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流年,乱我浮生。一别经年,再相遇,一恍若隔世。
出现在眼前的人带着一抹红,是他额间一莲,也是若婉颈间的那一线,待仔细看清原是自己心前的一滴血。
你终是我的浮生一劫。
没能躲过莲的突然一击,刀刃的光芒反射进眼里时已是躲闪不及,本能地将握在手中的枪挡在胸前掩护。指背被利刃刺穿,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感让整只手麻木。我顺势向后跃退,正好踩在了马儿的血泊中,飞溅起无数血花沾身。我清楚地看到只有心前的那一点是刀离指肉时溅向自己的血。
站在血泊中的我冷冷盯着才自马车中完全脱出的莲。他对着地面轻甩了甩刃尖,自上面轻缓地涎下一滴血,安静落于地面。仿若昭示胜利般他又将刀刃竖立,自裤兜中掏出一面白帕把刃尖残血抹净,转而对我笑得如兽般暧昧。
“哈哈!杨真少爷真是大难不死有后福,竟真让你等到老子落魄的一天了。”他将目光随意环视一周后,又落回我的身上。“怎么,你就只带了这么多人来?不会嫌不够?”
又是突然迅捷地袭击,音未落人已动,寒芒渗人的刀锋随着莲的起手迎面劈来。这次我反应得很快,侧身避过那杀意满满的一刀,自血泊中跳出越过马头,随即反身朝向莲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噌——”子弹与精钢炼制的刀身相撞发出铮铮声响,火花星点。几乎是同时,另一发子弹也紧随跟至,穿梭过黑幕追至莲的身前。莲才挡下我的一发子弹,对这突至的另一发子弹应不及对付,我紧盯着他的方向等待鲜血开出潋滟。
快刀飞弹接触的一刹,精刀自莲的手中脱落,寒芒映射着月光摇曳坠地,发出金玉啷当之声。金芒之后是将刀脱手甩出的莲后退的身影映入眼中,不能放过机会,我跃身而起向莲逼近,矮身伸出一腿欲踢开落于地面的长刀。就在同时,我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已被锁定,动作一滞不得不抬头确认。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头部靠近,渐渐抵向眉心,我的眉间不由蹙紧,身体自觉向后仰去。
退无可退,千钧一发。
“杨真哥,蹲下!”是鼠五的声音,我没有多余的反应,立即遵从墩身。
有枪声响起,一发入夜破空而息,一发入体破肉而止。
“唔嗯!”鼠五的痛哼入耳,有风携着声音自耳旁吹过,撩起耳发飘摇。
我转身看到用手抓按自己左臂的鼠五满脸痛苦,子弹命中的肩胛部位鲜血淋淋,刺目得心痛。
机灵善变的鼠五一向怕痛,怕得不得了。
我感到一直烧灼内心的怒火更炽,无可抑制,对莲给予我的伤害我是如此痛恨!
手中的枪被我攥的更紧,身后传来利刃破风的声响,向右的斜视范围内突现寒芒逼近,疾风中夹杂着莲疯狂嘲笑的声音。
“几年前我用一把匕首割断了那个女人的脖子,现在让我一刀削断你的脑袋如何。”
传入耳中的话语使心脏乍然一紧,悲苦盈心。此时却也顾不到那么许多,转身抬手用枪抵住逼近的长刀。向下压迫的力道之大,震得我手臂发麻,不得不顺力退让。
而这一让便是直接将自己的脖子交托予对方。手枪被长刀紧紧压制在自己的脖颈处,金属的冰冷感一丝丝渗入皮肤使人发寒,我被惊的后背一片湿凉。
好快的速度,好惊人的力气。
颈侧的力道还在不断施加,我渐渐感到控制不住自己握住的枪,先前被刺穿的食指处疼痛感越加剧烈,疼痛堆积到一定高度我终是承受不住松了手。
沾染上体温的手枪自胸前跌落,颈侧一瞬又被冰冷贴上,比之先前更加冷意入骨。
脖颈处被划破了皮肤,有鲜艳的颜色自那里沿着刀身而下,蜿蜒成一道细细的溪流。
“你们不准动。”
莲的呵斥之声入耳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有被削掉脑袋,倏忽绝望认命时扰乱的理智重又回复,灵台一瞬清明。
围拢上来的人脸上个个带着愤恨,鼠五不顾伤痛重拾枪弹也渐靠近我和莲。但不够,远远不够,这样的一段距离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莲对我手下留情。
我注意到周围的人因为那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神情紧张,不敢妄动。而正对我的莲颊上一道细小刀痕渗血,双眼微眯,表情微妙。
“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呢?不顾颈间刺痛我回以微笑。
“不配?”我忆起当年他羞辱我的话语。
莲无表情地看着我,伸手取过我手中小匕扔掉,又抬手抹下脸上血痕,复又用舌舔上沾上血迹的手指。
“杨真,所谓国韵天香,难道不是指仇人的血。”莲比我高上许多,我现在又受制于他,他的语气里虽无甚感情,但垂头看我说话时不免给我一种受到轻视的感觉。“既然仇人在眼前,你就应该刺得更狠一点啊!”
莲的语尾已带上点怒,脸上神情也有森森杀意,但我颈间利刃却是半点未再往里滑进。
怒啊,我又何尝不怒,我又何尝不想刺出的那一匕能够直接贯穿你的脑袋。但原来我还是弱得不堪你目,拼死挣扎也不过只是伤你发肤。几年艰辛磨练如今功败垂成,合着我铭心刻骨的恨付之流水。
哈,也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了我不平事。是我技不如人,我不得不认。
“你.......”我想激莲给我们这段仇怨做一个痛快了结,却倏然被脑中蹿过的念头惊住。那个人,那个人是?我的视线移向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人。
——原来,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不能杀我。
“莲哥儿你放开杨真哥,否则你也休想保命。”鼠五的声音显得急切,显然是被我颈间的血吓到了。
莲看向周围对他举枪相向的人,展笑灿颜道:“好啊,我不杀他。不过.......恐怕要杀他的人是你们。”
“你胡说什么?”鼠五怒不可遏。
莲显然觉得鼠五的表现有趣,原先带有的怒气敛下不见,玩味地对怒气冲冲地鼠五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你背叛青帮,吞占金爷的黄金,你以为金爷会放过你?”鼠五脸带不屑,义正辞言回道。
“你们原先本在南京,这次到京城来是为了给卿十二送军需的吧。为什么要半夜来找上我,是老头子给你们下了命令要铲除我?”莲笑得得意,对鼠五的质问无置可否,只是径自说道:“我看你们根本没有收到过命令。引你们过来的是杨真吧,你们要杀我,不过是擅自决定。按照帮规,可是‘同门相残,罪该至死’。”
“你本来就该杀,我们这么做也无不对。我们不过是刚好收到你今晚要出城的消息怕你跑了。”
“哈哈哈哈~”莲笑得越发嚣张,“可是现在花狐狸和我已经达成共识,老头子不要我的命了。你们没有把军需送到花狐狸那边,现在是我要来治你们背叛青帮之罪,要你们的命了。哈哈哈哈”
“你不要乱说,军需我们前几日就已经交到兴德茶庄了,卿少不可能没收到。”莲的话语把鼠五惹急,身体又向莲靠近了几分,手中的枪有着子弹呼之欲出的趋势。
莲闻言一怔,无视鼠五的靠近,转向对我一副似笑而非的样子,“哦~我还想花狐狸为什么要我留你性命交他,原来是你贪了他的重要宝贝。杨真少爷了不得,这么些年真是不能小看你。”我看着他不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结束了。欺骗也好,恨也好,爱也好。
头一偏,颈侧利刃又进深许,让恩与怨都随我携入黄泉相伴。
“你想自尽,没门。”
莲察觉了我的意图,我的头刚有偏向刀刃便离开了我的脖子。随后是肚子被莲的腿脚大力顶上,应是十分难看的我被推翻在地。
“老子当初留你一命,现在依旧留你,老子不怕你再像这次‘恩将仇报’。”莲揪过我的脖领,那里已被鲜血浸透,因此他的整只手也很快被血迹侵染,映着红他笑得邪魅。“不过......你也要挨得过狐狸精那一关啊!哈哈哈哈。”
“杨真哥!”鼠五扑过来扶起我,依旧拿枪指着莲。
莲看着鼠五皱了一下眉,注意到身周的人依旧对自己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仰天大笑。
“哈哈,你们还在维护他,是真的想要做叛徒?”
莲带着诡笑将手指指向一直静立在黑暗中冷视一切的人。
“那么,就由他来影响你们的决定吧。”
背对着寒月尊自黑暗中步出,背上大刀出鞘显锋驻地而立,冷厉慑人。
同样冷的声音在寒夜里响起:
“凡跟随杨真者皆与青帮对立,杀无赦。”
有什么东西 碎裂了.......
鼠五和同僚们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共识几年本以为可互相信任,一朝破碎。
尊的出现示明了一切,莲与卿十二已联合,我成了背叛青帮的罪人。
是的,军需并没有交到卿十二手里。我们千辛万苦进京将军需运往兴德茶庄,但接收的却是另一批人,而这批人是我安排的。——是我欺瞒了你们。
只是莲,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同卿十二结盟。原来嚣狂如你也会屈节,你究竟是真的走投无路,抑或另有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