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一个狠狠抽，羽毛球落在了操场边的杉树上，许安蹦啊蹦，够不着。摇啊摇，雨后初晴，水珠哗啦啦落满了姜绚的头发和肩膀。姜绚气得快疯了：“你怎么这么矮啊，一粒球都拿不到。”许安还在摇，还在摇，满头满脸的雨水。他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高啊。”姜绚喊：“人长大了，个子也要跟着长大嘛。”

有高年级的男生抱着篮球踢踢踏踏地路过，一个流畅的三步上篮，摘过树梢的羽毛球，递到姜绚面前。姜绚连忙说：“谢谢。”可是男生已经朝远处的篮球馆跑过去了，只剩下一个篮色球衣的背影，鼓着风，消失在夕阳尽头。

许安挥着球拍问：“还要不要再来？”姜绚说：“当然，抽不死你。”许安兴奋地追来跑去，又是一个狠狠抽，羽毛球再次落在了杉树上。姜绚举起球拍去追许安，一下拍在了后背，一下拍在了屁股，一下拍在了脑袋。她声嘶力竭地喊：“许安，为什么你比猪还笨？”

晚上放学，许安等姜绚回家。姜绚在前面走，许安远远地跟着，路过一段暗黑的巷弄。许安追上来，问：“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姜绚没好气地回答：“我乐意，我喜欢，你可以不用送我回家啊，你走开。”许安停下脚步，看着姜绚的背影穿过仄仄暗暗的巷弄越走越远，心里难过极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讨厌他，可他却愿意没脸没皮地一直跟着她。

操场边的杉树林，羽毛球飞过来，许安轻轻拍一下，姜绚接不到，气急败坏地喊：“许安，你没吃饭吗，用点力气好不好？”许安可怜兮兮地说：“我怕太用力，又会落在树上啊。”他哪里知道，此刻姜绚是多么希望羽毛球能落在树梢上，因为远处那个高年级的男生正拍着球，跑跑跳跳地过来。

好几次了，许安在那个巷弄等不到姜绚，他去教室，去图书楼，去琴房，统统找不到。他打电话，他发短信，她不接，她关机。他坐在巷子口的矮墙上，手里的球拍狠狠地挥，心里许多的恨，却又不知道该恨谁。他恨自己，爱到卑微。

校际篮球比赛，许安终于遇见姜绚，在篮球馆后面的更衣室。远远地便听到那个男生的咆哮：“姜绚同学，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姜绚低着头，堵在更衣柜前面。那个男生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她瘦小的身体一个趔趄，摔出去，又倔强地爬起来，站在更衣柜前面。那个男生又喊：“你不走，我换衣服了。”他说完便开始换短裤，姜绚哇地一声哭出来，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校服的裙摆。

那个男生走的时候，姜绚还在哭。远处有人跑过来狠狠地拽许安的衣服：“什么男生啊，怎么连男更衣室也偷窥。”许安从窗台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出声来。曾经，他爱得那么卑微，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当他看见自己的喜欢的人爱得卑微，他的眼泪再止不住，流得那么凶，像是心缺了口，汹涌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