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改朝换代的烽烟还是燃到了江南，山门倾塌、隋兵上山的那夜，慧能方丈悄然圆寂，坐化在蒲团上，面色安详，如同睡去。伽蓝寺也算是江南名寺，香火旺盛，隋兵并未过多为难，致远与四九也算是姑苏的风流雅士，两个长于丝竹的闲人，与他们并无任何威胁，只是闲杂人等，均不得在寺中久留，南北方惧已纳入大隋的版图，当然还有那魂牵梦萦的洛阳。
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法会完成后，袅袅青烟中，方丈化作一缕烟尘，弟子将他的佛骨舍利封入坛中，致远恭恭敬敬三叩九拜之后，背上依然是简单的包袱，只是少了棉被铁锅，多少了一具梧桐木所制的古筝，他携了四九，终于踏上了归程。
致远再次凝望“伽蓝寺”三个金字，它们依然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世间繁华苍凉，与它，不过是过眼烟云，这里有十年的安宁、有十年的相思、有十年的枯等，江南的雨水丰沛，落雨的夜里总是格外的惆怅，雨打翠竹，声声如泣，除了期盼永恒，还能做什么？致远心中默念：君撷，这十年里你不在身边，这十年你又片刻也不曾离开，我这便返回洛阳城娶你，你好好的等着我！
致远最后一次祈祷，拉住四九的手，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山门倾塌，此去又是万丈红尘，心中除了期许，更多的是惶恐，洛阳如旧否？佳人如旧否？
四九却是快活的，漫长的十年，总算可以有一个结果了，但愿，洛阳依旧，君撷依旧。至于自己，四九一向是懒得想的，如今有一技傍身，总算是不会饿死了，大不了浪迹天涯，只要远哥哥心愿得偿，四九无论在哪里，睡梦之中也会笑醒的。
这一路并不比来时太平，流寇劫匪、比比皆是，拖家带口、逃荒要饭的，亦不在少数。二人换了寻常百姓的粗布衣服，骑着两匹瘦马，白日赶路、夜晚住店，饶是如此，还是碰到几次劫道，所幸都是兵败的流寇，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致远虽久不在江湖行走，功夫眼力俱在，略略的露两手，施一些散碎银子，他们便不敢再贪得无厌。致远亦不会赶尽杀绝，都是为一口吃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越近北方，越发的荒凉，有时整个村落，就只剩下了房屋，没有一丝炊烟，白骨随处可见，偶尔流窜出来一只野狗，叼着腐烂的肉，多半是人身上的某个部位。致远也不敢急欲赶路了，缓缓的跟在大的商队后面，只盼平平安安回到洛阳。
再次望着洛阳巍峨的城墙，恍如隔世，致远驻足不前，近乡情怯，心跳的仿若不是自己的了，昔年单枪匹马，独创胡人大营，也不曾如此。洛阳城的那些时光，一寸一寸都活过来了，各种画面，争先恐后、纷至沓来，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致远仰头望天，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是初春了，又是洛河畔杏花吹满头的时节了，赏春的人群里，可有他寂寞的君撷？
脸仰着，泪水便落不下来，四九的手还是那么暖，紧紧的握着，心渐渐的安定下来，举步踏上护城河上浮桥，城门斑驳不堪，刀劈斧砍的道道伤痕，深入肌理，那些暗红的色泽，不知都是谁的热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十年，唯有这城门，不离不弃的守候着，哪管主宰这里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茬又一茬？
致远蹒跚入内，城门处那百年的老柳树，只剩下了扎鬓虬髯老树根，盘踞在城墙边，怀念这曾经遮天蔽日的繁茂。大街上人迹寥寥，破败的庭院随处可见，昔日的繁华盛景，不复存在，不时有桃杏，从破败的院墙里伸出盛放的枝桠，没心没肺的开的轰轰烈烈。
致远心紧紧揪着，抓住四九的手腕，手心里全是汗，她细细的手腕上传来无言的理解和支持，拐一个弯，青雨巷石板路犹在，远远望去，谢府的大门半掩，看不见里面情形。致远放开了四九的手，飞奔而去，推开门扉，斜刺了冲出一只南来的燕子，扑棱着翅膀飞过了致远的头顶，院子里是齐膝深的枯草，脚下还有新发的绿茸茸的嫩芽，芳草萋萋，冬枯春生，生生不息，人呢？我的君撷呢？她在哪里？

四九看隔壁的院落还算完好，便去轻叩院门，半晌门方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戒备的脸，四九递过一块散碎银子，行礼后才道：“这位大姐，在下乃隔壁谢家的远房亲眷，久居江南，迫于战乱，今日才得以寻亲至此，今见她家园破败，可是搬到别处去了？”
那女子得了四九的好处，又见她彬彬有礼，便打开院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致远依着四九的肩膀，才勉强听完，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好冷，如同置身在冰窟之中，最冷的不是身体，是心，每跳一次，都是冰凉的疼痛，把流经它的血全变成了冰刀利剑，再刺入全身，每一个细枝末梢都不曾放过。致远想要呐喊：把我冻住吧，冻住了便不会有这没完没了、张牙舞爪的疼痛！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这刻骨的冷，把声音也冻住了吗？我的君撷在那边会更冷吧？除了我，谁还能给她温暖？君撷，你等着我，越来越冷了，等我冻僵了，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口中有温热的液体流入，不要，不要！是谁的手，捏着我的下颌，强迫我咽下这么苦涩的东西？不要，那股热热的液体所到之处，是剧烈了一千倍的疼痛。如同热油浇在冰块上，冰块嗤嗤啦啦飞溅着化成水的疼痛，不要，四九，不要！
意识再次陷入昏迷，最后那清醒的一刻，是我的君撷白衣胜雪，立在城门怅望。她苦苦等候了七年，七年里，她先后安葬了娘亲和父亲，那无数凄清寂寞的夜里，她是靠什么度过那漫长的两千五百多天的呢？她每日清晨迎着朝霞、踩着那空寂的石板路走向城门的时候，她是否会在心中升起新的期盼，或许就是今天？每天日暮她垂首归来，该是怎样的苦涩无奈，只有这历经沧桑的石板路才知道吧，那青石路上，回荡的是再等、再等、再等。。。。。

预告一下，明晚小烟花完结，开始《说不出的告别》

21
烧退了三日了，致远还是没有醒来，四九心急如焚，洛阳城的詹神医捻须摇头：“病人体魄强健，本无大碍，无奈他了无生趣，不肯醒来，他的病，不在身在心，若不能去除他心里的病根，便是药石罔效、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詹神医不顾四九的重金相酬、苦苦挽留，兀自飘然而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茫然无助的四九和床上神志不清的致远。
四九三日不曾合眼，眼睛浮肿、脸色青白、嘴角起了几个硕大的燎泡，此刻心力交瘁，真想就此倒下，和哥哥一起命赴黄泉了事。十年的等待，却是君撷姐姐的死讯，叫他如何能够接受，便是四九，亦是柔肠寸断。想她那日晨起，犹将那半白的头发梳的纹丝不乱，无声无息的走过青雨巷，如同那无数个日子，枯坐在城门繁盛的柳树下，那日也是盛夏，那日也是黄昏落雨，守城的兵士谁不认识她呢？许她到城门避雨，她端正肃宁的行了一礼，高贵如朝堂上仪态万方的公主，破旧的衣衫浆洗的干干净净，谁会知道，这个行止仪态端庄高雅的女子，已经家徒四壁、三日粒米未进了？雨歇了，月亮升起来了，如同那夜的初相会，他玉树临风的立在她身旁，筝声潺潺，他亮若星辰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轰然倒地的那一刻，月亮好大、好亮…
“君撷！”四九暮然睁开眼睛，竟然趴在床沿盹了过去，梦中的君撷，倒在了等候了七年的城门口，弥漫在梦中的伤痛是那般的真实，四九心中钝钝的疼痛，经久不消。是君撷姐姐回来吗？她爱的这般深重、等的这般艰辛，她一定不肯致远就这样沉睡不醒吧？四九想起了梦中听到的苦甜参半的筝声，是君撷姐姐的那曲《相思引》吗？
四九端坐筝前，摒气凝神，肃静片刻，一双素手翩然而出，弹下了第一个音符。

是哪里来的筝声，离的好远、好远，听也听不清，怎么那般的熟悉？明明是君撷自己谱的《相思引》，除了她，天下谁人弹得？致远强自凝住心神，那筝声更近了，仿若就在耳边，是君撷回来了？她并没有离开？一定是四九找到她了，一定是她回来了！致远但觉眼睛一热，是泪水滚落了吗？一股生气喷薄而出，君撷，让我看看你！他撑开重愈千斤的眼皮，眼冒金星，如烟花灿烂，许久，才勉强看到，窗边的古筝前，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雪白的衣衫、纤细的腰肢、乌黑的长发，是我的君撷回来了吗？
“君撷……”这声嘶哑的叹息一般的声音，让那个专心抚筝的背影震了一震，片刻之后，她旋风般扑到榻前，一路带翻了好几个凳子。致远狂喜中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希望的火苗再次浇熄，这般死去活来，够了，够了！
四九见他转头向里，眼睛紧闭，再也不肯看她一眼。适才的那簇璀璨的火苗，瞬间熄灭，四九的心紧了一紧，能弹出君撷的筝声，却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他的君撷，四九无能为力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酸涩涌上心头。
所幸他总算肯醒了过来，四九仍觉得欣喜万分，滚的甜烂的稀粥在暖炉里煨着，四九端来喂他，勺子送到嘴边，致远眼不睁、口不张，只有微微抖动的睫毛告诉四九，他是醒着的。四九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他昏迷着，还可捏着下颌强行灌下一些，可是他醒着，却不肯吃饭，他这是要陪着君撷而去吗？
四九无奈，自己胡乱吃了两口，便依旧前去抚筝，只望那绵绵的情意，能唤回昔日的致远。哐嘡一声响，四九心神一乱，用力过猛，生丝的筝弦发出一声锐叫后断了，四九顾不得手指上的新伤，回身望去，是致远掷了床榻边的茶碗，一地的碎瓷、飞溅的茶汤，一如此刻四九的心，一片狼藉，抚琴的不是那个人，单单是她的曲子又如何？
四九收拾好了屋子，重新端了茶水，他还是不肯喝，四九扳过他的脸，手指揉着他紧皱的眉头，半响，还是抚不平，四九一串串的泪珠，再也止不住，滴落在致远憔悴的脸上，她轻叹道：“远哥哥，你要我怎么办呢？”
致远还是不肯睁眼，四九枯坐着看日影西斜，又一天要尽了。她起身去烧晚饭，暗暗打定主要，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撬开他的嘴巴。
致远伸手拉住了四九的衣襟，四九愕然回首：“哥哥，你肯理四九了？”
致远声音嘶哑微弱，四九跪在榻前，贴过耳朵，仔细的听，谁料他道：“四九，你回姑苏城去吧，那里你还有些名气，我们这几年的积蓄，也可置上一处宅院，好好的在那里活着，不要管我，君撷在那边好冷，我要陪着她去了。从此以后，哥哥再也不能伴着你了。自洛阳兵败，便是你在照拂哥哥，哥哥愧对于你，你莫要管我了。”
四九怒从心头起，一掌打在致远脸上，五个猩红的指印，浮在致远苍白的脸上。

22
四九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林致远，这一掌，我是替君撷姐姐打的。她若是知道她生死枯等的致远将军是个如此的懦夫，便是九泉之下亦不会瞑目！她爱的致远，是千军万马舍我其谁的致远，是洛阳城破一力承当的致远，是十年苦守痴心不改的致远，独独不是这个寻死觅活脆弱不堪的致远！你爱着君撷姐姐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懂得爱的，到今时今日我才发现，你根本就不懂！爱便是要所爱的那个人一切安好，他快乐，她便快乐，我梦里听到《相思引》的筝声，难道不是君撷姐姐要你好好活着吗？眼下你这般颓废不堪，君撷姐姐泉下，亦不得安宁！她若是知道，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她能够释怀吗？君撷姐姐走了，她的父亲、娘亲也不在了，你若再去了，谁还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活过、爱过、美丽过，她便是离开，也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她不需要乞怜，不需要同情，她的坚贞你根本不懂！你要让她走后的安宁也要抹煞掉吗？只要你在，她便活在你的心里，你若是决心求死，我必不拦你，让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记着她的人也为她而死去，让她去后再来背负一条性命！《洛阳伽蓝记》上还没有她的故事，你若是也死了，我便把那册书烧的干干净净，你不要指望我帮你记着她，我不会，我要把你和她全部忘的干干净净，让这世上不留下一丝她的痕迹。我这就回江南，不劳你吩咐，我十四岁时认识的将军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他的躯壳罢了，我的致远将军、我的远哥哥，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懦弱的躺在床上求死的男人？我的将军，便是死，也得死得有分量、有担当、有价值，若是你死了便能换得君撷姐姐回来，你就安心躺着等死吧！”
四九连骂带气，语无伦次、泣不成声，这一番发泄，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猛然站起来转身欲走时，却再也撑不住了，她软软的倒在地上，一滴冰凉的泪，滴在她的脸上，是远哥哥的泪吗？这一滴，是为四九而流的吗？

四九醒来时屋里正掌着灯，致远倚在椅上，手握着他的《洛阳伽蓝记》发愣，四九一动，他便回过神来，讪讪道：“四九，你醒了？”
四九忍着笑，故意不看他脸上的羞赧之色，淡淡道：“醒了，头好痛，浑身都难受。”
“可要吃点东西，我让店家熬了小米粥，温在炉子上，是你往常最爱吃的。”
四九摇头：“没有胃口，你喝了快睡吧，也病了这么久，若是有个反复，便麻烦了。”
致远犹豫：“四九，我不过是多睡了几天，说些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你的手指被筝弦伤了，流了好多的血。这些天衣不解带的侍候我，苦了你了，若是没有胃口，也是累的了。我央了小二去叫大夫，已经抓了药煎下，你先吃一口垫垫，一会儿还要喝下那些苦药呢，洛阳城里可没有那些你爱吃的蜜饯，来，喝一口吧。”
四九翻身向里依样的不理他，她心中打定注意，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病一病，让他好好的照拂着，好叫他知道，那些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
四九没能坚持太久，终究还是听话的喝了粥、吃了药，却死活不肯让致远去住在隔壁，他便打了地铺，睡在四九的榻旁，四九合上眼睛，他的哥哥总算是回来了。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已是着十年最近的距离了，四九别无所求。熄了灯，月光照在致远的脸上，五个指印犹在，四九心道：我一定是疯了，怎么能下得那么狠的手？她趴在床沿上，伸手去抚摸那伤痕。致远无声的握住四九的手，四九问：“疼吗？”
“不疼，多亏你打醒我，有生之年，我要把《洛阳伽蓝记》传遍大江南北，四九，你愿意陪着我浪迹天涯吗？”
四九当然愿意，只要有他在身边，何处都是天堂。
待到这一场心力交瘁的病好全了，已是十多日之后了，二人顿顿以乌黑的药汁干杯，末了相视一笑，但愿这些药汁，不但能祛病，亦能治心伤。
这天把君撷的陵墓迁往谢家陵园，算是完成了在洛阳城里的最后一桩事情。青石的墓碑上，是致远亲书的：“先室林门谢氏君撷之灵位，夫林门致远泣血而立”，背后的碑文，上书：

后记：
“四九，你快活吗？”
“快活啊！”
“为什么？”
“因为远哥哥在我身边啊！”
“你觉得远哥哥快活吗？”
“快活啊！”
“为什么？”
“因为君撷姐姐住在远哥哥心里啊！”
.......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 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 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 浪迹一生


-----《烟花易冷》完

我靠被戳了虐点...捶地大哭...

这个结局也……略好啊……

结局蛮好！虽然虐，但将军终于要开始重新审视，或者说不能再无视四九的存在了吧*^O^*，面对存在感介么强大的情敌，又聪明又吃苦耐劳的四九应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_→嗯！攻坚战现在开始，不把丫拿下誓不罢休！

第五篇《说不出的告别》


这一趟旅行 写完了故事的结局
没有惊叹句 没有疑问句
如果我不够坚定 喊出了你的名字
打破沉默的僵局
我该说对不起 还是称心如意
我远远看着你 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却有个声音 在我心里挣扎着要出去

2
浅浅慵懒的躺在洛杉矶的家里，百无聊赖，经过了一个月的昏天黑地，一切准备妥当，爸爸妈妈亲戚朋友该就位的都就位了，婚纱、教堂、酒店、蜜月全都准备好了。明天就要婚礼了，她这个新娘子倒成了闲人一枚。艾文去和大学的同学过单身的最后二十四小时，爸爸妈妈陪着国内飞来的亲朋好友，偌大的房子空落落的，只有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浅浅有些失神，是婚前恐惧症吗？这也来的太晚了吧？和艾文结婚，是水到渠成的感觉，在那般脆弱的时候，是艾文扶起了她，在他那里，她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安心，虽然缺少了那么一点一见钟情的感觉，但现在的浅浅更愿意选择日久生情。他们性格互补、相貌登对，学历半斤八两，他是名校的博士，浅浅也是硕士，家境也不相上下。认识三年，恋爱两年，艾文大她八岁，也求婚了三次了，这次，浅浅终于答应下来，艾文乐不可支，婚礼自然是全都听浅浅的，他总是把她当作公主一样的捧着。
浅浅此刻却有点意兴阑珊，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填满心里的空虚。她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终于找到那张电话卡，把它装进一个备用的手机，试试拨了现在的号码，居然还没有停机，看来志炫一定还在为这个电话按时缴费。打开朋友圈，三年了，他们居然都还在，志炫的头像是灰的，还是自己画的漫画。发完那条消息，她有些后悔，算算时间，正是国内凌晨两点，应该没有几个人会看见吧。浅浅扔下手机，蒙头开始午睡。
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他的脸，三年来不敢回去，告别旧时光，屏蔽老朋友，只因为那样深的伤害，让她不敢回首，至今她让仍然会疑惑，那般纯净的眼睛、温暖的笑容，为何会隐藏那般不堪的阴暗和肮脏？
得知真像的那一晚，浅浅放弃了还有一年就毕业的学业，爸妈陪她来到美国，她没有去质问，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她觉得自己在深爱的那个人的眼里像是一个笑话，奇异的自尊心让她选择了逃避，只想逃的远远，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他，她切断了旧日的一切联系，却留下了这个电话卡。从国内带到美国，扔在抽屉的角落里，前些日子搬家才又一次看到它，没有想到还是通的，她看到了志炫定期的缴费记录，看到了他每一个节日和生日准时发来的祝福，看到了他鸡毛蒜皮细枝末节一如既往的那些唠唠叨叨的短信，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分手。她无法把这些短信、把那个清朗的男孩同那个丑陋的现实联系起来，难道是自己错了？如果是今天的她，无论如何都会去当面质问，哪怕是最残酷的现实，也要亲口听那个人说出来。可是已经晚了，少年时的爱情，错过了，便是一生。她为什么会把这张卡片带到自己的新房呢？浅浅想：我一定是疯了！
浅浅雷打不动的午睡今天是无法继续，她起身删了那条朋友圈的消息，但愿，没有人看见。
陌生的电话铃音响起来，吓了浅浅一跳，原来是那个备用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