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这般残阳似血的风景，依然是这般血如泉涌的战场。
而她，已不是昨日的她了。
只是漫不经心地挥舞着那如生命一般珍爱着的符文之刃，抵挡攻向自己的士兵而已。
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那是一场极其轻松的战争，诺克萨斯屠杀了德玛西亚的一个小村庄。
血液，惨叫，断肢，烈火，浓烟，孤儿，尸体……
一切，都在铁蹄下灰飞烟灭。
诺克萨斯的圣战，原来就是这般不堪的模样么？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伤害任何人，对于诺克萨斯的忠诚也让她无法阻止任何人。
符文之刃，符文之刃，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巨大的剑向她劈下，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她冷笑，敏捷地挥起符文之刃，迎了上去。
两样绝世的兵器仿佛被释放的蛟龙，在那一刻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撕咬……
那一声奇响，震耳欲聋，却如古琴一般，明快而悠长。
所有的士兵都惊愕地抬头，望向那两人。
剑气激荡，两人冷漠而高傲地对视着，银白和深棕的短发被扬向不同的方向。
“好大的力气。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盖伦说话间又猛然一推巨剑。
瑞雯跃起，在空中一个华丽的后翻，落地，又冲上去。
“只是你见识短浅而已。”她嘲讽道，眉目间却带些许赞赏。
终于，是个不错的对手。
今天的战争，即使我不再杀人，也没有侮辱诺克萨斯的名誉。
真好啊。

这是战争，一念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盖伦又是挥起大剑，横扫过去。
瑞雯猛然回神，后仰过去，手几乎贴在地上，躲过那一击。随后腰部猛然用力，瞬间便回击过去。
盖伦挥剑来挡，又是一声巨响。
两人都是一阵气血翻涌，却绝不露半点懦弱。
再看相碰之处，两件神兵都已崩开了刀口。两人略有惊讶地看向对方，发觉对方也在看自己，眼神又立刻冷厉下来。
“拿出真本事来啊。”瑞雯敏捷地躲开刺来的巨剑，拦腰砍向盖伦。
“为德玛西亚效力，必定全力以赴，怎可半点放松！”盖伦义正言辞，狠狠地回击。
几个跳跃之间，瑞雯已出招十余次，而盖伦也一一应付。
两人都累了，在一次交手之后同时后退，喘息着。
“真是默契啊。”盖伦想，“如果这是德玛西亚的士兵该多好。”
而瑞雯想的是，如果她是德玛西亚的士兵，该多好。
然而，为谁效力，并非是我可以抉择的啊。
诺克萨斯的高层，是阴暗的，无耻的，卑鄙的。
但我热爱我的家园，我的同胞们，胜过热爱我的生命。
即使明明知道是错误的，我也不能认输！
即使这样的爱是偏执的，我也不能退缩！

这场战争以德玛西亚的失败告终。
双方的士兵都英勇异常，无奈诺克萨斯在人数上略胜一筹。
然而当战争结束，双方的士兵都已伤残惨重。

居功自傲？
呵呵，这个词用得巧妙。
瑞雯心中不快，却又无法顶撞上级，只能握紧了拳，一直听着。

军营中，走动的人寥寥无几，帐篷中的灯接连熄灭，守卫的士兵昏昏欲睡。
大家，都疲惫了吧。
只是一阵疾跑，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诺克萨斯，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背叛你，但也许不是最后一次。
然而，我对诺克萨斯的忠诚，天地可鉴，问心无愧。

远处，德玛西亚的城下，是那个提着巨剑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吹了声口哨。
他抬起头，立刻握紧了剑。
“我不是来攻击任何人的。”她也许只能这样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以一个军人的名誉起誓。”
盖伦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德玛西亚的援军，还没有到吧？”
“无可奉告。”盖伦回答。
“诺克萨斯的援军已经到了。”看到盖伦的脸色瞬间阴沉，她继续说着，“明天，来攻这个城门的，只会是一些虾兵蟹将了。真正的主力军会攻向另一侧的城门，请务必相信我。”
“你是诺克萨斯的军人，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为诺克萨斯的圣战而战斗，但绝非为了无情的杀戮。”
“那么，多谢。”

“也谢谢你了！”瑞雯走出不远，突然回头，“如果没有遇到你，今天不知道要多杀多少人。”
盖伦有些错愕，点点头。
她的身影，如风一般飞快地掠向诺克萨斯的军营。
那夜，奎因与华落带来了准确的消息。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她真的会帮我们？也许下次的侦查，就不会这样顺利了。”
“我……并不清楚。”
“诺克萨斯人一向阴险狡诈，如今敌强我弱，明日一战，又不知会是怎样的惨状了……”
“那就不要去想了，奎因。你我能做的，只是拼尽全力而已。”
“嗯。

第二天，德玛西亚的士兵不减反增。
并非援兵已到，而是城中一切可以战斗的人，甚至包括妇女，孩童，老人，都已手持一切可以抵抗敌军的武器，自发上阵。
“以我身躯，慰我德邦！”
吼声震天！
诺克萨斯的军队不禁胆寒。
“对方虽志气高涨，但战斗力依然不如我方，人数上也是我方略胜一筹，有什么可怕！诺克萨斯必胜！”卡特琳娜大声喊道。
“诺克萨斯必胜！”
果然，又要是一场血战么。
瑞雯的右手，微微地颤抖着。
卡西奥佩妮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你在犹豫什么，瑞雯？”
“不……没什么。”
“符文之刃由铸剑师在诺克萨斯的土地上取用金属，在诺克萨斯的圣坛下呕心沥血地铸成，流传百年，才到了你的手里。你是它迄今为止最有能力的主人，不要让它失望啊。”卡西奥佩妮有些阴冷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

是的，是那个提着剑的人没错……
瑞雯与盖伦对视片刻，盖伦却将目光移向远方。
终于，战鼓擂起。
她挥起符文之刃，冲向了盖伦。
“对不起了。”盖伦只是躲过她的攻击，低声说。当她转过头，一名诺克萨斯的士兵血溅三尺，颓然倒地。
如果他还是被自己纠缠着的话，德玛西亚就要失去很大的战斗力了，对吧？
而我，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瑞雯，不要分心！”远处，卡特琳娜一声厉喝，匕首直冲盖伦的眉心，“给我拖住这家伙！”
“是，长官！”
盖伦反手拿剑，从自己面前挥过，挡住了匕首。剑铮然作响，准确的匕首不失狠厉。
身后风声乍起，他想也不想，挥剑去挡，瑞雯在半空中将符文之刃砍向他，而砍的方向……
居然是肩膀么。

“不要忘了，你是个军人！”盖伦提醒她。
她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应答，眼中只有决绝。
一个后翻，重重踏在地上，又冲了回来。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慢慢小了下来。
当盖伦的大剑劈下来，她迟疑了一瞬，没有去接。
盖伦一惊，却也收不住那剑，只能微微偏离开她的头颅。她躲闪时是那样迟钝，巨剑砍碎了右肩上的护甲，撕裂皮肤。
你是故意的吧。
盖伦手腕一抖，巨剑带起了血滴，直指她的颈部动脉。
没关系的，砍下来吧。
用我的鲜血来祭奠诺克萨斯。
“你是个军人！军人是不会认输的。”盖伦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巨剑再挥，又砍翻一个诺克萨斯的士兵。
而她只能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用左手提起符文之刃，抵挡着一个又一个愤怒的德邦士兵。
符文之刃，我第一次感觉到你的重量啊。
几枚匕首飞快地冲来，割断了身边士兵的喉咙。
“瑞雯，退到后方医治！”卡特琳娜一边应付着德玛西亚士兵，一边掩护着她。
她看了看盖伦，他已在远方杀出了一条血路了。
而卡特琳娜，正在移动向他。
瑞雯快速地离开了战场。
受伤，真好啊。不必再杀人了。

战争进行一半，德玛西亚的援军也到了，诺克萨斯避其锋芒，很快退兵。

会议上，卡特琳娜表情严肃。
“今日一战，我军毫不懈怠，奋勇杀敌，我很欣慰。但是，敌军很明显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动向，做出了对我们不利的应对，拖延了攻城的时间。今日军营分为两部休息，侦察兵必须增加，抓住敌军侦察兵一律就地处决，带人头来见我领功。两部之间要有人巡查，一旦对方突袭，立刻全力应对；明日一早，不等天亮，立刻会集在两部之间的城门，全力进攻！”
不……不要攻破城门。瑞雯咬着下唇。

终于决定还是要去通风报信么。
侦察兵在月光下留下一个个黑影，骑在马上来往奔驰着。
瑞雯翻出自己做小兵时的斗篷，卸下铠甲，换上了斗篷。随便找了匹马，就随着侦察兵的路线，慢慢靠近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