷清了，没有一点生气，我感受不到你了，朴灿烈。
水晶钢琴也落上了灰，怎么看，都不如我的木钢琴漂亮啊。
还有你的吉他，是水果味的，我闻不到了。
朴灿烈，你是个混蛋。
可是混蛋，我想你。
我想念我们那张破旧的床，比你新买的舒服多了。
我想念我们的小厨房，在哪里做出的饭，才是家的味道。
我想念我的木钢琴，弹起来很顺手，弹什么曲子都好听。
其实我练了好多能与吉他合奏的曲子，钢琴和吉他合奏很好听，我们还没有试过呢。
我想念 你身上的水果味，我想念我们的筒子楼，我想念三年前的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给没电许久的手机充上电，开了机。
手机的信号灯在黑暗中闪烁着，边伯贤捞起手机，点开了短信。
“后天上午十点，枪决，明天你来看看他吧。”

第二天一大早，边伯贤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是没有个人样了。
整理好自己，穿上了正装，肃穆的黑色西装裹着他瘦削的身材，衬得脸色越发惨白。
西郊监狱。
隔着厚厚的玻璃，朴灿烈浑厚带点沙哑的嗓音通过话筒传进边伯贤的耳朵里。
“对不起。”
“我只是想给你买一架最好的钢琴。”
“我没有吸过毒。”
“杀人也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再做这些违法的事了，拼命从组织里逃了出来，失手弄死了两个人，他们满世界地找我。”
“警察也在找我，我跑不动了，不想跑了，就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的，连累你了。”
“可是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我忍不住。”
“好好活着，就算是替我好好活着。”
“成个家吧，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又笨又懒的，照顾不好自己。”
“以后别再喝烈酒了，也别喝冰的，你胃不好。”
“好好吃饭。”
“我一点也不后悔给你买了那架钢琴。”
“你弹钢琴的样子很好看。”
“我们还没试过钢琴吉他合奏呐。”
“边伯贤，我爱你。”
边伯贤静静地听着，眼泪流出来也没发觉。
朴灿烈伸出手按在玻璃上，好像能够透过玻璃为他擦去眼泪一般。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边伯贤哭。
边伯贤凑上来，也管不了许多，将唇贴在玻璃上，闭着眼睛。朴灿烈会心地笑了笑，也凑上去，印上自己的唇。
他们在接吻，最为缠绵的吻，隔着冰凉的玻璃。
“灿烈，去了那边也要开心一点呐，等着我，不过我大概不能马上去找你，因为我还要替你好好地活几年。你再给我笑一个，你笑起来可好看啦。”
朴灿烈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咧开嘴笑了，一贯地露出他的十八颗牙。漂亮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微微眯着，眼尾扬起好看的弧度。
再见，我的灿烈。
边伯贤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探望室。

金钟仁站在门外等他，递给他一张纸巾，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谢金警官，我先回去了，麻烦你照顾照顾他，他臭美，别让他走得太难看，他会哭的。”
“好。”金钟仁点了点头，目送着边伯贤离开了监狱。
边伯贤回到公寓，坐在那家水晶钢琴前，轻轻掀开琴盖，以几个零碎的音节作为开头。
直到第二天的阳光悄悄地爬上他的琴键，他都没有停下来，整整一天，指尖灼得发烫。阳光缠绕着他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跳着缓滞的舞步。
仿佛陷入了什么死循环，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安魂曲。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十点整。
边伯贤闭上了眼睛，好像能听到西郊外传来的响亮的枪声。
他抬了抬下巴，有晶亮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用力地踩下钢琴的踏板，强振共鸣的和弦回绕在房间里，为远处的人送行。
亲爱的灿烈，愿你安息。
我为你奏响这安魂曲，抚慰你慌乱地灵魂，希望你来生不会再迷了路。
我爱你。
======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边伯贤始终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了，黑色的绒布罩着那架水晶钢琴，绒布外面落满了灰。
我依然想念那架没有上漆的木钢琴，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钢琴了。
那样纯粹而简单的快乐，我再也不曾有过了。
朴灿烈我想你。
你听到了吗？老挂钟滴滴答答，跳着轻快的圆舞。
你听到了吗？木钢琴与旧吉他一起唱着动听的歌。
你看到了吗？老屋里的木钢琴和它的水果吉他。
——————End——————

∑(っ °Д °;)っ这篇真的很虐的说qwq虽然没有世爱那种轰轰烈烈的，但是看的时候真的眼泪流出来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虐情！！！

亲故没有艾特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