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我突然记起母亲曾经把香油涂在她被冻得皲裂的手指上。我穿上拖鞋就往厨房走。我拿着香油瓶出来的时候,父亲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香油瓶,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打开瓶子,蹲在父亲旁边,把香油倒在左手掌心。父亲看着我,然后瑟缩的把那双丑陋不堪的脚伸到我的面前。看着那双满是裂口的大脚,不争气的眼泪猛的夺眶而出,我赶紧垂下头用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可能是太过用力的缘故,我的身体有了微微的颤抖。父亲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似是欣慰的发出轻笑声。我努力的让自己静下心来,用右手食指蘸着香油慢慢的给父亲脚上的伤口涂抹。父亲似乎很是享受,一直微笑着。直到香油涂满了父亲的双脚,父亲打趣的说道:“良药倒是涂上了,晚上睡觉可就麻烦了。”听罢,我又回到房间翻出那件我早已穿不进的小衬衫,用剪刀剪成两半,给父亲的双脚裹了个严严实实。父亲看了看双脚笑道:“现在这双脚肿的这么大,我又怎么走路呢?”说着说着便已经把手伸到我面前。我先是犹豫的看着父亲,而后慢吞吞的伸出两只手搀扶着他到床边。
临睡觉时,我故意回到堂屋多呆了一会儿,等到父亲睡下了我才轻声回屋。看到父亲闭着眼,我很自然的爬到床的另一头,哪想父亲好像是在等着我一样。“老二,来,睡我旁边。”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理,或许欢喜,或许犹豫,亦或许抵触。总之最后,我是枕着父亲的胳膊睡觉的。
父亲的胳膊,并不粗壮,却给了我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的把脸转向了父亲那一侧。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父亲在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父亲的这一举动让我很不舒服,我总觉着有什么东西硌着我。我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抓着父亲的手,父亲抱着歉意的说:“把你弄醒了啊!”一边说着一边把电灯打开。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因为我的手在父亲的手掌上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坚硬而干涩,不像正常人的手掌皮肤。我把父亲的手拉过来,借着灯光,我第一次看清了那撑起整个家的手掌。一块厚厚的老茧赫然的躺在那里,蛮横的占去了半只手掌。父亲只是笑呵呵地说:“这是上班的时候用的工具磨出来的。”然后就开始讲述着他上班时的一件件趣事。父亲又怎么会知道,那时的我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讲故事啊,眼泪早已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鬓发。我也不知道父亲在说些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只是眼泪,流的越发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