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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一次生理实验课的时候，指导老师是一个瘦削的女子，大约三十五六岁，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那只蛤蟆就鼓着肚子在她手里挣扎，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把那张实验桌围的密不透风的我们。
老师没戴手套，就那样用无名指和小指牢牢夹着蛤蟆的后肢，微笑着把它的枕骨大孔指给我们看。
然后干脆果敢的进针，探针的针尖刮着蛤蟆的头盖骨，能听到沙沙的声音。从进针的地方涌出一点血，然后破坏脊髓，她松开蛤蟆，小东西挂在针上，四肢垂下来，一动不动。
我就是那时候吐的。
一种反胃感倏的涌上来，同时还有其他的什么，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喂？怎么了？”叶坤站在我后面，立刻就发现我的异状。
我弯腰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去推他，叶坤会意，让出一条路，我于是快步走出教室，在全班的注视之下。
矫情至极。
扶着洗手池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依旧是一波又一波的反胃感，只呕出口水。跟出来的叶坤倚着门框，半晌悠悠的问了一句，“吉吉…你怀孕了？”
我愤怒的回头瞪他一眼，“你才怀孕了！”
叶坤嘻嘻一笑，“我倒是想，也得有那个功能。”
“这个不难，装一套不就行。”我边恶狠狠的回敬，边把手洗净，拍了点水在呕的发红的脸上，看上去好些了，转身回了教室。
试教已经结束了，一只蛤蟆在那双修长瘦削的手里变成一堆破抹布样的碎片，人群散开回到自己的实验桌。
因为是第一次生理实验，动物又是蛤蟆，所以宽裕的人手一只。
我和叶坤的实验动物，同组的组员帮我们拿了。小夜手里抄了两只，她还饶有兴致的企图让它们亲嘴。
我的拿在另一个组员手里。实验课的分班和平时是不一样的，一个实验室有八桌，每桌四个人，同时上课的班级顺着排下来，就会遇到组员不是自己同班的情况。
那男生是隔壁班的，他把蛤蟆递给我，同时自我介绍说，“程子睿。”
我和叶坤和小夜一起看着他，然后他低头摆弄手里的蛤蟆。
没有一点想知道我们名字的意思，于是我们也没有特意说明。
这就是四个人第一次聚齐的场景。

顶顶，这里鸢尾求眼熟

楼楼加油恩
这是好人妄安
顶贴必备

3.
橙子是一个同性恋。
他托着腮问我，“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叶坤插了一句，“你要是总觉得别人在这么想，自己就输了，输给世界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停下手里的工作，麻药缓缓的推进去，兔子逐渐停止了挣扎。
我很认真的告诉橙子，“单纯的喜欢一个人，跟性别年龄职业都没有关系——我就很喜欢狗。”
“你这已经不是性别年龄职业的问题了好吧！”叶坤笑到，又对着橙子说，“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她小时候还试图亲狗，结果被咬了。”
“卧槽！”我对着叶坤一脚踹过去，“不说这件事你会死啊！”
橙子笑了一下，用止血钳夹了一下兔子的前脚，已经没反应了。
“本来我都麻木了，你们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点疼。”橙子说完，抱着肩膀哭了。

4.
“吉吉——”叶坤拖长声音叫我，“过来一下。”
我楞楞的看着手臂里小夜的胳膊，被我挽着的姑娘瘪瘪嘴，她今天又要一个人去吃饭了。
叶坤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双手合十，“抱歉抱歉，吉吉借我用一会儿，改天单独请你吃饭，不带吉吉！”
叶坤惯用伎俩，他已经欠了小夜无数躲饭，从来没有要还的打算——倒不是他负担不起一个八十斤的姑娘一顿饭的钱，而是不想只要独处的机会和空间。
小夜是喜欢叶坤的，这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而叶坤的心在另一个地方。

加油。既然认真窝就输了就不那么认真了
挺流畅的么么嗒

5.
叶坤不屈不挠的追小美，确切的说是挖墙角，这件事遭到了他哥们儿的全票反对，为这件事他们都急了，寒假聚会的时候差点吵起来。
我从没说过一个字。小美也好，叶坤也好，周瑜打黄盖的事，我们这些局外人还能说什么。再者叶坤也不是脑子有毛病，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某天叶坤突然问我，“吉吉，你怎么看？说实话。”
我思忖半天，最后只说，“你累吗？”

7.
“林祥！听着哈，听着……我、要、追、你。”陆文清一字一顿认真的对我说。
“哈？”
“叶坤说你们没在谈，那我追你吧。”
“哈……？等等，等等！”这算什么事！我抬手捏他的脸，“你是谁？你是陆文清吗？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我回头看叶坤，他笑的幸灾乐祸，远远的喊，“不容易啊吉吉，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告白，你就从了他吧～”
我简洁的向他表示我的愤怒鄙视和否定，“卧槽！”

9.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在你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对情侣，最最尴尬莫过于他们在吵架，最最最尴尬莫过于他们是两男的，最最最最尴尬莫过于其中一个你还认识。
橙子抬手捏着对方的衣领，只是用手指在捻，低头看着脚尖。
他的恋人是一个皮肤有点黑，棱角分明的男生，这传说中的人物，我只在橙子口中听过，如今一见，跟想象中的大有不同，甚至还略感惊艳。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我拿着图书馆的表格在原地团团转。过吧，他们在吵架，好尴尬，不过吧，表格再不拿去盖章，学工办就要下班了。
再看，那男的把橙子的手拿开，皱着眉头说着什么，隔的不远，能听到“这样下去……能怎么办……一辈子……”
我掏出手机来看下表，实在是没时间了，心一横就快步走过去，人有三急不是，把头低的很低，过去就好，橙子也不会笨到让别人打扰他小两口的地步。
事实上，我发现我高估了他的智商。
“吉吉？”
我后背一僵，回头干笑两声，“我先忙去了。”
“哦。”橙子很无辜的样子。

10.
小夜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有一天晚上我睡着睡着醒过来，听到小夜有动静，就爬上去看了看她。她后背紧紧靠着墙，把被子都拥在怀里，蜷成一团，就像婴儿在子宫里那样的造型，一张不大的床空了一半。
她可能在做什么梦，我听到她抽泣的声音，间或发出呜咽。
“小夜？”我唤了她一声，摸摸她露在外面的小腿。
她猛的一缩，醒过来。
“你怎么了？”
她坐起来迷茫的看看我，“几点了？”小夜问我，怔了怔，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表。
我看着她，在黑暗中那张脸上的防备写的清清楚楚。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湿的，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我的手上。
小夜用睡衣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对我歉意的笑笑，“梦到了奇怪的事，还早，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嗯。”
我就回去睡了，我晚上会关机，也不知道那时候是几点。很久之后小夜告诉我，那天她从两点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她梦见自己感染了一种现实和幻觉分不清楚的病毒，分不清周围的人是要害自己还是救自己，不知道该信谁，不知道该靠谁。
她说她醒来之后很想抱我一下，能感觉到体温和心跳的确认真实的拥抱。

11.
考完试后，我们约好去大吃一顿。“带家属啊！带家属！”我特意强调。
这句话是给橙子说的，除了他，我们中其他人也没家属可带。
一晃就到了约好的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生理学，我和小夜把书扔回宿舍，就跑下楼去，叶坤在等着，我们就给橙子打电话起哄，片刻之后，一个皮肤有点黑的男生和橙子并肩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还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他们穿了一样的雪地靴，招摇的黑白羽绒服，一看就是情侣，橙子看到我们，招招手，又羞涩的抿嘴一笑。
“呦！帅哥啊！”我不怀好意的对橙子挑挑眉。
“去你的。”橙子给我们介绍，“他就是陆长亮。”
黑脸男生也抿嘴笑笑，一边伸手牵住了橙子，宣告所有权。
小夜显然没见过这阵势，人家主角还没觉得啥，她倒先尴尬了，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我们就一路闹腾着去到学校外，在一家火锅店吃的饭。
聚餐当然就要喝酒，正好当做排解考试压力。
那天喝了多少我已经忘记了，小夜和橙子酒量小，不一会儿就被灌倒了，陆长亮也喝高了，我们起哄说“亲一个亲一个”，他就真的低头在橙子脸上啄了一下，把橙子揽到怀里。叶坤就更不用说，那厮自以为酒量天下无敌，饭局近乎尾声的时候，他已经喝到拍桌大喊的地步。我算清醒的一个，也几乎要吐了。
从饭店出来，叶坤提议去唱歌，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腐败！”
意外的是其他人居然一致同意，压过了我的抗议声。
叶坤在附近KTV开了一间通宵的小包间，一进去小夜就窝在角落睡着了，我把衣服搭在她肩上，看着她呼吸变的绵长而均匀。
橙子跟叶坤high 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叶坤点的歌，他突然竖起食指立在唇边，示意我们安静点，“我打个电话。”
橙子抬手去关音乐，被叶坤制止了，在音乐的前奏里，叶坤掏出手机，几乎连键盘都没看一眼，熟练的拨出一个号码。
刚巧我的手机响了，“我去接个电话。”我低声对橙子说，然后捞起手机开门出去。
包间门一关上，世界突然安静了很多，我走远一点，接了电话，“喂？”
“喂，赵而雪。”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电话肯定是打错了，但是声音很熟悉。
“你还没睡？”声音又传过来，一道闪电从我脑子里穿过，哦，死叶坤喝多了，给小美打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赵而雪是小美的大名。
“我不……”我刚要开口解释，叶坤打断了我。
“别挂，我就唱个歌，唱完了我就自己挂，好不好？”
叶坤几乎是在哀求，我一时间不忍心，就没说话。

电话那头声音大了起来，叶坤含糊不清的唱道，“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所以愿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我举着电话，心想，“叶坤个煞笔！真受不了他的智商！什么品味，唱的真难听，要是换小美接了这个电话，还不得马上就给你挂了！”
虽然这样腹诽，心里确是奇怪的难受，空空落落的酸楚感，从下往上传播的尖锐的刺痛，痛的都不想呼吸了。
卧槽！该不会是得心脏病了吧！
叶坤唱完就挂了电话。我靠墙坐在地上，缓了缓，一个人影拐弯过来，突然顿住了，“林祥？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看他一眼，是陆文清。
他蹲在我面前，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哭了？”
“我哭了吗？”开什么玩笑，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问，“你有速效救心丸吗？”
陆文清脸色变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逗你的。”
他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把我也从地上拉起来。从兜里摸出一板胶囊，抠了一颗给我，说，“醒酒药。”
“哦。”我默默的接过来，一时间无语。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跟谁去喝酒了？怎么没回学校？”
“和叶坤和小夜他们。今晚在这儿玩，不回去了。”
又是沉默。
“行，那你回去吧，倒点水把药吃了，有事打我电话，我在这边打工。”陆文清说，我才发现他穿着工作服，仰头看他，竟然觉得很可靠的样子。
“嗯。”

12.
我回去后叶坤靠在沙发上，认真看着小夜的睡颜。橙子和他对象在对唱情歌，叶坤问我，“谁的电话？接了这么久？”
“我妈打来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把醒酒药递给他，“陆文清给的醒酒药，吃了。”
“你遇到陆文清了？”他问。
“嗯，他在这儿打工。”
“哦……哎哎，吉吉，我觉得那人还不错是吧，你要不然……～”
“滚滚滚滚滚！”
“切！”
我把药塞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吃下去。
叶坤不屈不挠的继续问，“吉吉，你为什么看不上他？”
“我喜欢有肌肉的。”
“施瓦辛格那样？”
“对，施瓦辛格那样。”
叶坤认真的想了想，“啧啧，口味真重！”
“鸡婆。”
我拿起他放在一边的手机，翻到通话记录，叶坤记得的号码是不会存在手机里的，我看到最上面的一个是我的号码，果断给删了。
那家伙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通煞笔的电话打给了谁。
叶坤就坐在我一边，看着我玩他的手机，脸上带着不清不楚的笑意。
然后往后靠，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