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某年某月某日,一辆在平泉小镇极难见到的小汽车小心翼翼地慢慢地驶过狭窄而且凹凸不平的街道,停在了古董铺一条街街外。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一位穿着淡蓝色的长衫,头戴礼帽,鼻子上面架着一个硕大的墨镜,拄着一条文明棍,显然是主人。另外两个身着黑布短衫的彪形大汉,显然是随从。主人在前随从紧跟其后慢慢地走进古董一条街。三人步行进街显然不是对这条古董一条街有什么特别的尊重,而是街道太狭窄了,汽车开进去无法调头开出来。三位不速之客受到了肃立于各个店铺门前的伙计们的周到热情的接待,每个店铺的主人都把三位来历不明气魄非凡的汉子当作自天而降的财神。但是尽管三位气度非凡的人在十几家店铺里逗留的时间有长有短,却都没有做成生意,这一点,从三个汉子脸上失望的神色上看得出来,也可以从殷勤相送的掌柜的不甘遗憾的神色上看出来。三人一路走向街尾,一直走到邢氏父子的店铺。他们在邢氏父子的店铺的门前犹豫不决起来。很明显,那是古董一条街上最没有地位的一家店铺,不仅店面小的可怜,不仅东邻着一条臭气熏天的垃圾沟,门口没有肃立迎客的伙计,就是连一个招牌都没有。好在这时铺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十分殷勤地迎接了他们,三位客人才走进铺子里去。走进屋子,里面的狭窄逼仄使两位短衣衫汉子微微皱起了眉头,表现出明显的鄙夷不屑的摸样。至于长衫汉子,因为墨镜遮住了半个面孔,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态,估计也不会是满意和赞许。屋子虽然狭小,物品也拥挤得厉害,却没有十分凌乱的感觉,看来为了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安放下相对而言很多的物品,主人是颇费了一番脑筋的。靠着东墙是一副锅灶,连着锅灶是一铺小炕,小炕看来还能够容得下身体不十分高大魁梧的邢氏父子二人并卧。靠西墙有一个陈旧的货架子,货架子上面放着一些陈旧的纸张,也许是一些画页,但从来就没有人认为那是哪怕当代不入流的蹩脚画家的真迹。除此,还有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工具。屋子里经过过几百年烟熏火燎似的,墙壁房顶都是黑乎乎的,还有被雨水浸渍过的斑驳陆离的痕迹。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破旧但擦得很干净的桌子,一位不停地咳嗽着佝偻着脊背的老人,坐在桌子后面的一张十分破旧的太师椅里,花白的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顾客进了屋,他才很艰难地慢慢地直起身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老憔悴带有病态的面孔,满是褶皱的脸居然没有胡须,像太监一样。萎缩的鼻子上架着一副修补过许多次的眼镜。他想和顾客打招呼,却突然又猛烈地咳了起来,以至于他的面孔憋得通红,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得用手是表示敬重和欢迎,示意客人坐在旁边的几个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