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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迷宫中的一只迷路的魈,谁来带我逃离这无尽的牢。
——会是你吗?阿葬。
在那座禁锢着笑声与快乐的医院里,在饥饿和恐惧像粘稠的蠕虫扭动侵蚀着的囚牢,一个自言自语的银发男孩眨巴着澄清碧绿的眼睛含着单纯的笑意正望着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享受这短暂而在这里有点不切实际的美好。他浅淡的笑容里蕴着满足的幸福还有对那个金发男孩深深的爱意。
——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埋在风待葬内心深远之处的几乎被湮没的回忆蓦然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掀起了那已经多年不曾回想起来的伤痛。
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吗?他一直在苦苦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他再也不能接触到他的音容才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无法酝酿好腹稿来接迎你的每一次携着期待的问候,也无法做到倾尽全力来满足你的每一个小小的心愿,即使这个心愿单纯到似乎是不容得零丁尘埃拂上。
但是我很爱你。
即使我不敢面对你。
“炎无惑同学?没事吧。”一个别着粉色的兔子发卡的黑发女生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肩胛,关切地问道,明净的淡紫色的眼眸中充满的是对面前这位金发少年的反常举动的疑惑。就只剩下险些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了。
“啊啊?”回过神来的炎无惑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后,换上一脸的放荡狡诈回应道,“非茉浅同学这么关心我,莫非……”
后面的内容还未从少年口中展露出来就被脸上浮着红晕的女孩用拳头硬生生地打断。
“我又没有违反校纪啊。”炎无惑用手抚了抚被打得出了红印的脸笑道,语气和神情中没有因莫名其妙被打而愠怒,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在笑,他在对一个女孩笑,他在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孩流露出他稀罕的善意和温柔。假如这份令人嫉妒的安宁被毁灭了会怎么样呢?
那真是大快人心。
魈挂着不明的笑意旁观着他的一颗棋子——阿克列谢气势汹汹地挡在炎无惑的面前,满意地注视黄发少年惊诧的眼眸和女生惊恐的表情。
这是我对你的爱啊!阿葬。我会让你从此得到解脱,不再无奈地披着一副假惺惺的美丽皮囊,当那个女孩的面容在淋漓的鲜血模糊时,我会亲手,将你的伪装轻轻地一层一层剥落。
意料之中的,他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开始发狂暴怒,开始将按捺了许久的恶魔本质彰显,开始不顾一切的用自己强悍的力量毁灭阻碍在面前的渣滓。
他是一个令世人胆颤的恶魔,他是我的同类,是他让我在炼狱中不再孤独,我的生命将是他通向顶端的垫脚石。魈微笑着想。
阿克列谢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全身颤抖着来宣泄对恶魔的恐惧,但不久就安静了下来,再也不会吐露出任何一个代表自己心情的字眼。女孩轻柔地搀扶着男孩回去,他们相互扶持着,依靠着,谁也不会感受到魈一直惧怕着的孤独。
魈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远去的身影,却不能冲过去叫一声他的名字,抚摸他的脸颊,也不能再听到他对自己的任何评价,脸上微笑着却无比痛心。
那是一颗永远只为葬所躁动的心。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经不能再有什么生命力的阿克列谢,无奈地笑了笑。
“露露不会再孤独了,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