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在场诸人也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展开,纷纷看向面露胜券在握之色的阿尔弗雷德。细细思忖,不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这是从比赛开始之前,就在算计人家了啊!
不对。
王耀蹙眉想:一开始招揽他的心,不像有假。“如果当时我答应加入你,这步棋不就废了?”
阿尔点头,“没错,不过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嘛。”对众人戒备的视线视若无睹,老神在在地看着王耀身后一直沉默的马修。
倘若加入,随便用老同学巧遇后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之由,就可以轻描淡写的将这一页给揭过去。
一股凉意自脚底而起,迅速蔓延全身。黑发青年神情凝重,知道现在唯有先下手为强,才能解除危机。
但……
“阿尔,”王耀笑叹一声:“真不能小看了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黑发青年扶额,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阿尔弗雷德眨眨眼,“哎?”
王耀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还装。”
同时在心底暗念一句:这人可真够坏的。
阿尔弗雷德的话,是句句都有误导性。他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说话露一半藏一半,光让你有了概念,剩下的,全靠人在多了念头后不由自主展开想象补齐。用在此刻,是想让王耀这方自相残杀,最后不费己方吹灰之力就将其淘汰出局。就算孤零零的剩下王耀这一个,刚受过心理打击的人对付起来,总比士气如虹要来的容易得多。他可是一手好算计。
阿尔弗雷德这人,不过是看起来粗枝大叶没心没肺而已。
可即使再不简单的人,也会有好奇心,特别是自认为完美无瑕的计策被挑破时。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根本无从判断起。”见他一脸莫名,王耀颇为无辜的耸耸肩膀,“我只是突然兴致上来,照着传记小说中的台词随口念上两句,没想到你……”咳嗽了声,状似忍俊不禁般的继道:“不过看起来,效果似乎不错。”
阿尔弗雷德愣住,过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他开怀的笑容里含着灿烂的阳光,全不见丝毫阴霾。笑完了,爽爽快快地说:“不愧是王,果然只有这样,你才能做我的对手。”
王耀摆摆手,冲身后一开始被阿尔弗雷德弄懵,反应过来后面色难看张口结舌的马修展露微笑,复又回转头,敛眉谦虚道:“多谢抬爱,我不过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认错人而已。”
马修感动地看着他的背影:“王……”只有他发现了自己,肯定了自己,而现在,更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阿尔沉面色不改,抬手比了个手势,“行动!”
话音刚落,围攻者们立即扑上前来!
王耀和马修对视一眼,默契的分开,当即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奔跑。
见此,阿尔弗雷德跟伊万直接舍弃了马修,不约而同的选择追击王耀。高大而又危险的青年眼中精光一闪,稍稍落后半步,坠在了追击队伍的末尾。作为多年对手,阿尔自是早已暗中提防着他,在第一时间发现利于阻击敌我双方的位置被占去后,不由低咒了声。他的本意是不管如何都要拖着伊万站在前端,而对方竟然不等他动作,光明正大的用行动表示要坐镇后方,此时此刻,他又不能明说你不准去后面……无奈,只得对赛迪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到后面去,牵制伊万。
也不知道成功率是多少。想到这里,一贯神采飞扬的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愁眉苦脸。
许是时来运转,父神垂怜于他,让伊万遭遇了点小小的麻烦。
蛰伏多时未有动作的瓦修,动了。
险险避开突袭,伊万面色阴沉的转身,目光紧紧锁定住瓦修。后者怡然不惧,径直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地问:“射击列支的,是贵方的哪位阁下?”
伊万微微眯起眼,“你知道以后,打算怎么做呢?”
对对方话语中透着的危险充耳不闻,瓦修仍旧如同往常那样肃着面孔,淡淡回:“请他现在去给列支赔罪。”
似是商量一般,伊万好言好语提出方案:“只剩下最后半日,不麻烦你请,几个小时后我让他主动前去,怎么样?”
然而这个提案,被瓦修毫不留情的否决了。“既然是带着诚意的主动道歉,就该在第一时间去,否则,这诚意有待商榷。”
谈判破灭。
高大青年轻轻哼了声。
在下一秒,两人同时动了!
伊万强健的体魄与敏捷的反应,承袭自布拉金斯基家先祖植入骨血的优势,加之后天有心为之,勤加苦练多年积淀,终有如今傲视同辈中人的骄人成绩。而瓦修·温茨利,竟能将这样的人拖入持久战的局面。依伊万的水平,若他想要速战速决,鲜少有不如他意的时候。
选择强项的近身搏击,本就是伊万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瓦修在这方面,也同样出彩的很。想想也不奇怪,他们两家的祖先都是率领兵团的军士出身,即使温茨利家到后来偏重经营帝国内政这方面,骨子里流的终还是带着野性的血。
瓦修非常冷静,自知在力量方面绝拼不过伊万,就干脆选择灵活的打法,动作敏捷的对方一时也奈何他不得。然而即使如此,他同样也不怎么好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伊万脸上留下一道印记的代价,就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高大青年摸了摸一边脸颊,那处正被热辣的痛意刺激得隐隐发烫,与此同时,口腔内也弥漫着股带着淡淡铁锈味的血腥气。想来是口腔内壁一时受暴力冲击,被牙齿磕破了皮。
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利芒,伊万面上却是呵呵笑了声,在瓦修皱眉挥拳攻来时迅捷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紧接着上前一步脚别在瓦修的脚后跟处,空闲的一只手抵上他左胸口猛然发力向前一推!后者重心不稳,想要动下步子缓冲落势,却被对方先他一步封住退路,无处着力,被野蛮的绊倒在地。
另一侧。
在没了阿尔伊万联袂的双重压制后,王耀登时轻松了不少,虽然压力依旧很大,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压得人快窒息了。他左躲右闪,见有人疏忽大意就冒头点射,当人围拢聚集联合起来时就避其锋芒退避三舍,滑溜得犹如一尾泥鳅。就在这紧要关头,他忽然开始有些艳羡马修的天赋了,不容易引起注意这点,真是许多人在危机降临时都要念叨的能力啊。
这种时候还开小差的代价,就是差点被麻醉枪给射中。
狠狠摔在地上的瓦修只感觉背部火辣辣的疼,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伊万的拳头便落了下来,揍得他两眼一花,有些发懵。就在伊万抬拳还要再揍时,变故突生!
只见罗德里赫突然对身旁的爱德华开了一枪,将人淘汰后,开始对娜塔莎发难!伊丽莎白见状,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随棕发青年的脚步。她深知同系的娜塔莎有多厉害,怕罗德里赫吃亏,忙跑到他前头,跟冷下脸的银发少女战作一团。她们的实力本就不相伯仲,此时彼此更是毫无保留的拼了全力,争斗不免陷入胶着状态。
罗德里赫想冲入战团帮忙,但又怕误伤了伊丽莎白,不由紧蹙眉头,感到进退不得。正犹豫间,手腕蓦地被人扯住了,心中咯噔一下惊出了满头汗,强自镇定转头一看,发现始作俑者赫然是沉着张脸的基尔伯特。
扭动手腕企图挣脱钳制,奈何对方抓得死紧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不由蹙起了眉头,“请放手。”
银发青年状若不闻,只管眯起眼睛打量不远处老神在在隔岸观火的赛迪克,瞄了眼鏖战的两组目标,身形一动,猛地朝赛迪克扑了过去。这关头仍不忘将罗德里赫往护在身后,甚至在跟全力以赴的强者缠斗时,都抽空分神,替他解决了一个意图偷袭的学员。虽然这使得他的腹部硬生生承受了一拳。
基尔伯特呼吸一窒,强忍住吐酸水的冲动,阴鸷的神色凝固在他血液般鲜红的眼内,罗德里赫此时若能见到他的表情,就会知道,他这是要发狠了。
果不其然,基尔伯特的攻势变得愈加凌厉,切身体会到的赛迪克脸上渐渐凝重起来。
如此混乱的场面,按照棕发青年以往的作风,必是寻个地方,用体面的撤退方式,体面的躲起来。然而此刻,他却颇为不体面的呆愣在原地,瞧着银发青年的背影发怔。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吐出口气,趁对方暂时被赛迪克拖得无暇他顾之际,悄悄向瓦修的方向而去。
他跟瓦修才是一小队的,自然要互相帮衬。
等基尔伯特察觉时,人已跑到了瓦修身边。他当即气急败坏的骂了句不怎么好听的脏话,睁大眼睛瞪着面前顽强的对手,感到非常不耐。
人在某些特殊时期,总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至于打开这扇门的钥匙是什么,谁知道呢。
若论实力,基尔伯特实则稍稍差赛迪克一点,可惜这次他运气实在太好,握住了那把钥匙。
当肚子痛的死去活来的基尔伯特,气喘吁吁地将赛迪克硬生生用枪托敲晕时,对方面孔上,仍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目光搜寻阿尔弗雷德的身影,最终定格聚焦,死死盯着某处观瞧。按理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他,该去找骑士阁下的麻烦了。
他想起了这两天来,伊万让他受的窝囊气。
基尔伯特跺了跺脚,鞋底恶狠狠地来回蹂躏脚下的草地,转头去寻高大青年的麻烦。
反正都是对手,解决哪个不是解决。
王耀对付个阿尔弗雷德的本事总该有。
事实证明,王耀不但对付了阿尔弗雷德,还将在场所有人都坑了一回。
在躲避追击的途中,黑发青年逮住机会点射掉两个人,每逢危机时,暗中似乎总有人替他解决问题。王耀明白的很,跟隐藏着的人一搭一档,倒也将追击队伍甩得远了些。手脚并用的快速爬上树,在心中估摸了下时间,忽然提高音量,对追赶上来聚拢至树下的众人道:“各位,知道在野外什么是最危险的吗?”
树下一阵骚动,人人面带狐疑之色,各小团体内部也开始交头接耳私语两句,随后,纷纷认为这是困兽眼见脱身不得,不甘心的故弄玄虚。当即,有等不住的人举起了枪。
阿尔弗雷德抬头,树顶被茂密枝叶遮掩的严丝合缝,将藏于其间的人整个裹了起来。他忽然感到了一丝隐约的不妥。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多次于紧要关头磨砺出来的,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然而当他想要凝神细思时,却总有些力不从心。
隐匿身形的王耀瞧着树下的光景,被迷彩布掩住的唇角牵起一抹得逞笑容,开始倒数:“三。”
先前举枪的人,骇然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
“二。”
眼前翠绿的树叶似是连成了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彼此,逐渐的,仿佛连整片树林中的古木,都糊成了一片。
“一。”
众人的嗅觉开始变得异常敏感,终于辨别出,这闻了多日的草木腥气中,还带着股令人头昏眼花胸闷恶心的奇异气味。就好像……就好像那漫山遍野长着的野草被人泼了水,又点了把火,闷闷的燃烧起来。那潮湿的绿草没法随心所欲被火焰燃成灰烬,倒是生出股带有浓郁味道的薄烟,如湖面涟漪,如奔流河水,蔓延开来。
它无声无息钻入人的口鼻,熏得人眼不断落泪。被不知不觉蚕食感官许久的人,在经过长时间的积淀,又加之因刚才的奔走疾跑而剧烈呼吸后,终于使它量变发生质变,体现出威力来。不少人扶着膝盖开始干呕,意志力较薄弱的已经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阿尔弗雷德在失去意识前,恍惚间听见黑发青年叹息一声,说:“最可怕的莫过于,你明明在自然家中做客,却还轻视人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