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细碎的木屑、油罐、颜料罐子。不流通的空气的气味，刺人鼻孔。散散乱乱地混乱着。
木匠穿着短袖的衬衫，摇着耳朵。胳膊上年老的筋肉，忙碌地突起，又忙碌地落下。头上流下的汗水直浸入他白色的胡子根端去。
女孩在另一边玩耍。时而拿起颜料涂涂抹抹，时而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她不明白为什么生活条件优越的爷爷在退休之后喜欢干这个。那看起来糟糕极了。她只记得爷爷说要完成一座小小的房子。因为他也年轻过。

女孩不可思议地耸耸肩膀，转身丢下颜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不再思考。
直到爷爷去世的前几天，爷爷的小房子才终于完工。她记的很清楚，爷爷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爷爷走的时候。女孩没有哭。她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在病情那么严重的时候还要坚持去造那座小小的房子。
对，就是造。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并没有欢好之后的欢愉。
床上那个还未苏醒的男子是她的新婚丈夫。也是她今生的依靠。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风一样地冲了出去。赤身裸体。
摔门的声音使男子瞬间从睡梦中抽离，抓起衣服边穿边追。
她说她看到了死去的他。

“我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他拉着我的手，奔跑在明澈的日光下。”
“我只想做他的影子，看他漂亮的笑容。”
她告诉我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告诉我她那时候轰轰烈烈的爱情。
讲起那个男孩。
她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脸坦然。
“我有一个最爱的人，可是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
“但那有什么关系。”她说着狠狠地抽了一大口烟。
那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水果摊上。正在把坏掉的香蕉拿到一边，拣出几根好的来。
“嗨，Blue。又见面了。”她一脸欢愉。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的推车。里面睡着她的宝宝。
“嗨，Ann。”
我们好似一双离散多年，却在很多年后他乡相遇的姐妹。亲了又抱。

南方的雨季就是这样。阴暗，且潮湿。
我们坐在一家欧洲风格的咖啡馆。静静相望。
她一点都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得知她一切安好。我竟比自己在梦寐以求的WPP拿了奖还开心。由衷的那种。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挂掉之后一脸歉意地看着我“Blue，我很抱歉我必须要走了。”她说。
“嗯好。”我掐掉烟抬起头回应她。
“少抽烟吧Blue，对身体不好。”
“你呢？”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戒掉了。”她暖暖地笑着，“要给宝宝喂奶。酒也不喝了。”
她说那些话的样子真美。真的。
“好。”

常年独自在异乡生活。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匹野马。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在某天，我收到了她寄来的包裹。
几张泛黄颜色的牛皮纸写的信。几张照片。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Blue，即使不结婚，也要个孩子。”
我知道，她明白了她的爷爷。
在飞机上。睡着了。这样沉实。
我知道，这样的时刻，珍贵稀少，并且正在逐渐地失去。
即使不结婚，也要个孩子。

END.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