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主大乔）
（一）
那一年繁花落尽之后，她见到了他。
初秋的阳光并不灼眼，暖融融地给窗外的房檐度上了一层金边。微风卷起残花穿过回廊，掠
过小窗，吱呀声停只留一缕余香。笔峰流转，墨迹在一片素白上缓缓晕开。大乔微微侧头，
眸子里倒映的是一片碧水蓝天。
“天凉了呢。”她紧了紧衣服，想到。
“姐姐！”明媚轻快的女声仿若正午的阳光，小乔蹦蹦跳跳地从门外走进来，大眼睛一眨一眨
，在淡淡的鎏金色中绽放着辉光。
“有客人来了。”她背着手，笑，“我们去偷看吧。”
“诶？”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被小乔拖出了门外。她们在走廊上奔跑着，将一连串的鸟啼和树影抛
在身后。微黄的落叶缓缓飘零，在碧蓝的湖泊里荡出一片涟漪。在一片静谧中大乔抬头，看
着前面小乔雀跃的身影仿佛融化在阳光之中。在漫天漫地的光影中她不禁恍然，仿佛在飘荡
的微尘中，看到了一片静好的时光。
“看到了！”
小乔的突然停步让大乔差点摔倒，勉强将身形稳住的她微微抬眼，不由得一惊。
“哎呀，小乔！不是说偷看吗？怎么直接跑到大门口了？”
“这样不是看的更清楚吗~”小乔嘻嘻一笑，竟是直接抓着大乔的手，直接往厅堂里走。
“小乔！不可以！”大乔连忙把小乔拖回来，“不可以打扰父亲会客！”
“诶――有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推搡着小乔往回走的大乔，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头，偷偷地，望厅堂上望了
一眼。
只一眼。
淡薄的熹光照亮了略显灰暗的厅堂，也照亮了少年英姿勃发的脸庞。那一瞬少女尚显稚嫩的
心中似乎悄悄破开一个口，仿佛听到翠绿的常春藤缓缓生长，微风拂过枝叶，发出轻轻的沙
沙声。
常春藤的那头，少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在弥漫的枝叶中静静回头。
然后，微微地笑了。
那一年繁花落尽之后，她遇到了他。
那一年，君顾一眼，沧海桑田。

（五）
咚咚。
露光摇曳的清晨，连鸟啼声都如此细不可闻。侍女在寂静中轻轻敲门，随即后退一步，微微
低头。
“大乔大人。”她说。
“进来吧。”清亮的声音仿若涓涓流动的泉水。
推开门，大乔在黎明尚显微弱的晨光中仿若一道淡淡的剪影，柔顺的秀发散落一地。闻声，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侧身，望向门口的侍女:
“早上好。”
在袅袅的蒸气中，她如同空谷幽兰般的微笑模糊又清晰。
“大乔大人。”侍女躬身，“今天是孙权大人登基的日子。”
“我知道。”
“大乔大人……”
“我会去的。”大乔垂首，“因为这是他们的愿望，不是吗？”
“……”侍女静默不语。她待在大乔身边已经很久了，久到连记忆，都被名为岁月的砂石打磨
的模糊不清。乱世是血红的修罗场，没有适合娇花开放的沃土。花朵被兵戈折了枝叶，被鲜
血污了芳菲，在漫天飘荡的恸哭声中，或黯然凋谢，或独自泣血，站在遍地的尸骨堆中，红
着双曈，诅咒着这荒唐的宿命。
惟有她。
惟有这一朵，摇摇欲坠，却从未倒下。
她被乱世折磨得伤痕累累。
她被命运捉弄得痛苦不堪。
而穿越过漫长而悠久的岁月之后，她只是微笑着向着这边，伸出了手。
“来。”大乔说，“替我梳妆。”

（二）
桃花开了。
粉色的云彩在庭院里缓缓蔓延开来，淡淡的香气一缕飘散。站的远的，可以看到在粉色中间
，挂着不少灯笼鞭炮。庭院里上上下下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忙忙碌碌，不远处有个小厮，轻
轻地，将手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粘在门上。
大红的，那是个“喜”字。
“男人们出去出去，女孩子的闺房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吗！”孙尚香站在大乔闺房门口，双手
插腰，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就是，出去出去。”小乔学有学样地插腰，“就算是周瑜大人也不准进来。”
“喂喂，干什么干什么？”被堵在门外的孙策忿忿不平，“她今天可是要嫁给我的，我进去看一
眼又怎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孙尚香用鼻子哼了一声，一把将门摔上，仔细一听，在摔门的余音之中，
似乎还夹杂着锁门的声音。
“啊喂――喂！”被赶出来的孙策狠狠跺脚，伸手挠头，“真是的……尚香那个野丫头。”
“噗……”
“你笑什么周瑜？”孙策转身，颇为不满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义弟。
“我早就说过了，你进不去的。”周瑜双手抱胸，微笑，“你看。”
“啊――真是搞不懂。”孙策嘟囔着，“看一眼又怎么了？”
“你是觉得无所谓，但女孩子是会害羞的。”周瑜侧身，“走了孙策，没必要急于一时，总得给
嫂子一点准备的时间吧。”
“嗯……也是。”孙策回头，看着身后那紧闭的门扉，在漫天桃花纷飞中，不自觉地，露出了
温柔的神情。
“等你啊，大乔。”
“策哥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贴。”孙尚香锁上门，颇为不满地撇撇嘴。
“那……那个……”大乔不安地说，“孙策大人他……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他能有什么事啊。”孙尚香偏了偏头，随后轻快地蹦了过来，“来来，让我好
好地看一看嫂子。”
“我也要好好看看姐姐！”小乔跟着也蹦了过来，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映照着星空。
“啊……这……”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的大乔一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噗……”替大乔打理着头发的练师笑了，她一边将柔顺的长发挽成繁复的发髻，一边轻轻地
说:“公主大人个小乔大人，都不要再取笑大乔大人了，因为……”练师顿了顿，随后语气中带
上了几分调笑的色彩，“大乔大人，可是会害羞的啊~”
“诶――”孙尚香将双手背到身后，拖长声调，“害――羞――啊――”
而小乔也欢快地拍着手：“哈哈，姐姐害羞了~”
“你……你们……”大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红的快和身上的喜服融为一体了。
窗内，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窗外，桃花盛开仿若天边晕开的云彩。
春日正好。
所有人都在开开心心的，享受着这美好的季节。
因为没人会在花开的时候，联想到花败的景色。

（三）
“对不起。”
烟雨蒙蒙,细密的雨珠在面前男人长长的睫毛上凝成晶莹的一片，仿佛是在寂寥的灯花之中
坠落的泪珠。朦胧的水雾模糊了硝烟模糊了鲜血，连少女内心的创伤都被冲刷的模糊不清。
沉默的雾霭下，身披战甲的周瑜眉眼低垂，连吐出的话语，都仿佛模糊在这一片绵绵细雨中
。
“你说……什么？”大乔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跌入烟雨之中。
“对不起……”周瑜狠狠咬牙，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之中。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孙策。”
那一瞬间大乔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耳朵边嗡嗡作响，静默间连雨水滴落地面的叮咚
声都悄然远去。恍惚中只见不远处，在雨水拍打下衰败的玉兰散落一地，仿佛是在哀悼正在
逝去的春天。
花败了。大乔心想。
“这个，是孙策要我给你的。”周瑜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递给大乔。
簪子是银色的，简单的款式，没有太繁杂的花纹，只是在末尾处缀着几根流苏，摇摆着晃人
眼睛。
“这是孙策在闹市区买的，他说嫂子带上一定很好看。”周瑜的声音低低的，在细雨中喑哑成
一片。
大乔伸手，簪子冰凉地躺在在她的手心里，银光在烟尘中灰暗的像是梦境。溅落的水花承着
这银光四下飞散，在一片迷离中仿佛又见到了那人，静静转身，无奈的笑。
“抱歉，大乔。”他说。
“先走一步了。”
回过神时脸上已是湿润一片，大乔仰头，雨水混着泪水从她脸上流淌而过。在静默的大地上
，在昏暗的阴霾中，她握紧了手上的簪子，仿佛握紧了自己全部的生命。

（六）
对于所有东吴人来说，今天都是永生难忘的一天。
大乔站在殿堂的一角，静静地微笑着。周围站着的文武百官，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与期待。他们努力保持安静，抑制着自己的兴奋之情。
今天是吴主孙权，登基的日子。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碧云蓝天。门外朝阳倾斜，为大殿送来一片辉煌。金色的光影打
在了微微上翘的庑殿上，打在了沉寂良久的柱梁上，也打在了历尽风雨的台基上。整个宫殿
都在这篇金色中苏醒。他睁开苍老而疲惫的双眼，沉默地见证着新的时代的诞生。
孙权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他的影子被朝阳拖的很长很长。
大乔跟着其他人一起单膝下跪。孙权从她面前走过，她抬头看向这位东吴的君王。
她一直看着他，所有人都一直看着他。
所有人看着他，看着他接过父兄的大旗时的彷徨，看着他在赤壁时的坚定，看着他合肥战败
之后的挫败无助，看着他在夷陵时的沉着，看着他一步步的成长。
他们看着他，帮助着他，期待着他。
终于……在今天，看到了属于东吴的辉煌。
孙权一步步登上台阶。
一步，他踩着漫长而悠远的时光。
两步，他承着孙家代代的勇气与骄傲。
三步，他肩负着所有东吴人的期待和信仰。
孙权登上大殿，回身，暗红色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他静静地扫视了一圈，随后开口：
“今天，是我孙仲谋，登上帝位的一天。”
“可以说，我会有这一天，全靠大家的协助。没有大家，就不会有我，有我孙家的今天。
”
孙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握紧左拳，高高扬起。
“今天，我在此立誓！”
“只要有我在，江东就永远不会倒下！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永远别想窥伺我们东
吴的土地！”
“天下终将是我们的！”孙权用尽全力吼道。“让这个世界，见识一下我们东吴的力量吧！”
“哦！！！！”群臣们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热情，欢呼之声响彻天地。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臣
，还是尚显稚嫩的年轻一辈，这一刻都不由得湿润了眼眶。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而他们终究是等到了。
大乔在欢呼声中缓缓起身，头上的银色簪子在阳光下亮的扎眼，流苏随着她的起身晃动着，
所发出的“沙啦啦”的响声，在欢腾之中是那么的微弱，又是那么的清晰。
等到这一天的人有这么多。
那没有等到的呢？
阳光穿过大殿，打在了东吴帝王的脸上。金色的光辉穿过他翠绿的双瞳，仿佛穿过一池波荡
的湖水。
他在举世的欢腾之中，静静地怀念着故人。
大乔伸出右手，摸了摸簪子上坠着的流苏。入手处触感冰凉，仿佛是在隔着阴阳，触碰着那
些已经逝去的亡灵。
啊……
怀念故人的心情……我们都是一样啊……
大乔抬头，古老的穹顶诉说着岁月，那些刻骨铭心的血与泪，永永远远的流淌在时间的长河
中。
大乔闭上了眼，感到有风从耳边静静掠过。
你们在看着吗？
你们放心了吗？
殿外的落花打着旋儿，在风中起舞。大乔缓缓睁眼，往昔的时光如同浮光掠影般从她面前飞
过。过去的宁静和现在的欢腾重叠在一起，浸了水墨，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大乔抚摸着这幅画卷，静静微笑。
你看，完全不用担心的。
我们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七）
傍晚时分，天空被潋滟的晚霞抹上了一层艳红。圆圆的落日打碎在波涛之中，于是整个江面
都布满了灿烂的霞光。这里很安静，唯有不远处的渔船上，木浆划破江面泛起轻轻的叮咚之
声。江风拂面，吹起秀发灌满衣袖。浪花涌起拍在岸上，恬静的仿若一幅画卷。
“真漂亮。”大乔站在岸上，微笑。
“大乔大人，您在这里啊。”身后，匆匆到来的练师弯下腰喘气，再见到大乔平安无事的时候
抚了抚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练师？”大乔回头，诧异。
“大乔大人，以后您去了哪里请至少和我们说一声……登基仪式结束后您立刻就消失了，哪
里都找不到……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
“抱歉。”大乔歉意地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不……”练师长出了一口气，走到大乔身边，“您没事就好。”
风在两人之间静静穿梭着，树枝簌簌地摇摆，发出沙啦啦的声音。飘荡的波光倒映在她们的
眼中，仿佛镜花水月一般缥缈虚无。
“这里很漂亮，不是吗？”大乔的声音很淡，仿佛融化在这波光中一般。
“嗯，很漂亮。”练师微笑着，连勾起的嘴角都如此柔和。
“很久以前，孙策大人还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来这里。”大乔俯下身，拨了拨冰凉的江水
，“孙策大人走了之后，拉我来这里的就变成了小乔和尚香。”
“公主大人和小乔大人吗……”练师双眼微敛，似乎是在怀念。
“是啊……”大乔将手浸没在江水中。
“可是后来，她们也走了。”
“然后，来这里的，变成了我一个人。”
“大乔大人……”练师担心地看了大乔一眼。
“不用替我担心，练师。”大乔起身，水珠从手上滑下坠落成一片明亮的彩虹。
“孙策大人死后，我曾经暗暗发誓，要成为他的臂膀，他的眼睛，替他守着这个东吴，替他
看着这个世界。”大乔仰望着天空，晚霞褪去炽热的红，变得宁静而温和起来。
“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开始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不好好帮助孙权大人怎么行？不好好替他见证东吴的成长怎么行？整天整天都想着这些事
情，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孙策大人……被这样的心思所缠绕着呢。”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几乎都要被眼泪淹没了。”大乔自嘲地笑笑。
“大乔大人，那段时间真的很令人担心呢。”练师微微地笑着。
“然后……我重要的朋友们……接二连三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大乔的双眼，映着渐渐
柔和天空。
“那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生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但是你们和我不一样。”她回头微笑着看着练师。
“无论遇到多么悲伤地事……你们的双眼里始终闪烁着希望，怎样都不会倒下。”
“看着这样的你们，感觉我自己也变得坚强起来。至少……”大乔摇头，“不会在为了一点事就
抹眼泪了吧。”
“而小乔走了以后，我开始思考，什么是‘好好活着’。”
灿烂的江水闪着微光，不远处鸥鹭一字排开，在夕阳下沉默地站立着。
“那现在……有答案了吗？”练师问。
“有了哦。”大乔轻轻地笑。
“孙策大人，孙权大人，周瑜大人……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呢……背负那么多人的信任和期
待，一路走到了现在。以前光是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做到不负于人。”
“而小乔告诉我的，是不负于己。”
“因为在我替别人担心的时候，也有人在替我担心啊……”
大乔将手高高举起，白皙的指尖融在傍晚的霞光之中，仿佛托起了一轮落日。
“不负于己，就是最好的不负于人。那些牵挂着自己的人最开心的，就是能看到我能过的好
好的。”
“所谓‘好好活着’就是这个意思吧。”
风起。
鸥鹭在风中拍动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起，被扰动的江水剧烈晃动着，在夕阳下碎成一片繁星。
练师长长的秀发在风中舞动，耳翼中充斥着风的呼啸。她看见大乔的衣衫被风鼓动着，长发
飞起仿若垂天之翼，那些令人怀念的故人就站在她身边，他们伸出手，与大乔伸出的手覆在
了一起，仿佛在交换一个诺言，仿佛在答复一个约定。
“我能这样活着，真是太好了。”大乔闭上双眼，静静的笑了。

（八）
是夜。
月光宛若流水一般静静洒下，朦胧的雾气缓缓上升，拢着院落仿佛在拥抱一个青白色的梦境
。晚春时节，夜风微凉，窗外的落花在月光中飘落，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院外，沉浸在喜
悦中的东吴扬起万家灯火，亮的就像白天；而院内，一切都静悄悄的，偶有萤火飘过，在明
亮月光下，翩翩然旋转着起舞。
“今夜，是满月啊。”大乔右手提着灯笼，左手则提着一壶酒。她抬头望天，月光温柔地充盈
在她的身边。
她淌过如水的银光，向后山走去。
这一年繁花落尽之后，她站在了他们的墓前。
确切的说，那并不是他们的墓。大乔所怀念的那些故人，每一个都被吴帝孙权厚葬。他们的
尸首，并不在这片荒凉的后山，并不在这片并排伫立着的、沉默的小小坟冢之中。
这里面葬着的，仅仅是他们的衣物罢了。
这里是由大乔收起故人生前的衣物，并亲自下葬的，衣冠冢。
大乔将灯笼放下，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了被岁月洗刷的几乎看不清碑文的墓碑上。她将酒盖打
开，双手捧着酒壶，轻轻地将酒洒在了他们的墓前。
“晚上好。”
“好久不见了，大家。”
“尚香，你在那边过的好吗？有没有想念家乡呢？”
“小乔，今天有没有听周瑜大人的话？又调皮了吗？”
“周瑜大人，小乔承蒙照顾了。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了呢。”
“孙策大人，今天没有乱来吧？就算是在那边，也要注意身体啊。”
大乔端坐在墓前，絮絮地说着话。不远处树林被夜风吹拂，在月光下摇曳成银白的一片。
“今天，孙权大人登基了呢。”大乔将酒倒在一个小盏里，端到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
“真是厉害呢……在失去了那么多之后……依旧能够坚强的站起来，将孙吴带到了今天。”
“你们一定……也很欣慰吧……”
大乔抬头，望向了天空上高悬着的皓然明月。她将手中的杯盏高高举起，像是要把那轮圆月
盛于酒中。
“这轮明月，这片江山……真想再多看看呢……”
“只可惜啊……”
晚风骤停，大乔飞扬的发丝缓缓垂下，低沉仿若一张静默的羽织。
“我啊……已经……”
“我能这样活着，真是太好了。”大乔闭眼微笑，夕阳在她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大乔大人……”练师欣慰地笑着。可随后，她发现大乔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几乎就要坠入江
水之中。
“大乔大人！”练师连忙冲了过去，扶住大乔。
斜阳骤沉，夕阳一瞬间暗淡下来，这时候练师才发现，大乔的脸色在灰暗的光影之中是那么
的苍白，她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就像是一碰即碎的陶瓷一般。
“大乔大人……”练师愣了半晌，才喃喃道：
“您……该不会……”
“嘘……”大乔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笑。
“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我啊……已经……”
“……活不了太久了呢。”
酒盏中的圆月微微波动着，不远处落下的花瓣在空中旋转。夜风再起，花瓣在风中飘荡着，
最后落在杯盏之中，将盏中明月打碎，散落四处，融为璀璨的星光。
“不过……”大乔将酒凑在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能活到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呢。”
“呼……”
大乔长出了一口气，索性把喝干了酒盏扔到一边，自己仰面卧倒。月光毫不吝啬地挥洒而下
，徐徐将她的脸庞照亮。在这片明媚的月光之中，她干脆地闭上双眼，放松地躺在这片并不
是特别舒适的土地上。
“哎呀……不好。”她笑着。
“我果然是不能喝酒的。”
“稍微有点……醉了呢。”
“姐姐——姐姐——”
“大乔，快起来，怎么睡着了？”
阳光明媚，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大乔在恍惚中慢慢醒来，刚晃了晃头，就意识到了什么，
猛然睁大了双眼。
在她的面前，站着孙策和小乔。
“啊~姐姐醒了~”小乔凑近了大乔，顽皮地笑着。
“怎么了，大乔？睡糊涂了吗？”孙策伸手在大乔眼前晃了晃。
不远处，繁花之下，站着孙尚香和周瑜，似乎在聊天。在看到大乔醒来，孙尚香向这边挥手
，而周瑜则是微微点头，温柔地微笑。
“姐姐！快起来快起来！说好的赏花呢！”小乔一把拉起大乔，然后向前几步，拽上周瑜，蹦
跳着向前跑去，孙策在身后“诶！诶！”了几声，跟着也向前跑去。而孙尚香则是愣了愣，然
后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等等我！”，向着已经远去的背影奔去。
曾经在飘荡的微尘中所看到的静好的时光，现在就在眼前。
在晃动的光影和飞扬的落花中，大乔颔首，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下。然后，她伸手抹了抹泪
，扬起头，在晶莹的阳光中，灿烂的，笑了。
“这下……真的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能梦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静默如流水一般的月光缓缓的流淌在大乔的脸庞之上，晶莹的泪水穿过她浓密的睫毛，融化
在银白色的湖水之中。夜晚的凉风拥抱着她，抚摸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离她不远处，灯花
静静地燃烧着，温暖的火光，仿佛一个誓言，一个微笑，就像当年守护着她的人们一样，始
终是那么的温柔，而坚强。
“晚安。”有谁在大乔的耳边静静地说，就如同当年一样。
END

嗷呜，谢谢月月

召唤小伙伴前排围观@花前月下浅唱 @舒殿prince @紫花苜蓿49 @尘曦之歌

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