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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载 《探虚陵(GL盗墓)古代篇》君s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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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怪物?”雨霖婞面色惨白。
“这里是锁龙沉渊,还能有什么怪物呢。”
话音刚落,水面便剧烈地震颤了下,水底的锁链拖动,发出刺耳空灵的声响,连瀑布的水流声,都被遮掩了。
一声长啸,响彻整座龙渊,四面水花飞溅,震颤不已。
洛神紧走过来,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挡在我面前。方才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说过半个字眼,浑身湿漉漉的,长发散入水中,飘飘荡荡。
我望着她因着颤抖喘息而略微弯下的脊背,那里白衫湿透,勾勒出单薄的背影。不管何时何地,我变成了什么模样,她都是第一时间选择护住我的。
我明白得很。
十四和雨霖婞连忙靠拢过来,看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到我后面来。”我把洛神轻轻一拉,转而挡在了她身前:“它不认得你,会伤害你的。”
洛神冰冷的手,紧紧箍住了我的腰,她开始咳嗽。
咳嗽声很快被随之而来的一声长啸所淹没,啸声沉闷富有穿透力,仿佛要划开亘古的迷雾。
远处黑暗中,显出了碧油油的,大如灯笼的两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晚了一个多小时,这样……………………
伏笔埋完,越写到后面,感觉就越顺手了,停不下来的样子捂脸。这里有部分与洛神番外的一句台词内容呼应,记得的可以回去翻看。
三更神马,打分支持哦~


611楼2013-12-28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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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莫说话,说话累。”我轻声道。眼见她的身子好似越发吃不消,料想她之前该是苦苦支撑,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将洛神搂着往后靠,同时腾出手扯了扯雨霖婞的腰带。雨霖婞踉踉跄跄地被我从狴犴的口下拖离,刚想弯腰喘口气,狴犴反而对她大喘了口白气,惹得雨霖婞连连咳嗽,咬牙道:“这畜生多少年没漱口了。”
    狴犴转了转头,碧油油的眼睛望向我,随即朝我垂下了头来。
    它的脑袋凑得如斯地近,巨眼里仿佛蕴着浩淼的碧波,威严中透出一股沉淀历史的宁静。
    纵然它外表瞧来是如何狰狞可怖,常人见了恐要吓掉半条命,我却深切明了它的温顺与宽容。龙渊里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我毫无感知,仿佛只是做了一个亘古的梦而已。
    梦里,从始至终,便只有它陪着我。
    直到一朝梦醒,我离开了它。
    缓缓地伸手,去摸狴犴垂下来的头颅。它将头低到水面上,额头伤痕纵横,我一摸,竟是满手殷红的血,沿着指缝落下,滴在水面之上,心中不觉怆然。
    “你受苦了。”我摩挲着它粗糙而坚韧的黑甲。
    狴犴绿色的眼合上,极其亲昵地凑过来,大约是想贴靠一下我。这时,身后锁链剧烈地震颤,它的脑袋顿住,锁链箍住它的脖颈,束缚之下,它便不能再前进半分。
    我看得眼角涩然,迈开脚步,往前靠了靠。
    狴犴将脑袋猛地一甩,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嘶鸣,猛地回身,往龙渊深处狠狠地撞了过去。水面晃动,一时之间翻江倒海,它牵扯着锁链,一路狂奔,脑袋撞在远处一面高耸的岩壁上。
    一瞬间,四周仿佛鬼哭神嚎,那面岩壁被它的额头来回冲击,发出沉闷的巨响。一下,又一下,耳边撞击声与冲水声来回交织,犹如天边夹杂阵雨的滚滚惊雷。
    “它在做什么?!”雨霖婞惊道。
    洛神胸口剧烈起伏,蹙眉道:“它在破洞。之前它的额头上便有很多伤痕,流了很多血,想是……想是重复地撞击岩壁所致。混沌境原先……肯定是个封闭的坏境,怎会轻易有冲击而下的活水源?唯一的解释,便是狴犴为了出去,已然将那岩壁撞出一道小口子来,如此,如此,才会有水流泻下来。无怪方才我们在水中待了一阵,水位已然升了不少。”
    十四道:“殿下,根据方位,我想这外头,也许就是青萱的龙渊湖。龙渊湖里因着生有一种奇特的水藻,水里总有股味道,臣下闻着,觉得这混沌境的水,与龙渊湖里的水味道颇有几分相似。”
    我点头道:“以前这混沌境,的确是干的,不曾有水。”言罢,伸手一揽,将洛神拦腰抱在怀里,涉水而行:“都跟我过来这边。”
    洛神缩在我怀里,双手勾着我的脖颈,羞恼道:“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我抱着你,这就是体统。”我紧紧搂着她单薄的身子,只恨不得能早些飞出去。她纵然不说,我也晓得,她现在不过是片轻轻软软的羽毛,那些坚强与果敢,不过都是她伪装的最后一道面具。我不止一次见她咳血,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被病痛掏得空了。
    想保护她,不愿她受半点伤痛。
    即使,她曾是烟云海的人。她要我信,我便信她。
    狴犴撞击的地方,果然有一道瀑布,口子很高,开在几乎与狴犴额头齐平的地方。水声越来越响,水花高高溅起,将我们全部都淋得透湿。
    我在瀑布之下大声叫喊,喊了好几声,狴犴终于停止撞击,前腿跪地,趴了下来。它的庞大身体委顿许多,像是小山被移平了一半。
    “上去!全都爬到它背上去!”水声轰隆,我大声叫道。
    “我不敢!”雨霖婞大喊。
    “不敢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这胆小鬼,平素不是摸棺走穴的,今日怎么这么畏缩,给我上去!”


    613楼2013-12-28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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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粽子那是粽子,再怎么样也长不到楼那么高,这玩意太大,吃我直接不带嚼的!”
      我恨恨道:“十四,你先上!当心它的倒刺!”
      “是,殿下!”十四大声回我,扣住狴犴坚硬的鳞甲,顶住瀑布的冲刷,往上跃去。
      “那,那我也上去了!”雨霖婞见十四已经爬了一阵,也不再犹豫,踩在狴犴的利爪之上,似攀登山岩一般,快速往上爬。
      我紧紧护住怀里的洛神,高声喝道:“尹墨寒!”
      身后尹墨寒披头散发地走过来,水流冲到他身上,他像是一棵树,纹丝不动。
      “你也上去!想死,也等着出去后!”我冷冷地望着他。
      尹墨寒没有说半个字眼,转过身,开始攀爬狴犴。
      最后只剩下我和洛神两人。我将雨霖婞留下的夜明珠扔了,洛神在前,我提了巨阙在后,从狴犴曲起的前腿上一路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狴犴宽厚的脊背,狴犴长啸一声,稳稳地站了起来,我们站立的位置,刚好并到那瀑布冲水的口子。
      许多岩块已经被狴犴撞掉了,凹陷进去一个大坑,中间裂开一个洞口,里面正有龙渊湖的水,疯狂地往下流泻。
      脊背上面倒刺丛生,洛神虚弱到连准确抓握鳞甲的气力也无,抓错了地方,那倒刺直接刺穿了她的掌心,加上瀑布的冲刷,她差点便跌了下来。
      混着鲜血的水流溅在我身上,我将洛神稳住,搂进怀里,声嘶力竭大喊:“一个个愣着做什么!沿着流水的洞口往外爬啊!”
      十四身先士卒,以狴犴的脊背做垫脚石,抓住那洞口的边沿,顶着水流疯狂的阻力往里猛爬,雨霖婞紧随其后,尹墨寒排在第三。
      我捧着洛神的脸,摇了摇,尽量使她清醒一些:“先别睡,出去再睡,无论如何,一定要爬出去!出去后,我就给你找司函医病治伤,她的医术最好,不怕,她会听我的话!我要什么,她……她都会给我!”
      说到这,我已然泣不成声。
      “傻姑娘,她不会……给我治。”她的脸上满是冲刷而下的水流:“别哭了,你不恨我是烟云海的人,我……我已然满足得很,再无遗憾。”
      “我没哭!那都是水,全都是水!”我大吼。
      “好……都是水,都是水,你看,我脸上……也都是水呢。”她轻轻微笑道。
      我一抹脸,搂着她,忍着心底剧痛,将她推进洞里。水流疯狂地涌泄,外面是广阔的龙渊湖,只得这刚巧容纳一个人通过的洞口与混沌境相连,其中的冲击力,简直大到无比可怕。
      每一滴水,现在都好似割人的刀刃。我的膝盖硌在尖利的岩石之上,已然鲜血淋漓,这洞口是被狴犴撞出的,不是人工开凿,是以上面全是不规则的石块突起,手一碰到,就被划出一道口子。洞口与外界不过几尺距离,却好似隔了几万重山。
      我都已然是这副模样,可想而知,在我面前的洛神,她那副身子,又怎么熬得住。我的眼睛被水冲得根本睁不开,她的情况,我根本看不到,耳边水流哗啦作响,我也再难听到她的声音,可是,光是想象她膝盖跪在满是石刺的岩石上,迎着流泻的水流往外爬,我就难受得几乎要疯过去。
      用巨阙卡住岩石,缓慢地往外挪,本来我还可以摸到洛神的身子,可是一转眼,她竟好似消失了一般。
      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有带着血腥味的湖水。
      我心底大骇,伸手陡然一捞,竟是捞了个空,慌忙撑着巨阙往前勉力一滚,手触到了锋利的出口边沿。出口外侧出现很大的漩涡,龙渊湖里的水,打着卷,正四面八方地往那小小的洞口涌。
      我扣住出口边沿,将自己的身体送了出去,又是一个漩涡卷过来,将我拍到一侧,身体随即被拍到了生满青苔的岩体之上,五脏六腑就似被撞碎了。
      出口附近纵横着许多不知名动物的白骨,这些动物的白骨体型巨大,一层一层,似搭楼阁一般,深深扎根堆积在龙渊湖的湖底,也许是古时某种已然绝迹的野兽。
      我伸手握住白骨,以其作为着力点,稳住身形,慢慢偏离洞口边沿肆虐的那些大小漩涡与暗流。等身边水流流动减缓,我可以自由游动时,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冰冷,并且寂静的世界里。
      朦胧中一眼望去,水底俱是白骨森森,宛若一座骨架之林,没有雨霖婞,没有十四,没有尹墨寒,更没有洛神。
      情急之下,我喊了一声洛神的名字,湖水瞬间便涌进我嘴里,灌进脏腑,呛得我几欲窒息。
      从未遇过比现在更可怕的处境。
      我找不到洛神的影子,四周的水将我困死,幽静森然,像是巨大的牢囚。
      我感觉我脑海里全部空了,茫然地四顾,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我的脚蹬在白骨上,水流将我送远了些。由于我自残一般地迫使自己睁眼在水底辩物,眼睛被水刺激,几乎有种瞎掉的错感,可是我又不敢闭上眼,我怕我一闭上眼,便会错过我要寻找的人。
      终于,我揉了揉眼,朦胧之中,看见那影影幢幢的白骨之林中,一个模糊白影正随着水波往下落。
      白骨将洛神团团包围,一缕缕比水波颜色更深的液体
      248、白泽鸟 ...
        ,正离开她的身子,往四周散逸,如烟似雾------那些都是随水波晃荡的血。
      我抓着身下白骨,疯了似地向她游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下沉。
      她的长发在水中轻柔地摇曳,宛若水藻。
      白影随着水流晃荡,一点一点,缓缓地陷入了水底黑暗。
      我再难握住她。


      614楼2013-12-28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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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渺芳踪 ...
        之后水底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我这一生经历过的噩梦终极。
        我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在漆黑的水底紧紧地抱住她。她的头歪在我怀里,整个人像是化作了悄无声息的湖水,柔软的长发拢进我的掌心,仿佛就要即刻化作虚无的泡沫。
          我揽着她,往湖面游去。头脑恍惚到快没有了知觉,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的头终于露出水面,冰冷刺骨的湖水将我们二人推上了岸。
        外面还只是清晨,湖面上飘着一大片朦胧的白雾,远处群山,皆被白雾遮挡,死寂非常。
          天空苍白得厉害,像是垂死病人蔫蔫的脸,湖岸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有些地方还凝结出了冰棱子。刚从湖水里拖出来的残破身子,一到了岸上,被风一吹,马上就有种被冻在风中,无法动弹的错觉。
        我咳嗽了几下,咳出一大滩带血的湖水,佝偻着背,双膝跪在地上,把洛神的身体放平,双手交叠按在她胸口,哆哆嗦嗦地开始给她挤压心肺,好使她喝进肚里的水逼出来。同时,配合着时不时给她嘴里渡气。
          她湿淋淋的黑发散开在白雪中,衬托之下,一张脸竟比那积雪还要白上几分似的。每按一次,她都无意识地弹一下,仿佛我按压的,只是一具冰冰冷冷的尸体而已。我看着看着,泪水几乎要凝结成冰。
          “起来……起来……起来。”我咬牙喊着,手下力道猛地加大。
          毫无起色。
          掰开她的嘴,嘴唇贴着她的唇,以往多么亲密缠绵的一个举动,如今,却只是落得这般凄楚光景。
        渡去最后一口气,我直起腰身,低头垂眸觑着她。
          “我恨你。”我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不会怨恨你么?”
          寒风呼啸,湖岸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冽冽地回响。
          “你说你此生再无遗憾,满足得很,便可放手离开,可我呢?”
          “你自个了无牵挂地走,留下我一人在此。洛神,你好自私。”
          “我恨你是烟云海的人,恨你骗我,恨你瞒我。”
          “我也恨,我爱上你这个事实。”
          “倘若你无法保证同我相守,当初,就莫要接受我的感情。”我的手狠狠地按在她心肺处,大声吼道:“你既然不能做到同我在一起,为什么当初要答应我!你这个不守承诺的女人!”
          “既不守诺,何必承诺!这是你当初教我的!如今你看看你自己做到了么!你睁开眼……睁开眼起来看看啊!”
        喊得声嘶力竭,我将脸埋在她胸口处,她的胸口已然不再有半点心跳之声,肌肤冰冷,仿佛所有的血都流干了一般。
          衣衫上渗出的水并着眼泪,浸润了我的脸颊。
        她死了。
        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她会死。
          就算世上的人都死绝了,她那么聪明,那么强大,那么不可战胜,她怎么会死呢?
          可是她冰冷的躯体,不再睁开的眸子,停止的心跳,消失的呼吸,都喻示着死亡已然同她一起远行。
        冰雪雕琢一般的容颜,静然沉睡。
          连幽冥地府都眷恋她的美,所以才会想着早早地将她带走。
        我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没有了魂魄,也好似融化了身体,变成一缕飘飘渺渺的烟。
          一路走来,这一年多,当真是伤痕遍体,疲惫之极。我这般追寻,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没了她,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宁愿,当初不与她在竹林相遇。
          宁愿,十年前,没有和她在一起生活过。
          宁愿,我永远锁在龙渊里,永远沉睡,避开世间所有死别生离。
        浑浑噩噩之中,听到湖水拍击湖岸的声音。天空之中传来巨大翅膀翱翔的呼啸声,远处则是缓缓逼近的脚步声。
          “谁?!”我抬起头。
          脖颈处和胸口突兀地一紧,陡然之间,便被巨大而柔软的物事捆住了,上面滑腻腻的,勒得我无法呼吸。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已然破破烂烂,细密的伤口条条纵横,被那些类似触手的东西捆住,每拉扯一下,痛苦便深深地烙进我的血肉里。
          我急火攻心,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活物都撕碎,徒手揪住那些触手,猛地将其裂断,它们便似断掉的绳索,纷纷而落。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疾走几步,将巨阙往远处那放出触手偷袭的黑色东西身上一插,那东西哼都没哼一下,便断了气。
        触手上的粘液沾了我半身,我回过头,杀红了眼:“姽稚,你竟放化蛇来偷袭我,你这个不要脸的**!”
          来人走近,将头上黑袍取下,露出满头银发,旁边则跟着提金枪的卓段暄。
          卓段暄手中七尺长枪一指,近似女人的面容扭曲之极,恨恨道:“你杀了我的宝贝儿子,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我呸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拿手指去蹭唇角。


        615楼2013-12-28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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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她死了。”姽稚往前挪了两步,冷冷地觑着地上的洛神。
            “你胡说,她没有!”我嘶吼道。
            姽稚将掌心中一个物事猛地一甩,甩进雪堆里,道:“她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如果她当初选择跟我回去,我有办法延缓她的衰亡,她根本就不会死!咒印日夜折磨她,她晓得自己原本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却还是选择耗在你的身边!都是你害死她的!”
          还剩下……几个月的寿命?
            怪不得,怪不得洛神她身子日渐虚弱,甚至夜里还会咳血。
          “什么……什么咒印?”我失神道。
            “自然是藏在你爹苍擘身体里的咒印了。你爹当年以血肉为咒印,来诅咒我们,血肉进了我们的身体,咒印也同样烙下痕迹,或寒或热,永无安宁,直到身体消耗殆尽那天的到来。”
            姽稚咬牙:“洛她生生受了一千年的折磨,咒印如今,已经将她挖空了。你和你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血肉入身体……我爹爹血肉里的咒印,转移到了你们的身体。”
            茫然地呢喃了片刻,想通之后,我的心肺几乎要裂开:“你们……你们……你们吃了他!”
            “鲛人之脂膏,神凰之血肉,谓之奇珍。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轻易活那么久么?”
            “你们这些畜生!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举着巨阙疯狂地冲过去,没迈开几步,我浑身便似被烈火灼烧一般,好像身上的皮肉都要褪下来似的疼,直接身子一歪,栽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手脚……动不了了。
          我粗重地喘息着,想再去摸巨阙的剑柄,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指。
            低眉望去,身上那些伤口处,已经俱都发得黑了,流出来的血,也是浑浊的黑色。
            “你们……你们……”我想说话,喉咙却被堵住,说出来的字眼,带着类似刮痧锅底时发出的粗噶。
            姽稚踱到洛神身旁,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冷笑道:“化蛇的身体外侧全都淬满了剧毒,这种毒,还是当年尹墨寒给我的呢。方才你与化蛇接触,毒液已经侵入了你的肌肤。我晓得你们神凰恢复和排毒能力极强,不怕毒药,可是其中,还是需要一段排毒的时间,如果毒药药效猛烈,在你排毒之前就将你的血肉破坏殆尽,你便再也活不了。”
          “放下……她……”我挣扎着,想站起来,那些毒液却霸道地将我困住,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血肉,已经开始融化了。
            手在雪堆里乱摸,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物事,这是方才姽稚扔过来的。
            我哆嗦着捏住,望了一眼,眼里全是泪水。
            那是一块青龙琉璃玉佩,已经被烧得焦黑。
          “昆仑……昆仑……”
            嗓子几乎被毒哑,叫喊临到嘴边,最后变成“啊啊啊”的痛苦嘶吼。
            “你们苦苦收集的三神器和金箔,我已经感激地收下了,省了我不少气力。”姽稚的手拨弄着洛神湿漉漉的长发,道:“那个残废死得也不冤,火烧起来的时候,她那个悉心在旁照料的七弟奋不顾身地去救她,场面实在感人,有人待她情深如此,定是死而无憾的了,到阴间,当可做对鸳鸯。”
            我将青龙琉璃玉握进掌心,玉佩边沿切进了我的掌心,鲜血染红了焦黑的玉佩。
            眼前一片朦胧,雪光刺目,姽稚抱着洛神,在雪地上慢慢走远:“段暄,处理干净。”
            我眼睁睁地望着那黑袍银发的女人将她带走。
          昆仑死了,七叔死了。
            她死了。
            遗体也不留给我。
            我是怨恨这人。
            还是怨恨这天。
            或者,只需怨恨我自己。
            看着曾经爱过我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从我身边消失。
            半点痕迹也不愿意施舍给我。
            我却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蹂躏践踏。
          我仰面躺着,身体无法动弹,死死盯住那苍白的天空。
            很快,卓段暄讥讽的面容,挡住了我上方的视野。
            他的长枪高高举起,急转而下,刺进了我的大腿,钻心剧痛混合着毒液的吞噬,彻底将我淹没。
            “都怪你!怪你怎么也死不了,不然主上也不会拿我宝贝儿子的命来换你这条贱命!你知道那些毒药有多毒吗,涂在它身上,它得多疼!我养它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被你全给毁了!你这个**,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舒服,我就一枪,一枪地来挑开你的皮肉,好让那些毒,更彻底地与你的血肉融合在一起,让你好好尝尝这地狱的滋味!”
            我冷笑看着他。
            他的靴底踩在我手掌上,极其缓慢地碾压折磨,我却只是笑。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因无始贪嗔痴。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就似大梦一场,如今,一切皆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我一直听的“三寸天堂”这首歌。
          可以选来当背景音乐,推荐。


          616楼2013-12-2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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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洛神番外(十六)------战国篇(始) ...
            二月,春寒料峭。
              我在流莺亭坐稳,手中书卷尚自翻了几页,鼻息间便若有若无地绕来一股淡雅的熏香味。
              我没有抬头,闻着这股熏香味,就晓得是谁又死皮赖脸地贴上来。
            “洛儿,洛儿。”来人像只大猫一般,扒拉在我背上,使劲摇我的肩膀,声音腻得过分:“洛儿,阿姐给你采了花,你理会一下我嘛。”
              “走开,吵死了。”我任由她趴在我背上,将书页往后翻。
              “洛儿,你对阿姐一点都不好,阿姐好伤心难过。”
              我叹口气:“我哪里又待你不好了。”
              “你不理我,宁愿看书,都不看我。我给你采了花,瞧,这花多衬你,阿姐疼你,给你别上好不好?”
              洛影开始拿脸颊摩挲我的头发,被我推开:“你是不是夜里又梦游,净做这些讨人嫌的无聊事。”
              手摸到她的脸,我蓦地怔住,将书卷啪地丢了。
              “洛影,你怎地又扮成我的模样!”
              眼前洛影一身白衣,顶着同我一模一样的脸,转了个圈,这才掩嘴格格直笑:“如何,好看么?”
              “……”我青筋直跳。
              “阿姐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多可爱,多让人疼。”
            我伸手,将她用来易容的假脸撕了下来,露出她妖娆妩媚的一张本来面容。
              洛影“嘶”了一声,泪眼朦胧,那假装的“梨花带雨”模样我从小不晓得看了多少遍:“你轻点成不?脸都被你撕坏了,以后阿姐可怎么嫁人,夫君会不要我的。”
              我把属于我的那张假脸丢在桌上,淡淡反问她:“易容术就是这么用的?你多大了,幼稚。”
              “谁叫姽稚那个**又欺负你。”她撅嘴:“洛儿,阿姐这是在给你出气。”
              我蹙了蹙眉:“你扮成我的样子去找她了?”
              洛影将手里采摘的花枝搁在书案上,道:“是。我方才易容成你的模样,上烟云殿去找她。她最开始以为我是你,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德行,我真想抽死她。后面她命人布了酒菜,席间我敬了她几杯,她有些醉意,眼睛一刻也不落地盯在我身上,我晓得她这是在看你呢,心里越发气不过,就凑上前假装去亲她,她立马呆住了,坐在那和木头似的。呸,想得倒是挺美,阿姐我在那瞬间,扬手给她赏了个响亮的大耳刮子,直接打得她摔在地上。阿姐这次替你狠狠地教训了她,也好叫她记着点,做人莫要那么无耻下作,嚣张跋扈,总是仗着权势比你高,欺压于你。”
            我闻言,简直头痛欲裂,半天说不出话来。
              洛影面色沉沉地道:“洛儿,我晓得你心善,百般隐忍,殊不知欺负你的人,见你越隐忍,她便会越放肆。论及各方面,她都不如你,你缘何总要忍,爹爹叫你忍,你便当真忍了么!洛儿,爹爹已经死了,他的话便再做不得数!”
              我沉默不语。
              洛影伸手过来,摸着我的脸,眼里隐有泪花:“洛儿,跟阿姐走罢。离开烟云海,我们两姐妹去外头生活,永远也不回来。”
              “阿姐,你当真想走么?”
              “自然,我早就有此打算,现在,我要你跟我同去。”
              我轻声道:“你若要走,我会帮你。”
              洛影的面色僵硬了下来:“你呢?”
              “我走不了。”
              “洛儿,爹爹已经死了,他已然管不到你,你为何还要继续做这洛水十宫的宫主,这个劳什子宫主,我们不要也罢!”
              “阿姐,我明白。但是,我当真走不了。”
              洛影眼中倏然落下两行清泪来:“你这个死心眼的傻姑娘。”
              我笑着给她擦眼泪:“哭什么,这么大个人,也不晓得羞。哭花了脸,照样没法嫁人,你家夫君不会要你。”
            三月初五,大雨滂沱之夜,洛影终究是沿着鬼林暗道,离开了烟云海。
              临走前,她与我相约,每月初五,在齐国静水台等我。每个月她都会等在那,直到我与她再会的那一日。
              我站在大雨中,看着雨水与黑暗将她身影吞没,看了许久,这才回宫。
            回到偏殿,殿外守夜的仆从们皆枕着大雨声,在廊下昏昏欲睡。偏殿的灯火摇曳,我浑身淋得透湿,水渍沾湿了脚下的白绒地毯,抱紧手臂,蓦地觉得透心寒冷,直打哆嗦。
              “宫主,你怎地淋成这般了!”身后一声惊呼,朱萸奔走过来,将我拉到椅上坐下,火急火燎地转身去拿衣物与毛巾。
              我静静坐着,任由朱萸替我擦干头发,换上干爽的衣衫。她比我小两岁,是爹爹当年给我物色的贴身侍女,自幼便服侍我,与我一同长大。
              收拾完毕,我靠在榻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朱萸忙前忙后。她从厨房里端了热姜汤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喝,同时絮絮叨叨地道:“宫主怎地这般不顾惜自个的身子,这么大的雨,还是三月里头,那么冷,会将人淋病的。方才阿萸去厨房熬姜汤,经过大小姐的飘渺阁,瞧见她寝间里头黑压压的,不曾点灯,大小姐今日倒是反常地睡得早呢。”
              我含了姜片在口,咀嚼吞进肚里,含糊“嗯”了一声:“阿姐今后,夜夜都会睡得早。”
              朱萸一怔,旋即笑道:“大小姐可算老实了。以往她夜夜晚睡,关在寝间里头做那些人皮面具,可吓死人了。上次她还拿那什么黏糊糊的玩意往我脸上抹,说是要取我的脸模子,我吓得都要哭了,四处躲避,她还使劲笑着追我,弄得我差点摔进鲤鱼池里。”
              我道:“没什么,她也经常拿脸模膏往我脸上抹,她就这脾气,由她去。”
              朱萸点头:“宫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朱萸下次见了,一定不躲开,让她取脸便是。”
              我接过盛姜汤的透玉碗,自己拿调羹舀着喝。喝了几口,才道:“阿萸,你想走么?”
              朱萸怔住,透亮的眼里盈盈起了一层雾气,泫然道:“宫主不喜欢阿萸伺候,觉得阿萸不好,要赶阿萸走么?”
              “怎会呢。”我拿食指在她脸颊上抹了下,拭掉泪痕,道:“你很好。”
              “那宫主为何这般问?”


            617楼2013-12-2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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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洛神番外(十八)------战国篇(完结) ...
              软骨散发作,我毫无抵抗之力。
                上下颌被迫分开,下一瞬,嘴唇处便有带着腥味的浓稠物事贴上来。
                凭借嘴唇感触,我判断出这碗碟里盛放的,大抵是牲畜的生血与生肉搅和在一起,打碎所制成的浓羹,血肉混杂,腥味扑鼻。
                脏腑深处涌出强烈的作呕感,我紧紧咬住牙关,感觉牙齿都要被咬碎了。
                不能吃。
                眼睛被白绫缚住,面前一片漆黑。越是这般瞧不见,我便越发坚信那碗碟里所盛放的,该是何等可怖的东西,可怖到甚至不能令我睁眼去看。
                我紧闭着眼,心一横,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一旁修罗死士开始变得骚乱起来:“主上,洛宫主她咬舌了!”
                我在心底冷冷地笑,感到温热的液体涌满了我的口腔,而原本捏握我下颌和腮帮的那些手,力道也随之渐小。
                姽稚的声音刺耳而疯狂:“不用管她,暂时死不了!全部给她喂下去,一点都不许剩!吃完后叫叶仁心这个**滚过来给她止血治伤!”
                修罗死士再不犹豫,动作粗暴,将那碗碟里的物事,往我嘴里猛灌而下。
                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任人摆布。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以及寒心彻骨的恐惧与憎恨,令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落下了泪。
                不晓得过了多久,束缚我的力道尽数松去,嘴里被人又灌了一大碗清水下肚,可是那种浓烈的血腥气息,依旧弥漫得到处都是。
                缚眼白绫终于除去,我仰面躺在绒毯之上,呆滞地望着巍峨冰冷的烟云殿殿顶。
              “礼物送完,很好。”姽稚在我旁边单膝跪地,伸手,缓慢地撩拨着我湿漉漉的发丝,我竟不能躲开。
                我的眼睛,近似失焦地盯着她那张冷酷面容,心底瑟瑟发抖。
                “你现在这般楚楚可怜地瞧着我,是在问我,到底那礼物是什么,对不对?”她的声音充满了讥讽,近乎愉悦。
                我只是直直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历来博闻强识,通晓奥妙,又经常出入烟云海藏书阁,定然是晓得生食神凰血肉,可得长生的道理。这三个月里,我只做了一件大事,便是烧了那神凰王避暑行宫所在的龙沟古城。你方才吃下的,可是神凰王的血肉碾成的肉羹。尹墨寒没有骗我,神凰果然名不虚传,那男人的遗体从古城运来烟云海,夏日炎炎,路途遥远,尸身不腐,竟然还和活人无异,新鲜得很。”
                胃里翻江倒海,我脑子一片麻木,想要呕吐,却连呕吐的气力都没有了。
                “洛,我这个礼物是不是贵重得很?从今往后,你便拥有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东西。不老不死,圈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我说过,是永远。”
              我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身在洛水十宫偏殿寝间的榻上。寝间里灯火通明,刺激得我的眼睛又要落泪。
                身子就似棉花一般,绵绵软软的,我勉力起身,探出头去,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阿萸……阿萸。”
                低低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朱萸过来。反而寝间窗子上投照出几道高大挺拔的影子,宛若冰冷的木头,不用想也晓得,那些都是在外看守的修罗死士。
                房门被推开,朱萸终于端着水盆进来,见我半边身子探出榻外,急忙过来扶:“宫主!”
                我喘息着道:“取痰盂过来,你帮我……帮我催吐。”
                朱萸面上满是泪水:“宫主,你昏迷了好些天,现下终于醒了,你莫要乱动,阿萸伺候你擦洗身子。”
                我拿手捶着被衾衬面,沙哑道:“放肆,如今……如今,你也……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宫主,泥炉上热着饭菜,你权且吃点东西。你已经好些天不吃不喝,继续这般下去,如何撑得住。”
                一听到吃东西,我蹙眉,又是一阵反胃:“不吃……我再不吃了。”
                “宫主,你若是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我静默了半晌,惘然地笑:“饿死罢,饿死好,再也不用吃东西了。”
                朱萸泪水止不住,拿衣袖拭了又拭:“宫主,你这般,大小姐若是晓得,一定会伤心难过。宫主何须如此自轻自贱,纵然你不顾惜自个的身子,也要顾惜一下大小姐,你先前不是告诉过阿萸,大小姐她一直在烟云海外等你的么。宫主,你快些好起来罢,好起来后,才能和大小姐重逢。”
                我伸手去摩挲她的脸,上面的水渍沾了我满手。
                “阿萸,我好后悔。”
                朱萸怔怔地望着我:“宫主……”
                “我好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阿姐一起走。”
                “宫主,现在也不迟。”
                “我现在中了软骨散,十日内,半分内力也使不上,如何能走得了。”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等到后面药效消除,宫主你自然可以恢复如初了。”朱萸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宫主不怕。”
                “你这个傻姑娘。”我扭头去看寝间摇曳的灯火,道:“你以为,姽稚她会令我恢复如初么。软骨散下得了第一次,便可以下第二次,她巴不得我使不上内力武功,任她摆布,哪里也不能去。我且问你,你那些饭食酒菜,是你自个做的,还是她差人送来的。”
                朱萸犹豫片刻,才怯怯地道:“是主上差人送来的。所有呈给宫主的物事,我都不能插手,都是主上那边派人准备,我再接过来……阿萸……阿萸不可以再去厨房了……”
                我咬了咬唇,道:“洛水十宫里的其他人呢?”
                朱萸哭道:“除了我,全都被主上带走了。主上说我自小伺候宫主,只有我才懂得宫主的喜好,便只留下我一人在洛宫里伺候。洛宫里,已经只剩下我和宫主两人,外头……外头全都是烟云殿的修罗死士守着。”
                


              621楼2013-12-28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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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姽稚,你想将我永远变成笼中鸟么。
                  我怎可令你如愿。
                我咳嗽一声,嘱咐道:“阿萸,你把饭菜端过来。”
                  朱萸这才面露喜色,照我吩咐去做。等到饭菜端到我面前,我每样都细细闻了一遍,这才道:“无碍。”
                  朱萸道:“宫主,软骨散可以闻出来的么?”
                  我疲惫道:“软骨散有很轻微的异味,倘若有了防备,我倒也可以辨别,不算难事。先前只怪我大意,我纵然厌她,以往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会做出什么下毒的卑鄙举止来,她虽然跋扈嚣张了些,原来却也不是那样阴险的人。如今……姽稚她……当真变得好快。”
                  朱萸瑟缩道:“宫主,你说主上她会不会像对待灵蟾宫的叶仁心宫主一般,来对待宫主你,废去……宫主你的武功?我以前看着叶宫主在宫外行尸走肉似地走来走去,柔柔弱弱的,风一吹,便似要倒了,我就好害怕。叶宫主当初也曾想逃出烟云海,不想却被主上发现,抓了回来,主上二话不说,便将她积年的修为给……给废去了。”
                  我闭上眼,道:“我不晓得,她如今会不会也那般待我。”
                  朱萸想了想,道:“不过,主上只是给宫主你吃软骨散,借以牵制你,她应该……不会那么做的罢。”
                  我叹口气,连呼出的气息都似带着浓烈血气,只得强压那股恶心之感,道:“阿萸,我带你离开烟云海,我们去找阿姐,再也不回来。”
                  朱萸眼里亮晶晶的,道:“好。”
                姽稚派人递送来的所有物事,我都万分警惕,处处提防着。幸而修养了好几日后,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随着软骨散的药效渐渐褪去,丹田内原本滞涩的内息重又变得充盈。我的身子虽是一天一天地见好起来,夜里却总是噩梦连连,有时静坐时,回想七月初一夜里之事,心底便止不住地发寒。
                  七月十二那日,姽稚送来的酒菜果然搁了软骨散,我察觉出来,便嘱咐朱萸将饭菜悄悄倒入右间偏房的半人高大花瓶里,造出我用完的假象。
                而十二日的夜里,明明是暑热难当的夜晚,我躺在榻上,却莫名觉得彻骨寒冷,寒气就似从我骨骼里冒出来,细细地钻出一个个的小洞,难捱之极。
                  我被冻得神智不清,蜷缩成一团,含含糊糊地问朱萸话:“阿萸,外头……下……下雪了么?”
                  朱萸许是吓坏了,紧张道:“宫主你糊涂了,现下可是夏天。”
                  “夏天……夏天怎地这般冷……我好冷……好难受……”
                  朱萸忙去外间抱了冬日里用的刺锦厚被进来,一层层地盖在我身上,纵然被衾越来越厚,我仍旧是冷得如同光裸入了冰窖。最后不得已,朱萸边哭边跑去禀报,不晓得去了多久,也许拖到凌晨,才有炭火盆一盆一盆地往我寝间里递送。
                  而在朱萸离去的期间,我昏昏沉沉,在榻上辗转,痛苦得恨不得立刻便要自尽。
                  火焰烧得正旺,朱萸被热得满头大汗,不住搓揉我的手,好令我更暖和些。


                622楼2013-12-2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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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面搓揉,一面哭着同我说话,说得颠三倒四:“宫主,外头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主上之前吩咐,她现下就住在洛水十宫,宫主要什么,就让我亲自同她说。之前我想寻她禀报,说宫主需要炭火盆子,想不到主上她刚巧也病了,还病得很严重,管事的拦着我,不让我见她。我当时就看见一群群死士从冰窖里运了许多冰块,急急忙忙地主上的屋里送,说是主上夜里突然发高热,浑身滚烫,烧得几乎要晕过去。我心里好害怕,想趁机去找叶仁心宫主出来,好给宫主你瞧瞧这突然的发寒,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们说,叶仁心宫主她……她也突然犯了病,高烧烧得快死了……叶宫主是大夫,她怎么就会病得快死了呢?为什么今天夜里,大家都生病了……宫主……阿萸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了……这里不好……阿萸不想待在这……”
                    我蜷缩着身子,将朱萸的话听在耳中,嘴唇不住打着哆嗦。
                    叶仁心,姽稚,我,同时犯病。
                    怎会如此之巧?
                    莫非……
                  自那夜之后,一直到八月十五,中秋时节,姽稚才来偏殿看我。
                    进来后,她面色沉沉的,看起来分外憔悴,手里拎着那个翡翠玉盒。
                    我刚巧正在用饭,她便径自走到我桌案前席地而坐,端坐了许久,我搁下碗筷,没有波澜地道:“你病了。”
                    她抬头,觑着我,面上尽是恼恨之色。
                    “神凰族曾有咒印秘术,或使人如坠冰渊,或使人如临火海。咒印倘若不除,只要那人不死,咒印便会永远缠着他。”我目光锁着她,冷笑道:“报应。”
                    姽稚将翡翠玉盒一拍,按在桌案上,吼道:“你以为我会输么?你睁眼瞧瞧,天命镜现下可是在我手中,我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永远也不会输!你不用看我的笑话!”
                    “是,你永远不会输。”我将手盖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声道:“为何动这么大的火气。”
                    她愣住,目光落到我牵在她的手上,呢喃道:“洛。”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就变得警惕起来:“你今日怎如此乖巧?你恨我,往常我每次来,你从来都不同我说话。”
                    我讥讽地笑:“怎地?你觉得我如今这么一个被你囚禁的废人,连走路都走不稳当,还会对你不利么?”
                    她似又被噎住,转而握着我的手,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道:“今日中秋,团圆之日。你用过饭了么?”
                    她恼然道:“吃不下,还不曾。”
                    “我喂你罢。”
                    她这下完全愣住了。
                    “不要便算,我自己吃。”我低眉,开始取碗筷,接着午膳。
                    她站起身,挨着我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我心里厌弃她,憎恨她,却突然又有些可怜她。
                    她轻声道:“好。”
                    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夹了菜,细致地喂给她吃,在此期间,她的目光一直不曾从我面上挪开。
                    斟了盏酒与她,她抿了一口,蓦地捉住了我的手,脸颊缓缓地朝我靠了过来。
                    我配合地一动不动。
                    眼见她的唇大抵要贴上来,我蓦地伸手,准确地点住了她的穴位,她的身子瞬间凝固,在她没有出声叫喊之前,我已然又将她的哑穴给点住了。
                    她眼里似要喷出火来,顿在那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时间紧迫,我不再看她,而是即刻站起身来。
                    在旁侍立的朱萸朝我点头示意,随我一起走到门边。我在她身旁立着,她略微推开一条缝,探头出去,故作娇羞地对外头守卫的两名修罗死士道:“两位大哥,主上她喝醉了,宫主叫我出来吩咐一声,央你们将她扶回去。”
                    两名死士一声不吭,朱萸让开一条道,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电光火石之间,朱萸将门合上,我欺身上去,一人一下,利落点倒。
                    “宫主,快些穿,免得外头起疑。”
                    朱萸催促着,两人将身上外衫褪了,换上修罗死士的黑衣,同时将他们二人脸上的修罗面具扣在脸上。
                    朱萸把盛天命镜的翡翠玉盒装进食盒中,拎在手里,姽稚眼睛瞪圆,看着我们方才的一举一动,那种神情,大抵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走到她面前,摸出匕首,扬手一挥,将左手的小指斩下。
                    血淋淋的断指滚在她地上的衣摆处,她骇得面色惨白,我则眉头不皱一下地冷道:“我走了。这只小指,是给我爹爹的,也是给


                  623楼2013-12-2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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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洛神番外(十八)------战国篇(完结) ...
                      你的。今日断指为誓。姽稚,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便会恨你一日,我若不死,恨便不休。”
                      朱萸吓得直哆嗦,慌忙过来,倒了止血的药粉在我断指处,火急火燎地进行包扎。我不愿多做耽搁,忍着疼痛,戴上黑色手套,与朱萸一同推门而出。
                    有修罗死士的衣衫与修罗面具的遮掩,一路走得很是顺利,只是快到鬼林时,却被卓段暄尖声细气地叫住了。
                      “站住。鬼林乃是烟云海禁地,你们两个,去那做什么?”
                      我和朱萸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身后脚步声杂乱,显是卓段暄带了一批人出来巡逻。
                      “左边那个,你手上提着什么东西?”
                      朱萸不敢回答,修罗死士俱都是男子,若是一开口,女子的声音便要暴露。
                      脚步缓缓靠近。
                      卓段暄历来精明,我在心中思量万千,却听他在后犹疑朱萸道:“修罗死士选拔时,身高皆有界定标准,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矮个子混进来了?”
                      我蹙眉,带起朱萸快速往鬼林疾奔。
                      身后一时大乱,卓段暄声嘶力竭的尖叫响了起来:“来个人去吹塔楼号角,有叛徒闯进鬼林!其余的人,给我追!”
                      耳边呼呼风声,朱萸不会武功,我只能牵着她奔走,如此,脚程被拖累了不少。
                      后面实在无法,我只得将朱萸负在背上,闪进鬼林深处。
                    鬼林阴气森森,自古便是烟云海禁地,暗藏杀机,先前阿姐便是沿着这鬼林暗道离开烟云海。
                      地上藤蔓纵横,身后追捕队伍的号角与呐喊声刺破天际,越逼越近。我浑身冷汗直冒,差点被那些藤蔓绊倒,朱萸在我背上,拿手拭了下我的脸,惊道:“宫主你脸怎么这般冷?”
                      我喘息着,道:“闭嘴。”
                      寒气慢慢溢出来,背着朱萸,磕磕绊绊地奔了一阵,朱萸忽然叫道:“宫主,你放我下来,我是个累赘,这样走,我们两个都走不了的!”
                      “再说话……我把你吊树上去。”
                      “宫主,我肚子疼!”
                      我无奈,只得将朱萸放下,寻个地方躲着。下意识拿手去搓揉已经冻得麻木的胳臂,侧耳静听之下,能听到卓段暄领着的那一大批人的脚步声正刺耳地在远处响起。
                      朱萸别过身去,不晓得她在做些什么,我冻得直打哆嗦,两眼发黑地催促道:“阿萸……我们得走了。”
                      “宫主,我肚子疼,揉一揉就好。”
                      朱萸转过身,面上无甚血色,笑道:“走罢,宫主。”
                      我稳住身形,打算去背她,她将手上拎着的天命镜递给我,一面自个往鬼林深处跑了起来,一面道:“宫主别背我了,我自己能跑。这东西好重,你帮我拿着。”
                      实际上,我寒症已然开始发作,当下并无多少气力再去负她,见她执意如此,只得作罢。
                    两人一路飞奔,朱萸跟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腰带,气喘吁吁道:“宫主,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很快。”
                      “出去后……阿萸也会好好侍奉宫主的。阿萸不想嫁人,宫主莫要再将我说给别家男子了。”
                      我的冷汗湿了衣衫,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只是道:“自然。”
                      “阿萸会永远陪着宫主的。”
                      “恩。”
                    四面宛若风声鹤唳,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踏过一个长满杂草的水坑,道:“阿萸,你累了么,我来背你罢。”
                      身后没有回答。
                      我怔住了。
                      “阿萸?”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
                      没有人。
                      “阿萸!”
                      我明白过来,手颓然往下落,蓦地感觉腰带处正飘过来什么物事,触到手腕肌肤,麻麻痒痒的,好似是一条丝巾,忙伸手取下。
                      丝巾上潦草地用地上黑泥块写了几个小字,歪歪扭扭的:“宫主不怕,走。”
                    鬼林里安静了下来。
                      不知名的繁茂枝叶遮天蔽日,压盖下来,分外昏暗。
                    我无法看清这飘渺前路。
                      亦不能回头去看。
                    时间,为我囚牢。 作者有话要说:洛神番外,全部完结。
                    行文至此,绝大部分的问题,我都解释清楚了,脉络也清晰了。
                    如果有我解释到,却还不清楚的,也许……客官,你需要再仔细看一遍哦。(被拍飞)


                    624楼2013-12-2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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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3、不可追 ...
                      “清漪,该喝药了。”
                      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垫在我脑后,将我揽着扶起来,靠在床头。
                        我双眼被类似布条的物事缚住,面前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听到这声低唤,心底却欢喜得很,沙哑地轻声道:“好。”
                        很快,便有盛汤水的调羹抵在我唇边,她喂一口,我乖觉地顺着她喝一口。
                        四周安静,偶尔能听到外头几声鸟鸣啾啾的声音。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调羹移开我的唇边,我连忙握住她的手,期盼地呢喃道:“洛神,药好苦,你给我些糖吃罢。”
                      “韶儿,没有糖。你若想吃,我下次出去买给你。”
                        男人的声音温温地传将过来。
                        我怔住,下一刻,手猛地往旁边一甩,药碗被我打落,跌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之声。
                      面前,还是之前那一片黑暗。
                        我的心,却好似从九天凌霄直接坠入地狱。
                      尹墨寒依旧是不温不火地道:“韶儿,这十日以来,你神志不清,已然打碎了我近三十只碗。不过没关系,幸而我之前备了许多,厨下还有。”
                        眼睛刺痛不已,被布条束缚住,他那张讨人厌的脸,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瞧。
                        我一声不吭,只是静坐,甚至,有一种自己变成尸体的错感。
                        脑海里徘徊着的,始终是那日洛神躺在地上冰冷的身子,姽稚抱着她漠然转身离开的背影,昆仑的青龙琉璃玉佩,以及卓段暄被长枪贯穿胸口,临死前声嘶力竭的癫狂叫喊。
                      洛神她死了,死绝了。
                        遗体被姽稚带走。
                        昆仑和七叔都死了。
                        卓段暄成为我这漫长一生中,第二个死在我手上的人。
                        一切结束。
                      尹墨寒好似几百年没说过话,女人般絮絮叨叨道:“韶儿,你今日看起来很清醒,如此,我便放心了。你的双眼无大碍,不会瞎掉,我给你敷了药调理,过些时日便可拆那缚眼白绫。至于你中的融血毒散,这些日子以来,我早晚按时给你服了解药,加上你自身排毒,毒液如今已然消散得差不多,过不了几天,便可复原。”
                        我沉默地听着。
                      “韶儿,我今早出去钓了一条鱼,你中午是想喝鱼汤,还是想用来清蒸,亦或红烧呢?”
                        见我就久不开口,尹墨寒终于乞怜道:“韶儿,你同我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现下你嗓子恢复了,莫要一总憋着自己,这般憋着,若是哑了可如何是好。”
                      “她不喜欢吃鱼。”
                        “什么?”
                        “洛神她不喜欢吃鱼。放回去。”
                        “韶儿,她死了。”
                      一声脆响,我一巴掌打在尹墨寒脸上,尹墨寒却也没躲,只是坐在我旁边,生生受着。
                        尹墨寒继续毫无波澜地开口:“韶儿,她死了。我晓得你心底是明白的,你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我给了他第二个耳光,他仍旧没躲。
                        我冷道:“我可以明白,你不可以说。”
                        “好,我不说。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滚罢。”
                        “好的,韶儿。”
                        感觉到身旁被衾衬面往上弹,略微松开,尹墨寒站起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子里重又陷入死寂,而窗外那微不可闻的鸟鸣声,对我而言,已是无比的聒噪。
                        接下来,在榻上枯坐的时间着实太长,长到令我开始恍惚。
                        终于,我掀开被衾,也不披衣,就着一身亵衣,扶着床榻边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头发不曾梳洗,面上不曾匀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我如今一个被缚眼的瞎子,是看不见的,我也不用在意。
                        而那曾经在意的人,晨起时分自后拥着我,替我梳头的人,早已不在了。
                      我伸出手,在一片绝对黑暗中,去探身前是否有那挡路的路障。磕磕绊绊中,摸到僵硬的桌面,手指略微往里移了移,又触到了一块柔软的布头。
                        拿手去细细感知那软布下包着的物事,冰冷的剑柄,剑柄处或凹陷,或凸出的纹路,以及藏在软布里那冷冽的锋芒,一一在我指尖流淌。
                      我不止一次,瞧见那白衣女子怀里抱着这柄巨阙,极其温柔地擦拭它的剑身。
                        她看它的神情,清冷却又柔和,手指捏着软布缓缓擦拭,像极了抚摸情人的姿势。
                        我挨着她的肩头,颇有些吃味地道:“洛神,你可真疼它。”
                        她笑盈盈地望我:“自然。”
                        “那你以后就天天摸它罢,让巨阙陪着你睡,不用来寻我了。”
                        “那怎么成。”
                        “哼,不就一柄剑么,至于这般天天地擦拭?”
                        “剑要好生呵护,它才会越发的通人与锋利,我才好拿它来保护清漪你。”
                        “甜言蜜语。”
                        “你就喜欢我甜言蜜语。”
                        “……胡说八道。”
                        “你也喜欢我胡说八道。”
                      她曾经对我的那些甜言蜜语与胡说八道,终究在白雪中,尽数消融了。
                        半点痕迹也追不到。
                        


                      625楼2013-12-28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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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巨阙,推门而出。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我也不觉得寒冷。如今,是冷还是热,对我已经不重要。
                          我眼睛看不见,外头的景致是黑是白,对我也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
                          赤着脚,踏在外头雪地里,足弓立时便陷进一片松软之中。积雪里偶尔藏了些干枯的树枝,锋利如匕首,硌在我脚底下,我一路摸索着缓行,走得累了,才终于靠着一棵树,席地坐在雪地里。
                          拆开软布,我将巨阙贴近胸口,搂抱在怀里。
                        她死的时候,身子就似眼下巨阙这般的冷。
                          我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多抱她一会。
                          哪怕一会会,那都是好的。
                        抱了许久,我便直起腰身,开始拿软布擦拭巨阙的剑身。
                          擦到一半,身后传来靴子踏在雪地里,带起的沙沙轻响。耳畔又是一声重物搁在地上的声音,尹墨寒取了件大麾披在我身上,轻声道:“韶儿,雪地里冷,我给你搬了椅子与泥炉,你起来罢。”
                          我不理会他。
                          他挨着我坐下,又往外挪了挪,尽量不贴着我,道:“那我也陪你坐着。”
                          我漠然道:“我不是我娘。”
                          身旁一阵沉默。
                          “阿瑾,尹叔……尹叔陪你坐着。”
                          我站起了身。
                          尹墨寒扶着我,令我靠在椅上,将火炉往我腿前挪近一些。过了一阵,他又从屋里搬了张桌子出来,罩在泥炉上方。
                          “阿瑾,你若喜欢外头,我们中午便在外头用饭。”
                          我抱着巨阙,一动也不动。
                        缚眼之后,**日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不清他的脸,他以往那张温润却又略带疯狂戾气的脸,竟是开始模糊了。
                          “尹叔不会走,命便搁在这,阿瑾,你若是哪天想拿去,你便拿去,尹叔早已准备好了。在我死之前,你让我照顾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不作理会,只是道:“这里是哪里。雨霖婞和十四呢?”
                          “这里是青萱郊外,之前那段日子,我便暂住在此处,此处十分隐蔽,离镇子有些距离。我从湖里上来后,瞧见你快死了,便只得将你背到这里解毒照料,至于你的同伴,那时我便顾不上了。后面我去湖边看过,什么也没有。也许,她们回镇上去了,到时候我再帮你去打听。”
                          沉吟片刻,我道:“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可以好?”
                          “你的眼睛受了毒液侵扰,大抵还需五日才可拆卸白绫。”
                          “我想快点。”
                          “不可。”尹墨寒道:“阿瑾,你体内战鬼的戾气已经很难控制,关于你的眼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626楼2013-12-28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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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惘然情 ...
                            我冷冷一笑:“心理准备?你觉得我如今,还需要做些什么心理准备呢?我可以接受任何事情。任何。”
                          心死了。
                            我什么也不怕。
                          尹墨寒道:“阿瑾,我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韶儿她若是晓得,也会不开心的。”
                            “住口。”我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拿我娘亲来教训我?这世上,你最没有资格。”
                            “是,我最没有资格。韶儿她最恨的人,便是我了。”
                            晓得他坐在我身旁,我纵然瞧不见他,也还是将脸转向了他那边。
                          良久,我沉沉地道:“尹墨寒,我问你。你到底有多爱我的娘亲?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她,你若当真从骨子里去爱极了她,便不会去伤害她所爱的人。因为你晓得,你若是伤害了她的挚爱,她纵然身在九泉之下,亦是会伤心的。你若当真爱她,又怎会舍得令她伤心难过?”
                            尹墨寒沉默不语。
                          “你这伪君子。你无法判断自己的感情深浅,你对我爹爹造下的罪孽,只是源于你自己的那份不甘心罢了。你不甘心我爹爹得到她,不甘心我爹爹胜过你。及至后来,我爹爹又无法保住她的性命,如此,你那种不甘心与不平衡便越发的深,最终爆发。你完全就是一个自私狭隘的男人,你只爱你自己,你那时时刻刻将我娘亲挂在嘴边来标榜你爱她的言论,当真令我恶心。”
                          泥炉的暖意明明散逸开来,我却依旧感觉身体冰冷似铁,凉凉地讽道:“就连你如今对我的这百般讨好,也不过是你后悔了罢了。你后悔了,为了减轻你的罪恶感,你才将我当做我娘亲流韶来对待。从始至终,你的出发点,都只是你自己而已!”
                            “阿瑾,你骂得对。”
                            尹墨寒声音带了几分笑,轻声道:“阿瑾,我之前同你说过,战鬼是不能有如何炽热的情爱的。因为一个战鬼,他在爱极了他的心上人时,他的爱火无法自控,亦会将他的心上人毁灭。没错,我还没有那么爱韶儿,我只是一个伪君子,一个自私鬼。”
                          脸上飘过来几片冰冷的雪晶片,空中开始飘起雪来。
                            我抬手抹去面上融化的雪花,涩涩道:“我怨恨上天这不公的造化。就算洛神她不死,也许终有一天,我也会害死她的。”
                            尹墨寒静了许久,好似在思忖,最后略有犹豫地道:“阿瑾,你若当真如此痛苦,可以选择摒弃流淌在你身体深处的战鬼之血。如此,你便再也不需要受这不公造化的折磨了。”
                            我轻哧一声:“如何摒弃?”
                            尹墨寒道:“蛮荒时期,战鬼族便有化血珠流传下来,随着沧海桑田,战鬼日益凋零,化血珠数目也越来越少,到了战国时期,化血珠仅余下五颗,尽数交由当时的琅琊将军保管。阿瑾,我必须要提醒你,化血珠分外危险,化血一事,十有九败,多年以来,族人轻易不敢尝试,是以那五颗化血珠一直不曾削减。韶儿当年为了苍擘,也曾起过化血的念头,她一心想脱离战鬼诅咒,念着能够平安喜乐地同苍擘在一起,便强行服用化血珠碾磨而成的粉末。结果,她无法战胜化血珠带来的反噬力,加上心中情念催化,后面才会变得那般暴戾,不能自控。”
                            我愕然。
                            尹墨寒的声音发起颤来:“韶儿一生,惟愿能与夫君女儿三人一起,安宁共度流年。只是可惜,她赢不了命运。”
                          娘。
                            我同你一样,也赢不了命运。
                          “现在,可还有化血珠存世?”我淡淡道。
                            “还有四颗,尚在战鬼族琅琊将军手中。”
                            “那位所谓的琅琊将军,在哪里可寻得到?”
                            “阿瑾,我便是琅琊将军。”
                          我微愣,手落在腿上枕着的巨阙上,不小心,被那锋利的剑刃轻轻划了一道。
                            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我惘然笑道:“尹墨寒,我不再需要和我娘亲一般,无奈选择化血了。没有必要。”
                            “阿瑾。”
                            我站起身,雪花纷纷而落:“她死了,我心中,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情爱。”
                            “是,我明白了。”尹墨寒道:“我只是将这化血珠的存在告知于你而已。每个战鬼,都有知晓化血珠的权利,选择权在他们手中,琅琊将军只有保管之权。阿瑾,往后我都不会瞒你任何事,你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直到我死去那天到来。”
                            我道:“刚巧,我有件事要你帮我。”
                            “何事。”
                            “你与姽稚曾经相熟,只有你熟知烟云海的一切。而我,现在需要烟云海的一切线索。”
                            “阿瑾,你要去烟云海?”
                            我冷道:“我要迎回她。她是我的妻子,要葬,也只能葬在我身边。你准备下罢,等我眼睛拆卸白绫那天,我需要你将一切都准备好。”
                            “好,我应你。”
                          外头雪越来越大,午饭只得搬回屋里用。
                            我眼睛看不见,饭菜都是尹墨寒备好,夹到我碗中。前些日子我昏昏沉沉,都是尹墨寒坐在榻旁喂给我吃,这回是我第一次坐在桌旁,两人用饭,气氛凝重,我恍惚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嚼蜡而已。
                            “阿瑾,我做的饭菜,合你口味么?”尹墨寒小心问我。


                          627楼2013-12-28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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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
                              “那就好。我怕你不喜欢。”
                              “尹墨寒。”过得一阵,我道。
                              “什么?”
                              “你帮我再盛一碗饭来。”
                              “你碗里的米饭尚有许多,不曾吃完,还要再添么?”
                              “另取一只碗,一副筷子。”
                              尹墨寒立时明白过来,衣衫擦动,静静地去了。不多时,他才回转,将新添的碗搁在我旁边,同时有落筷的声音:“阿瑾,我都备好了。”
                              “你帮我夹些菜上去。”
                              “……好。”
                            我白日静坐,夜里很晚才能睡得着。而每次我睡着后,都不曾梦见她。
                              也许她当真去得如此了无牵挂,就如同她临死之前所言,她此生再无遗憾,便可以选择不再同我梦里相见。
                            为此,我睡得越来越晚,有时可以一整晚都靠在床头,听外头积雪压断枝桠的声音。睡着了,我反而瞧不见她,我若是醒着,大抵还可以多念一念她。
                              我明白,往后的时间将会无穷无尽,不老亦不死,而她不在我身边。我很怕有朝一日,她的面容,声音,身影会抵不住漫长岁月的消磨,而最终变得模糊起来。
                              我很怕,是以,只得在黑暗中日日描摹她的模样。
                              只可惜,她平素那张素雅却又略带清妩的面容,隐在镜花水月之中,似隔了一层雾,我总也瞧不透彻,看不分明。
                            五日之后,我缚眼的白绫终于被尹墨寒除去,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药腥味。
                              尹墨寒将屋子里的门窗都关上,轻声道:“阿瑾,外头雪光很大,你眼睛许久未见外界的光,切勿操之过急,免得暴盲,还是暂且先适应屋子里昏暗些的光为好。”
                              我闭着眼,在尹墨寒的搀扶下,坐在桌前,尹墨寒给我拿了一面铜镜过来,道:“ 你慢点,慢慢地睁开眼。”
                              眼睛微微启开一条缝,又阖上,启开,又再合上,如此反复许久,有柔和的光涌进来,面前的景致终于从昏沉沉一片,变到模糊,再一点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我伸手,将铜镜正了正,瞧见了铜镜中红似滴血的一双眸子。
                              盯着那双红眸看了许久,那双红眸也好似讥讽般地回看我。
                              我勾起一抹笑,道:“尹墨寒,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吓人,很难看?倘若走到街上,孩童见了也是会哭的。”
                              “哪里有。阿瑾,你美极了,同你娘亲一般的美。你很像她。”
                              “谢你这蜜语甜言。”
                              “我是说实话。阿瑾,我不会骗你。”他面上的神色,严肃非常,落在我眼中,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我淡道:“这些天得你悉心照料,如此,我还要感谢我娘亲给我的这张脸了。”
                              尹墨寒沉默了下来,我道:“你去取一条质地薄些,可以透光的白绫过来与我。另外,你替我将笔墨纸砚拿来。”
                              “好。”
                            很快,我要的东西,尹墨寒都一一地陈列在了我的面前。
                              我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折叠好,交给尹墨寒:“将这封信带给我姑姑,司函。她的宅院就坐落在青萱郊外,你跟踪我们这么多天,想必这些事,你都晓得。”
                              “我晓得。”尹墨寒垂手,却并不来接书信。
                              我一哂:“你怕她。”
                              尹墨寒静静立着。
                              “你怕她会杀了你。”我笑道:“战鬼族的琅琊大将军,你便只得这些胆色?还是你心有愧疚,不敢去见她?你若无颜见她,便将这书信丢在她的院中,她宅院内外影卫环伺,他们会将书信呈给她的。”
                              尹墨寒这才道:“好。”
                              我提笔,又给雨霖婞写了一封信,递交给他:“我们之前在青萱的那套租赁宅院,你原也偷偷摸摸去过,你去将这封信交给我的朋友,雨霖婞。”
                              “她现在当真会在那里么?她寻不到你,兴许便离开了。”
                              “不会。雨霖婞,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在那里等着我和……洛神,哪里也不会去。”
                              尹墨寒点头:“好。”
                              我搁下狼毫笔:“之前我要你整理的烟云海相关线索,你可曾准备好了?”
                              “我已经将烟云海的一切相关,详详细细地写了几页下来,现下就搁在我房中的书桌上,里面还有我绘制的烟云海地图。阿瑾,你莫要担心,我说过,我会帮你的,烟云海藏得极其隐秘,我会给你带路。”
                              “如此最好。你走罢,那些东西,我待会去你房里拿。”
                              尹墨寒道:“好。”
                            虽是这般说着,他却不动。
                              我睨着他:“你还有何事?”
                              他声音低低的,仿佛低到了尘埃之中:“我可以……可以摸一下你的脸么?”
                              良久,我道:“可以。”
                              他缓缓地伸出手,冰冷的掌心覆在我的脸颊上,蕴含春雨的眸子水雾晃荡,面上则露出一抹惘然的笑意。
                              我端坐不动,任由他抚摸,而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出声,不过我晓得他的口型,大抵是在说:“韶儿。”
                              尹墨寒的掌心并未在我面上停留很久,他拿开了手,将两封信揣进怀中,转身,推门走入了外面的雪地里。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面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红眸刺目,面色宛若冰雪一般冷冽。
                              我甚时候,也有了这般冷酷似霜的面容。
                              以往她替我梳头的时候,常会笑着说:“乖媳妇,你这张脸,瞧起来柔柔的,看了就叫人想欺负。”
                              我那时会满脸羞愤地回她:“难怪你总是欺负我。”
                            如今,没有人,会再欺负我了。
                              再也没有。
                            拾起桌上那条软薄透光的白绫,将其覆在眼睛上,在脑后系了一个结。
                              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我轻轻地笑了。


                            628楼2013-12-28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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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她说得太过兴高采烈,像个抢到最多糖果的孩子,我忍不住觑了她一眼。
                                满头乌发被白发取代,我赠给她的那条血蚕丝束发带之前早已归还给我,如今便只是随意散了发,看起来沧桑了不少。她眉目间的戾气,相较以往,也越发的深了。
                                她说了许多话,喋喋不休。等我拿手捂住唇,咳嗽着,倦怠得几乎要从软枕上歪下去时,她忽地森森地望着我,笑道:“她死了。”
                              我怔住。
                                下一刻,咳出来的血,将手掌染得通红。
                              “她中了我涂在化蛇身上的融血毒散,皮溃肉烂,纵然身为神凰,也无力回天,卓段暄已经替我干净地将她处理掉了。你那时尚在深度昏迷,又怎么晓得这些呢,所以我要好好地告诉你。”
                                她的声音宛若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割在我心口,且不忘在上头撒盐:“她临死之前,以为你死了,且她那敬若生母的师尊昆仑,以及她的七叔,都死了。你说,轮到她死的时候,该是多么绝望,恩?”
                              我咳得身子都弓了起来,呆滞地望着床榻上覆盖而下的雪白流苏。
                                “你再也回不去了,死了这条心罢。她死了,你无处可去,只能永远圈在我身边。 ”姽稚欺身下来,伸出手,拭去我唇边的血,冷笑道:“我就喜欢你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这般楚楚可怜,心死绝望的表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的眼神里,才不会有对我的那些嘲弄,与不屑。我真开心。”
                              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好生歇着,我寻个时间再来看你。另外,我还给你备好了一份接风洗尘的礼物,很快就会给你呈过来。”
                              咳到心肺都要碎裂,我才勉强撑着坐起来,静静地望着寝间摇曳的灯火。
                                望了许久,我蓦地笑了。
                                她只是在骗我而已。
                                我怎会信她。
                              赤着脚下了榻,扶着右边桌椅缓缓挪着身子。偏殿的寝间里一直维持着以往的摆设,不曾改变,这么多年过去,烟云海的人出生,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所谓桌椅自然早就烂没了,眼前这些,不过是姽稚替换过的罢了。
                                物非人也非。
                                足弓下是柔软的白绒地毯,我颤颤巍巍走得几步,终究是疲得无法行走,只得席地而坐。偌大的寝间,灯火通明,只得我一人拖长的影子,投照在地毯的白底子上。
                                我看着掌心的血,殷红刺目,想起姽稚方才的话,不觉痛入骨髓。
                                我说服自己不要去信姽稚,却下意识地又信了她些许。
                              闭上眼,身后有清冽的声音响起来:“宫主,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
                                我以为这是姽稚替我安排的婢子,便没有出声。
                                那声音靠了过来,旋即一只温暖的手摸到我的脸上,轻声道:“宫主,阿萸伺候你沐浴更衣。”
                              我转过脸来,看着灯火之下,朝我轻柔微笑的少女。
                                我嘴唇动了动。
                                “是我,我是阿萸。”少女望着我满手的血渍,眼里晃着泪光,道:“宫主,你受苦了。”
                                我涩声道:“姽稚……姽稚她竟也如此待你……”
                                朱萸含着泪笑起来:“没有,惟有这件事,我不怨恨主上。主上说宫主总有一天会回来烟云海,到那时,宫主定会不习惯他人伺候,她便留下了我,许了我这长久生命。这些年,**日盼着宫主回来,能再见宫主一面,可是我又盼着宫主逃出去后,永远莫要回来。阿萸总是很傻,阿萸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是,你还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一点也没变。”我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瞥见她白皙脖颈处交错的红痕,以及眼角的淤青,粗糙的手掌,顿时明白了过来,冷冷地盯着她身上的那些伤口。
                                朱萸慌忙将袖口往下卷。
                                “她折磨你了。”
                              朱萸低下头来。
                                我轻声道:“我回来了。不会再叫她欺侮于你。”
                                


                              630楼2013-12-28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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