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坐在我们中间多少时候了,
一生一世,
短不过百年,
半百却是那要凝固你的时间,
然而这样的灵魂,怎么会死?
行走不辍的人,谁又能阻住你的步子?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
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
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
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
如果有点感伤,你把脸调向窗外,
落日将近时,
西天上,
总还留有晚霞。
一切小小的留恋算不得罪过,
将尽未尽的衷曲也是常情。
你原谅我有一堆心绪上的闪躲,
黄昏时承认的,否认等不到天明;
有些话自己也还不曾说透,
他人的了解是来自直觉的会心。
当我去了,还有未说完的话,
像钟敲过后,时间在悬空里暂挂,
对忽然的终止,你有理由惧怕。
但原谅吧,我的话语永远不能完全,
亘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哑。
1947年写于北平——梁从诫注
1948年5月《文学杂志》2卷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