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见闻

11.15下午，在办公室就开始坐不住了，趁着主管出差不在，开始满世界转悠，给同事说如何如何期盼明天的校庆。说到后来人开始有点亢，热得身上开始出汗，脸通红。
这一次真的是盼太久了。
从日记来看，10年前的60周年校庆前夜，我兴奋了一晚上没睡着。
原以为已是冷漠自持的成年人，可以把强烈的感情放在心底，却还是如此地不长进，哎。
Anyway，我对自己说：控制一下，冷静。
然后，我就真的控制住了自己，熬到下班，平静地回家做了饭菜吃好，洗好澡，挑选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在床上躺下。
一开始还是有点兴奋，但是我又对自己说：有点志气，睡觉吧。
可能因为劳累，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一颗心跳得厉害。
为什么我如此爱位育，是因为，在那时候，在那里边，我还是纯净的、天真的、善良的孩子，还没有被世俗的无奈所污染。所以，那段时光，是最快乐纯粹的时光。而老师们，也都很好很好，怀揣着对孩子们的爱，和孩子们一起度过着这美好时光。

如今疲惫而讲求效率的我已懒得去坐公车换公车，直接拦了一辆差头。
差头司机知道我是去参加校庆的时候，开始跟我磕叨起来上海各个高中的历史来。
这阵磕叨，多少平复了一点我激动的心情。
很快，车就开到了华泾路位育路，司机说转进去吧，我忙说不，我想下去自己走过去。
于是司机停在了路口，对我说了声小心。
一踩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又悄悄升腾了起来。
时间还早，所以整条路上很安静，国际部的大门敞开着，有保安在溜达。
整条路很宁静，景致也很美丽——相较于喧闹的市中心，我想我更喜欢这样的路。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很多情景重叠地出现在脑海，一刹那，酸甜苦辣种种回忆都涌现在心头，LZ又开始激动起来，愈走呼吸愈急促，乃至于要流泪。
LZ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镇定一点，你已不是小孩子了。
于是，LZ保持着冷静的样子，悄悄走进了位育的大门。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并没有想像中的热闹仪仗，LZ隐约还记得60周年校门口的仪仗队。
门口一群小朋友给人鞠躬，我默默地回鞠他们。
从外表和打扮来看，可能一下子无法判断出我属于哪个年龄段哪个社会层次的人，这也正是我的目的——我回母校，只是想好好感受，自己，可有可无，永远都只是位育出去的学生。
我看到了刘校长——他不是我当时的校长，但是我认识他，因为我一直关注着位育的一切。
因为时间还太早，所以没有人来指引我，我默默看了看，向属于自己毕业年代的签到席走去。
签到笔水不是特别充足的样子，我握笔的手微有些抖，e-mail重新描了一下才作罢。
领过紫色的校庆袋，有人指引去签字板前签字，我过去，有小朋友捧着签字笔。我拿了笔，在还空的板上签下大名，重又把签字笔放好，谢过小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淡淡的悲哀，这不同于10年前，要知道10年前，我从进校门开始就是兴高采烈的。
拿出校庆袋中的时间安排，9：30 600人会场大会。现在还早，LZ决定先在学校里晃一圈。
又拿出那本厚的书看一看，原来是历年校友名单。诚然，搜集整齐这么本东西也不容易，可是我要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呢？发个电子版就可以了。没有看到任何和校庆有关的文字感悟，其实内心深处，有一点失望。

博育楼前面，身着红衣的小朋友们在排练仪仗，一张张小脸上尽是认真。
红楼里，位育校史馆应该已经可以进去参观，但是LZ没去，LZ决定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去好好逛。今天时间有限，逛校园找同学找老师要紧。
经过博育楼的时候，一群鸽子呼拉拉飞过天空，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活力。
这个学校，还是那么美，那么宁静、安详。
晃至荟育楼，有些办公室已有老师在，有些还没有。去瞄了眼过去教过自己的老师的办公室，没有人。
于是继续晃荡，看到外面有些老师也在晃荡。尽管，他们没有教过我，但是，过去我也看到过他们，我知道他们。
于是我也叫老师好，老师们尽管不认识我，但是依旧很高兴的样子。
晃回学校门口，如饥似渴地寻找着自己认识的老师或同学，却还是一无所获，也许，还是太早了。
所以又走过去了，去了宿舍楼一带，去了操场，去了生活广场，去了鱼池旁坐坐，看到了位育的小猫咪在那里舔脚爪。
我向它招手，它却不肯过来，很警惕地看着我。
太久没有来了。
为了生活，为了生存，从09年以后就开始苦苦挣扎。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位育。
要知道，自毕业以来，之前，我平均一年是要来两次的，看学校、看老师。
如今，算是可以暂时歇口气了，却总感觉到迷惘。
位育还是那个位育。我却怀疑，我已不再是那个我了。

在鱼池旁歇够了脚，依旧慢慢晃回校门口。一路上有小朋友站在两边，逢人便道早上好。
为什么我总感觉小朋友的早上好温柔有余，但是根本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的感觉。
他们，是不是压力也大？
于是，我也温柔地对他们微鞠躬，道：“早”。
小朋友们你们要开心点噢。
校门口，依旧没有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我的闺蜜，不到9点半是不会来的。
可其他人，一个也没有看到。
一辆辆车送来一车车老人。看着他们步履蹒跚、行动不便却还要来的样子，多少有一点感动——也许，人真的要到了一定年龄，才会越发想起过去的种种吧。
那为什么，我只是在这个年龄，却已经用情如此之深。满心的热爱，却又无从说起。

后来，终于看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老师。
自以为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叫老师。
老师乍一见我，也很高兴，两人寒暄了一阵关于校庆真热闹，来了好多人之类的话。
然后，我就问了老师一些老师的近况，还有退休的老师会不会来。
他很肯定地告诉我会来的，并指向了退休老师签到的方向。
但是，接着，猛然间我就发现，似乎没什么话好说了。
有时候，太多话要讲，反而就讲不出来了。
如今，我已是一个满怀心事的成年人，反而比年少的时候，更无法敞开心扉。
我知道，即使是年少的时候，我已经就够不敞开心扉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就算能一时畅快，可今后呢，将来呢？难道我不是出于一种两权相较取其轻的心态自己选择了吞下消化吗？
人生原本孤单，只要看到彼此还好，就已足够。
老师你要好好地。
我看到了老师的白头发比以前多多了，不过精神还好，尚感欣慰。
也只能在这里说说白头发的事情。
又一位老师来了，他叹息说年轻人都太忙，想来而不能来。
等他们再大一些，可能就会明白，人世间，什么事情最重要。
至此，我还是没有看到其他任何老师和同学。

我同老师告别，走向600人会场。
其实，我是不甚在意600人会场的大会的。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学校，还是同学，还是老师。
大会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只是，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反正下午，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找同学，和老师。
会场根本挤不下，不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进来。看了，还是有一点感慨。
闺蜜发消息让我占位子，我回：根本没有位子可占，我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个。
一直到9点40分她才到，只能去楼下107了。
最先的管弦乐演奏很精彩。
只是，《青春舞曲》是小调式，LZ听了，结合同名歌曲的歌词，又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忧伤。
好吧，是LZ不好。
今天应该是开心的。
然后，是唱校歌。这首歌曲，LZ从未学过，但是LZ喜欢这首歌。歌里面没有太多的仄气或是其他，而满满的都是文人的情怀，满满都是爱。自由、生长、创造的主题，LZ也很喜欢。
这样看来，当年真是选对了学校了呢。
然后，是校友代表发言。
LZ如今肾虚，尤其是坐窗边被风一吹，此刻已想如厕。LZ熬着想多听一会，却终于熬不住，下去上厕所去了。
上完厕所便不好意思再回去打扰，好在也快结束了。LZ逛在校园里，听着广播里夏威夷吉他的声音，打算先去食堂吃饭了。
发了个消息给闺蜜后，LZ走向食堂。

是面，说起来今天是应该吃面的。
面不错，热的。素鸡和蔬菜也正常。
只是大排是凉的，LZ好失望。
LZ胃不好，所以没办法。
LZ吃得很不开心。
可是，闺蜜却说面很好吃，并且把它全吃光了。
于是LZ又开始觉得，是自己不好，而不是这面不好了。
可是LZ还是禁不住想：就给那些千辛万苦来一趟的老人们吃这个？
我知道位育的食堂和过去不好比，我也不求工作餐能有多少珍馐佳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面有点敷衍，相较于老人们的远道而来。
LZ开始不厚道地想，如果给那些区的领导吃的也是这碗面，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是，这LZ就不会知道了。
吃完面，又溜达溜达后，LZ和闺蜜来到了指定的教室准备叙旧。

一开始压根没人。
等了会后，闺蜜没耐心了：我们走吧，再下去逛一圈回家了。我要回家洗洗衣服，再看几页下周要讲的材料。
我说：耐心点，1点都没到。还有，看材料归看材料，但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又等了一会，终于来了一些以前高一高二的同班同学。
巧的是，都是女生。
手机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我发现大家坐在一起时，聊天间隙，都在低头不断摆弄着手机。
都是忙碌而疲惫的成年人，好容易聚在了一起，却不忘摆弄手机。
不过，我们尚算好的。旁边几个教室，压根就没有过人。负责那几个教室的小朋友们百无聊赖地在放空中。
聊了一会儿就道别了，别语无非是“对了，你有我的微信号的吧”之类的。
闺蜜挽着我下楼，这个时候，我们俩都觉得有一点没劲了。

我说我还是要去办公室一带兜一圈，看看老师。
毕竟，都已经没有多少老师好看了。
不少教过我们的老师，都已经退休了。
可是，我想看的老师的办公室，都是空的。要不，就是老师不在。
内心深处的那种伤感，又慢慢升起。
终于，在去鱼池边小坐的路上，我忍不住对闺蜜说：今天好没劲。
她点头，同感。
10多年前，鱼池旁边，还是两个傻孩子。如今，却已经是两个成年女人，一个穿着风衣直桶裙长靴，一看已是office lady；一个穿着难以辨别年龄段和社会层次的外套、及膝裙和长统袜，只是脸上的深深的无奈和疲惫出卖了自己。
已经回不去了，再回不去了。
难道，人长大了，真的一切都会变的吗？
10年前的那次校庆，哪怕是5年前的那次小校庆，我来位育，无不是兴高采烈地来，高高兴兴地走。和老师长谈甚欢，和同学们出去吃饭，十分尽兴。
今天，老师找都找不到，同学见面玩手机。
难道，我们真的都成了冷漠疲惫的成年人了吗？

“我想走了，我要回家洗衣服，还要看下周要讲的材料。”闺蜜说。
“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我还想再呆一会，记得别把自己逼太紧。”我说。
“不嘛，一起走嘛，你看都没有人......”她拽我的胳膊。
“可是，我还是想再等等，也许X老师和X老师会回办公室。还有X老师，虽然他过去没教过我，但是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他。”我认真地说。
“那我在这里陪你等他们来。”她说。
“你先回去吧，不是还要看材料么。记得别搞太累。”我轻道。
“那我先走了。你如果等不到的话也早点回去吧。”她说。
我目送着她远去，幸好，还有你呢。
歇够了脚之后，我又去过办公室一带和在学校里转了两三次，依旧没有找到教过我的老师们。
整个学校仿佛很空很空，虽然有个别老师站在外面，身边围绕着大批学生。
可能一部分去初中部了，一部分出去吃饭了吧。
虽然这样想，可是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也一样地空了。
再一次去鱼池边歇脚，又看到了小猫咪，它走了几步，缩在一块窄窄的石头上面，旁边下面就是池水。
好吧它应该不小了，看它的姿态神情，应该是一只老猫了。
我以为它缩在那里，是看到水不敢动了。于是好心走过去，向它伸出手。
它看了我一会，却跳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面，然后逃走了。
我无比惆怅地缩回手。
原本猫咪看到我，都会粘上来的好吗。
即使不粘上来，也不至于转身就逃。
也许，今天的我，是太悲哀了。
猫咪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它只粘温和平静又喜欢猫的人。

我真的很爱位育，却不知道拿什么来爱。
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写这篇东西怀着何种心情，有何用意。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混乱了，那是因为，不再有我特别在意的东西吧。
正因为太在意位育，才会抱以太高的期望，才会在真正去之后，留下无尽的哀愁。
是我不好，为什么到了今天，我还是禁不住哀愁。
我该是平静而冷漠的成年人啊，我不再是孩子了。
重复地过着一天又一天，机械而忙碌，难道不是最好的么？
一直以来，我所期盼的，其实就是那种平静到掀不起一点波澜的生活啊。
生活不是八点档，我受够了跌宕起伏，我只希望平静。
可是为什么用情还是如此深，为什么心底还是有在乎的东西，牵挂的东西，这说起来都是弱点啊，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在适当的时刻一戳，是能作为一种打击来用的啊。
是的，我有时候感到孤独，所以才会在心里反复回想过去那些温暖的片断，来作为生活的动力。可是，人生不本来就是孤独的吗，能不能平和一点，甚至于麻木一点，克制一点好吗。如这般地伤感，又能有什么益处呢？
过去的一切，毕竟已经过去了，只能用来缅怀，不能用来期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会开始忙碌机械数字化的生活。
也许这对我是有益处的，精准、专业、温和一直是我秉承的职业状态。
那样也许会忘记过去那个傻孩子，以及现在的种种不切实际的伤感和哀愁。
只是，我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无数个中午，位育从教学楼到寝室楼，那条最大的大道上，那没有边际的白花花的阳光。走在那条路上，阳光从头到脚，却总让人不禁有点想哭——似乎，就只有这么好的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