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所说的,中国人过着孩子般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似乎又回来了。“孩子般的”,是否意味着情绪总能迅速在伤痛和快乐之间弹跳?至少从这组美国人拍摄的彩色画面上,几乎看不到绵延、残酷的战争描下的灾难的色彩。也许谈不上升平,生活的难度也并没有太大程度的减弱,但人们的精神已经不再紧绷,随时的性命之忧远离,生活得到一口喘息。
在这些画面之前半个世纪的时光里,中国的普通人一直是精英们遐想中打救的对象,形象上被“去胡返夏”,文化上被“破陋立新”,政治立场上被各派“抓丁拉夫”,各种运动上则被鼓动和“唤醒”,被懵懵懂懂地挟裹着偏离普通人应有的生活,各种领域的动荡似乎就代表着对幸福的积极探寻。当惨烈的战争降临,幸福才“天然去雕饰”:在一个安定的世界里用自己的办法求生求存。比如,重庆江边码头上,富家女可以坐在轿子里自然地露出她雪白的小腿,就是幸福;抬轿子的轿夫有轿子可抬,也是幸福;杭州火车站卖干果的妇女能够蹲下来慢慢讲价钱,一样是幸福。
在无以复加的灾难过后,精神不被伤痛溺亡;在求生尚且不可得的时世过后,可以顽强而乐观地在零起点上搭建新生;不管世界被谁统治,只要求平静地享受自己的阳光。这种曾被精英们所诟病的“麻木”和“顽劣”的性情,也许正是这个古国的文明一直不曾断绝的重要原因。因为过去的中国人对幸福的要求一直都不高,所以这个民族总有一种韧性,成为维系存续的定力,也成为趋向安定的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