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清晨的空气很好，涌入肺中的清新气息像是源源不断的甘露，暂且让我洗去了道场那边的流短蜚长。
是的，我现在既没窝在书房，也没有继续呆坐在被驱魔师们逼得死气沉沉的道场，而是再度来到了先前我学习约翰的七擒山。
当然，只有我一人。
吉格那边已经为国境以及国内舆论的事情忙的席不暇暧，抗魔团则是在处理墨眼的事情——虚祖有名的“地狱僧”的“除恶”一事。
可是在虚祖这个地域虽小，但祥和富饶的国家中还有着另外一股类似影子般的存在——虚祖修行团。
这个擅长使用念气的团体——我从吉格口中听说——他们的工作是对付外来的侵略者，收集情报、处理与要人暗杀。
而且他们分享情报的速度堪比兔子，所以，我现在风餐露宿中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对我没什么坏处，但被人监视的感觉还是很不爽。
我削净竹子，系上鱼线和鱼饵，就近坐在沿溪的白石上，甩出鱼竿。
“呼呼，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呀！”
赫然空旷的场地上，出现第二人的声音，不由得让我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因为平日累计的压力而导致微妙的偏差，直到她第二次甩杆抢进我的地盘，我才确信我没有看走眼。
柔顺披肩的银色长发垂到地面，光滑的肌肤如同她与溪水交相辉映的淡银色瞳孔那般洁净，眼角下那引人注目的倒白色三角形让我一眼认出她。纯粹的白，没有一丝瑕疵的白色，在酒馆比赛里曾经相遇的那个人。
赫尔。
“我还以为你会更吃惊一点儿呢。”她摆了摆鱼竿，“加菲尔德。”
我肯定是没有睡醒。
“不不，你醒着。”她“啪嗒”一些把一抔水花掀到我脸上，“很冷吧，说明你很清醒。”
的确是……我醒着。我拂去脸上的冰渣，想了想。
我应该在虚祖。
“没错，距离阿拉德历995年两百多年前的虚祖。”
那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
“是啊，坐在你面前的，是如假包换的阿拉德历995年时你遇到的赫尔。”
……那你怎么来的。
“想来就来呗~干嘛~”她使劲提起鱼竿，“那么~较真呐！”
“噗通！”
“唉，被溜走了吗……”
其实你想说你是时间旅行者之类的？
“不是，只不过我们在律法的范围之内有穿越时间的权力。”
赫尔再次把鱼饵扔进溪水中，但我已无心钓鱼，她的话中有些不对，“我们”一词，意味着还有其他人？
思来想去，我的茫茫记忆中，只能找出一点，可能是当前唯一的突破点。当时拖走赫尔的那个金发长矛使……我有些害怕，想起他的名字就感觉到浑身难受，似乎在警告我知道了一些不容许被我知晓的真相。
我咬咬牙，说。
阿伽门农……这个名字你知道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想知道吗？”赫尔脸上外出游玩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先前的嬉笑语气仿佛被按上了铮铮的铁面，“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为妙。”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你和我的谈话可能——
“被虚祖修行团监视？这片林子早就被不可视结界覆盖了，估计他们还在苦苦搜寻你的踪影吧。”
赫尔的伶牙俐齿几乎将我逼得说不出话，无论怎样，当前的形式对我很不利，不知道赫尔这个女人究竟要干嘛。没有理由的出现，又说些匪夷所思的话……
如果这是我的直觉，那……
艾德拉……我村子的事情和你们有关系吗？
“不好意思，我无法给你正确的答案，我们也有自己的律法。”赫尔见我要起身离开，又优游自若地补上一句，“你走不出的，这块地域目前和克亚斯秘境连在一起了，是无限循环的有限空间，不管你怎么走，始终会回到这儿的。”
她指着我先前坐的石头：“所以先坐下吧。我先前说过了，不能告诉你正确答案，但我可以用‘是’或‘否’来回答你的问题。啊，顺便一说，小纳特亚和那个叫弗里德斯的小鬼现在很好，你就省去那份担忧吧。”
呼……
我为纳特亚和弗里德斯的情况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就开始问了。艾德拉的事情和你们有关吗？
“是~”
阿伽门农……你认识吧？
“是~相当于……嗯……同事关系之类的。”
我……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与你们有关吗？
“不能完全说‘是’，在这不定项的世界中，你面对的，出于你自己的选择。比如说，你当初不替纳特亚挡下那一剑，死的就是她。当然咯，如果你不挡的话……”她眼角下的倒白色三角形又如同那时逐渐化黑，“我会宰了你。”
……你们都看到了吧，在你们离开之后，酒馆内发生的一切。
“是的，看的一清二楚，就连你失明的眼睛。”她指着我被右侧头发覆着的右眼，“我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吧……
我深吸一口气，直觉告诉我，我已经逐渐接近真相了。
你，不……你们，是人类吗？
她停住了，甚至连原本就极其微弱的呼吸声一并戛然而止。
她的双唇微颤，眼神中却没有透出丝毫的介意，好像在一开始就看透了，她终究用自己订下的规则来回答我。
“……不是。”

特别人物番外
？？？
时间：阿拉德历995年，9月26日。
地点：？？？
落子，无悔？
眼前单一乏味的棋盘已经积满后尘。我，很久没落下任何一粒棋子，无处可下。
除了那枚位于正中心的灰色棋子，其余外，空无一物。
“这副棋盘，有多久没动了？”
很久，很久。代表我的棋子已破损不堪，我很早就有退出这场游戏的准备了。
“所以，您准备了‘他’吗？”
是的，作为暴露于她眼下的隐藏王牌，但是……
“她也一样，准备了遏制你的棋子。”
我不会强迫“他”为我做任何事。
“仅仅是观察‘他’的‘选择’吗？无论是单项选择，还是多项选择，对‘他’来说都是痛苦。抹去他过去的存在，就已经触犯你们制定的律法。”
天空之上的第二人……吗？他们终有一天会相遇，也终有一天会被“审判”，我的错。
“由你制定的律法。”
也许只是偶然的同名罢了……
“你活那么久，不是偶然。生命之水，你了解多少？”
生命之水……？……哈哈……身为泰拉人的你，竟然会向我问起它……
“您还在逃避过去……仅仅是引领着泰拉的遗民们，建立了自己的乐园，就满足了吗？”
委托我制作人偶以及自己的你，难道就不是吗？你与我一样，都已经到达生命的极限，所以你才会委托完成“他”后的我为你制作一具新的人偶，作为苟延残喘的容器。你可知道，你们暴戾搜捕团的道路越来越偏远当初的路线了吗？
“所以，我已经将赌注压在‘他’的身上了，与你一样，还有那些泰拉遗民的孩子们，都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但愿如此，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愿，“他”的选择能够改变命运的流向。在某一天，阿伽门农和赫尔的帮助无法再对“他”有所作用时，请你给予“他”正确的提示吧，占卜师希莫纳……哦不……
是暴戾搜捕团团长，艾泽拉·洛伊。

六十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前一刻的对话转瞬即逝之际，打成零星的粉末，链接天空与树林的透明缎带悉数坠落，一道道猛然掷出的淡蓝符咒撕裂了静若止水的空间。
下一刻，不仅是及时拔出木刀的我，立马执起镰刀的赫尔也是勉强劈散从天而降的落雷。
落雷符。
虚祖驱魔师们特有的符咒。由于有吉格的存在，虚祖抗魔团的驱魔师们从来不会对我有多少不利，更别提使用他们的符咒袭击我，但是……
“呯铛！”
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敲石声，将我指向一个人。比赛结束时特意“姗姗来迟”的人，现在隐秘与激起的风沙之中那个披着斗笠僧袍携有禅杖的身影。
“邪恶的存在啊……”
我看出倪端，不由得将木刀架于身旁。
“我命令你立即消失！”
墨眼，不论事物的角度，仅仅憎恨邪恶存在之人。
如果我被他认定为“恶”也无可厚非，他就算是吉格依旧轻易将他视为“恶”，可是从先前的一些传闻中听说过墨眼，他单单是制裁“恶”，而不会伤及非恶之人，然而……
“唉……真是的，为什么加菲尔德你总是会搭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呐，不管是艾克·布莱德也好，还是那个弗里德斯小鬼也罢，尽是些特立独行的家伙。”赫尔握住镰刀的柄端，倚靠在肩膀上，“可是这个家伙尤其的不礼貌呀。”
墨眼的出手是因为赫尔吗？！
她的颜色由纯白再次染上黑色的波澜，一点点的侵蚀着最初的理性。
“净给老娘添麻烦，嘛，反正这样的偏差应该不会影响历史，找茬的可是对方呀。”
她的脚步已经撤离了地面，弯曲的巨大镰刀像曲起的纷纷锐刺，剜向站原地不动单是握住禅杖的墨眼。
“邪恶之物……”
墨眼的不动让赫尔踏入早已精心准备的陷阱。
“叮。”
地面莫名裂开的一点，没能让赫尔及时止住动作。
“终入地狱。”
第一只从裂缝中飞出的飞鸟式神实实在在划过赫尔的脸庞，下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飞鸟式神吞噬了挥舞镰刀的黑色身影，最后一击破空而出的巨型飞鸟砸碎赫尔原本所处的地方。
“第一个。”
墨眼的话语之间不带任何情感，锐利的鹰眼指向我。
我，被包围了。四面八方蜷伏在地面的黑豹式神玄武祭出口中的利齿，短暂的摩挲声已抑制不住潜伏于内心深处的暴食。
“吼！”
第一只跃起的黑豹扑了过来。我横起刀，闭气凝神，紧踏在地面的双脚回忆着以前的训练成果。
挪动半步，飞来的黑影擦肩而过。
举手投足，虚无缥缈的影子汇聚于朴实的刀刃之上。
很难想象，没有实体的影子却有如此惊人的硬度，轻轻架在右脸旁的木刀顺势一移，切开了飞来的黑豹。
第一只的哀嚎引来了更多的黑豹，几乎是同一时刻，骤然跃起的它们摩响了口中的尖牙。
该怎么办？到目前为止，我学习的剑术大多是用于一对一的情况，吉格也再三告诫我，不要陷入以一敌多的情况。
“陷身于那样的战场，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
吉格说过，对于我来说，鬼神的使用方式不必拘泥。
“瞬息万变，单一的剑术与鬼神使用方式只会让你陷于苦战，但是你却不同。”
空中的黑豹静止了。
我很庆幸，今天早上的空气中有着充足的水分。
“无条件发动的降灵术就是你最大的利器。”
“嘭！”
随着空中第一只黑豹被悬浮在空中的冰棱刺穿的爆破声，接下来的数只，如同产生连锁反应的多米诺骨牌，接个化作了飘落的冰尘。
我的刀锋指向对面的墨眼。
“吉格没有教过你，不能大意吗？”
空气骤变，胸口的鼓动突然无法适应呼吸的速度，我听到了，潜伏在地底下的低沉咆哮声。
还有一只！
“式神是魔力的实体化。”
墨眼敲响手中的禅杖，忽然蹿出的一只玄武咬住了我的双脚。
“所以，只要稍加伪装，便可以迷惑外人。”
先前的那些……都是假的？！
“恶，始终是恶。”
同对付赫尔同样的伎俩，第一只飞出的飞鸟划过我的手腕，就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够，密集的飞鸟瞬间占据了我的视线，环绕在身边的凯贾在飞鸟洪流拍打中逐渐消失。
我看到了，对面的墨眼已经拿出手中的最后一枚符咒，掐碎之时，那只巨大飞鸟也会破空而出，同赫尔一样被打成碎片。
“呼……真是看不下去呀。”
墨眼的动作忽然止住了，奔腾的飞鸟刹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隐隐显身的黑色划开了平静的空间，那柄镰刀与熟悉的黑色身影欺进我的视线。
“被人小瞧的话，老娘可是会很困扰的呀！”弯曲的镰刀刃口对准了墨眼手中的禅杖，狡黠的一笑已经咬到了胜利的衣襟，“老娘我呀，可是……”
“管理克亚斯秘境众多灵魂的死神呀！”

漆黑之夜，笼罩着我们最后的乐土
初始之日的光火蔓延至今日
苟且偷生的我们，遗忘着本应铭记的历史
被无辜掳掠的灵魂在耳边哀嚎，回忆着，思念着，忘却了自己本身
最终只得到狭隘的平平躯壳，再次活着回到世界
忘却过去，忘却原来的名字，漠然地等待着眼前的选择
孽缘不断，终有一天他将发觉始作俑者
挥舞的铮铮刀刃始终晚上一步，没有送走他憎恨的人
以前的德莱弗斯，现在的德莱弗斯，将会有……
未来的德莱弗斯吗？
那是一个新的选择，对你来说，无比艰难而残酷的选择
因为，毁灭即是创造
所以……
请你们原谅
拥有相同灵魂的两人
请你们原谅我
——不知名的笔记

六十一
赫尔的长镰钩住了墨眼的禅杖。
墨眼立刻明白了赫尔的行动，但是他此刻无论怎样调整位置，手中的禅杖依然会被轻松斩成两段。
他本能的后退，杖身划过镰刃，却出乎意料地顺势擦过，只见一道明亮可见的耀眼雷光汇在禅杖上。
杖身未损，手持镰刀的赫尔倒是被反作用力击得后退几步，一下刻咬在我双腿上的玄武消失，没有任何犹豫我就抄起地上的木刀冲向墨眼。
“好好~就此打住。”我的后领像是被枷锁扣住，转身后看到的却是初次见面的白色赫尔，“既然对方没有再战的意思，那我们也没必要出手，扰乱这里的秩序，对我或是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呀！”
别搞得我和你是一伙的啊！
“哎？不是吗？哦，也对，因为是人类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边徘徊于黑白缝隙之人，先前我‘除恶’时的那些怪物，是不是属于你那所谓‘克亚斯秘境’的物种，你亲口说过，你是克亚斯秘境的死神吧。”
墨眼收起禅杖，正色道。
“啊，那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误，来得时候没有及时关闭异次元裂缝，导致恶魔泄露，真是麻烦你啦。”
赫尔挎着镰刀，坐在溪边的白石上。
“如果你可以保证严守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要了解的真相，顺便一提，这部分的地域已经和克亚斯连上了，逃不出去的。结界的硬度嘛……是先前结界的十倍哦。”
“以‘地狱僧’之名为证。”墨眼盘腿而坐，“你来虚祖的目的是为何。”
“很简单，一是为了来尝下这个时代虚祖的特产，二嘛。”我忽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喏，当然只是来看一下加菲尔德的情况。”
“喔？”
我的手脚开始发麻，两道方向不同却带着相同阴森杀气的视线锁死了我。
喂……别把矛头指向我啊……
“他不是人类？”
“是人类，这一点儿无误。”
墨眼和赫尔根本没有理睬我的反驳，或是说，我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
“有人委托你，还是由你自愿？”
“前者，但也包含个人的私心，因为加菲尔德有权利知道他朋友们的情况。”
如果这不是偶然……那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不知何时起，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隐约寻觅到，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都有着不可言喻的联系。艾德拉的事情必有所牵连，卡赞的到来也绝非偶然，甚至连我本身的存在……
墨眼提前替我询问了疑惑。
“那人必然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的异次元裂缝不稳定有关，他到底对这个世界干预了多少？如果用你刚才的话语角度来思考，你们这些所谓的‘死神’是来自不同分支的世界，呼呼……还有相应的律法限制你们的行动。”
“了不起，我还以为虚祖的僧侣都是只会敲木鱼的榆木脑袋。”赫尔赞赏般拍拍手，“大致接近，所以我才要你保守刚才发生的一切，防止我被律法‘审判’。不过嘛，至于‘那人’，我可不能透露我们这边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
“我们是人，不是神，和普通人一样，也想要活下去。”
“意味深长。”墨眼起身，拾起地上的禅杖，拉低斗笠下的锐眼，“我会严守发生的一切，请放行吧。”
“还有，”墨眼的锐眼瞥向我，“我不会过问你究竟与死神有何关系，但是记住了，现在发生的一切或许都与你有所联系，这一点在被其余观点动摇前，我是不会改变对汝等的看法。”
墨眼始终敲打着禅杖步入林子弥漫的诡雾，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么我也到时间了。”赫尔欢快的起身向我轻轻行上一礼，架起那柄无论何时都看起来很夸张的镰刀，“虽然自此的虚祖之旅有些失望啊，果然，还是两百年后的虚祖疯子比较少。”
轻轻的一勺响指，不知何时埋在胸腔深处却没有感觉到异样的压迫感接触了，似乎是得到新鲜空气的我，大口揣起，偶然之间，看到赫尔身后破开切开洋溢着淡蓝的光芒的旋转漩涡。
看似位于平民又接近立体的漩涡逐渐逝去赫尔的身影。
“请在约定之日前好好活下去，再次，做出选择。毕竟……”
最后的轻语如同她的身影消失在似觉酣醉空气中。
“你处于没有硝烟纷争的黑白棋盘的中心。”

俄汉三又回来了

明天有可能在更么楼主

六十三
翌日，伊丽丝泰然自若地扣响我的房门走进来，如我意料那样端起我刚沏好的茶啜饮了一口。
事实上，那杯茶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早晨空腹饮茶对身体可不好。”
所以就要让给你了？我苦笑着，拿出给自己的第二个茶杯，满上。
这次前来又有什么事情。
“心知肚明的事情，还需要我叙述吗？”
我停下手中倒茶的功夫，躲避着伊丽丝面带微笑递来的目光。
“距离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喔。”
伊丽丝口中的“回归”，对另外一个人来说，是归去的最后葬礼。
战争……不是好事。
“对你来说，或是对他来说，是好事。”伊丽丝再次啜饮一口，笑脸上半眯起的目光向我望来，“这是选择哦，吉格自己做出的选择，你也一样，得在那一天做出选择。”
语调不经意间低沉了。
“是待在虚祖享受着安逸的生活，还是跟随吉格一同踏上战场，见证他最终的结局呢。”她的目光停在我的长袍上，“吉格祭祀袍的现所有者，泽恩·加菲尔德。”
……
无法反驳，不如说是根本不想反驳。现在我该如何前进都已无从知晓，看不见前路，看不见未来，仅是一片黑暗遮住眼前。因为，你们只是不断地把我推下一个又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逃避现实只会给你徒增痛苦。”伊丽丝的微笑依然，“如果你不回去的话，纳特亚和弗里德斯会很伤心，毕竟在雪山时，是你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
…………
………………
够了。
“喔？”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注视着茶水，等待着它逐渐结成冰块。
“请发问吧。”伊丽丝彬彬有礼地说，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因室内温度的骤降有所动摇。
如果我不回去，历史会不会因我的选择而改变。
“如果是那样，的确会改变。”她弹起手中的三弦琴，“可是，我所看到的未来，并不是那样，你会回去，这是命运的引导。”
那你又为何一口咬定吉格会死在战场上！
我的情绪终于无法控制，啪嗒一声，冻裂了手中的茶杯。
“渺小的人类，又怎能违逆命运的洪流。很久很久以来，我见过无数的人，他们都被看不见的命运所摆布，一个接一个适应着眼前的生活，被锁死在最平凡的角落，始终没有走出命运。”伊丽丝叹了口气，奏乐声未停，“但是就有这样一个人，却要突破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他所束缚。”
“可是我知道他的结局——被漆黑的鬼神拖入地下。我已不止一次告诉他我看到的未来，但他依旧没有相信我口中的‘命运’。”
所以，我也不会相信。
“呵呵。”伊丽丝笑着摇摇头，呼出一口热气，“胜负很快就会揭晓，因为战争……”
“马上就要爆发了。”
从门背后传来的低沉男人声音随同打开门的声影一并出现。
他的声音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悲伤，看着伊丽丝的眼神仿佛是刻意的顶撞，为了实现他的目标，为了超脱他的命运，他不得不上战场。
“加菲尔德，整理好你的行装，准备出发。”他的脱手，带回了我熟悉的利刃——鬼印杀，“前往边境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伊丽丝，你也一同前往。”
“当然。”伊丽丝点点头，“我会看到最后一刻，你的‘命运’。”

虚祖篇很快就结束了嗯。
然后就要到搜寻伪装者的部分了。
五圣者的子孙也会登场的。
以上灵感来自被废弃的设定：伪装者巢穴和大圣堂。

我还是来看了

六十四
下雨了。
平稳行驶的马车陷入坑坑洼洼的泥地，颠簸不止。
吉格和伊丽丝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伊丽丝手中依旧抱着玛丽蕾特舒缓奏乐，脸上的微笑与吉格的铁面截然相反。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外的风雨，端坐着，手中紧抱一把略显残破的灰布包裹着的长刀。
火红的刀身隐约露于灰布之间。
这柄长刀的刀长与我平日训练用的木刀几近相同。我揪着身上的祭祀袍，一手渐渐握紧一齐带来的木刀，又把视线瞟向背身后的单带背包——里面装着刚来虚祖时的着装。
想回去又恐惧回去的情感搅成一团。
到达边境时，雨还未停，土地泥泞而潮湿。比我们先行一步抵达战场的虚祖抗魔团驱魔师早已与一直驻扎边境的虚祖普通士兵牢牢把手此地的动态。除他们外，还有在营地边随意漫步，平日隐居山林的气功师。
虚祖的国土比贝尔玛尔和德罗斯小得多，但遭到入侵，虚祖隐居着的气功师和剑术达人们都会从峡谷山涧走出，合力击退侵略者，这也是为什么虚祖能够长久存在的原因。
“诸位。”
吉格一步步踱上用于鼓舞士气的高台发言，两名抗魔团的高层驱魔师紧随其后。
“我们虚祖向来不喜争斗，只求过上安逸平和的生活。”
他声音低沉，略显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上常着的深黑色大神官长袍在这个特殊时刻，却像丧服。
“但是，在战争来临之际，我们有守护这片乐土的义务。”
吉格私下告诉我，他不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言，更别说是临场发挥。
“这不是一个人的战争，是全体虚祖人的战争。”
他说得很流畅。
“因此，我恳求大家。”
军营中的温度莫名地上升了。
“请借一臂之力。”
吉格出乎意料地走下高台，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拢在身体两侧，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他深呼吸三次，咬紧了嘴唇。
这位虚祖大神官竟在全体士兵面前深深地鞠下一躬。
抗魔团为这出乎剧本的举动惊慌失措，更多的人则是目瞪口呆，黯哑了半天。死寂的沉默之中，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欢呼，随之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
吉格能为守护国家而没有任何做作的低头，况且他身为位居高位的虚祖大神官，若是换做他人，又能怎样放下身段？
入夜，远方的地平线上始终没有看见蛮族军的身影。我军的情况也一直不温不火，警戒的士兵换了两三批，戒备随时飞来的暗箭。
营地中央的篝火燃起了，大多数替换下来的士兵围坐一团，各自修理着手中的兵器。
伊丽丝坐在最显眼的中央，手中弹奏着玛丽蕾特，用舒缓柔和的天籁之音抚平战前不安与焦躁。我也一样，听着奏乐，却没有浇灭心中燃烧的火焰。
无风不起浪。
我注意到，吉格一直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手中抱着刀，凝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没有人敢接近他——身上冷冽的鬼神气息早已驱赶了打扰他心境的无趣之徒。
他应该从伊丽丝口中知道战争中，他的结局。但我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他如此平静地坐着将来的战场前，不为所动。
“是加菲尔德吗？”即使吉格背对我，我还是急忙止住脚步，站定在原地。
是的……
“夜已深，赶紧去休息，不要为无谓之事浪费体力。”吉格的斩钉截铁很快打消我谈话的想法。
贴切得说，是害怕。交语的一刻，我感觉到冲天的鬼气袭进大脑，呕吐感涌上喉头，视线开始紊乱，手脚的关节几乎是被寒冰锁住，险些跪下。但那种感觉，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固执冷漠的吉格，甚至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冷淡地回绝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我躺在床上，翻看着从记录官借来的战报。
从边境开始发生纠纷至现在，已过去两月。
蛮族军是在一星期前忽然消失在虚祖的视线中，表面之下他们是退军，但那股隐匿在黑暗之中骇人的箭拨弩张的战争前奏依然弥漫在这片平原中。
也就是说，虚祖的士兵是在这种压抑的情况下守备了将近两个月，若是在精神极度压抑的情况下开战，会很快陷入不利，不过伊丽丝的到来，适时地给他们缓解了压力。
“咚……”
闪过耳畔的闷声敲醒了我懵懵懂懂的睡意。
我从床上下来，伏低身子，贴近地面。
“咚咚……”
敲打地面的沉闷声音……像是脚步——更接近马蹄——
一道电流穿过大脑，我只能搜索到唯一联想得到的结果。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我抄起放在床边的鬼印杀和木刀，在拔腿奔出营帐之前，一道的撕心裂肺呼喊声戛然而止。
“敌袭——”

没事没事啦

帮雨森顶起…这么好的文为什么没人看?

六十七
他们来了。
一同拎起的马刀，竖起的长枪，带着相同恐惧的眼神与颤抖不止的双颚，向我们奔来。
仅仅一秒之内，数十把突出的利器骤然刺出。
我与吉格手持的两把刀不可能同时抵挡住如此数量的利器。在昏暗腐臭的战场上，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是竭力挥刀，劈开一个又一个涌上前的敌人，我和吉格的后背不经意间抵在一起，背水而战死命抵抗。
一个人哪怕再强大，始终无法敌过复数的敌人。挥出一刀，必定遭到复数倍的回击。一刀，一枪偏差的划过小腹和持刀的手臂，如果我还是先前那副疯狂的样子，或许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被无数的敌人围困，能够嗅到人类血液中淡淡的铁锈味。
些微的迟疑，一把明晃晃的马刀刀锋奔向我的脖颈。我的手臂被用力一扯，身体小退一步，吉格手中的长刀强行介入，轻易刺穿对方的咽喉，却在下一刻，吉格左肩鲜血如喷泉般喷出。
他很冷静，始终没有落下手中的刀，回头的短顾，强行绞动着被砍出深深沟壑的左肩，一下用鬼手掐住了偷袭者扔向面前成群的蛮族士兵。
“千万别分心。”吉格喘过一口气，用萨亚一点点凝住肩上的血液，“稍微的分毫——”
吉格又是一刀散从右侧冲上来的士兵。
“会要了你的命。”
告诉我。
“什么？”
瞬息万变的战场中，好不容易找到呼吸一口气的时间，我回过头向吉格问道。
虚祖的军队呢？
“在外围。”吉格拖着伤痕累累、身上血液已经干涸的身体，轻巧的躲过袭击，“只有我们两人在敌军的内部。”
吉格冲进敌军，是为了找我？！是我害的吉格现在一身伤痕？！
“但是按照现在情形，我们等不到他们的支援。我们之中，必有一人会死。”
他挥刀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我也愣住了。他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将我拎起，手中的长刀推到我手上。
你要干什么……？
“你不能死，你现在这样，很大一部分责任都是因为我。”他平静而痛苦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鲜血淡淡的从嘴角渗出。一把长枪瞬间扎穿吉格的小腹，追击的两把马刀分别劈开了吉格的背后，另外一把嵌入了他的左肩胛骨。
但是他的身姿就像一座雕像，没有动摇。
“抱歉，我没有说出真相。”
一把染有热血的银色长枪钻出了他的胸口。
吉格呕了一口鲜血，可他的脸上还是微笑。
无比温和的微笑，我来到虚祖后所见过的，吉格最普通、最真实的微笑。
那是只有弥留于人际最后一刻才能展现出的遗容！
他的手臂用力一挥——
数十把枪刃顷刻间将他淹没。
我的大脑停止思考了。不仅是因为在主观上感觉到自己正滞留在空中，更是看到枪刃淹没吉格后迸溅出的鲜血而忘记身在何处……以至于忘记了呼吸。
只是不断睁大眼睛，几乎将眼球挤出眼眶，看着吉格身上不断地流血，不断地憎恶着无能为力的自己。
“噗通！”
我落到了沼泽……里？扑打脸庞的迂腐恶臭刺激着我将近停滞的神经，撑起半浸在泥沼里的身体，我急忙环顾周边的情况。
所有蛮族士兵的动作都停止了，不是因为他们的双脚与我一样都泡在泥沼中，而是恐惧。
纯粹的恐惧切断了他们思考与行动的神经。
先前还是干硬土地的战场，现在却变成了柔软泥泞的黑色泥沼。
一股不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作为驱使鬼神之人，我能够感觉到，蛮族士兵的中心，有着强大邪恶而又古老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当啷！”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处的蛮族士兵卸去了身上沉重的甲胄与刀枪，挪着发颤的双腿，没命地逃离那个中心——吉格。
“刀魂之卡赞，残影之凯贾，侵蚀之普戾蒙……”
我听到了，吉格的低语。
那是什么？我看到了，一个接一个鬼神的影子屹立在吉格身旁。他究竟想做什么？！竟然将全部的鬼神精神碎片召唤出来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使用鬼神！
无暇顾及思考，正当我拔腿冲向吉格的方向时，一只从背后挽来的纤柔手臂却有力的握住了我的鬼手。
琴声，让我辨出了她——伊丽丝。
她的身上，没有半点血迹与无痕，纤尘不染，几乎看不出她曾站在这片战场之上。
本来向无视他冲向吉格的我被那只看似柔软却有力的手腕死死铐住。
“看着。”伊丽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他的选择。”
战场的远处，千疮百孔、被利器扎穿的吉格扔在诵念。
“冰霜之萨亚，瘟疫之罗刹，冥炎之卡洛……”
潜伏在泥沼下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抑制自身庞大的存在，泥沼正在泛起波澜，凝聚成一团的蛮族终究无法迅速地撤离，掀起的淤泥埋去了奔逃的蛮族士兵。
地面在震动。
“以灵魂承载者的名义，呼唤来自泥沼之下的隐约之音，用你的贪欲吞噬一切，吸尽世间灵魂。”
天空正在迸裂。
“第七鬼神，暴走之怖拉修！”
天破开了。
漆黑的巨兽从泥沼中探出头颅。
扭曲而邪恶，狂暴而又妖异的幽蓝巨眼在破开泥沼之时，扫视了战场上所有生灵。
漆黑的头颅外包裹着砖石、金属，它的身体像是由腐败的躯体与人类最纯粹的恐惧与战栗凝聚而成的巨鱼。它镶嵌在身侧裸露出的巨眼盯住了我，冲向我的那一刻，吉格的鬼手向上一举，止住了它的行动。
它的巨鄂转向吉格，呼出积淀在尖牙缝隙中数亿年的腐臭气息。
巨鄂一点点埋没吉格的身影，一齐埋没了瞪大眼睛向后回顾的蛮族士兵。
我看到了，他的脸上没有痛苦，染血的眸子中，带着解脱后无比的空灵与自然。
巨兽一口将吉格和众多处在泥沼范围之内的蛮族士兵吞下，沉入泥沼之前的刹那，它的幽蓝巨眼盯住了我。
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因为怖拉修的消失而逐渐崩坏分析，一道道显而易见的漆黑裂缝破开远处的天空，一团团旋转在周遭的黑色裂缝不断向怖拉修消失的地方汇聚。
一团异次元裂缝飘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伊丽丝的手忽然放开，我的平衡被打破了。身体一点点融进了异次元裂缝之中，黑暗从右手扩散至肩膀，吞噬了我的半个身体，逐渐填满了整个视线。
破晓了，一抹晨光洒在伊丽丝的脸上，她轻动着双唇，告诉我那未完的后半句。
“这是吉格留给你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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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祖篇终于正式结束，我这种懒鬼竟然也能突破10w的瓶颈，真是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