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复又转头看向身边这人,瘦弱身形,脸庞稚气尚未褪尽,命运却要他扛起整个湘北的重担,三井心中又怜又痛,犹豫许久终究问出一句:“小枫,你不怨吗?”刚刚出了牢笼,却没成想又将进入另一个牢笼。
“谁都没有错,又何来怨之一说。”
谁都没有错吗?!湘北没有错,湘王没有错,百姓更没有错;便是连那海南武里虎视眈眈,翔阳国又趁火打劫,也俱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算不得错!不对,有错,有错,是三井有错!三井心头不由又泛起一层新的苦涩,明知将眼前这人送去翔阳乃是大错特错,却又无计可施不得不如此:“三井有罪,三井寿无能。”
于公,你三井家世代为我湘北鞠躬尽瘁;于私,你三井寿单枪匹马忠肝义胆。何罪之有!?流川清亮眼睛望定三井,眼底似有五色晨光浮动,“你很好!”
“哈哈哈......”三井终于笑了起来,虽只有三个字,也许什么都不曾改变,然而三井寿心中郁结兼去。就算全天下都说,我三井今日乃是卖主求和,只要有了他这三个字,三井寿便已足够!
然而想归这样想,心中这沉沉钝痛又是什么呢?好似心间血肉在不知不觉中剥离,却因为隔着一副皮肉终究无法察觉!无处探究间,三井眼望对岸风光,此时晨雾已散去,日光天清,春色明媚,但见对面岸上矮崖之上,直直挺立着一棵青枫,嫩叶初生,鲜绿可人,阳光照射间透亮如翡翠,莹莹发光。与这江边的芦苇丛一江之隔,两两对望而生。
流川此时恰也望见了那棵枫树,心头不由升起一个疑问。于是从怀里仔细取出一方锦帕,展开铺握在手心处,低头细细观看。雪白锦帕上,绣一幅枫红落叶图,绣工极精致,正是出自流川母妃千代亲手,当年侍女小绿临死前,特意取了放于流川襁褓中之物。这是流川关于母妃唯一的记忆,这锦帕从小便为他贴身珍藏。
三井就势探身过来一瞧,当下“咦”了一声。流川抬眼开口相问:“见过?”
三井点点头,想起幼时有一次湘王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群臣,自己随父亲入宫,曾见过这棵枫树。记得父亲曾说,这树甚得湘王喜爱,每每枫红时节总爱在树下设宴相邀群臣。然三井印象中,那年他随父亲坐于底下,抬眼看远处高台上端坐的男子,虽身旁侍者环伺,底下群臣环绕,可情状却是甚为寂寥。
流川见三井点头,心下道一声果然,脸上却依然不带丝毫情绪!自顾动手仔细将锦帕重新收入怀中,不再多话!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并坐,重新抬眼观瞧对岸江上那颗枫树,一时间只剩绕船清风,悠悠而来荡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