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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纵横(正剧)安少封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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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10月15-16,07年10月15-16


1楼2007-10-16 01:37回复
    06年10月15-16,07年10月15-16--------周年纪念 


    这次的文章 是一个很大的坑~ 盯这个文,也已经一年多了~ 

    对古文正剧情有独钟 

    友情提醒,古文 正剧 大坑,不喜慎入!! 

    PS:关于以前转过的文 我在吧里也做了整理 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 

    http://post.baidu.com/f?kz=135634709 

    请快乐!~ 

    MR AN~


    2楼2007-10-16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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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横

      文章类型:古色古香┃作品风格:正剧 ┃ 主角:林纵,嫣然 
       
      铁锁悬当云上头,纵横曲直是谁谋。 
      吾今攀著浮生去,不见神奇不罢休。 

      一个女扮男装的藩王世子,一场假凤虚凰的御赐婚姻,是福?是祸? 
      乱世风起云涌,宫廷翻云覆雨,皇帝太子步步紧逼,大将掌重兵在外,权臣结党羽于内,是削藩的前奏?还是崛起的契机? 
      人世百年,吾生已矣,最可惜,如此江山——拍断阑干! 

      转自天涯右岸 
      作者:林错 


      ------------ 推荐音乐,琵琶语


      3楼2007-10-16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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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水天一色浪重叠 
        千里江山如画阙 
        流将多少英雄血 
        只剩得一弯冷月 
        看多少生死离别 
        说甚么千秋功业? 
        一抔黄土掩风流 
        转眼间灰飞湮灭 
        望莽苍九州五岳 
        曾称雄几多豪杰6 
        秦皇汉武重疆土 
        征夫怨曲传几阙 
        成吉思汗征四海 
        今又得几分世界? 
        余者碌碌耳! 
        何如策马逐鹿去 
        天下驰骋展才略 
        自当与君约!


        7楼2007-10-16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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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五章 
           

          她与林绪又闲谈了几句,便四处闲逛,直混到午时过半,料着那管闲事的先生也应该回了,才向书房而来。她才进书房,竟自吓了一跳。原来审遇竟还在书房,端然正坐,仿佛预备讲书的模样,林纵想着进去必定又是一番大道理,预备要退,又觉太过胆怯,只硬着头皮向里走。
            她走了几步,轻咳一声,审遇却依旧伏案挥笔,如不曾见到她一般。林纵好奇,走到案边细瞧,才发现审遇腕上压了碗清水,正在练字,见林纵近前,也不理会,端端正正把那篇字最后的一个“天”字写完,方拿下碗放笔道:“殿下可有事么?”
            林纵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也自知早上耍的是诈术,不够光明,只放不下脸来认输,见审遇把自己一番戏弄当了真,实实过意不去,半晌方道:“审——审先生的字,笔力风骨是连父王都称赞的,难道还要练么?”
            审遇微笑道:“以王爷来看,或许自是不必了,以审某而言,却是非练不可。”
            林纵大窘,只恨不得自己未曾进这书房才好。审遇见她羞愧,一笑道:“殿下也不必在意。审某练字却不是为殿下早上的话,只是练字如练心罢了。”说着把一页字帖翻出,指着说道,“殿下见这字与刚写的字有何区别?”
            林纵见那字虽也是楷体,却笔带锋芒,笔势如金戈之势,虽是刚猛,却不如才写的那张刚柔并济,洒脱大方,便一一说了。
            审遇拈须而笑:“这却是我今日写的第一张字帖。初始我觉得殿下无礼,心中怒气充盈,故此锋芒毕露,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笔力也有不到之处,故此又心平气和,方可收放自如。——我知殿下素来厌恶繁文缛节,连这书法也不喜束缚,只是虽说字如其人,但人心变幻,字也随之而变,这小小一只笔中,却有无穷玄机啊。”
            林纵细细一想,也觉审遇所言大是有理,心中羞愧更胜三分。她是个豪杰性子,既然觉得自己错了,便服输认错,之后审遇再来上课,竟是一顺百顺了。
            审遇见林纵受教,心中也是欢喜,又见林纵聪明,老师遇了对脾气的学生,便有三分学问,也要尽力教出十分能耐来,起初依旧是指点书法,后来却是旁征博引,无所不谈。林绮见林纵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也觉放心,只林安看着那二人一个滔滔而谈,一个聚精会神的模样,每每疑惑这三缕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有何本事,竟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主子改了脾气。
            
            这一日,说起林纵在街上遇了石成一事来,审遇听完始末,略一沉吟,叹道:“殿下果然是历事尚少啊!”见林纵不以为然,又解说:“殿下虽是天资聪明,却不知世情。论起此事,不过是那刘词胆小怕事罢了。当时王相尚在,若是他反告殿下在街上欺压良民,殿下又无旁证,却又如何?退一步说,若是他要秉公处理,即使上报朝廷,刑部也不过觉得石成有眼不识泰山,自找晦气,无非一个小小处分,倒是殿下白龙鱼服,混于市井,不成体统姑且不说,便是受些委屈也是自找的不是?他因事起仓卒,故此神思一乱,让殿下得了先机,倘若他是个胆大的,定一定神,据理而言,殿下又能如之奈何?”
            林纵先是不服,听到这里竟是出了一头汗,探身道:“那依先生之见——”
            “殿下先前行事都是好的,那时见了刘词,也无需多言,只言道要提拔这石成,把他带回王府提拔个出身,他岂敢不应?既然进了王府,便是楚王的下属了,殿下若见此人使得,便以理束之,磨练成材,若是他不成器,便凭他陪多少小心,只随便挑个错,或打或罚,便一顿乱棍打死,也不过是王府教训下人罢了。传出去,也是殿下为楚京除了一害。”
            林纵听了,虽觉有理,却又觉得太过毒辣,且又不够光明正大,正在犹豫,审遇又道:“这不过是下下策,所谓阴谋诡术,君子不取,殿下虽不必有这心术,却不可不知。那真正的上好计策,却在此中。”说着一指案上《资治通鉴》,道:“殿下若想知道何为万全之策,便把此书先读的透了罢!”
            这《资治通鉴》林纵虽是看过,不过当时不过看些人物兴亡热闹,又岂如现在全心思考这史事中的寓意?审遇见多识广,又消息灵通,配着近来的朝廷决策,各州的风土人情,林纵竟觉得这书每读一遍便是精进一层,只恨不得一眼把这世事全看在眼里才好。
          


          14楼2007-10-18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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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七章 


              正是日落时分,远处残阳如血,楚京北门当值的士卒口里哼着小曲,正要关门落锁,只听远处一声清喝:“让开!”他堪堪转过身子,一道白影已经擦着他的衣角一掠而过,扬起一阵烟尘,直射远方。他还不曾缓过神来,就见几骑人马又从身边穿过,随着那烟尘的方向飞驰而去。
              林纵出城不过为了消消怒气,一路策马狂奔,在城里还记得要选僻静些的路,到了城外,她性子上来,也不辨方向,由着那马乱跑。林绪虽然追了出来,但他与林纵坐骑脚力相近,只在不远处缀着,一时也追不及。只他是个在外游荡惯了的,对城外地势颇为熟悉,便抄了一条近路,堪堪追上的时候,却见林纵一鞭下去,竟又拐入一条岔路,他追了几步,猛然想起这条路尽头是一道断崖,约有一丈多宽,大惊喝道:“纵儿!”,见林纵一人一马去势如电,也不收缰,忙在自己马上连连加了几鞭,坐骑吃痛,登时便快了,他离林纵近了些,探身在林纵马上狠狠抽了一鞭,那畜生长嘶一声,腾身一跃,已是过了断崖。林绪身子一伏,也从崖上一跃而过,只马的后蹄搭在了崖边上,把几块碎石踢了下去,过了半刻,才听到崖下的声响。他惊魂未定,连额上冷汗也顾不得擦,对着林纵喝道:“纵儿!你真真太胡闹了!连命也不要了么?”
              林纵咬着牙,一声不响。
              林绪还待说下去,见林纵望过来的眼神半是恼怒半是凄凉,竟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心中一软,怒气也消了大半,放缓声音道:“便是为了那个什么混账婚事,也不值得这模样。”
              林纵微微喘息,白玉般的额头上,汗珠成串的滴下来。她也不搭话,只仰了脸,定定看山边那几抹残霞。二人一时无语,天色渐渐黯淡,林绪望着林纵的脸渐渐笼入幽暗之中,本就幽黑的眸子更显得深不可测。他与林纵自幼玩在一处,论起情分,当真如亲兄妹一般,想着这桩荒诞婚事,也着实忧心,想要出言安慰,又觉都是不痛不痒,正搜索枯肠,却见林纵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低道:“好一个萧逸!”
              林绪听出她语气中大有恨意,心中又是一沉,他与林纵相处日久,只觉她任性胡闹,却不曾见过她如许狂态,定了神时,见林纵信手拿鞭子抽着身边树枝,眼神虽依然怔怔若有所思,却已消了怒气,才柔声道:“这婚事却还不曾定,叔父也说必定要力争——”
              “便是争也没用。那女子既是萧逸的试金石,他怎么肯放手不拿她来试?如今放眼我大齐,能真和他在朝堂上一争的,除了父王,还有何人?只他又不想弄假成真,让楚家和父王联成一气,便把这女子许了我,”林纵冷冷一笑,“倒是不算悖礼,我在宗牒上,却注明了是个男子,他竟拿这个来推搪,也亏他想得起来。”
              林绪此时方想起林纵出生时改了宗牒一事来,皱眉道:“哪有这么算的?真是荒唐!”
              “本来也不该这么算,只我那仁厚的皇伯父,也想试试楚王府的忍耐功夫,又有祖宗家法前例在上面,便是朝堂上有人不满,有那刘胖子一支生花妙笔,一番马屁功夫,旁人也辩他不过,——那刘词知道这事,必定更是心花怒放,父王把奏章递上去,必是换得我们刺史大人一篇惊世文章回来,还费那事作什么?!”
              林绪还要说话,一阵风吹来,他见林纵竟打了个冷颤,方想起林纵出来得急了,身上只一件单袍,又刚出了一身汗,忙把外袍解下来给林纵披上,又责备道:“就算是为了这事,再气不过,府里有的是人和东西给你出气,平白的,拿自己身子出气作什么?!”
              林纵把他袍子裹在身上,瞟他一眼道:“我自己的事,拿府里的奴才发火,算什么英雄?”
              她虽说得理直气壮,林绪听了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好发火,忍了半天才道:“那你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生闷气,便算得英雄了么?”
              林纵却答不出来,扭了脸过去只不理。
              正正不可开交处,忽听一个声音略带笑意道:“小的在京城只听说楚王府七小王爷娇纵任性,不想殿下竟然有如此体恤下人的心肠,王爷有子如此,果然是我大齐的福气。”
              林绪抬眼看时,却是那几个随从绕路赶了上来,为首的白白胖胖,面目和气,未语先笑,正是京里的那位信使——沈安时。他仓卒闻报,出门慌张,只随手点了几个人,不想这人也跟了过来,忙向林纵介绍了。
              林纵虽然正在烦心,也知这沈安时是楚王旧交,非一般下属可比,便也回了一礼。
              沈安时瞧着林纵,笑若春风道:“小王爷既然把这其中关节想的一清二楚,所谓知机心自闲,又为了什么烦恼?”


            18楼2007-10-18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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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一章 



               林纵第二日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金星乱冒。她勉强挣起身梳洗了,到了外殿,却见一人坐在桌前,正在读书,不由得一愣。倒是那人见林纵进来,微微一笑,起身盈盈拜倒道:“给世子请安。”
                林纵略一定神,见这人一身世子妃服色,容颜清丽,神色淡定,正是楚嫣然。她刚然伸手欲扶,却不知怎么想起蒙城初见时来,见嫣然仍是未施脂粉,虽在这锦绣繁华的地方,却别有飘逸出尘的风骨,只觉得一袭素衣反而更衬她些,不觉就脱口道:“还是蒙城那身衣服更好看。”
                话一入耳,嫣然便是一怔。她虽在夜里便知这小王爷就是蒙城相见之人,却只道她必要遮掩,没想到林纵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出了口。她那一日料定林纵是个女子,故此虽是被人误闯浴房,也不在意,如今见这人竟是自己夫君,虽彼此心知肚明这假凤虚凰算不得真,也有些尴尬,起身时就微红了脸。
                林纵话刚出口就觉不妥,见嫣然脸上一片红晕,也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她素来率性,厚着脸皮勉强一笑,便转了话头。
                二人一同进了膳,便到辅乾殿去请安。林衍和王妃正在座上闲谈,见她们进来,早有人捧了两碗茶来,林纵先献了茶,只觉今天这礼数行得尴尬,有些担心,却见嫣然如自己般献茶行礼,那份端庄小心,比自己还多出几分来。
                她勉强坐了一会,见林衍淡淡的也没什么话,心里不耐,才要告辞,王妃却扯了嫣然的手,上下打量半天,转头对林衍道:“先前我还担心来着,如今看这模样品格,也配得上纵儿了,王爷说是不是?”她又把腕上玉镯退了一只,亲手给嫣然套上,笑道:“这是我从京里带来的嫁妆,原是打算日后留给自己媳妇的,纵儿虽不是我亲生,论情分却也赶得及,如今就把它赏了你吧!”嫣然谢了,她又问些家里人口平日喜好的话头。
                这虽也是按情理该说的话,放在这婚事上,却着实令人尴尬,若是个旁人,林纵便必要翻脸不可,可想想王妃是自己母妃,又是好意,那满腹的焦躁就发不出来,她耐着性子又坐了一刻,见嫣然神色淡定,还在一一作答,起身道:“儿子昨夜喝得多了些,今天着实不能支撑,母妃瞧着,瞧着嫣然合了眼缘,日后我让她多去请安就是。”伸手拉住嫣然的手,说声“走吧!”便辞了出来。
                她一路疾行出了辅乾殿,转过回廊,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略觉快慰,回过神发觉自己还拉着那人的手,忙放了手,侧脸见嫣然依旧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想了想搭话道:“你从京城初来此地,可有什么不惯么?”
                此时二人正沿着回廊一同回承乾殿,听了这话,嫣然稍停了一会,却冷冷道:“既然不是济全山,哪还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纵听她语气不对,微微一愣,见嫣然神色清冷,道:“殿下私离守地,便是不忠;背父母之命,便是不孝;夜闯女子闺房,便是无礼;以利器胁迫女流,便是不仁;明知我是殿下之妻,还出弃婚之计,便是不义——恕我直言,殿下那日行为,未免也太欠思量!”
                林纵先还笑,听着听着便变了脸色。她自婚娶当日便满腹无名,如今又在辅乾殿窝了火,自己又是个自幼被人捧惯了忍不得气的主,夹着宿醉未解神智不甚清醒,再听嫣然这么一责备,几样事情打叠在一处,心头火起,登时便恼了,把林衍林绮那些忍让和气的嘱咐便抛了个干净,见承乾殿就在眼前,也不顾礼节,劈手扯了嫣然,在她耳边低低冷笑道:“你不是要讲礼么?我也是个讲礼的——”拖着她便进了内殿。
                内侍使女们见二人气色不善,方要解劝,只听林纵喝道:“统统滚出去!”这些人知林纵恼了,哪敢触她的霉头,忙都躲了出去。只林安和小如还在门边犹豫,林纵一眼瞥见,顺手在桌上拾个杯盏便摔了过去,林安见林纵这般举动,知她动了真怒,再呆下去只怕火上浇油,也不敢劝,便硬扯了小如出去。
                嫣然眼里面上却毫不相让,她一路走得急了,伏案喘息一会儿,抬头冷然道:“殿下如此失礼,也不怕人耻笑么!”
                “耻笑?论耻笑我早被人耻笑千百遍了!”林纵心里怒气正盛,说话也是毫不留情,“你是个知礼的,却上了个触霉头的折子,自己不想惹那选妃的麻烦倒也罢了,却又把楚王府扯进来,如今满朝野的人都算计上楚京了,你倒想安安稳稳在这里避祸么?!”见那人嘴唇颤抖,瞪着自己一时说不上话来,只以为她是理屈词穷,怒气更盛,劈手把她按倒在床上道:“你既然知礼,需晓得我们还不曾完那洞房花烛之礼罢!”
                嫣然待要挣扎,但林纵虽比她年纪还小些,却自幼熟悉骑射弓马,比不得寻常女子娇弱,她再是情急发力,哪里挣的开?
                只林纵素来性子豪放,只喜欢那些建功立业兴亡故事,又是年纪尚小,情窦未开,便是听人说过些儿女情长风月韵事,也是过耳就忘,丝毫不晓,这一次虽是气昏了头,也不过是满心想给嫣然难堪,并无风月之念。她只扯了几下嫣然衣服,便自己觉得不妥,却又骑虎难下,正没个着落处,忽觉身下人虽是微微战栗,却不再挣扎,她只道嫣然服软了,细细看时,见嫣然眼圈已是红了,紧咬着嘴唇,己经咬得唇上出血,仍是不肯讨饶,眼神虽是凄楚,却有一股决绝之气,林纵心中一震,便松了手。嫣然此时半惊半怒,也是气得狠了,见抽得出手来,扬手便是一掌,正抽在林纵脸上,只听啪的一声,响亮清脆,二人都是一惊。却听见外边一阵郗郗索索,林纵料是内侍使女听了声音前来察看,忙喝道:“统统滚到殿外守着!”
                
                她转过脸来,见嫣然衣衫不整,冷着脸瞧着她,一副决绝神气,抬手摸摸自己半边脸滚烫火热,一时无语。


              23楼2007-10-18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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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二章 
                 


                 此时房里静极,外边蝉鸣一声声递进来,林纵坐在床边,惊意稍减,只觉一阵火热,一阵冰凉,想着这婚事,心里万事不顺,热得她浑身焦躁,恨不得把这些扮着喜气的东西一把火烧个干净了帐,可冷下来细细一想,这些却竟都是自己从现在起非但要忍气咽了还要在人前扮好的,又是一阵灰心。
                  她自幼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林衍极宠她,连稍重些的话都少,其他人又是对她千依百顺,长了十四岁,如今方知这‘忍’字的滋味。人说忍字心头一把刀,她原只以为不过是寻常一痛,事到临头才知道,这刀不快,不是在你身上利利索索的穿心而过,而是在你心上细细的不间断的磨,磨得你浑身焦躁,磨得你心里一丝一丝疼,既不张扬,也不痛快,只搅着你不得安生,搅得你终有一天要把眼前的东西一股脑毁了,也毁了自己才罢休。
                  便是当真翻了脸闹一场,不过是引来林衍王妃一顿训斥,于事无补;就是胜了身边这人,和自己把火气发在那些不还手的奴才身上,有什么区别?她也是个弱女子,她也是被人摆布,和自己一样忍着气扮这场戏,何况自己先前对她,确有礼亏之处?
                  林纵想到这里,心中一片萧索,满腔火气也退了个干净,偷偷瞥一眼嫣然,见她紧紧抿了唇,白着脸,自顾自的整理衣裳,偶一抬头,看自己一眼瞧过来,面色淡定如常,神气依旧毫不相让,唇边一抹血痕,愈添风骨,若是平日里见了这般人物,她必是击掌赞叹,折节相交,只放在此时此处,心里却泛起烦躁来。她起了身到案前坐下,连连喝了几杯凉茶,这心终于彻底冷下来了。
                  脸上仍是一片火热——这一掌若是换个旁人,必定被她挫骨扬灰方能解恨,但如今她冷了心细细一想,一则自己先就理亏,二则嫣然按礼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京南楚家的千金,闹大了她挨罚事小,楚家送亲的人还不曾走,若当真把自己去了蒙城的事扯出来,传到京城,被萧逸知道,一场官司下来,这辛苦忍气办的婚事便真成祸事了。
                  林纵此时想通关节,便满心想把事压下去,但她性气正不顺,又挨了一掌,如何拉的下这个脸来?
                  她正踌躇间,却见嫣然把身上衣服整理齐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下床,拿块帕子在屋角那盆冰里拣大的包了,递了过来。林纵方自一愣,就听嫣然冷冷道:“殿下不快收拾了,难道打算这么出去听母妃的训示么?”她语气虽冷,比先前却也柔了几分。
                  林纵这时方明白嫣然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息事宁人的心思,伸手接了绢帕,覆在左脸上,一片凉气彻骨入心,心里一阵清凉,登时静下心来,便盘算着如何转圜。
                  嫣然在案边对镜重新梳妆,她自小被人服侍惯了,世子妃的发式又极繁复,好容易应付着整理的没了破绽,有支珠钗却怎么都插不好,想着房里二人这般情形,又不好让小如进来帮忙,正焦躁间,忽听背后一声轻叹,林纵起了身到她背后替她端端正正插好,低声道:“这次就算两下扯平了吧?”见她要开口,又道:“我自然有错,可你的错也不少。别的不说,若当真按礼,这一掌也算的上个妻犯夫的罪名罢?”
                  嫣然既是大家闺秀,如何不识这婚事的轻重,她临行又被父母叮嘱了千遍万遍要斯文柔顺的话头,且林纵名义上又是她夫君,那一掌下去,登时便悔了,明知林纵现在是避重就轻,化大为小,也起了个息事宁人的念头,但她余怒未消,便不答话,只轻轻点一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林纵见嫣然应了,定下心来,觉得在这屋子里呆得万分尴尬,但脸上指印犹存,哪里能出去见人?她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主,勉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见嫣然梳妆完毕便坐在案边读书,起身也打算找本合意的来读,刚抽了本《诗经》,一眼瞥见底下一格摆着棋盘棋子,想起蒙城那盘棋来,心中一动,便向嫣然道:“你可要下棋么?”
                  嫣然只以为她还要提蒙城的事,蹙着眉放了书便要发火,林纵嘴角微微一挑,笑道:“我气不曾消,你也一样。不过碰上这混账婚事,便是心里再恨,你和我也还得这么息事宁人不是?若把这气攒着,你心里不顺,我整天对着就好受么?如今就把这棋盘当作战场好好对上一局,谁若是输了,便应另一人一件事,以做今日的补偿,如何?”见嫣然听了点头,便笑笑拿了棋盘棋子,二人猜子定了黑白,落子开局。
                  林纵棋力比嫣然还略高些,如今抱了个只能赢不能输的念头,打叠起全副精神应付,局过中盘便觉胜券在握,暗自嘘了口气,觉出热来,自己起身倒了杯茶才要喝,见嫣然对着棋盘只顾思索,汗珠顺着额角滚下来,一脸不服输的神气,想起蒙城相见的时候,倒觉这人若只为友,也有几分可爱,便转手替她也倒了一杯。
                  嫣然正全心想着对策,觉出有人把茶递过来,也是渴了,接过来喝了一口才觉不对,抬头见林纵对她笑笑,一手端茶一手还捂着左脸——她是个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性子,想想反觉自己打的重了,气又消了几分。
                  终局数子,却是林纵赢了三子,她先也不说话,坐在桌旁打量了嫣然一阵,见她神色依旧淡定,半分慌张也无,方笑道:“你不怕我让你作些为难的事么?”
                  嫣然一盘棋下去,气也平了许多,起身给林纵和自己续了茶,也笑道:“殿下若真是那不知轻重的人物,怕是京里的萧相便要省下心来了。”
                  二人端起茶,都觉眼前人虽不甚亲近,论性情却都有几分合意之处,相视端茶一笑,那刚刚的怨气便消得差不多了。林纵笑了笑,便道:“再领教一局如何?”
                  嫣然也是一笑,便又开一局。只这次二人之间轻松许多,偶尔也闲谈几句。这局林纵输了,便商定三局定输赢。谁知最后一局却是平局。林纵望望镜子见自己脸上印痕消了,只还有些微红色,便起身道:“明天再论胜负,今天就到此为止罢?”
                  嫣然送着她,二人一同往外殿而来。
                  她二人虽已冰释前嫌,可林安和小如在外殿守着,怕二人闹出事来,又不敢进,急得跺脚叹气,满殿乱转。等的时候久了,林安知道林纵脾气,暗里怕这小王爷气急之下,当真把嫣然伤得重了,生出祸来,此时见二人出来,忙抢上前去服侍,才要解劝,却见二人面上淡淡,竟似几分相敬如宾的模样,刚刚那满天的怒气消散的无影无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说不出口,又不敢问,随了林纵出来,见林纵不说话,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先开口,只心中暗自揣度:“今天爷当真是气糊涂了,要么便是自己花了眼,不然爷向来举止有度,为何现在却总向左边转,还仿佛偏着个脸呢?”


                24楼2007-10-1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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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五章 
                   


                   此时夜近二更,正是楚京乞巧节时最热闹的时候,头上天穹一色深幽,半点云彩也不见,衬得这满天星斗愈发灿烂,立于城墙之上,头上脚下,俱是锦绣一般的繁华热闹,仿佛这天上人间,星光灯火,被这一条泾水连成一气,更无分别。
                    林纵立在箭垛口,墨线般的眉微微皱起,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影,再不言语。林安和小如不敢打扰,远远的伺候等着听二人的招呼,墙上火把昏黄的光线笼过来,林纵眉宇间原存的稚气被抹了个干净,映着这半明不暗的灯火,又平添了几分原是隐在暗处的深沉。嫣然往常只觉这小王爷虽是心思灵便,却任性使气,飞扬跳脱,此刻见她凝神远眺,眉目中别是一股气度,心里暗暗把京中见过的各家王府子弟和她比了一轮,只觉虽有人或才华过之,或稳重过之,但林纵自有一番气韵,若当真几个人立在一处,虽不一定必是压人一头,她那锋芒却无人掩得住,突然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从心底冒了上来,方明白为何林衍每年只派王相入京朝见,把林纵束缚在楚京这方圆几十里内,便是封了世子,也不曾让她开始理事——如此人物,锋芒不掩,哪里是个肯久居人下的模样?
                    
                    正思量间,嫣然忽觉左手一紧,原来林纵握了她的手,向她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扣在冰冷的砖石上,有意无意手底放出几分力气,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也不待她回答,又道,“往年这城墙上,和楚京里一般的热闹。各府官员家眷,依礼不能到织女庙进香的,都在这城墙上,焚香乞巧,与民同乐。以前王府的乞巧宴,也设在这里,就是这东门上。那年我五岁,随父王上京朝见,上元节观灯宴上,皇伯父夸我伶俐,赏了好些东西,我大哥林绡,也得了好些赏物,他比我长十二岁,那个时候己经过了六艺,封了世子,皇伯父赏识,就把他留在京中,选入上直卫,中书行走,说他底子好,要给我大齐调教个象父王一般的人才出来。过了五个月,也是七夕乞巧,楚京也是这般繁华热闹,这城墙上更是热闹万分,京里却突然来了人报讯,说大哥三天前急病身亡。我看着父王脸色苍白,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打得粉碎,那时的世子妃——就是我的大嫂,”林纵手抓得越发紧,低低一笑道,“从这里,就是这个箭垛口,跳了下去。”
                    嫣然身子一颤,一股大力传来,已被按在了墙上,林纵双手拢定她的双肩,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她的脸,淡淡道,“不知如今的世子妃有没有这个福分?”
                    二人脸对着脸,间隔不过数寸,气息相侵,呼吸可闻,远远望去,仿佛一对亲密情侣正耳鬓厮磨一般。嫣然后心紧紧贴在墙上,那墙是青石砌的,一丝丝凉气从背后传来,她身上又单薄,听了林纵这话,更觉一股冷意从心底涌上来,但她面上一丝不露,也淡淡道:“生死存亡,还不是在殿下一念之间?”
                    林纵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昨天方才知道,三月初十,礼部侍郎蒋守闻大人当值,那一日选妃名单上呈礼部,我们蒋大人也是个忠君爱国的,见这几家闺秀都有些不尽人意之处,便又在名单上添了一个人。此人虽未当选,但蒋大人一片忠心,也实该褒奖,两日前,成州刺史丁忧出缺,正好把个封疆大吏送到了蒋大人手上。林纵有此国之栋梁为连襟,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嫣然你以为如何?”
                    她看嫣然皱了眉沉思不语,又笑笑道:“我原也以为楚家是时运不济,走了背字,不过借我楚王府这棵树挡挡风罢了,谁料到竟是个打算锯了树去卖钱的!”见她鬓发被风略吹乱了些,抬起一只手替她细细整理,悠然道:“你若当真如他人所言,被秦王之子纠缠不过,借选妃避祸,便不该上那份奏章,只需给宫里送点银子,落个身有隐疾,到僻静宫院住个一年半载,等太子大婚之后,循例也就放出来了。你那奏章,却当真是把你往楚王府这混水里送了。若是旁个也倒罢了,可你楚家却又几代清清白白不踩泥潭,如今破了例,本世子焉能不疑?”
                    林纵这番话是早预备好了的,她这一个月每日与嫣然相处,越相处越觉这人颇合心意,只看不透底细,虽未敢深交,心中却着实喜欢,哪知楚王府派人到京中打探一番回来,竟得了这么个结论,越想越怒,便借着乞巧节的热闹,诓了嫣然出来,无论这人是来此避祸还是他人耳目,必要问个明白清楚不可。她此时越想越觉自己这番话滴水不漏,见嫣然并不辩解,心里己经做实了九分,冷冷笑道:“拼着世人耻笑也要到我楚京来,你楚家倒真是——”
                  


                  30楼2007-10-18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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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六章 



                     林纵握着嫣然的手,只觉这人的手如自己夜夜把玩的那块暖玉一般,温润滑腻,见她眸子,也是干干净净一片清白,她本对嫣然便颇有好感,如今疑心既去,心中一片畅快,微微一笑道:“你可知——”说了一半才想起来不妥,改口道:“你可知这楚京城墙是怎么来的么?这里二十年前,还没蒙城大,处处破败。当时父王刚改封了楚王,朝廷拨了三十万两银子,在这里给他盖楚王府,他却把钱都用在修墙铺路改造水利上,在驿馆借住了整整三年,才用剩下的钱勉强对付着修了个王府搬进去。当时人都说楚京的城墙太长,用不得这许多,父王却道,终有一日,楚京的繁华必定赶得上这城墙,”林纵又是一笑,指着城外灯火道,“你看如今,这繁华己经出了城了。”
                      嫣然细细品着林纵的话,想起自己父亲曾提到的林衍二十年前权倾朝野的事来,突然觉出这林纵的要强好胜和林衍竟是一脉相传下来的,不禁一笑,却听林纵又道:“那年乞巧节,灯火繁华,恰恰到了这城墙下,可之后——父王就再没登过这城墙了。后来,便是皇伯父派的府尹再昏庸,他也不曾说个不字。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这满城的繁华是用我楚王府的血换来的,若当真有人想毁父王这份家业,便是落个和大哥同样下场,我也不能答应。”
                      嫣然听她语气沉郁,握紧了林纵的手,正想安慰,却见林纵皱了眉心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想避祸,可如今和你说明白了,我这楚王府是一摊混水,你知道么?”
                      她此刻方才明白林纵语中含意,心口一热,也笑了道:“我只求一方栖身之地,别无他想,便再是一摊混水,于我何损?”
                      “当真?”
                      嫣然见林纵侧了头看她,笑意盈盈,竟似多了一分女儿媚态,想起和家里姐妹相处的情形,也觉二人亲近了些,笑道:“殿下岂不闻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么?嫣然无济世之志,只愿寻一人携手看尽这天下四十州的山水,便再是个风急浪险,我不求富贵,不求进退,一身而已,能损我几分?”
                      林纵见她也是一脸笑意,只是眉间多几分清傲之色,竟是从前不曾见过的,哈哈笑道:“你这番话,才配的上那篇奏章!”
                      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道:“怪不得抽不到上上签,你这般心思,岂是那些整日想着升官发财的人解得了的?签文在哪里?”
                      嫣然见她好奇,把林安和小如招了过来,林纵把那三寸长的木签托在手里,借着灯笼亮光细细一看,正是四句打油诗:“身藏无价宝和珍 只管他乡外处寻 好似将灯来觅火 不如安静莫劳心”,她哈哈一笑,把签子一折甩下城,道:“你既不求富贵,那些升官发财不过是些累赘,这样一签才算得上是好签不是?只耐心等一二年,事情平息些,那人也到面前了,我必定送封休书给你,断断误不了你的终身去。”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成婚那日见过的柳倾斛来,又笑道:“我必定送你一个如意郎君。”
                      嫣然听林纵语气斩钉截铁,竟似便是天翻地覆,也万无更改一般,心头一动,看着面前这人意气飞扬的模样,心中想道:“这般的人物,倒当真不知有何人可以配的上。”只她又想到自己生性好静,仍贪恋天下山水,林纵这般好动,这一生竟要生生被埋在了这十里繁华中,方觉出这楚京灯火之外,竟隐着无边寂寞。
                      
                      几人下了城墙,一路回府,林安和小如正聊着,却见一个乞丐一路讨饭过来,见二人一身绫罗,便过来打躬作揖的求告。林安又气又笑,一面躲一面道:“我哪里是个有钱的?我——”林纵也不以为意,见嫣然面露不忍,方要让林安打发他走,但她又听了几句,突然眉梢一挑,问那乞丐道:“你可是泾州人?”
                      那乞丐见她寒素,本不欲理会,可听这人语气虽柔和,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神气,怔了一下,才道:“是,是啊,这位爷仁善,必是有福报的——”说着便转了过来。林纵见他模样龌龊,稍稍皱了眉,道:“泾州是个好地方,地也好,水也好,比这穷山恶水好万倍——你怎么到了嘉州?”
                      那乞丐只以为这主顾疑心,便道:“爷不知道。今年泾州气候邪性,入了春便是大旱,过了五月却是连天的雨,泾水也涨得狠了,淹了的田数不过来,这不是天作孽么?”
                      “没人赈灾么?”
                      “爷这话问的好。”那乞丐大概也是有苦无处诉,听了“赈灾”两字,语气也硬挺了,“要是有赈灾的,小人怎么抛家舍业的到了这里?但凡我们那里摊上半个象楚王爷这样的王爷,也到不了这一步!”
                      林纵听了这话,脸色一会阴一会晴,稍停半刻指了这乞丐冷声喝道:“赏他!”她意思虽好,但那话却带着说不出来的阴森冷意,气势斩钉截铁,让人听了心里发寒。那乞丐哪里想到这喜眉笑眼的少年说变脸就变脸,他本就胆小怕事,听了这语气,吓得一抖,见林纵眼光冷冷扫过来,只以为得罪了人,立脚不住,扑通跪下。林纵见他这般模样,稍稍一愣,神色一缓,吩咐林安给了银子,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那乞丐等这一行人走的远了才醒了神,擦了擦头上的汗,摸了摸胸口心还跳,稳了稳神,心里暗道,是楚京哪家人家,竟养出了这么狠性子的少爷?
                      
                      林纵遇了这泾州的乞丐,登时把兴致扫了个干净。她闷闷不语,走出半条街去,见嫣然也不言语,一味陪着她走,倒觉过意不去,勉强笑道:“这街上的东西你可有中意的?”
                      嫣然偏过脸来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若心里当真不快活,也不必勉强陪我。”
                      林纵听了这话,也不隐瞒,叹口气道:“前几日邸报上泾州洪灾,从嘉州调了五十万石粮食过去,却有一半都出于楚京。”嫣然略一沉吟,道:“那乞丐必定是泾州的流民了?”
                      林纵恨声道:“那泾州的官当真是良心黑了!我要是,要是——”想了想自己什么都作不得,压了压火道:“二十五万石粮食,算上脚钱耗损,是我楚京一年的钱粮,就这么打了水漂,我能不发火么?”
                      嫣然也皱了眉,约略思索一下道:“既然事已如此,便是怒也没用。泾州我们自然鞭长莫及,不过既然那些流民到了楚京,何不就近赈济,也算是好事?”
                      “也只好如此了。”
                      说着话到了楚王府门口,上台阶前,嫣然无意间瞟了一眼头上的匾额,只觉一片黑暗中那金字虽仍是闪亮,比起白日里见,却又是说不出的黯淡。


                    32楼2007-10-18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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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八章 


                      这一夜林纵便宿在了渊鉴斋里。她自幼作男儿身教养,除了乳娘,从不曾与一个女子如此亲近,话出口便一阵脸红。嫣然却是自幼和姐妹们相处惯了,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干干脆脆便答应了。
                        只林纵是个不惯与人睡的,虽与嫣然极是亲近,一时脱口说了那话,睡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听身边嫣然渐渐呼吸均匀,又不敢惊动,只硬挺着,这么三挺两挺,非但不曾有睡意,连当初那几分醉意都跑了个无影无踪,耳畔听着那人的呼吸,口鼻间满是隐隐的芳香,只觉说不出的别扭,一直听得远远梆子响了三下,才勉强睡了下去,朦胧间只觉有人握着她的手,一同走在回廊上,心里却不知怎么半是欢喜半是凄凉,忽然一阵风起,那人被卷得无影无踪,只她一人,立于一片火海里,看着那火舌吞吐间,一块匾额露出一角,正是她从小看惯了的辅乾殿!林纵一惊之下翻身坐起,方明白不过是南柯一梦,却也出了一头冷汗,暗自苦笑一声,看着身边垂下的轻纱微微摆动,似有微风拂过,自己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稳了稳神,听着身边人呼吸均匀,仿佛还在梦中,才放下心来,恰好外殿案上灯火尚不曾熄,林纵借着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亮见嫣然长发铺了满枕,心中一动,便悄悄拈起一缕发丝,凑了过去,方想捉弄,却见嫣然神态安然,唇边犹存一丝笑意,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眉目间虽不见白日里的凛然风骨,却多了几分楚楚的味道,一时看的失了神,胸口一股热气撞上来,手便停了下来,只细细打量面前这人,觉着那人肌肤光洁滑腻,隐约幽香沁人,竟不知怎么就把脸凑了过去,直到自己发丝落在那人脸上,那人仿佛知觉了什么微微一动,林纵才醒过神来,稍一定神,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呆在床上,起身到了案边,也不传唤,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喝下去顺了气,方觉心里好过了些,只心口尤自砰砰直跳。想着刚才情形,半惊半怕,又夹着隐隐约约说不出的欢喜,一时没了主意。
                        正思量间,忽觉寒气袭人,她此刻方觉出自己只穿着小衣,看看窗外天将拂晓,把灯熄了便往外殿来,唤当值的人服侍着了外袍,一刻也不曾停,向季桓殿前的空场而去。
                        到了空场,早有人候在那里,林纵练了一趟剑,旁边内侍只以为按着平常的规矩,早把手巾备好了,却见林纵一个守势之后又转起势,竟一趟一趟练了个没完,直到内侍换了七八次手巾,林纵才停了手。她看着天边一片蟹青己经泛了白色,长叹一声,把剑抛在了一边——无论她怎么练剑凝神,眼前飘飘荡荡,浮浮沉沉,竟都是那个睡梦中带着一抹浅笑的女子。
                        
                        之后林纵想起那晚便觉不自在,心中压着这事,便故意远了嫣然,渊鉴斋也去得少了。林安见这主子性气突然躁起来,比起往日还厉害三分,以为是二人闹了别扭,想着法子和缓,可他不提还好,一提嫣然林纵便大发雷霆,这“渊鉴斋”三个字竟似成了逆鳞一般,着实摸不着头脑,背地里问了小如,也是不得要领,只得暗暗的担心。到了后来,林纵这脾气竟连王妃也觉出了几分,白日里把林安叫去问了话,晚上林纵请安时,才进门,便见几个人正在打牌,王妃坐在正面,两个侧妃坐在左右手,下手坐着的那人,竟是嫣然。
                        林纵忘了脱外袍,只立在殿门口细细打量,十几日不曾见,这人仿佛稍清减了些,还是一般淡然,却因这清减略带出半分楚楚风姿来,让人一见便转不开眼。
                        她逃了这许久,怕了这许久,恼了这许久,也想了这许久,只不知道把这人放在心里哪一处才好,哪一处都不妥当,哪一处却又都似乎妥当,如今见了这人才知道,竟无须费那般心思——这人,不是早已好端端被她千珍重万小心的放在心坎上了么?
                        
                        王妃见她立在门口,眉目半忧半喜,只以为是少年人脸皮薄,笑着解围道:“纵儿,还不过来帮嫣然看牌么?”
                        林纵把心里思绪勉强压了,脱了外袍递给春姑,笑笑上前请了安,便坐在嫣然身边,见她偏过脸来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半是酸涩半是欢喜,强自镇定下来,装个没事人一般,一同看牌。只是她心绪不定,这一盘就输了个落花流水。
                        看着牌落了地,林纵一笑,把身边作筹码用的象牙签一股脑推到王妃面前,笑盈盈道:“儿子本就赌运不佳,今天母妃就饶了儿子吧!”
                        王妃见她一脸想要溜之大吉的神气,也不点破,笑笑道:“也罢。打了这半天我累了,嫣然陪了我这许久,也该乏了,她今天替你在我面前尽了孝,如今天黑的又早,纵儿若是无事,便替我送她回去如何?”
                        林纵心里一沉,便想推辞,一眼却瞥到嫣然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暗自欣然的模样,这“不”字就在唇边打了个转,终不曾说出口。


                      34楼2007-10-1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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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十九章 
                         

                        她一路把嫣然送回渊鉴斋,到了殿门口才要告辞,却见嫣然微微一笑道:“我知殿下这几日忙得狠了,不过,如果殿下今日不在舍下小坐片刻的话,恐怕明日又要在王妃那里输的落花流水了。”
                          林纵看她一眼,一声苦笑,便进了外殿。旁边内侍使女都是伺候惯了的,服侍着二人宽了外袍,便递过手巾。林纵才擦过脸,茶水就已经呈了上来。她细细品了,竟还是往常那个味道,如这房里的各人各物,虽仿佛许久未见,却一点没有变动,如嫣然对她,一如平常,淡然里透着关切,可自己对她,却当真不一样了。
                          嫣然见她进殿之后也不开口,只怔怔的坐着,手里茶盏明明已经空了,却还被她捏在手里,也不知道在品些什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有三分担忧,向小如递个眼色,才对林纵道:“殿下今日可有兴致与嫣然一战么?”
                          林纵一惊,缓过神来,见自己手里茶盏空空如也,轻咳一声,把脸红掩过去,便道:“也好。”
                          但她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窘况,哪里有心思下棋,还未到中盘便是个落花流水,见己方已被嫣然截断,再无反击之力,勉强哈哈一笑,推秤而起:“今日我神思枯竭,甘拜下风,改日再搅扰如何?”
                          嫣然微微一笑,也起身到她面前,细细端详着她笑道:“殿下棋路虽然断续,紧要处却非莽撞苦涩,而是浚巡徘徊,只怕不是神思枯竭,而是心里别有隐忧罢?嫣然不才,不能为君解忧,但尽良友之道,自信还绰绰有余——可是朝廷上有何烦心的事么?”
                          林纵见她眼里面上满是关切,只觉这人身上,有什么是自己掏心挖肺也想要的,满心想要开口,可那些话却似影子一般,远看清晰,细细一想却是隐隐约约,摸不到寻不着,用不到的时候仿佛棉花一般,柔柔顺顺清清楚楚的藏在心里,当真要说的时候就成了块石头,哽在胸口,便再是焦躁,再是烦恼,心里也仿佛用什么把它死死盖着,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握住了嫣然的手,怔怔的盯着她。
                          嫣然见她一番含喜带悲,有苦难言的模样,心头一动,便笑笑道:“殿下近日可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林纵还不曾明白过来,却见嫣然看着她,一副诚挚模样,道:“嫣然倒是好奇,日后不知道小王爷会找个如何出色的郎君?”这一句话却带出三分娇俏,林纵看得心中一热,手里一紧道:“我不是娶了王妃了么?”
                          嫣然笑笑把手抽出,微红了脸道:“你也当真?”
                          
                          这若在往常,本不过寻寻常常一句玩笑话,但如今林纵听在耳里却觉说不出的腻歪,心里一烦,登时就沉了脸,拂袖而起。嫣然只道她害羞了,还不曾开口安慰,就听啪的一声,林纵一抖手摔了帘子,径自出殿去了,自己坐在殿中,半天不解其意,暗自揣摩道:“难道这殿下真的遇到了哪个合心意的郎君,情动了么?”
                          
                          林纵才出殿门,自己便觉得这火发的莫名其妙,想再回殿又放不下脸来,只站在回廊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端的进退两难。林安见她一副欲进不敢,欲退不舍的神气,想给这主子找个台阶,便劝道:“爷便是再恼,看着重阳那天世子妃给爷补了这件袍子的份上——”
                          才说到这里,就见林纵脸色阴了下来,转了身便往季桓殿走,林安忙跟着,一眼瞥见林纵咬着下唇,半怒半悲,竟似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模样,心里暗自称奇,暗道这主子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碰上个外柔内刚的世子妃,竟当真似遇了克星一般了。
                          
                          林纵回了殿,拿了本书倚在锦榻上,只是神思不定,怎么也看不下去,心底本就烦乱,被林安一提,重阳那日的情景一股脑涌上来,胸口翻腾如海,索性扔了书,歪在榻上,一遍一遍的胡思乱想,想的久了,竟也朦胧入睡。
                          恍惚间,自己还是在那人身边,也还是握着那人的发丝赞叹,只那人是醒着的,那人的神色也不是淡然,而是如今天一般诚挚关切,夹着三分娇俏,林纵握着那人的手,只觉得从不曾如此喜悦过,这人身子是她的,就握在她手里,这人心也是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为她而动,见她目光投过来,柔情若水,只觉胸口一阵灼热,反手拢着那人的肩,便迎了上去,还不曾相触,却见那人突然变了脸,一副冷冷鄙夷神气盯着她,只盯得她一腔欢喜都化了冰凉,整个心里空空荡荡,竟又是有生以来不曾尝过的剜心之痛,一惊之下,竟坐了起来——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35楼2007-10-1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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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纵心扑腾了一阵,勉强定了神,怔怔看着榻顶上繁复的花纹,再不言语。她年纪渐长,如今身为王相,人情世故接触的多了,风月之事虽还不曾沾染,却己经明白,再不如当初一般懵懂。如今遇上自己这般情形,哪里还有个不明白?
                            她在榻上坐了半晌,也呆了半晌,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这一声半喜半忧,又半是绝望——她林纵,大齐楚王府的世子,是一个女子,而且,竟也对一个女子,起了欲念。
                            
                            十月初二,是楚王妃四十五岁的生辰,热闹自不必说。林纵因身为王相,里里外外忙了个遍,她虽是初次操办,有管事和其他有经历的帮衬着,竟也是滴水不漏。
                            大凡富贵人家庆祝,少不得也要请些个戏班,做个锦上添花,楚王府也不例外。这戏有南北之分,虽一样是生旦净末丑几班行当,但北戏的戏子全是男子,南戏的戏子却全是女子,讲究个男女有别,都是一般唱念作打,风格却大不相同。北戏是刚戏,多是兴亡人物,一副指点江山的硬派;南戏却是柔戏,尽是悲欢离合,讲得是个缠绵悱恻。嘉州地近胡地,北戏风行,与南方的京城不同。林纵虽不喜看戏,却知楚家几世豪富,丝竹吹打极是讲究,特特的嘱了管事,除了常点的北戏以外,再点一台上好的南戏班放到后廷来。
                            那一日她在正殿应承了半日,才抽身出来,到了后廷给王妃贺寿时,戏已开场,见王妃看得兴起,对她频频夸赞,不好便走,就在嫣然身旁入座。只她是个不常看戏的,虽然对着满案书文,或是满堂宾客,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对着这满场锣鼓,一片咿咿呀呀,实在有些坐不住。嫣然见她神气里隐着焦躁,知她不耐,碍着礼数又不好抽身,便有意把这戏文精彩之处一一指点出来。林纵耳里听着,眼里瞧着,虽还是有些不耐,但也渐渐看的入眼了。
                            等演至第三折时,正是王妃亲点的一折占花魁,端的是出好戏,那小生使了十分功夫出来,把个秦卖油的温柔体贴演了个活脱儿,赢得满堂喝彩。林纵此时渐渐入门,也看出些门道,觉得那一生一旦眼神默契,真如个少年情浓一般,笑道,“果然好戏,只是我看那两人,竟似是假戏真做了!”
                            嫣然见她认真,反笑了:“殿下入了戏了,台上再怎么深情默契,那也是两个女子,只是未到曲终人散罢了。”
                            林纵一怔,便不再说话。她原是有心事的,如今想起,觉得自己与嫣然,双双坐在这里,人人喝彩称赞,如金童玉女,又岂不也是一出戏?只是一曲未终,她却动了情,失了心,忘了这本不过是场戏,忘了这日子原是有尽头的,只把这几尺方圆错当了一生,如今虽明知不可,但自己已经入了这局,再也脱不出身来。她想着这一生一旦,台上万分缠绵,到了曲终人散,下得台去,却如同陌路,换了自己如何忍得,心中一阵冰凉,把那兴致也灭了九分。
                            嫣然见林纵不再询问,只当是她没了耐性,侧脸看时,见林纵脸上淡淡似喜还悲的模样,看不出明显喜怒,才略略放心,一转头,忽觉左手一紧,已被林纵握住,她脸一红,待要悄悄挣开,林纵却如握着件宝物一般,死死攥住,再也不肯放手了。


                          36楼2007-10-1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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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京华 第二十章 
                             


                            楚京地处北地,才过了小雪节气,雪就下的连天连夜。这一日林纵在辅乾殿议了一天事出来,到澹和斋时,才进门,就觉暖气夹着一股异香扑来,她一转眼看见案上玛瑙盘被轻纱罩着,上前请了安,蹭到王妃身边笑道:“母妃今天藏了什么好东西了?”
                              王妃执了她的手,虽是正色也掩不住一脸慈爱,笑道:“偏是你机灵!”说着让春姑把盘子端了来,道:“这是隆庆寺送来的桃子,说是精心照料出来的,讨个新鲜吉利。我素来不吃这些东西,留了两个供在佛前,剩下的都赏了人了,这是佛前供了一天才撤下来的,原本要赏,想着你来就留下了——让你也沾沾佛祖的福气。”
                              林纵见那桃子水灵灵的煞是可爱,哈哈一笑,拿起便咬,才吃了半个,就见门帘一挑,嫣然进了门。等她请了安起来,王妃看着那桃子才要开口,林纵眼疾手快,一手拿起道:“母妃赏了我的,可不能再赏旁人啦。”说着在那桃子上便咬了一口。
                              王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皱了眉道:“这么大的人了,又是王相,也不稳重些?”
                              林纵一笑,也不回话,又说笑了一会,起身扯了嫣然的手,道:“母妃明日要去上香,早些歇了罢。”
                              二人一同出门,才过回廊,林纵哈哈一笑道:“你可恼我抢了你的桃子?”
                              嫣然笑笑道:“你既爱吃,自然给你。”
                              “不过是暖房里烘出来的,没滋没味,好吃到哪里去?”冬夜风大,林纵见嫣然脸色白皙如雪,知她从南过来,生性畏寒,扯了大氅下来给她裹了个严实,握了她的手,边走边道,“母妃只要是些新鲜的吃食,必定留下来给我尝尝,对你如今也是一样。她是一片好意,只是你素来体弱,不合时气的东西还是不吃才好,明儿去和母妃上香,也是如此。我知道你素来孝顺,少有推辞,不过要是不合脾胃,便是母妃赐的也别勉强,知道么?”
                              她看嫣然点头点得不甚爽快,想想觉得还是不妥当,把林安叫过来道:“你去把伺候世子妃饮食的庖厨召起来,都派到隆庆寺去,好好指点指点那班和尚。顺便把那能吃的桃子都摘回来,免得母妃明天再赏人。”
                              嫣然见她满心为自己打算,心里一片柔软,回握她的手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
                              林纵皱了眉道:“还是以防万一的好,你——”她才说了一半,却见嫣然凝眸含笑看着她,眼里竟是少见的温暖,心里一热,一手抬起,给她理了理鬓发,顺势抚在她的肩上,道:“嫣然,我——”
                              正吞吐间,就听嫣然道:“这几日京里长至节的赏赐也要到了,王爷近几日身体欠安,殿下也要小心些,”又笑笑道,“说不定爹也要送些东西过来呢!”
                              林纵听了这话,身子一震,眼里瞬间清明,也笑道:“虽我们没什么夫妻情分,可若是岳父大人忘了我这女婿,我也不依。”
                              说着把嫣然送回了渊鉴斋,才要走,就见嫣然在檐下笑道:“殿下的大氅不要了么?”
                              小如把大氅捧了来,林纵才披了身上,就见嫣然下了回廊,替她细细系得严实了,低声道:“夜里风大,小心些。”
                              林纵听她语气柔软,心里一热,恨不得把她扯到怀里,勉强压下去,笑笑握了握她的手,道:“天凉,快回去。”转身便走。
                              她却不曾回季桓殿,一路又拐到书房,见审遇正等在那里,笑笑道:“才发下来的邸报,先生已经看过了?”
                              审遇眉头紧皱,拿着那张新发的邸报道:“如今看来,这楚家也打算打萧相的主意了!”
                              林纵心里一沉,落了座,又停了半刻,才道:“父王也是这个意思,只我还不大信。”
                              “要说是全打萧相的主意也不是,依臣看来,应该是四分楚王,六分萧相才妥当。”审遇细细的又看一遍邸报,道:“楚家分明是存了个两边都不得罪的主意,还在观望。不过,”他苦笑一声,“若是我们谁落了下风,第一个落井下石的,怕也是楚家啊。”
                              林纵心里一阵烦躁,道:“历来封地刺史不过是摆样子的,那蒋守闻又颇小心,平调泾州也未必便是颗钉子,大哥那边还不曾来消息——”才说了一半,见审遇盯着她,神色极是郑重,奇道:“怎么了?”
                            


                            37楼2007-10-18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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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遇又看了她一刻,道:“殿下虽然尚是年少,但论见识,也比得上当年的王爷了。只是还有几条,若是不小心,必定酿成大祸。”
                                林纵听他说得严重,凝神细细听着,就听他又道:“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实乃王者器量,天生成器宇,只是,用的人,虽不疑,却不可不防,这是其一;殿下爱恨分明,襟怀磊落,这也是好的,只是须知水至清则无鱼,过刚则折,便是爱极也要留三分余地,恨极更要给人三分宽处,这是其二;殿下行事不拘小节,无世俗之念,但须知天下人行事,都有一个‘礼’字,特例独行,不过处处引人注目,哗众取宠而已,不是成大事者之所为,这是其三。殿下若当真记取这几条,王爷必定也就放下心了。”
                                林纵听得微微一笑:“先生是让我防着嫣然,是么?”
                                
                                审遇拈须一笑,道:“殿下素来聪敏,臣也不必多言,只是这话并非只对世子妃一人,除了王爷,连臣在内,殿下都不可全信,须知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知心,这心也是可变的啊。”
                                林纵大笑,道:“先生既出此言,足见一片忠贞。”
                                她起身踱了两步,道:“我知先生意思,现在萧逸逼得越来越紧,所谓穷则生变,无非以防万一罢了。可你看我府中,哪一个不是几十年随我父子下来的?我便是防,防谁去?”她看着审遇,又是一笑:“我也自知脾气差些,遇事毛躁些,不如父王宽厚和缓。这第二第三条我都记了,只这第一条,”林纵一咬嘴唇,“我不学我皇伯父。要收国士之心,必待之以国士之礼。若整日忙着疑人,哪里还有功夫忙正事?”
                                审遇也是一笑,道:“王府旧人自不必疑,只是——”
                                “便是嫣然和她身边的人,我也敢保。”林纵想起嫣然,眼光不知怎么就柔了下来,“先生未曾见过嫣然才有如此顾虑。”
                                她见审遇还要说,笑笑转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只是我虽信嫣然,却信不得楚家——如今他一头派大女婿去帮萧逸,一头又招了我作女婿,倒是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无非是观望二字。”审遇见她语气坚决,知道这小王爷脾气,也不再劝,道:“他虽不愿搅进混水里,可如今又离不了水边,只得两头敷衍——也是商家本色,精明的很。”
                                “他只要不插手便好。”林纵冷冷一笑,“萧逸倒是把皇伯父哄得团团转,只可惜他是个书生出身,又无兵权,便是一朝得势,能有多久?等他倒台了,楚家自然也就不再观望了。”
                                审遇又是沉吟片刻,道:“臣对楚家其实只担心一点——商人本色虽是墙头草,看风色却看的比旁人都快都准,这一个月来楚家仿佛极力偏向萧相,难不成京城里有了什么动向么?”
                                林纵淡淡一笑:“先生忘了今年是什么日子了么?”
                                “难不成——”
                                “二年一贡,今年按规矩各处藩王要上京觐见,如今父王身体不宜远行,而现在的王相却是我。”林纵说着咬着牙又是一笑:“他们不过以为我和大哥一样,会做个短命鬼罢了。”
                                审遇方才想起今年楚王府除了林纵之外竟无人可替,想着林纵素来挑脱任性不敛锋芒的性子,不由得忧色上了脸,又是一叹:“若知殿下此时便要上京,我便是拼个日日犯颜直谏,也要把殿下这性子改得如晋王一般才放心。”
                                林纵大笑,道:“才在辅乾殿,父王也是如此说,恨不得这几日把我关到寺里清修,改改脾气。”她收了笑道:“我大哥对我极好,幼时有空便陪着我教我读书,连父王都说我们性子一模一样,有他在前头作例子,等到了京城,便是再大的气,我也只当自己是个缩头乌龟便是。”
                                审遇见她语气沉重,知道这殿下虽莽撞,也当真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点头道:“臣信得过殿下。”又道,“殿下既与世子妃交好,何不带她一同回京?难道世子妃就不思念家人么?”
                                林纵知他不过是要自己借机拉拢楚家在京里做个依靠,以策万全,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


                              38楼2007-10-18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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