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开始做那个梦. 

梦中是一片深沉的黑色.不着边际.她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她自己的身体.在这里.她找不到任何的存在感. 

她在那样浓重的黑色里沉浮.找不到方向.似乎就要在这虚幻的梦中迷失掉.再也回不到现实. 

有很多声音充斥在她的耳侧.几乎要让她疯掉.它们是愈是那样的喧嚣.她心中的寂寞便愈是清晰地浮凸出来.侵蚀着她的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脑.它们像茧一样紧紧包裹着她.让她窒息. 

然后.她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她的面前.他有着银白的长发.穿着素白色的衬衫和深蓝色束身牛仔裤.她甚至可以闻到.那男子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一切的一切.都有些微的熟悉. 

见过么.她这么问自己.可是答案却是否定的.的确.她不曾见过他. 

可是.她却仍是看不清他的脸.他明明这么近.可是却似乎那么远.咫尺间.便是天涯么.她伸出手去.渴望他的救赎.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霎那.她竟然堪堪从他的身体中穿越而过. 

她抬头.却望见他模糊的面庞上.似乎有笑容闪烁.那般的琢磨不定.她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晖芒燃起又黯灭. 

果然.谁也救不了她.她恹恹地叹气. 

猝然间.那个男子倏地失去了踪影.她心头一紧.举目四望.周围仍旧是那一片深沉的黑.从不曾改变.它们如同远古邪谑的诅咒.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这黑暗融化掉.此刻.她那些她从未感受过的恐惧彻底侵蚀了她的心. 

突地.她似乎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抬眼.便撞进那个男子柔软的眼中.然而又似乎回到她的身边只是为了望她一眼.只一眼.他便转身.离开. 

然而.似乎有那么多、那么多繁杂纷扰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措手不及.她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清晰的眉眼.看见他的泪.看见他的笑.看见他殷红的血汩汩流出沾染了他白色的长发和衬衫...... 

她的脸色惨白.这些...这些都是什么.她并没有过这般的经历阿.可是眼前浮现的、那一幅幅记忆深处的画面里的女子.确实是她. 

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呢...... 

头痛欲裂.她挣扎着惊醒.窗外夜色正浓.如泼墨般挥散不开.冷汗涔涔而下.濡湿了被褥.她气息甫平地摸索过枕边的手表. 

凌晨3点. 

她轻轻地翻身下床.睡意已散.她实在不想再次沉入那个亦幻亦真的梦境.不能开灯.怕会吵醒了室友们.毕竟在宿舍.无法那般的随心所欲. 

拿起手机.看见了他发来的短信. 

他说.我失眠了.好想你. 

于是她的思绪飘远.她想起他.那个同样是一头银发的男子.只不过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那个她梦中一直与她纠结的人. 

那天.他找到她.对她说.桔梗.你有着寂寞得让人心碎的名字.然后他说.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好吗?再然后.她答应了. 

于是他成为了她的第一个男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应他.只是.她喜欢他说的.她有一个寂寞得让人心碎得名字. 

而他的名字.叫犬夜叉.

桔梗一个人走在凌晨3点的街道上.周围没有一个人. 

夜里清冷的风呼啸着划过她的面颊.火辣辣地疼.她突然感觉很冷.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而白皙纤细的手腕却仍旧曝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低下头去.看见手腕上那一条银质的手链.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地晃动.她想起来.那是犬夜叉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可是.她不喜欢.她戴上它.愿意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它.仅仅是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手腕空空荡荡.相比之下她更不想让那种感觉包裹着她.那会让人觉得可怜.更让她自己觉得可怜.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爱着犬夜叉的.是的.是爱.而不是喜欢.她和他都早已过了只说喜欢而羞于说爱的年纪.只是.她从未爱过一个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怎样被爱. 

或许吧.她告诉自己.她并不爱他.就像她不喜欢他送给她的东西一样.他们在一起.只是互相取暖.仅此而已.并无其他.起码.她是这样想的. 

这么多年来.她从不知道所谓爱情是什么.她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心慢慢地荒芜.然后片片龟裂.她的室友们都说.桔梗是个没有爱情的人. 

是啊.她是个没有爱情的人.周末的时候.她们都会出门赴约.而她却是寂寞地待在寝室.将所有热情投入到学习之中.尽管.她的天赋已经不需要她再努力地拼搏. 

而通常.寝室中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或是伏在电脑前聊天玩网游.或是趴在床上看小说.她叫戈薇.与她恰恰相反.是个格外活泼外向的女孩子. 

她曾问过戈薇.你没有男友么.戈薇回答说.你不是也没有吗.桔梗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看书.戈薇见状.立刻说.诶.你别生气嘛.学校里那些男生都像苍蝇一样.好讨厌哦.我都看不上呢. 

的确是.戈薇在学校很受男孩子们的欢迎.眉眼清隽.更重要的是她的热情开朗.而她.用自己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湖中素洁的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所以.她的同学们.甚至是老师们.都是敬她.而不是爱她. 

她突然抬起头.望着这彻夜不眠的城市.灯红酒绿.繁管急弦.只是人与人之间都似乎被什么分隔开来.都走不进他人的心里.彼此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淡薄缘分罢了.缘分尽了.就转身离开.背道而驰. 

就算是她和犬夜叉也是一样. 

炫目的霓虹划破黑夜.晃了她的眼.她不自觉地驻足.便看见一家叫做"破月"的PUB.奇怪的是.这PUB给她的感觉不似其他的一样喧闹而肮脏.相反.它是安静而干净的. 

她不自觉举步.迈了进去.反正.自己也很久没有喝酒了吧.她对自己说.

修长的手指有格律似的敲击着黑色大理石的吧台.他斜斜地睨着她.问.想喝些什么.我来调. 

桔梗看见他苍白的指节.那双手.如同纯白色的雕塑一般.干净而美好.而不像犬夜叉.那个男子.拥有古铜一样的肤色.她是不喜欢的.她所向往的.总是细心而儒雅的男子.或许热切.或许漠然.都是无关紧要的.就像...她梦中的... 

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吧.她轻轻打了个响指.偏过头不去看他的脸.这究竟是幻梦.还是真实.梦中.她从未如此接近过那个银发白衫的男子.如今.她是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甚至还嗅见.他身上的烟草味道. 

若真是他.若真是他...她怕是真会就此涉足深陷.装作不经意.望向他.那个叫做杀生丸的男子.他银色的发丝纠结着缠绕.一如她的心思. 

然后.她忽然就那么的害怕.她害怕在她的眸中.再也装不下他的影子.害怕他的世界太拥挤.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矜持.冷傲.拒人千里如她.竟也会为了一个尚且称不上相识.更莫要说熟悉的人.患得患失. 

她是终于找到.真正能够牵动她心弦的那个人.似乎除却了他.这世界便与她无关了.即使寂寞.即使苍凉.即使那些陌生的恐惧一点点呼之欲出.于她来说.都是无妨.毕竟有些事始终是无能为力.譬如说.所谓情.所谓爱. 

LONG ISLAND ICED TEA.杀生丸微微蹙了眉.眉心纠结着.却让她萌发出一种想要将那里抚平的欲望.那种酒.太烈了些罢、BLOODY MARY.怎样. 

烈么.我一直.都是喝这种酒的呢.桔梗右手支着下颌.一双美目漫不经心的四处游走.强劲的摇滚振聋发聩.舞池中的男女们极力的扭动着他们的腰肢.在她看来.却是一副让人欲呕的猥亵姿态. 

有时候.她会莫名地想念一个人.她忘记了他是谁.只有那一个影子.在梦中.或是眼前.不断的闪现.不断的消失.终于模糊.却依旧难以忽略.或者可以说.在她的心底.始终有这么一个人.她的漠然.她的闭塞.不过是为了护住他.在她心中举足轻重.无可比拟的地位而已. 

而不仅仅是为了凭吊那些空白的记忆.或是祭奠那些无从知晓的过去. 

然后.她笑了.朝着杀生丸微笑.一如终于等及盛开的昙花.刹那便是极致的绚烂芳华.她说.恩.无所谓了. 

确实已无所谓了.只要他还在.还在.

桔梗.你有一个寂寞的让人心疼的名字呢.杀生丸敛着眉目.在square face cocktail高脚玻璃杯的边缘上点缀上浅黄色的柠檬片.那种颜色.亮得刺痛了桔梗的眼.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心中.咯噔.一下.似是水闸猝然被打开.那些或是澄清.或是污浊的幻象就那么汹涌滂沱.淹没了她的身体.渗进了肺腑.只是.她不愿挣扎.因为.那些画面里她不是孑然一身.有他.和她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所以.她宁愿溺死.也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之后又跌进那个日复一日缠绕着她的残忍而虚幻的梦里.任她怎样挣扎.也无法脱身.她不要.不要.不要... 

而杀生丸.那个男子.第一次走出了她的梦境..他有体温.有呼吸.有心跳.切切实实的在她的身侧.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停的回响.嗡嗡嗡嗡.他竟然唤她.桔梗.他竟然说.她有一个寂寞的让人心疼的名字.熟悉的声线.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底的某一个声音不自觉与之共鸣.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她爱他.他爱她.他们缱绻依偎.他们相濡以沫.那些画面清晰而模糊.它们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是一番恍若隔世的光景. 

于是.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希望自己比认识犬夜叉更早.认识他.她才发现.她要的是一个男子的心疼.而不是另一个男子的心碎. 

然而.她忽然发现.似乎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姓名呢.他怎么.会知道.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桔梗.抬起头.对上他琥珀色的眸.眼波盈盈流转. 

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冰凉的指尖轻点她手臂上的纹身.是一株桔梗花的模样.她莞尔微笑.这样啊. 

果真是极聪明的男子呵.她的双眸瞬的被闪烁的霓虹映衬得色彩绚烂.圣洁.却又有丝丝的妖冶之气. 

杀生丸有些恍惚.眼前这女子.亦正却邪.颦笑之间.已经在他内心那片历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湖心投下一个影.以后...呵.以后.他怕是要被这个影死死地笼罩住了. 

至少.他或是她.以后.都不再寂寞. 

不会.再寂寞了吧.

他将血红色的液体摆在她面前.伏在光洁的大理石吧台上.眼神渺远.似乎是看见了.过去或是未来的.某个微渺角落. 

桔梗一直望进他没有焦距的眼里去.然后蹙了眉. 

她执起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有些微的血色自她的嘴角溢出.沿着下颌尖削优美的线条.一直.一直蔓延. 

桔梗垂下头.搁下了握着的酒杯.曲起纤细的食指擦去唇边残余的酒液.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在望着她.望着她白皙修长的颈.望着她精致突兀的锁骨. 

突地站起了身. 

怎么了.杀生丸.她细声问.声音却生生被淹没在了摇滚乐声之中.然而杀生丸却看得真切.不知道是否是酒精作用.桔梗的绝美面颊上两朵云似的潮红乍现. 

果然.酒量还是不行么.他暗自咂舌.心下却一热.猝然鬼使神差般地俯下身子.精瘦修长的手臂揽过桔梗的纤纤不萦一握的腰肢. 

冰冷的唇覆上她的颈.细细舔吻.将那条红线抹煞干净.在那里留下一个樱色的印记.那是属于他杀生丸的印记. 

一向冷定的他突然就这么迷乱起来.无可抑制. 

嗯.疼...杀生丸.放..开...桔梗不安的挣扎.双手搭在杀生丸肩上.却失去了推开他的力气.只能颤抖着身体.对他说出哀求似的话来. 

胃里有什么在灼烧.一阵一阵的抽搐.眼前似乎已经开始模糊了.汗.自她光洁的前额涔涔而下. 

杀生丸一惊.急急放开了她.一面将她打横抱起.一面在她上衣的左边口袋里.摸索出一瓶胃药.有些慌乱的打开瓶盖.却发现瓶内已经空了. 

桔梗...杀生丸紧蹙着眉.她该是很疼的吧.疼得.蜷缩着身子.靠进他宽厚的怀.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低声吩咐着一旁的waiter些什么.那waiter一副谄媚的模样.亮声应道.是.BOSS.而后.他转身离开. 

BOSS.他杀生丸.是"破月"的BOSS.而不仅仅是一个调酒师而已.

她朝他微笑.如同初绽的昙花.绚烂芳华.他的心跳却蓦的漏了一拍.曾经那一段如斑驳古墙那般不堪的模糊岁月.就那么无比清晰的浮凸出来.那是他不愿缅怀的过去. 

有那么些事情.那么些人.明明已经忘了.却终是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曾被堪堪剪断的红绳.如今.究竟要怎样处置.曾经生生错肩的两人.从此.会否相濡以沫.又或是.再次错过. 

爱么.杀生丸将手按上胸口.心脏的部位.他可以感受到.那里强劲有力的跳动.很久之前.那里住着的女子.离开了.然而.这么.这么久之后.那个女子.却还是不曾死去. 

或许.是爱的.他听见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在回答他.他是爱她的.一直.一直都爱.所谓忘记.亦只是他美丽而温暖的自欺.那段记忆.一直蛰伏在心底.从来.没有消失过.直到如今.他才惊觉. 

直到.她对他说.你醒了. 

很多事情.作为他.或是她.都是始料未及的.譬如寂寞.譬如爱.他是不想再孑然一身.形孤影只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不想再让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以寂寞的姿态在他的身体上投射下影子.不想再抬起头让流云和飞鸟的影子映在他琥珀色的瞳仁.不想再孤身穿越过繁华闹市.笑得苍凉... 

在下一个沧海桑田.执起她的手.这是他所想望的.那个女子.那个叫桔梗的女子.他是定不会.再在咫尺的距离内.错过了她.定是不会了. 

他望向她.她的眸光却逸散在窗外渐亮的天空.他不再追溯.而是定定的望着她安静沉思的容颜.心中有什么.在纠结.如同千万株藤蔓.相互的攀着.一直.蔓延到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去. 

那里埋葬着一段凄然的故事.和很久之前.他的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不过.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然后他望见了自己.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姿势.那样随意.那样自然.于是.他微微地扬起了嘴角.不动声色的.将手抽离.小心翼翼.却仍是.惊动了桔梗.杀生丸.怎么了么.她轻声问他. 

不.没有.你该去上课了吧.他闪躲.回避了她的眸.为什么.明明已经释怀.却为何.还是无法面对她.或是说.无法面对.另一个她.另一个.陌生的她.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桔梗神色猝然凌厉起来.为什么.你的眉眼.似乎都这样熟悉.你可否告诉我.我们曾经是否遇见. 

不及遇见.只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的错肩.而已.他仰起头.答得云淡风清.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谁知道.所谓错肩.却给他余下如何刺骨锥心的记忆.会使他.不得不仰起头.以免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下. 

这么些日子.不长.也不短.他曾一个人坐在尖锐呼啸的风里面.撕开自己老旧的伤疤.欣赏它血肉模糊的美.也曾一个人游晃在子夜不夜的城市.残忍的面对.惶惶不安的自己.如此这般.却都不曾再让他落下一滴泪. 

如今面对这女子.便是堪堪的剥落了所有伪装的甲胄.她却还不知道.他根本不坚强.他想要她靠近.想要她安慰.甚至.想要她掌心传递的灼热温度.而这一切.她不明白.却要他.如何启齿. 

错肩.若仅是错肩.却又如何会让我刻骨铭心.每夜每夜.在梦境里沉浮.你明明在那里.却一如远在天涯.本就苍白的唇被贝齿噬得雪白.泪盈于睫.或许.是前世吧.前世.我曾遇见你. 

他确实仿佛窒息.原来.她并没有忘.并没有彻底将他从心底抹去.杀生丸俯下身.吻她颤抖的眼睑.桔梗...桔梗.不是前世.唯有今生.今生.我们的遇见.百转千回. 

无须前世.无须来生.只要这一世.他遇见她.她遇见他.便已足够.

那.杀生丸.我走了.桔梗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再见.然后仓皇的转身.匆匆逃离.甚至.有些狼狈的姿态.经过他身边时.她只感觉手臂一紧.冰凉的触感让她无所遁形. 

桔梗.他声音低沉.让她微微颤栗.你...欲言又止.她扬起脸.望进他深邃的眸.他或是她.眸中都蕴了万千情愫.却无从述说.只是无从述说而已.他们是那样的相似.却又是那样的不同. 

你.走吧.再见..杀生丸蹙了眉.一寸一寸的.放开桔梗的手臂.再见.他如是说.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她绝望.也许.他们从一开始.便只是一夜之缘.一如两条相交的直线. 

相遇过后.便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此去经年.各自天涯. 

桔梗没有说话.默默的颔首.就这样.错肩.而过.他是她的传奇.即使.已知道凄然而无疾而终的结局.她却仍是会选择相遇.至少.她可以说.她曾经遇见过.曾经.触碰过.他没有温度的身体. 

往后.哪怕仍旧在梦里沉沦.她也定是不怕的了.因为.她不是孑然一人.她还有他.在那个纯黑色的梦中相陪.她还有他.驻扎在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一直.与她在一起. 

她在门前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将步子迈了出去.没有再说再见.因为.她怕自己承受不了.怕自己会调转方向投进他的怀里.求他让自己留下来留下来. 

她一直.一直向前走.不曾回头.可是.若是她能回头.甚至.哪怕是稍稍侧目.她都能够.在虚掩的门缝之中.看见一双流泪的.琥珀色的眼睛.和他终不再掩饰的脆弱. 

他终是.没有挽留她.就这么.让她走了.又会有谁知道.他失去了些什么.他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随意的丢弃在生命的某个角落.不需要.再翻看. 

而如今.却像是遗落了什么.心跳在胸膛空洞的回响.已经.没有存在感了么.这样的他.与一具行尸有何差别.他曾沉沦.他曾堕落.只是.那些沉沦堕落与今时今日相比.又算些什么. 

失去了谁.他便是生生将自己的灵魂打入了地狱最底层呢.又是谁.刻骨铭心的需要让他自残一般的铭记. 

泪就那么落下.猝不及防.他背过身去.甚至.连目送她离去背影的勇气也就此失去.门"砰"的关上.他倚着门滑坐到冰凉的地上.细长的指甲深深深深的.陷进掌心繁复的纹络里. 

她身形踉跄的.走至转角.坚持着.不让眼泪滑下.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道.再见究竟是作何解释.再见.再见.再也不见.她喃喃的说.萍水相逢.萍水相逢而已.可.拙劣而违心的谎言.如何能说服自己. 

心像是被谁生生撕裂一般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强烈感情突地就那么从胸臆之中喷薄而出.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般的.转身飞奔向那扇门的方向.却在门前生生顿住了脚步. 

最终.还是疲惫的倚坐在门前.抑制着心中强烈的感情波动.素手捂着唇.无声的眼泪一直.倒流回心里.凉透了骨髓.终究.终究还是这样.他和她.不曾拥有一个哪怕单薄而悲凄的结局. 

他和她之间.仅仅就隔了这么一扇门.却像是.隔了一个天涯.能够怨谁呢.这便是天意弄人的宿命.如果.他看见了她的眼泪.如果.她看见了他的脆弱.如果.他们都能够谅解彼此.或许.他们便能够就此相拥. 

可惜.如果.多么单薄的字眼.这些终究.都是他们不曾做到的.几般的追悔.赎来的却仍是一个如此破败的句点. 

良久.当她的泪终于凝结.她抬手抚过自己被泪水迷蒙的眼.勉强撑起身子.却看见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手链...怕是落在了杀生丸家罢.可是.如今这副样子.又怎能回去再见到他... 

于是.她敛下眉眼.离开.这些.只是故事.只是童话而已.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唯有犬夜叉.才是她的现实.会忘了的.忘了罢.女子单薄的身影.转弯.消失.不见. 

恰恰在此时.那扇门猝然大开.门后的男子似是酝酿良久.终于能够.将某些话说出口.可是... 

他没有数落她方才残留的心碎.就如她没有等及他即将述说的心殇.

寒风在这个季节里无所顾忌的侵蚀着一切.让她想起前几年的飘雪.只是她已记不清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天. 

她只记得在那一年.它们覆盖了她所有的悲伤.覆盖了她所有的快乐.然后融化成了记忆.充斥了那些来路不明去路不清的日子.那一天所有的喜怒哀乐.就那样被时光的齿轮磨得细碎.成为易逝的尘埃.风化在这个季节. 

她突地觉得很累.时间推着她在青春的道路上马不停蹄.于是她忘记了怀念.直到过去成为一片空白.凉风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有些冷了. 

戈薇曾经对她说过.其实.她不适合流浪.她有一种潜意识的强烈的归宿感.就像她其实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属于她的和她属于的人. 

然后她想到一个男子.他有着宽厚的肩背和温暖的怀.他的面孔.是灰白色的模糊不清.只是现在.那张模糊了许久面孔终于趋于清晰.阴差阳错似的和谁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那个谁.不是犬夜叉.她微微蜷缩了身子.耳侧的叫嚣划破了清晨的冷寂的空气.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于是她.有些虚弱的阖上眼.有低沉的声音自心底传来.「睡吧.睡吧.」 

是呢.这个世界这样脏.还不如睡去呢.不如睡去... 



「她是我的女友诶.我怎样照顾她.用不着你管吧.」犬夜叉向杀生丸吼道.揪住他白色衬衫的领子.眸中隐隐有愤恨的神色.明明...明明就是自己才有过问那女子一切的一切阿.而他.那个如今与她毫不相关的男人.凭什么质问他.凭什么关心她. 

杀生丸轻轻蹙了眉.打掉犬夜叉的手.动作却是优雅的无可救药.「无能.」他冷冷道.本就寒凉彻骨的冷风.经了他的身侧.便更是带了凛冽而锋利的凉意.如冰冷的水.直直的浸入人的骨髓里去. 

「什...什么...」犬夜叉一愣.眼神却是望向桔梗的方向.那里.那个女子.正阖上眸子假寐.温婉和煦如同阳风.却是安静而苍白的.似乎随时都会被湮没于时间的罅隙之中.于是.心中泛起尖锐的柔软的疼.他尚且记得他曾说过.她有一个寂寞得让人心碎得名字. 

杀生丸抬手整理被犬夜叉弄皱的衣服.「我说.你无能.扪心自问.你能够守护她.不让她受伤害么.」 

他语塞.一旁的女子身子一颤.悄然睁开眼.「够了.犬夜叉.帮我请一上午的假吧.麻烦你了.」她语气漠然.一瞬间便将那叫犬夜叉的男子.推至了万里之外. 

她在她和他和他之间.立起了一道透明的墙.是秋风扫落叶的果断.挥刀斩乱麻的决绝.她将他隔绝在了自己的生命之外.不再在情与伤的断层之中挣扎不休.而他.便只能站在彼端.眼睁睁望着她与他走远.是否太残忍.她却是没有答案. 

「那...你没事了么.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好不好.」犬夜叉走过去.将身子倾向桔梗.尚且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冰冷如玉的肌肤上.温暖过后.却是更加寒凉了. 

她不着声色的避开他的眸.清浅而苍白的笑.「我没有事了.你放心.我让杀生丸送我回去便是.」说着.将手伸出.递给一旁的男子.她的眸子.深的.让人只一眼.便能为之沦落.甚至.不惜堕落. 

她记得有人曾说过.她是个可怕的女子.至于是谁.她早已不记得. 

杀生丸旁若无人的将桔梗的纤纤素手握于掌心.轻轻着力.便将人带入自己怀中.她有些恍惚.这里.是否能够成为她最为温暖的归宿.他轻抚她墨色的长发.说.「那.我们走吧.」 

他或是她.都没有看见.另一个男子.上扬的眉梢和紧抿的唇.「我们算是.扯平了么.」不是不难过.他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 

轻轻的叹息.然后抬起头.瞳孔突然就落满了飞鸟和流云的影子.周围开始喧闹起来了.连风都有了那么些的温暖.只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寂寞. 

因为他看见.那些梧桐疯了一样的掉叶子.于是无端的忧伤起来.

或许.是该难过的吧.可是.为什么.却是毫不在意.已经.这样麻木了么.还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呢.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已是无从知晓的过去.唯有记忆.停留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对她说.「桔梗.你有一个寂寞的让人心碎的名字.」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自私.自私到.想要让他来替自己承担这一个寂寞的罪名. 

总是这样的愚蠢.一句话.一转身.就彻底的抛弃了所有.像他的万千宠爱.她的所谓幸福.于是记忆从此清零.干净得悲哀.手抚上胸口.那里有着跳动的声音.却是空洞的回响. 

呵.是她忘了.那里面.本来就是空空如也.果然是有些傻么.所谓爱情.本就是虚无.关于他.她竟还会存有些微的期许.尽管.尽管是万般不愿承认. 

是么.不过.都没有关系了呢.那些言语.都这样的苍白无力.于是她在忘记的过程中忘记了祭奠.如果记忆如同钢铁般坚固.她该是哭泣.还是微笑.如果钢铁如同记忆般腐蚀.这将是欢城.还是废墟. 

她停下来.以孤独的姿态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驻足回首她过去的路.沿路疯长的年华.直到记忆.变成空白一片. 

于是时间.就这样扔下她轰轰烈烈的朝前奔跑.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向前行走.她把她的心脏暴露在空气里.风吹雨淋.日晒霜盖.直到那些娇嫩的表层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茧.然后在她的身体里.数着年轮.微弱的跳动. 

生命是一场万劫不复.她不是不知道. 

物质守恒定律彻底宣告了她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时间以恒定的速度不可挽回的流走.于是她就随着时间延续着自己的痛苦. 

她忘记了是否有些感情发生在了她透明的年少.那时头顶的天永远是一张寂寞的脸.浮云将一切悲伤染上稠质.在天空里闪着光.而那一切都像童话里的水晶城那样的易碎. 

忘记了在前面加「曾经」.曾经.而已. 

「怎么了.」是男子低沉的声线.她恍然一惊.怎么忘了.身侧还有一个他.叫作杀生丸的男子.日日夜夜在她的眼前梦里与她缱绻纠结的男子. 

见她半晌不曾答他.他蹙了眉.回身走到她身旁.望着她单薄的身子.似乎是凛冽寒凉的冬风之中一株凋零的花儿.突然就心疼起来.想要护她在怀.用仅剩的体温.温暖她. 

「冷么.」他解下自己颈上的围巾.绕住她修长白皙的颈脖.她忽然记得曾经她也喜欢裹着厚厚的围巾.就算她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单薄.她喜欢围巾在风中勾勒出美丽的线条.划破这个季节特有的宁静.渗出一点一点的忧伤. 

她抬头.望进了他的眸.那里.满是温柔.在黑白的背景上一簇一簇的盛开.如同血一样的彼岸花.突兀.却是温暖. 

她突然笑了.笑得哀伤.「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她继续向前走. 

「你若是愿意.我许是可以带你去看最寂寞的雪景.」他也是浅淡的笑着.追上她.伸出手握住了她十指春葱.她尚且记得那夜他的指.干净修长.如今.那般寒凉的触觉.便在手心.似乎.有些更冷了.心却是暖的. 

只是不知.那句话.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不重要了.不是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十指相扣.便是天长地久. 

「呐.陪我走走吧.」 

「嗯.」 

匍匐在他们脚下的枯黄发出清脆的声响.成为这个季节里反复刻画的声色.

岁月在生命里投下斑驳的剪影.曾经的那么些记忆突地就变得模糊而难以辨认.于是.忘记了那么曾经.要怎样去缅怀.然后看见身侧尚且还有蜷曲枯黄得不成模样的叶儿簌簌的一晃即逝.如同时间那样的匆忙而仓促. 

「杀生丸.」女子突兀的停驻在他的面前.仰头望住他的眼.于是他看见她那双浅浅墨色的眼中他熠熠闪烁的影子.他才发现她的眸子原来也很亮很好看. 

「嗯.」他望着她笑颜温软.心中有莫名暖意.从前的从前.总是心若止水.以为这世上尽是些不堪入目的肮脏而已.可是.他是何等幸运.在生命还没有消弭的时光里.再一次.侯到了她的救赎. 

「我...」没有下文.杀生丸感觉得到.她将他的手握的紧了.眉目间也再无柔软温婉的笑意.而是浸没了忧伤和悲戚.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怎么了.她的忧伤.她的悲戚如同潮汐.如数击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于是他微微的侧过身子. 

呼吸变得急促.她感觉有什么在一丝丝的抽离她的身体.愈来愈力不从心.有蚀骨的悲哀就这么突兀的涌现.在她的身体里猖獗.在她的眼前肆虐.直到撕心裂肺.想哭.却笑了.就那样微笑.没有忧伤. 

杀生丸只望了一眼.便是暗自惊心.因为.那刚与两人分开不久的男子.她的男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他和她的面前.拥着另一个女子.耳鬓厮磨. 

她还记得他对她说的那句.「你有一个寂寞得让人心碎的名字.」她也还记得那夜她被梦魇苦苦纠缠时.他发来的短信.「失眠了.很想你.」尽管不爱.但是曾经那般温存.只不过.是儿戏而已么. 

然后桔梗轻轻的唤他.「犬夜叉.」那男子浑身一个颤栗.生生的别过头望向她.她终究是看清了.那个尚且在他怀中的女子的脸.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是戈薇. 

「桔梗.你听我解释...」他手足无措.桔梗却是果决.「不用解释.」寒风掠过.凉了她的心.她曾经以为是自己负了他.原来该道歉的.是他.是他.而已.

总是说曾经曾经.却是现在才发现.短短两个字.竟然是这样的忧伤.过去曾以为那些柔软美好的记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怕保存再久.也无法重演.但即使如此.却总也不会变质腐烂. 

只是到如今才明白.原来世间情事.她还是无法看得通透.本以为见惯冷然的逢场作戏.开始只是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作为筹码.才会选择他.给他拥抱自己的权利.干净的琥珀色眸子中清澈却是落寞.一眼便看出.他的内心和自己一样寂寞. 

天意一次次弄人.哪知道候到的竟是背叛.是宿命.是巧合.只是绝不是缘分.不过是给错了时机.在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终究只能是一声叹息.于是只能说.寂寞.只不过是寂寞而已.所谓的爱.不过是排遣. 

原起于一场游戏.彼此都应深谙游戏规则.她怎么.就忘了.如此这般缱绻纠结.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即使不爱.她却仍旧是.太过入戏.所谓结局.竟是这样的荒唐.这样的可笑. 

她笑.单薄的身子在凛冽刺骨的风里摇摇欲坠.杀生丸为她系上的围巾勾勒了忧伤的形状.「犬夜叉.到此为止吧.就算是我.退为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不难过.真的.不难过.只是悲哀.如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不要这样.我对你曾是真心...」犬夜叉握住她纤细的腕.硬是将她带进自己怀中.全然不顾一旁戈薇兀自黯然成伤的眼.和不住后退的步子. 

她抬手隔挡在她与他的身子间.始终不让他拥她入怀.犬夜叉暗自惊了心.早知道那女子会拒绝.只是不想常日看似柔弱的人儿.竟会有这样大的气力.这是否.又昭示了她的果决.「不要再如此纠缠.于谁.都不好.」她回眸望向戈薇.眼神却是悲悯.只是不知.是为谁悲. 

可是.他却是不领情.心中眸中尽是忿忿之意.她怎么能.怎么能够将自己此刻的温存.全数当作了纠缠.如若没有她当初的应允.他又如何能纠缠她至今.「不.」 

她听他说.不.就这么一弹指的时间.诸般情愫便是如潮涌上.无奈.悲愤.还有.绝望.她挣扎.是绝不妥协的姿态.「你究竟是否明白.你这样.只能辜负了两个女子.」聪明如她.自是明白.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双清冷的眼. 

「我不在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如此回答.「我在乎.」她的辩驳.却在他的意料之中.「犬夜叉.你记住.并不是你背叛我.」她转身.一直走到始终缄默的杀生丸面前.不曾回头. 

她唤.「杀生丸.」声音里有压抑的哀伤.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颤抖着的柔软的唇触到了他的.如同触到了一片冰凉的湖.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在心上竞相攀着.不是不疼的. 

他敛下眉眼便望见她整齐的刘海.手自然而然的环住她的腰肢.她与他的唇只是纯粹的厮磨.他心中便笑.难道她果然连如何接吻也不知道么.转而触到她唇边的冰凉.便再无心调笑.她哭了. 

的确是.哭了.任她如何冷若冰霜.如何拒人千里.如何倔强果决.一旦到了他的身侧.她便是再也受不得委屈.不经意间.泪水便已是溃不成军.但究竟是为何.她也道不明原委.只是犬夜叉.没有能够穿过他的肩.望见一双流泪的眼. 

她能够感受到那个那男子喷薄温热的鼻息.他含住她的唇瓣.她却只感觉一痛.然后便是腥甜的味道流窜至唇齿间.他有些微喑哑模糊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不专心.」 

她一惊.身子一颤竟挣脱了他的怀.他仍是低着头.用手背抹去唇上尚且残留的她的血迹.只是.看不清表情.于是她听见犬夜叉的声音.他唤她.「桔梗.」 

她转身.一切衔接的都是那样的自然.但是她.却望见他疼痛的表情.「犬夜叉.你难过么.其实.你也曾经.拥有过我.」他上前.抬手为她拭去殷红的血.眼神柔软而隐忍.「都罢了.就这样吧.」 

她的手触到了腕上的手链.他赠予她的手链.手指轻巧的一动.那条曾经让她用仅剩的体温来温暖的银质手链.悄然落在了她与他的脚边.「拿走吧.配得上它的人不是我.」他却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拾起.放在她的手心. 
「你收着吧.权当作一个念想.」她点头.尔后转身. 

记忆之中.他从来不曾这样温柔.从来.不曾.「我们.走吧.」她执起杀生丸的手.笑得苍白.他和他.都望见女子的笑中.有艳丽绝色的花儿.一朝开.一朝败.犬夜叉唤到.「戈薇.我们也走吧.」 

风席卷了这个季节里苍白而落寞的心碎.再不留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小木加油协写啊！

他带着她一路狂奔.就像要摆脱什么一样.可是真正要纠缠的.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摆脱掉的.她在他的身后.她可以看见他的肩背挺拔而刚毅的线条.他银白色的长发飞扬在风里.他因为喘息而引起的微微的起伏.他和她紧握着的手.十指相扣.这样一个男人美好的让人惶恐.只是无端的害怕失去.她的眼睛温柔而苍凉.

他和她在一个喧闹的游乐园停下.抬起手来为她整理因为奔跑而略显零乱的发.她略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极其冰冷而凌厉的.倘若要是生在古时候.即使是在群雄逐鹿的年代.也必定是一代帝王之才.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绝不输给他人分毫.而现在萦绕在他指尖的温存.就像绕指的柔情.在她的心间升腾的氤氲着的温柔的雾气.小心翼翼的裹住了她的心脏.

在喧闹的人群里面.她任凭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面.他们紧握的手心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她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就像他害怕一放开手她就会消失在人群里面.她曾经空洞的心好像正慢慢的被什么所填满.一点一点的.渐渐的充盈着甜腻的幸福感.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知道他一向都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场所.她望着他的脸.他的表情苍白的让人心疼.确切的来说是苍白而疼痛.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为了寻找一些东西.」他一滞.沉默了半晌才重新补充说.「我们所丢失的东西.」

他带她去坐摩天轮.她握着他的手站在地面上仰望那个做着匀速圆周运动的庞然大物.心里猜测着这个东西究竟承载了多少人的离合悲欢.记忆中她似乎也曾这样仰望过.可是手中握着的手.和身边并肩站着的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呢.她看不清楚.她竟然看不清楚.

她记得曾经有人对她说过.他的声音柔软却没有温度.他说传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当我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幸福有多高.摩天轮就有多高.

「当我们渴望得到幸福但幸福又迟迟没有到来的时候.试著坐上摩天轮等待它慢慢升高.直到最顶端.俯视所看到的一切.」那声音.和记忆中的渐渐重合.然后她回过头就看见他坐在她身边.温柔而隐忍的微笑.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笑得就好像万千的星辰都陨落在他的眼睛里.「这些.是你曾经对我说的.」

摩天轮向上旋转.她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地面上逐渐变小的人.他们仰望着.就好像是在仰望幸福.但是她可以看到他们内心的疼痛那么昭然若揭.听说.这个姿势可以让眼泪不那么轻易落下.

「桔梗.你.幸福么.」他在她光洁的前额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是不是对天空仰望的久了.就可以看见天堂呢.」她笑得柔软.幸福么.她闭了闭眼.安静的把身子缩进他的怀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刻她多么的接近幸福的幻象.仿佛就是唾手可得.

心里好像有什么松动了.那是她十几年来一直辛苦构筑的防墙.她底心小小的寂寞的城.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沦陷了.沦陷在他坚冰化尽的温暖里面.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人.其实内心总是暗潮汹涌.她明白.他也明白.

「为什么我对天空仰望了这么久.还要等到今天才看清楚天堂的样子.」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