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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发文】【已完结】泼墨重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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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这是一个谢衣1.0不断把2.0格式化的故事。主CP 2.0x1.0,次CP谢阮。原计划五千到一万字,结果写了一万四,于是到结局处一如既往地写不动了,草草收尾了事。趁大半夜没人,全文发出来。没什么情节,絮絮叨叨的,主要讲一下自己对剧情的理解吧。
主题大约是……关于自由?末尾谢衣1.0说“放他们自由”,但毕竟这种东西不是靠别人给的。最后在捐毒,还是2.0自己冲破了1.0的程序设置。至于谢阮,我想那类似于对美好光明的事物,天然的喜爱,用古文说就是“如好好色”,不需思虑太多。


1楼2013-11-20 00:52回复
    一、
    正是盛夏时节,纪山一带气候湿润,蚊虫极多:拇指那么长的毒蚊子,鼻孔那么大的、会咬人的红蚂蚁,沿着墙根“跐溜”一下就能攀上天花板的壁虎——这些谢衣在流月城时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的生物,频繁出没于山林之间。谢衣初来楚地时不知防范,被叮得浑身红肿。他也不恼,反而时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虫豸。在流月城那种终年只得一月不霜冻的地方,想受蚊虫的罪还受不到呢。因而这些生灵,在谢衣看来,也抹去了恼人的一面,变得可爱起来。他曾做了六把连锁的大芭蕉扇,悬在房梁上,以磁石驱动,用以扇风、赶蚊子,却奈何不了红蚂蚁。后来学了当地村民的做法,弄一只大木桶,盛上凉水,把脚浸在木桶里。再后来,谢衣改进了这个方法:一只木桶换成两只较小的,一脚一只,桶底安上动力装置,托着他在室内活动。
    此时此刻,谢衣正驱使两只木桶“走”进他的偃师工作间,来到自己制作的偃甲人面前。偃甲人的四体五官均仿照他本人而成,皮肉关节一如生人,若不是没有头发,几可以假乱真了。
    外形其实是偃甲活物中最简单的一环。只需多花功夫、精心雕琢便是。若要图方便,也可以拿了材料和模子,交给石匠、玉匠去打磨。所以谢衣总是把装饰外貌这一步放在最后,以免失败重来时白费功夫。


    2楼2013-11-20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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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8 08: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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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筋骨关节。这一步说来也不难。从兔子到牛马,再到人,解剖结构大抵相似,皆是四肢、胸肋、七节颈椎。做好了骨架,填入灵力,偃甲生物便可活动。谢衣少年时就已经能制作活蹦乱跳的偃甲兔子,这一节自是难不倒他。
      世间大多数偃师,能做到这一步已算技艺精湛了。然而顶尖的偃师不会仅仅满足于此。他们能模拟人的五脏六腑,气血运行,能仿制出头发丝那么细的血管。他们制造的活物能吃能喝,会说话,受到伤害时还会流血。据说百草谷有一位尚在人世的墨者,解剖了上千只麻雀之后,终于在晚年放大二十倍、造出了能吞咽虫子的麻雀。墨家偃术自此名声大噪。这一环节看似巧夺天工,但说到底仍是对生命体的模仿,在谢衣这样的大偃师看来,是不能算“创造”的。
      以筋骨、脏腑为基础,偃甲生物可能产生最低级的反射。就像人被烫伤时会缩回手,刺猬受到威胁时会蜷成一团,最精密的偃甲生物在大风沙吹过时也会眨眼。——当然,这一幕只存在于数百年前的传闻中,且无旁证,无人知其真假。
      以上几步,谢衣都没有遇到太大困难就完成了。接着,他聚五行灵力,注入偃甲人体内;又以头发为导线,将自己的记忆传入冥思盒,再把冥思盒置入偃甲人颅内。灵力和记忆,起到代替常人魂魄的作用。然而谢衣的全部记忆太过繁杂,用以承载记忆的灵力消耗过快,只几天功夫,就无法支撑偃甲人继续运转。偃甲人纵然能从日月之精中汲取灵力,也远远及不上散失的速度。
      谢衣只得取出冥思盒,删减记忆,只保留了最基础的生存技能,弄得偃甲人如丛林中的野兽一般,异常警觉。有一次,谢衣手持锯子自偃甲人身边走过,它竟以为谢衣要攻击自己,二话不说便对谢衣下了杀招。偃甲人灵力虽不及谢衣,却是以命相搏。谢衣举动之间颇多顾忌,生怕打坏了偃甲人。这一场毫无征兆的战斗,谢衣打的异常辛苦,总算勉强胜过,却仍是碰坏了偃甲人。他赶紧把冥思盒取出,删改灌入偃甲人颅内的记忆,修理完毕,重新放入。
      谢衣不能容许偃甲人与自己搏斗的事再次发生。看着眼前光头的偃人,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谢衣取来一柄大剪刀,在肩胛的高度剪断自己发辫,续在偃甲


      3楼2013-11-20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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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头上。他一头黑发,自七岁起就不曾剪短过,现在已留到大腿的长度。这样一剪一续,偃甲人的发辫也过了肩膀。谢衣仍觉偃甲人发辫太短,看着有些不习惯,就用红黄两色的发绳系在辫梢,再装上乌金辫尾。谢衣获得冥思盒后,一度为找不到传输记忆的媒介而发愁。这些年在山野游荡,也曾偶遇一些生活在封闭山区、逍遥世外的上古部族,至今仍流传着以发辫诅咒人的妖术。他们相信,头发承载着人的灵力,是人魂魄游走的终点。谢衣忽然有了灵感。他解开自己的发辫,让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散在冥思盒上,一边连连催动灵力,一边努力回忆往事。再次催动法术时,他感觉到有极弱的灵力自发丝上传,先前回忆的往事化作一个个连续画面,自他眼前飞过。后来,谢衣发现,无需辛苦记诵知识,只要取本书认真看一遍,也能将书的内容传入冥思盒。这样一来,给偃甲人灌输知识就变得十分容易。阿阮读千字文都读了好几个月,而谢衣只是看了一遍《说文》,就让偃甲人牢牢记住了近万字。以头发为媒介,唯一的短处是:记忆只能瞬时保存,如果不在当时就转入冥思盒,这些记忆便会烟消云散。而冥思盒离开偃甲人颅内的环境,也只能维持三天。这三天内,必须把要删减的记忆内容在脑海内滚过一遍,因而谢衣总是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他也曾经尝试过把五行灵力催动到极致,让冥思盒在偃甲人体外维持了七天。那一次施法之后,他累的虚脱,足足病了半个月,再不敢莽撞行事。所以,偃甲人的思维宽度,终究有所限制。
        这一回,将可传输记忆的头发接在偃甲人头上,谢衣只要抓住偃甲人的头发,就可以直接对它发出瞬时指令,不必通过冥思盒。有发辫作为最低层、最直接的控制和设置机关,谢衣大可不必担心偃甲人再“造反”了。
        “好,大功告成!”谢衣打了个哈欠,双腿迈出防蚊木桶,伸手想去拨偃甲人的开关,却又收了回来,“还是先去睡一觉再来看结果吧。”
        偃甲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与谢衣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双丹凤眼呆滞地望着他。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一举一动尽入偃甲人眼底——尽管,它还不会思考。偃甲人“看”到,谢衣


        4楼2013-11-20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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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了个身;过得片刻,又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后来干脆十指交叉,垫在脑后。
          “不行,简直心痒难耐!”谢衣嘀咕了一声,翻身起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偃甲人面前,打开了开关。
          偃甲人冲他眨了眨眼:“谢大偃师,晚上好呀。”
          谢衣听到这几个字,像泄了气的皮球,登时就软了下去。他仍不死心,瘫坐在椅子上,又多问了一句:“你是谁?”
          偃甲人对答如流:“我是你制造的偃甲。”
          知识和记忆可以直接灌输,逻辑思维也可以从知识中衍生出来,唯有自我意识无法复制。谢衣在冥思盒内注入了“我是谢衣,我是大偃师”的记忆,可偏偏这句话一到偃甲人脑子里,就变成了“你是谢大偃师,我是你造出的偃甲人”。谢衣尝试了很多次,用了二三十种不同的表述方法,甚至导入了证明“我是谢衣”的逻辑过程,均告失败。从外形到筋骨、关节,从五脏六腑到知识、记忆,谢衣总共只不过产生了五六个失败品,便解决了所有难题。本以为最简单的“自我意识”这一步,却屡屡失败。谢衣明白,是自己轻忽了,这是一个天地人的大问题,绝不是一句话、一个指令就能摆平的。
          “自我……果然是无法侵入、不可复制的啊……不想竟如此玄妙。”谢衣摇摇头,取出冥思盒,将里面的记忆全部洗净。


          5楼2013-11-20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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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谢衣补了整整一天觉,再次转醒时,已是第二天傍晚。他揉揉眼睛,一轱辘爬起身,准备继续调试偃甲人。忽然听得墙角有什么东西“吱”地一声,循声望去,只见阿狸立起身子,转了转耳朵,“倏”地一下溜的无影无踪。
            不一会儿,阿阮就出现在他面前:“谢衣哥哥,阿狸说你醒了呢!”
            “阿阮,这两日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我在山里玩儿。”阿阮说着,见谢衣脸一沉,心知他要说什么,赶忙走上前来拽他袖子,“谢衣哥哥,我不学识字可不可以呀?我可是神仙,凭什么非要念你们人的书?”
            “离开家乡,来到这不熟悉的地方,我也有很多东西要学呀——”
            “对呀,谢衣哥哥学了,我就不用学了嘛。”
            “阿阮,”谢衣一边说,一边收拾昨天工作后无处下脚的乱摊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你一个人,如何谋生?”
            “那我、那我就带着阿狸和小红就回巫山玩,在溪里洗澡,采树上的松果吃!”阿阮还是孩子心性,根本没有想过那么远的问题。而对于谢衣来说,分别是每个人无法可逃的结局,那结局降临的时点,无法预测。
            “阿阮,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你总是这样跑到山里玩,很容易被人发现。”
            “好呀,好呀!谢衣哥哥不喜欢出门,桃源仙居那点大的地方,我早就兜熟了,闭着眼也能走。去山里玩,你又絮絮叨叨的……不如,我们搬到巫山去住吧?反正只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你就能在山里造一栋房子。”
            谢衣笑笑:“别闹。等天气凉一点,我们去南方。不过呢,小阿阮要是想去巫山玩,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现在?”阿阮推开窗,东方是青白的天际,初升的月亮若隐若现的轮廓留下一抹白,西方是薄雾彤云,夕阳的最后一层金色很快也要消散,“都这么晚了,就算飞过去也来不及呀!”


            6楼2013-11-20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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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不一定。”谢衣拉起阿阮的手,就往院子里跑去,“阿狸,小红,一起去!”
              片刻之后,偃甲飞鸢载着谢衣、阿阮和两只山精,从纪山山崖上起飞了。偃甲飞鸢外观似一只大鹰,以风力驱动,能在天上滑翔几天。两只山精从未到过高空,吓得缩在后座动也不敢动。阿阮拍拍小红的头,又把阿狸抱在怀里。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谢衣哥哥说没关系,那自然是没关系。
              “坐稳喽!”谢衣拉动摇杆,飞鸢机身倾斜,转了方向。本是一路西行,下方起伏的丘陵如洒了一层金色。至此景色忽变,水道狭窄,山势奇峻,满目苍翠,仿佛也映上了石青的夜色。
              “那是神农架!阿狸,你看,那边是不是神农架?”阿阮兴奋地指着远处,阿狸却瑟瑟缩缩地将头埋在她臂弯下,“好快呀,谢衣哥哥,我们已经到神农架了。从天上看下去,几乎认不出来了呢。”
              “神农架与巫山本是同一山脉,想你以前也来过。不如我们飞低些,飞慢些,让你好好看看神农架的风景?”谢衣说着,又拉动摇杆,机身缓缓向下沉,“你是神农座下神女,自然也该知道些远古传说。我来驾驶飞鸢,你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神上……”阿阮想了一会儿,答道,“神上是很好很好的。”
              “据我所知,百草谷有意棵巨大的冠月木,乃是神农手植。但古书上也说,神农出于伊洛之间。荆楚故地多神农遗迹,也有说神农出自随州烈山部的。”谢衣说到“烈山部”几个字,声音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呢——啊!”机身突然下沉,坠得极快,像是失去了动力,要从高空跌落一般。阿阮赶紧伸手抓住座椅。谢衣却像是早有准备,一只大手扶在阿狸背上,以免它被摔出飞鸢。
              “好玩吗?要不要再来一下?”谢衣像没事人一般问道,跳动的眼角却没能帮他掩饰住心情的波动。
              “哼,原来你是故意的!”阿阮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好了,不逗你了。想来你也不知道神农的踪迹。”谢衣扭头不再看阿阮,而是向着巫山神女峰的方向专心驾驶。


              7楼2013-11-20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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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阮提起神农,总是称“神上”,语气既亲切又尊崇,像江陵城中的小女孩儿说起自己的父亲。而在流月城烈山部,唯一称神农为神上的人,是沧溟。高阶祭司们之间约定俗称的称呼就是“神农”二字。不信和怨恨在他们心中一代代传递和滋生着。谢衣也曾想过,若能找到神农,流月城的困局自可迎刃而解。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认:“找到神?让神来救我们?”连他自己都只当一个笑话。下界盛传神农尝百草,日中七十毒,早在上古之时便已如盘古一般归于沉寂。这些妇孺皆知的传闻,不由他不信。然而神寂的传言,在流月城是大忌,绝不允许公开谈论。当年结界破开,大祭司派低阶祭司下界考察,带回的报告中便有此数语。那个祭司最后的结局是:处死。
                有时候甚至连谢衣自己都会觉得奇怪,以他活泼而又无忌的少年心性,竟然能在等级森严的流月城平安长大。想来,多多少少还是亏了师尊的袒护吧。毕竟亲如父兄、毕竟是叫了十几年师尊的人,若对那人生出恨意来,究竟于心不安。
                “谢衣哥哥,你快看,前面就是神女峰了!”阿阮伸手指了指,探出半个身子,“哗,云朵像棉花一样,山头像馒头一样,原来从高处俯瞰,是这个样子的呀!这是用我名字命名的山峰呢。”
                “是吗。那、谁告诉你,你是巫山神女的?”明知阿阮不是,明知她答不上来,却还是忍不住逗弄一番。
                “不用别人告诉。我本来就是呀!”
                “哦?不需要别人告诉?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是阿阮呢?”
                “你叫我阿阮,所以我就是阿阮了!”
                谢衣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喊:“得了!”


                8楼2013-11-20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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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8 08:5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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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你叫我阿阮,所以我就是阿阮了……”谢衣心道,“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因自小父母朋友都叫我谢衣,我就成了谢衣。我本来也不当自己是偃师,但我懂偃术,以此为业,自然而然便成了偃师。同理,如果我教给偃甲人偃术知识,让它为乡民们制造偃甲农具,它也自然会认为自己是偃师。如果我不告诉它是谁,只是每天管它叫谢衣,那么它自然会认为自己是谢衣。”
                  想通此节,谢衣简直急不可耐:“阿阮,我们回去吧!”也不等阿阮答应,径直调转机头,冲破越来越浓的暮色,飞回了纪山居处。
                  “谢衣哥哥,你、你、你说好了带我去巫山玩,怎么刚看到神女峰就把我扔回来了!”回到纪山的阿阮,显然有些不高兴。
                  “过几天我再陪你玩哈。”谢衣的眼睛已经黏在偃甲人身上,再也挪不开了,“你带着小红、阿狸去山里玩儿吧。别跑丢了啊。”
                  “哼。”阿阮一跺脚,转身出去了,身后传来谢衣的喊声,“让阿狸替我也采些果子,这几天没工夫为你们做饭了!”
                  “我才不要吃你做的饭——”
                  这一回,谢衣只给了偃甲人必要的偃术知识、几套偃甲图谱,教了它些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至于自己的私人经历和情感,则一丝一毫也没有告诉偃甲人。尤是如此,也让谢衣忙活了整整两天两夜。在把冥思盒放入偃甲人颅内后,他完全提不起精神给它灌注灵力,只想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呼呼地睡上三天三夜。
                  “主人,别偷懒!”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踢他腰际,微微睁开双眼,原来是谢衣以前制造的唤醒偃甲。就是怕冥思盒传输之时睡着,前功尽弃,才专门做了这东西。只听那物奏起欢快的音乐,继续说道:“主人,我给你讲个笑话,提提神吧。有一天小明带番茄、西瓜和草莓上街。在一个路口,番茄被车子轧了,小明说:‘哈哈哈,番茄酱!’又到了一个路口,西瓜被撞了,小明说:‘哈哈哈,西瓜汁儿!’到了第三个路口,小明被车子轧死了,草莓说:‘呵呵呵,人渣!’”


                  9楼2013-11-20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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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冷啊……我怎么会教你这么冷的笑话。”谢衣拍了拍脑门,爬起来继续工作。
                    满心期待地揿下偃甲人开关,见它睁了眼,便向它招招手,笑道:“你好,谢衣。”
                    偃甲人愣了一下:“叫我吗?我是谢衣?”
                    “对呀,你的名字是谢衣。我以后就管你叫老谢了。”
                    “那……你是谁?”老谢问道。
                    “我、我嘛……”谢衣想了想,学着师尊的语气,半玩笑半认真地答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是能让你这一生过得五光十色的人。”
                    “好的,吾友。”老谢也认真地答道。
                    “唔,让我来考考你,现在什么时间?”
                    老谢望向窗外,用日影的方向和长度精确计算出时间,报给了谢衣。他不需工具,就能准确测量物体的远近、长度,估计物体重量;他一眨眼间能完成的计算量,足够谢衣趴在桌前,用算筹码上三天三夜。
                    “很好,”谢衣看了一眼沙漏,确认老谢所说无误,“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老谢回答得十分干脆,“似是山间一处住所?”
                    “这里是你家。不过很快,我们就要搬到另一处去了。”谢衣对偃甲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决定给他一点难度更大的测试。他搬来一摞图纸,邀老谢并排坐下,将图纸一张张翻给他看:“南方郎德附近,有一静水湖,湖心有一处暗礁。我去那儿看过,打算以暗礁为基,在上面建造房屋,然后搬到那儿去。这是图纸,要有正厅、有工作室、有书房,屋子的北方要有一所后院,后院用浮竹铺成。房舍的装饰,由你来设计。不过要记得,在高处摆一只大孔雀,孔雀头上要有呆毛,背后要有七根尾羽。听明白啦?这件工作,就交给你啦!”
                    “明白。”老谢答道,“可是,吾友,我凭什么要替你工作呢?”
                    谢衣被问得一愣,不想教给老谢人情世故的时候,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条也一并教给了他,“因为你是我——”
                    “什么?”


                    10楼2013-11-20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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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谢衣摆摆手,“造好了,我付你五文钱。”
                      “五文?你打发三岁小孩呢?”
                      “那好吧,”谢衣叹了口气,“造得好,我替你做一辈子饭!”
                      “吾友,这可是你说的哦,一辈子!”
                      “对!是我说的!我管你到底!”谢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隐隐感到,以后自己会被自己造出来的偃甲人,整治得很惨。“快去吧,木料都堆在屋子外面,偃甲飞鸢停在前院,你可以开着飞鸢把材料搬运过去。反正你力气大,去吧。”
                      老谢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嘿,谁要吃你做的饭呀,还吃一辈子!”阿阮的声音紧跟着阿狸的脚步进了房间,“咦,刚才那个人的背影,好像你呀,谢衣哥哥。”
                      “嘘——”谢衣示意阿阮低声,向她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总之,以后看到老谢,你尽量不要出来;实在避不开的话,一定要管他叫谢衣哥哥,否则我就前功尽弃了。”
                      老谢天生力大,不知疲倦,加之测量和计算能力如有神授,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就在纪山造起一座房舍。他开着偃甲飞鸢回来接谢衣和阿阮的那一天,谢衣简直不敢相信,差点在他面前没管住嘴,自夸了一句:“本偃师的作品,简直巧夺天工——”
                      幸亏老谢抢在他前面炫耀:“本偃师神技,岂容小觑?”
                      看来老谢已经接受自己“谢大偃师”的身份了。一直以为最为繁难的一步,原来竟是最简单的一步。谢衣想遍了偃甲制作技巧,却独独忽略了最平凡的常识。他笑眯眯地拖长声音答道“是——”拉起阿阮的手,步出纪山居所。
                      就要登上飞鸢的时候,谢衣不禁回头望了望屋舍门外的牌匾:江海寸心。
                      “阿阮,认得这几个字吗?”
                      阿阮认真看了一会:“太潦草了,看不清。”
                      “呵,寸心波共远,两载月同圆。”谢衣像是要缓解尴尬似的,淡淡笑了笑,换了话题“说起来,认识阿阮,正好两年了呢。我们走吧。”


                      11楼2013-11-20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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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真的过了很久,久到谢衣几次忍不住开口询问,但一想起沧溟那句冷冰冰的“谢衣”,便又缩了回去。自谢衣出生时,沧溟就被缚在树上,他几乎没有在祭祀之外的场合见过城主,更别说私下交谈了。城主对他而言,正如神坛上供着的木偶,万不敢不敬的。
                        “本月祭典,你未到?”
                        “呃、是,属下……”谢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每月一次的神农祭典,本就是可去可不去的,他和瞳两个缺勤大王,一年到头能见到三四回就不错了,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城主怎么此时倒追究起来?
                        好在沧溟没有不依不饶地问下去:“愿神上赐福于你。”说着在谢衣头顶施了一个治愈的小法术。
                        这是祭典的常规节目,谢衣略略安心了些,看来城主只是想替他补上。
                        “多谢城主。”
                        “谢衣,你是个好孩子。愿你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历练,能担起破军祭司的重任吧。”沧溟说完,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谢衣低头行礼,尽量使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慌乱。在背过身、沧溟看不到地方,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走出寂静之间时,他觉得自己腿都是软的。倒不是跪了太久——其实真的没多久——而是被城主吓的,那女子一字一句都有种令人不敢造次的威严在。他算是理解,师尊那一日从城主处回来,为什么会精疲力竭了。
                        城主话里的意思已十分明白。当日,谢衣就跑到沉思之间,请求沈夜暂缓册封之事,并说“弟子年轻德薄,还担不起这样重任,能别辟宫室,就已是莫大的荣耀了”。
                        “别辟宫室”几个字显然戳痛了沈夜,换来一顿痛斥:“为师对沧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挟之以威、诱之以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略有松动,你、你、你就被她这么两句话吓住了?为师白费一番心思在你身上,你怎地如此不成器?沧溟是什么人哪,若不是为了你,为师会这样拂逆沧溟的意思?会几乎撕破了脸面去与她争?为师甘愿背上不尊城主令的恶名,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16楼2013-11-20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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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衣赶紧低了头认错。
                          “只是不愿接受册封,那倒还罢了。”沈夜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别辟宫室有算怎么回事?你就如此痛恨与为师同住吗?为师是冻着你了,还是饿着你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为师么?这才二十岁,以后长大了、娶了媳妇,可怎么了得?岂不是恨不得把为师扔到外头水池子里去!”
                          后来的事情,谢衣实在不愿多回想。大约就是沈夜喋喋不休地骂,恨不能把他描述成十恶不赦叛贼,谢衣实在忍不住,顶了一句,自是换来更凶猛的辱骂,终于两人都失了控,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再然后,大约冷战了一个月吧,直到谢衣如期出现在册封破军祭司的典礼上。
                          那时候,谢衣才知道,师尊与城主之间除了爱慕和倚赖,还有锱铢必较的权势之争。师尊决意要做的事,便绝无转圜余地。仔细想想,自己为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虽说是不愉快的争吵,但师尊为了自己做到这地步,他又怎能不知感恩。这一条,就让老谢知道也好。


                          17楼2013-11-20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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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谢衣得到那份《捐毒图志》之后,就计划好了西行的日期。在此之前,他必须安置好阿阮,再好好嘱咐老谢一番。
                            那天他和老谢一起改装房子。他想在后院搭一座高台,配置自动升降的房梯,这样,晚上就可以爬上去看月亮。当然了,晴好之日,也可以上去晾被子。老谢爬上爬下地忙活,谢衣坐在水边指手画脚,有时候也教他一点偃术知识。要学如何制作木榫头、如何拼接并不难。只是任何一项技艺到了谢衣这个程度,都会变成艺术;而艺术,总有些不可言说的妙处,无法一条一条记录下来的。
                            “吾友,我真好奇你从前的经历。”老谢趁着爬下高台的空隙,拱了拱手,“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的偃术竟比本偃师还要高明。佩服!”
                            “那是,否则岂不早被谢大偃师鄙视成一条蚯蚓,钻到泥里去了?”谢衣笑道。
                            但这一次,老谢似乎并不打算允许谢衣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前段时间,我想起了自己的来历。我本是流月城人,与师尊闹翻,不得不逃离故乡。但你呢?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否则,我可不能再信你了。虽然你对我不错——除了整日介理所当然地使唤我干活之外——但我的所有事都是你告知的,如果你这人靠不住,那我整个人也都站不住了。”
                            谢衣避开偃甲人的目光,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嗯,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好吧——”谢衣被逼的简直要自暴自弃了,“我是你制造的偃甲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谢听到这话,叉腰仰天大笑,“这真是太好了!”
                            谢衣被偃甲人笑的毛骨悚然:“你、你干嘛?”
                            老谢一跺脚,扔下木料:“给本偃师搬到台子上去!”
                            打这以后,谢衣和老谢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谢衣每天都得替老谢梳头、打水、洗碗、递工具、搬材料,偏偏还不能说破。好在老谢仍把谢衣当“吾友”看待,不至于太过惨酷。每每憋屈之时,谢衣就想:自己使唤了老谢这么多年,以后注定还要使


                            18楼2013-11-20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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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8 08: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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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他一辈子,甚至让他代替自己活下去,那么,就让老谢役使自己几天,又能怎样呢?
                              老谢性子仍然活泼,以至于每过几月,谢衣就要为他补充灵力。这日施法时,阿阮刚好经过,就被拉过来帮忙。谢衣以前见过阿阮为些花花草草施术,知她禀赋清纯、灵力特异,这回便偷了懒在暗中观察。流月城传承神农医术,谢衣虽不精擅此道,到底比常人懂得多些。仔细观察之下,惊觉阿阮灵力流散,无法回复。
                              自那以后,谢衣再不让阿阮擅用灵力。阿阮呼吸之间,都会有些微灵力流失,速度极慢,若不静心感受,自是难以觉察。谢衣发现此事后,曾日夜琢磨。阿阮醒着时,灵力流失地稍快,睡着了,速度便减缓,睡得沉,速度更慢——只是,绝不会停下。这股不绝如线的灵力流似乎与她的生命迹象相伴始终。谢衣很快就要去西域了——即便不离开,在他所知所能的范围里,又有何计可施?难道真的只有让她陷入长久的沉睡,使灵力流失的速度降到最低吗?若阿阮命数如此,谢衣又是否还能期待未来的某一日,机缘巧合,得遇贵人,拉住她悄悄流逝的生命?
                              他想让阿阮回巫山去,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可阿阮不愿意。发生过的事,留下的记忆,是洗不掉的。谢衣也没有办法。
                              他想让阿阮留在静水湖,由偃甲人照顾,阿阮也不愿意。跟一个莫名冒出来的偃甲过一辈子,还得时刻小心不能说破。谢衣也没有办法。
                              他想让在一座宁静的小城给阿阮置办产业,让她留在山甜水美的地方过平常女孩子的生活,阿阮不愿意。她是山间的精灵,活泼好动,更何况,她怎能放得下六年相伴的“谢衣哥哥”?谢衣仍是没有办法。
                              阿阮态度之坚决,令谢衣措手不及。他知道,不论怎样安置她,她都会悄悄跟着他去捐毒的。危险吓不倒她,这姑娘完全不知死为何事。更可怕的是,万一沈夜顺着他的线索,对阿阮的身份起了怀疑,那阿阮将遭到怎样的逼迫?一想到瞳整治人的手段,谢衣就不寒而栗。
                              在无数次试图说服阿阮失败后,谢衣终于下定决心。


                              19楼2013-11-20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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