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雪
1
23岁前，我一直是一个坏人，不是随地扔垃圾那种坏，是真的坏。我染了红色的头发，蓝色的眉毛。我常常替哥们儿打架、替人讨债，我还在手机市场卖水货手机，那些上当的人拿着罢了工的手机找来时，我总是一溜烟地逃掉，躲在骑楼里得意地笑，我一点儿也不内疚，一点儿也没有。
后来我就不卖手机了，我在家里开了一间小卖店，卖啤酒、瓜子和水果糖，当然我卖的大多是假货，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质期，不过没关系，我的顾客们都是对面小学的小毛孩儿，只要足够美味，他们就不会在乎。
那天小卖店前出现一个女孩，拿着刚刚从我这儿买走的一袋豆腐干，"你闻一闻，我买回去拆开袋子，发现已经臭了。"我闻了闻，这批豆腐干的质量很差，常常有小孩来退货，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们臭豆腐，臭豆腐，豆腐当然是臭的，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们退货的。
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她早已经不是小孩了，大概20岁的样子，个子很高，有点儿瘦，头发短短的，有一点儿自来卷。我突然想起她是小区里新搬来的住户，可能是租的房子，于是我就退掉了那袋豆腐干，我想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了。
后来就常常见到这个女孩子，她总是打扮得很整齐，穿着好看的连衣裙，手腕上有一串红红的珊瑚链，她从来不化妆，所以看起来就不会太漂亮，当然也没有太丑的时候，偶尔我通宵玩游戏，就会看到早上她匆匆地上班，脸清新得像早晨刚挤出来的牛奶。那一刻我想起我的前女友，她也是卖水货手机的，后来我不卖水货手机改开小卖店，我们就分手了。我记得某一天她刚起床，嘴角的残妆像刚喝完血的魔鬼，是的，魔鬼。然而这个女孩像什么呢？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头发短短卷卷，嗯，像天使。
2
那一段时间，对面小学的管理比较松，很多小学生趁午休时出来买东西，小卖店的生意空前地好，一天能卖掉很多薯片、豆腐干、炒瓜子。
那是周末，学生早早放学回了家，却有人站在小卖店前，我探出头去，原来是天使。她站在我面前说，你怎么总是卖假货呢？这些孩子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说我卖假货怎么了，又没卖给你，上次你买的豆腐干不是给你退货了吗？何况，就算我卖假货了，关你什么事儿呢？你是工商局的吗？天使站在我面前，因为生气，脸红红的，她说："怎么不关我的事情呢？我是他们的老师。"
呀，原来是老师啊，怪不得总是很臭屁，爱管闲事的样子呐。
我敬了一个礼，说老师好，又说老师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不像你有文凭有固定工作，闲着的时候还能找我这样的人撒撒气，我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动人民，我卖几袋豆腐干我起早贪黑，担惊受怕我容易吗我？
最后我说，老师，听说你们校内有个小卖部，我和你商量件事情行不行？你牵个线把那个小卖部承包给我，让我过把红顶商人的瘾。只要你把那个小卖店承包给我，我保证不卖过期货，而且只卖当天生产的产品。 天使的脸红了，我想我这样长篇大论地说下来，可能她会笑的。我的坏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我的贫在小区也是出了名的。但是我没想到她会脸红。
"我只是个刚毕业的老师，还没有转正，没有人会听我的，校长更不会，"过了一会儿天使老师又说，"我帮不上你的忙，但是，还是请你不要卖过期的小食品。"
我被她为难的样子吓傻了。天哪，她居然把我的话当了真。
后来她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问她："嗨，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李敏儿。"天使老师说。
"呵，连名字都这么像天使。"我咕哝着。李老师转过头，"你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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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前，我一直是一个坏人，不是随地扔垃圾那种坏，是真的坏。我染了红色的头发，蓝色的眉毛。我常常替哥们儿打架、替人讨债，我还在手机市场卖水货手机，那些上当的人拿着罢了工的手机找来时，我总是一溜烟地逃掉，躲在骑楼里得意地笑，我一点儿也不内疚，一点儿也没有。
后来我就不卖手机了，我在家里开了一间小卖店，卖啤酒、瓜子和水果糖，当然我卖的大多是假货，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质期，不过没关系，我的顾客们都是对面小学的小毛孩儿，只要足够美味，他们就不会在乎。
那天小卖店前出现一个女孩，拿着刚刚从我这儿买走的一袋豆腐干，"你闻一闻，我买回去拆开袋子，发现已经臭了。"我闻了闻，这批豆腐干的质量很差，常常有小孩来退货，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们臭豆腐，臭豆腐，豆腐当然是臭的，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们退货的。
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她早已经不是小孩了，大概20岁的样子，个子很高，有点儿瘦，头发短短的，有一点儿自来卷。我突然想起她是小区里新搬来的住户，可能是租的房子，于是我就退掉了那袋豆腐干，我想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了。
后来就常常见到这个女孩子，她总是打扮得很整齐，穿着好看的连衣裙，手腕上有一串红红的珊瑚链，她从来不化妆，所以看起来就不会太漂亮，当然也没有太丑的时候，偶尔我通宵玩游戏，就会看到早上她匆匆地上班，脸清新得像早晨刚挤出来的牛奶。那一刻我想起我的前女友，她也是卖水货手机的，后来我不卖水货手机改开小卖店，我们就分手了。我记得某一天她刚起床，嘴角的残妆像刚喝完血的魔鬼，是的，魔鬼。然而这个女孩像什么呢？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头发短短卷卷，嗯，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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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时间，对面小学的管理比较松，很多小学生趁午休时出来买东西，小卖店的生意空前地好，一天能卖掉很多薯片、豆腐干、炒瓜子。
那是周末，学生早早放学回了家，却有人站在小卖店前，我探出头去，原来是天使。她站在我面前说，你怎么总是卖假货呢？这些孩子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说我卖假货怎么了，又没卖给你，上次你买的豆腐干不是给你退货了吗？何况，就算我卖假货了，关你什么事儿呢？你是工商局的吗？天使站在我面前，因为生气，脸红红的，她说："怎么不关我的事情呢？我是他们的老师。"
呀，原来是老师啊，怪不得总是很臭屁，爱管闲事的样子呐。
我敬了一个礼，说老师好，又说老师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不像你有文凭有固定工作，闲着的时候还能找我这样的人撒撒气，我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动人民，我卖几袋豆腐干我起早贪黑，担惊受怕我容易吗我？
最后我说，老师，听说你们校内有个小卖部，我和你商量件事情行不行？你牵个线把那个小卖部承包给我，让我过把红顶商人的瘾。只要你把那个小卖店承包给我，我保证不卖过期货，而且只卖当天生产的产品。 天使的脸红了，我想我这样长篇大论地说下来，可能她会笑的。我的坏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我的贫在小区也是出了名的。但是我没想到她会脸红。
"我只是个刚毕业的老师，还没有转正，没有人会听我的，校长更不会，"过了一会儿天使老师又说，"我帮不上你的忙，但是，还是请你不要卖过期的小食品。"
我被她为难的样子吓傻了。天哪，她居然把我的话当了真。
后来她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问她："嗨，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李敏儿。"天使老师说。
"呵，连名字都这么像天使。"我咕哝着。李老师转过头，"你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