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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连载版] 作者:鲁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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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一疾,地必生一药克之——《绝脉要略》。
生我之门,死我之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唯逆行修真可也。——石壁题字。
本书叙述了清乾隆年间,少年莫残一个人在俗世与灵界孤独修真的经历。


1楼2013-11-12 02:46回复
    第1卷 楔子
    清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冬夜,大理点苍山圣应峰下感通寺覆盖着薄薄一层白雪,天气格外寒冷。清晨,大殿里檀香袅袅,诵经声中,一枯瘦老僧端坐于蒲团之上,手书偈曰:天也破,地也破,认作担当便错过,舌头已断谁敢坐。
      写罢,目视众僧许久,最终摇头长叹一声,竟掷笔而逝。
      老僧法名普菏,世人称“担当和尚”,入龛火化后建舍利塔于寂照庵下的松林之中。
      百多年来,此偈终是无人能解。


    2楼2013-11-12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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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灵鹫山水图》
       “天也破,地也破,认作担当便错过,舌头已断谁敢坐?”二十个草势瘦劲清奇的大字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好字,”先前的那位白面儒生禁不住的赞叹起来,“且看这落笔生辣雄浑,豪放恣意,其势起伏跌宕,峰峦如聚,恰如点苍十九峰妙生自然,处处尽透禅机,真不愧古滇书坛墨宝啊。”
        “破破破,什么墨不墨宝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藏宝图嘛。”络腮胡子大汉叫嚷起来。
        对面有个穿破旧灰袍的云游道士慢条斯理的说道:“担当一生清贫,两个女儿双寡,没有留下什么积蓄。明末战乱,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老和尚哀其所不能。以贫道看来,此偈语不过是自嘲人生罢了,并无他意。”
        “道长差矣,”座中一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插言道,“老衲晋宁盘龙寺了空,与担当禅师同乡。元至正七年,盘龙祖师段崇照坐化寺中,这段崇照正是大理国段氏后人。三百年后,担当登盘龙寺参谒祖师遗蜕时书联曰‘个中合有人,问古往今来谁破?’再对照这首偈语,老禅师临终前必有所指。老衲以为,一个‘破’字,便是关键。”
        “大师所言有理,担当禅师此偈高深莫测,必定深含玄机啊。”有人附和道。
        “哼,未必,”人群中传出尖细之声,“‘帝从白下颁新旨,谁在堂前捧旧衣?谁识寸心难拨转,至今滇水不朝东!’老和尚其意自明。”
        众人目光四下里寻找说话之人。
        “是谁,娘娘腔的,到底什么意思嘛。”又是那个粗鲁汉子不耐烦的叫着。
        “这岂不是反……诗。”有人低声嘀咕着。
        无觉住持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说道:“阿弥陀佛,既入空门,便不问俗事,施主且不可断章取义以毁先师清誉。”
        知府李绥之也接话道:“担当禅师一生清贫,民间有关藏宝图的说法纯属杜撰。其不识武功,也非隐藏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若是佛宝经书,则不可能不传于感通寺。至于有关前明之事,朝廷已有定论,诸位无需妄加揣测。”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偈语到底说的是啥?”络腮汉子不满道。
        “嘿嘿,既如此,寺中为何不将老和尚的《灵鹫山水图》拿出来一观呢?‘画中无禅,惟画通禅’,或许奥妙就在此画之中也说不定。”那尖细之音又起,入耳很不舒服。
        莫残目光瞥去,角落里的穆先生正在合眼酣睡之中。
        “是啊,此话有理。”堂内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无觉住持面现为难之色,站起身来:“诸位有所不知,《灵鹫山水图》乃先师最后遗笔,去世前尚未完成,故珍藏本寺百年来从未示人……”
        “大师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贵寺既然遍召四方贤士远道而来,若此画当真与《临终偈》有关,对照研究岂不是捷径么?难怪此前十余次辩偈会无果,或许这便是原因。”一衣饰华丽似商人模样的人慢悠悠说道。
        此刻,那位络腮胡子的汉子涨红了脸,站起来叫道:“那一定就是藏宝图了。”
        “浅薄至极。”白面儒生鄙夷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肯拿出《灵鹫山水图》,这法会还不如不开,大家就此散了吧。”那尖细之音又起。
        “并非老衲不肯,只是这幅图与先师其他画作相比实在有些……太过简陋。”
        “不给图看就散了吧,感通寺既无诚意,大伙又何苦呢。”
        “就是嘛。”人们七嘴八舌抱怨起来。
        “无觉大师,”这时李绥之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的说道,“本府素来喜爱担当禅师画作,不过却从未听你提起过《灵鹫山水图》,看来今日要一饱眼福了。”
        “既然李大人也如此说,老衲若再坚持倒显得感通寺失礼了,诸位稍候,这就取图来。”无觉只得吩咐下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两位老僧捧着一幅古朴卷轴来到堂前,无觉住持点头示意。
        卷轴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两尺长的立轴画,画面自上而下泼了一长溜参差不齐的大墨点,似山非山,右侧一大团耳形晕迹,似水非水。一只硕大的秃鹫立于其上,口中含着一支细长的骨头,工笔描绘,倒很是细致,但却未画羽毛,反而令人不解的生出满身的兽毛。担当禅师或许不小心,在秃鹫的脑瓜顶上掉下了一块墨点,仿佛生了只角般。整幅画既无题跋亦无落款。
        众人先是惊讶不已,随后俱大失所望。
        “这是担当禅师的画作?”有人提出质疑。
        “确是先师遗作。”无觉住持道。
        “唉,这哪里是什么藏宝图嘛。”络腮胡子催头丧气的嘟囔着。
        白面儒生走上前来,细细端详一番,开口说道:“此幅水墨山水应该画的就是点苍山夜景,东面夜空半幅明月高悬,应是下弦月,农历二十二、三的下半夜。诸位再且看,从上而下共有十九个墨点,正是苍山十九峰。自北而南分别是云弄、沧浪、五台、莲花、白云、鹤云、三阳、兰峰、雪人、应乐、观音、中和、龙泉、玉局、马龙、圣应、佛顶、马耳和斜阳,一个不少。这耳形水晕,当是洱海无疑。画中无题头落款,应是未完之作,担当禅师的传世墨宝,必署名‘普荷’二字。”
        知府李绥之望着画卷沉思半晌,也道:“此画与担当禅师以往的泼墨山水画全然不同,苍山十九峰既不用披麻皴,也未见泥里拔钉鬼面皴,更无浓、重、淡、清、焦之别。尤其这只灵鹫,竟不生羽只长毛,老禅师其意何在,着实令人费解啊。”
        穆先生不知何时钻到前头来了,双目放光的紧盯画卷,完全不见了以往的萎靡神情,令莫残大感意外。
        “老和尚一定是重病在身手脚无力,这画才半途而废的。”有人推测说。
        此刻堂内已是议论纷纷,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寺内响起了钟声,无觉住持向大家说道:“本寺已到过斋时间,请诸位施主随老衲前往斋堂。”
        莫残摸了摸肚子,也觉得饿了,于是悄悄地溜出了寺院。
        此刻,苍山之上冷风徐徐袭来,令人感到一丝寒意。
        次日在课堂上,穆先生又恢复了一脸的倦容。莫残心不在焉的寻思着,平时老爱打瞌睡,凡事不关心的穆先生为什么对那首古怪的偈语和《灵鹫山水图》如此感兴趣呢,难道他也相信真隐藏有什么宝藏么。
        课间休息时,莫残照例去寺里闲逛,一入山门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大云堂前僧人们聚在廊下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表情严肃。
        莫残拽住小沙弥,打听出了什么事儿。
        “昨晚藏经阁失窃,还死了两个人呢。”小沙弥摆摆手悄声说完匆匆离去。
        后山藏经阁殿前,围拢着一群人,四周有不少的清兵,屁股上都挂着腰刀。无觉住持旁边站着一身官服的大理知府李绥之,昨天茶堂里看见过的那个普宁盘龙寺了空和尚也在场。
        “喂,小孩子走远点。”有清兵吆喝着莫残离开。
        这时,两具尸首从殿内被抬了出来,打莫残身边经过,一具是感通寺的僧人,浑身是血,另外那人体形魁梧,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竟然是那个络腮胡子大汉。
        “大师,寺中除被盗《灵鹫山水图》外,并无其他么?”李绥之问无觉住持。
        “正是,此图百年来藏匿于隐秘之所,历来惟有住持和看守僧知道。”
        “嗯,”李绥之沉吟道,“昨日法会结束,来宾有几人寺中留宿?”
        了空和尚在一旁回答道:“除老衲外,还有六七人,今早都已下山,这个络腮胡子昨日便已走了,不想却暴毙于藏经阁内。”
        这时,一名老年仵作走上前来:“大人,经勘验藏经阁僧人死于利刃穿胸,现场遗留凶器一尺五寸长开山短刀一把。那个络腮胡汉子是被人偷袭,系背后中暗器毒发身亡。”
        “什么暗器?”李遂之问道。
        仵作迟疑了一下:“像是一根九寸铁制扇骨。”
        “扇骨?”
        “听闻中原川东文家铁扇功独步天下,扇中内藏机关,可以射出铁骨十四根,且都是剧毒,江湖上名声不太好。”了空和尚在一旁说道。
        “不知昨日宾客之中可有川东文家之人?”
        无觉住持摇摇头:“感通寺法会向来不问施主来历。”
        “此案脉络不难厘清,法会散后,看守僧将《灵鹫山水图》携回藏经阁,络腮胡汉子尾随其后得窥藏图之所,由于白天寺中人多难以下手,于是夜闯藏经阁盗图,被发现后刺死了看守僧人。未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反遭他人毒手,并夺走了《灵鹫山水图》。凶手可能就在昨日宾客之中,大师,那么昨夜留宿者可有记录?”李绥之沉吟道。
        “有的,请大人前往茶堂一观。”
        回到塾堂后,莫残把在寺中所见告诉了穆先生。
        “哦。”穆先生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莫家邑村里人知道了感通寺昨夜发生了命案,大家聚在一起议论,此地一向太平,怎么会出这种事儿呢。


      4楼2013-11-12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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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巴山医舍
        清代的大理手工商业很是繁盛,城内店铺林立,有打铁街、打铜街、金箔街、屠羊巷、卖鸡巷、鱼市口、竹木大理石以及各类商铺等等,有很多家境贫寒的孩子都去那里打工学手艺,日后慢慢熬成了师傅,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莫氏族里有人介绍说城里最大的医馆“杏林堂”正在招收学徒,莫残可以去试试。老莫夫妇也认为学医很好,将来做一名郎中,起码生活不愁。
          这一日,老莫夫妇带着莫残一同进城卖菜,顺便带儿子去医馆面试。
          大理城西南门是富人区,包括大理府衙、兵备道署、大理试院和文武庙都在这一带,而普通民宅和各色手工业匠人以及小商贩则聚居东北门附近。
          老莫一家三口背着竹篓从南门进城,街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人流熙熙攘攘,十分的热闹。
          医馆坐落于鼓楼西街,朱红色的大门,屋檐下嵌一块“杏林堂”横匾。据说掌柜名叫赵鸿儒,年过五旬,出身杏林世家,医术极好,人称“滇西第一儒医”。
          正堂之上悬挂着东汉名医张仲景的画像,楹联上书:医中之圣,方中之祖。两侧通壁满是木橱药斗,珍稀药材极多,是大理城内最大的医馆。
          “这孩子是来面试学徒的么?”柜台后的账房先生望了一眼老莫,问素娘道。
          “是的。”素娘小心回答。
          那人仔细的打量着莫残,然后点点头说:“押金带来了么?”
          “什么?”素娘不解的问道。
          “凡学徒者,需付押金纹银二十两,这是行规。”
          素娘一听傻了眼,即使不吃不喝卖一年菜,也积攒不下来二十两银子啊。
          三人催头丧气的出了杏林堂,学医不成,看来只有去城北铜铁匠巷那边学点小手艺了。
          在“杏林堂”的斜对面,街角处有一间不起眼儿的小店铺,斑驳的青砖墙,屋顶生有几簇杂草,屋檐下铁环连缀吊着个木鱼形药幌子,门楣上挂块脏兮兮的小匾额,上面写着“巴山医舍”。
          “娘,对面那家也是医馆。”莫残指向那间小店铺。
          “唉,娘没有那么多的押金。”素娘叹了口气。
          老莫拄着木棍,盲眼望向对面,轻声说:“他娘,去看看吧,兴许那边要的押金少。”
          “好吧。”素娘望着莫残苦笑了下,搀着老莫走了过去。
          进得门来,迎面墙壁上嵌有一个神龛,供奉着一个面目慈祥的泥塑瘦老头,手中握着几株药草。两面书有楹联:九里山前龙讨药,八宝石上虎求丹。后来得知,那老头便是药王孙思邈。
          城里的药铺,大都是前堂后诊室,求医者先到里间诊病,开好方子后拿到外面来算账和取药。
          “是来看病的么?”柜台后转出一长衫老者,满脸的皱纹,双眼惺忪,一绺山羊胡子,说话时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先生,你们这儿招不招学徒?”素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学徒?”老者愣了下神儿,打量着对方,然后缓缓说道,“我铺子里倒是缺个人手。”
          “您看这孩子行吗?”
          “嗯,身体还蛮结实的,可以试试。”老者目光落在莫残身上。
          “要收押金么?”素娘迟疑的问道。
          “要什么押金,”老者胡子一扬,不忿的说道,“对面那些所谓的名医招学徒才要银子,老夫只看人品,就是不收押金。”
          老莫夫妇一听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老夫夏巴山,这间医舍就是我的,这孩子叫什么?”
          “莫残。”
          “叫他明天来吧。”夏巴山爽快的答应了。
          当晚,素娘炒了几个菜,老莫还喝了几口烧酒,莫残在城里学医,全家人都很高兴。素娘百般嘱咐莫残,出门在外处处要听掌柜的话,用心学习,将来当个郎中,生活就再也不愁了。
          第二天一早,莫残背着包袱进城,老莫夫妇俩一直送他到村口,素娘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禁不住落下泪来。
          在药铺做学徒,跟学别的手艺不同,有学“儒医”和“生意”之分。如果学儒医,须得先读几年《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打好文化底子,在先生的指导下再去读医书,基础好才学得扎实,俗话说“秀才学医,笼里捉鸡”便是这个道理。之后随先生侍诊,学习如何诊病、用方及开药,经过实践练达,若要出徒自己开诊,非下个十年八年的苦功不可。如果进药铺只是当作一门生意来学,则简单得多,但也必须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师父领进门,学艺在个人”,但凭自己悟性了。
          从这一天开始,莫残便正式开始了学徒生涯。
          巴山医舍只有他们两个人,每日里除了侍奉夏巴山的日常起居、端茶倒夜壶以及洗菜烧饭刷碗等零碎杂务外,余下的时间才学习药铺的生意。
          药铺生意大致分为挑簸晾晒和切打团吊。
          凡购进的中草药材,都需要进一步的加工。挑除杂质,簸出尘土和细小杂物,无须暴晒的,要风干和阴干。此外,一般药铺都按“配本”自行配制成药。具体说来,先用药刀和脚蹬铁碾子把整药轧碎,再打成水丸或团成蜜丸,最后蜜丸用蜡皮封严,称之为吊蜡皮。
          莫残干起活来细心麻利,上手很快,夏巴山十分满意。
          素娘进城卖菜的时候,时常会送一些新鲜蔬菜过来,顺便瞧一眼莫残,见儿子和夏巴山相处还融洽,也就放心了。
          每到晚饭时,夏巴山一口酒落肚,就照例发起了牢骚,说来说去,还是怪那杏林堂抢走了生意。酒至半酣,又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闯荡江湖如何风光以及一些民间医林异事,莫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夏巴山早年是一名江湖游医,后来因为医死了人,遭仇家追杀,只得远避滇西在大理古城开了间医馆。由于医术一般,上门求医者寥寥,收入很少,只能够勉强度日,因而铺内不但缺少人参、鹿茸、虎骨等一些珍贵的药材,就连一般便宜的草药也储备得不多。
          早上,莫残看见对门杏林堂门前集合了十余名学徒,年岁大的有二十出头,小的与自己相仿,都身背着药篓,看来是要上山采药去。
          “先生,店里草药不多了,我也想跟着去采些回来。”莫残指着对面对夏巴山说。
          夏巴山点头应允了。
          莫残背起药篓,带了些干粮,拎着小药锄悄悄地尾随在了杏林堂采药队伍的后面。
          自药铺学徒以来,莫残虽然对中草药有所了解,但上山采药却还是头一回。平日里寸步不离医舍,能出外透透气心情格外的好。
          苍山方圆百里,中草药种类众多,如当归、柴胡、草乌、丹参、黄芩、天南星、半夏以及红景天、藏红花等,有的猎户偶尔还能打到麝鹿、云豹或黑熊。卖到城里的麝香、豹骨和熊胆价钱很高,只有像杏林堂那样的大铺子才能收,夏巴山想都不敢想。
          进入到高原灌木丛里,草药开始逐渐多了起来,杏林堂的学徒们四面散开分头寻找,莫残混入其间,并无人察觉。
          一直到午后,莫残只采到些独活、柴胡及牛蒡之类的草药,不足二三十棵,而杏林堂的学徒们,则大都装满了大半个药篓。
          莫残坐在一道清澈的溪水旁,就干粮饮着溪水填饱了肚子。那些杏林堂的学徒们经常上山采药,自然比不上他们,不过自己出身猎户,小时候听惯了村里大人们讲述的狩猎故事,索性不如抓点什么回去也好。
          他沿着溪流向上攀登,同时注意聆听着岸边草丛里的动静,不久便有了发现。
          不远处阴凉潮湿的灌木丛里,发出了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音,水边泥地上留有清晰地五趾足印,中间第三趾尤长,莫残知道那是穿山甲,鳞片可以入药,而且价钱不菲。穿山甲动作迟缓,一般只有夜里才出来觅食白蚁,白天离开巢穴则很少见,大都是出来排便的,这东西爱干净,绝不肯弄脏自己的窝。
          他蹑手蹑脚的追踪过去,那只黑褐色的穿山甲似乎觉察到了危险,正要一头钻入土洞时,莫残迅速抓起一把泥土甩了过去,穿山甲遇袭随即缩成一团,以坚硬的鳞甲抵御敌人。
          莫残跳过去一把抱起它,掂量一下,足有五六斤重,是一只成年雄性穿山甲。放入药篓后,莫残高高兴兴的下山,颠簸中的穿山甲始终团着身子,一动不动。
          夏巴山见捉到了穿山甲,口中连连称赞:“巴山医舍的人就是比杏林堂强,老夫没有看走眼。”当即宰杀后炖了满满一锅肉,鳞片则挂起晾干入药。
          晚上,夏巴山喝得满脸通红,夹起红扑扑的肉块,随口哼起了小调:“穿山甲,王不留,妇人食了乳长流,哎呀呀。”
          趁着他高兴,莫残提出平时多去上山采药,以弥补店里药材的不足,夏巴山认为这主意不错,遂满口答应。
          莫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按照书中的腹部逆气法练气。一段时间以来,他感到自己的肺活量大增,今天爬山也未曾觉得累,只不过闭嘴说话仍是含糊不清,看来火候还不到。
          随后的半年里,只要天气好,莫残都会去采药,开始是在北坡,以后越行越远翻过山垭到西坡。苍山周边以西坡中草药最多,只不过山高路险,悬崖峭壁且多毒虫猛兽,人迹罕至。莫残有时一去两三日,但每次回来都是满载而归,连一些名贵的苍山贝母、天麻、雪莲以及虫草、藏红花等也有不少。夏巴山的药厨渐渐满了,巴山医舍的生意也开始有了好转。


        6楼2013-11-12 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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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江湖铃医
          初春的滇西,细雨朦胧。
            黄昏时分,莫残正要打烊关门,忽见雨中立着三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悬长剑,牵着马一眼不发的盯着巴山医舍。
            “你们是来瞧病的吗?”莫残问道。
            那三人并未答话,拴好马便径直走进门,雨水滴落了一地。
            夏巴山闻言自诊室内出来,疑惑的望着他们。
            “夏巴山,还认得老夫么?”其中一青面老者道,年纪约有五十多岁,中原口音。
            夏巴山闻言面色骤变:“你是苗堂主……”
            老者冷笑道:“当年你害死了老帮主,没想到躲这滇西边远之地来了,害得帮中兄弟好找啊。”
            “莫残,关门。”夏巴山吩咐道。
            “不必了。”老者身子未动,右手无声无息的向后一拍,那两扇门“砰”的一声竟然自行合上了。
            莫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老帮主患中风闭症,当时脉现鱼翔,心气已绝,并非夏某医死了他,而是根本就无药可治。”夏巴山匆匆辩解说道。
            “那老夫问你,巴山医舍声名远播,夏老郎中治愈七绝脉是也不是?”
            “这……”夏巴山语塞道,“只是碰巧而已,其实药理也不是十分明了。”
            “不少的心绝症病人在夏老郎中手里都药到病除,唯独老帮主就无药可医么?”老者嘿嘿道。
            夏巴山脸色胀得通红:“苗堂主倘若不信,那夏某也无话可说,要杀便杀好了。”
            苗堂主瞥见莫残在一旁,不过是个孩子也就未加理会。
            可此刻,莫残心中却是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的那块老天麻,也不至于为夏先生引来杀身之祸,他盘算着要不要把真相说出去。
            这时,苗堂主面色缓和了下来,微微一笑:“夏先生,老夫真要你的命,会啰嗦这些废话吗?现在少帮主也得了同样的病,若是能够医好他,前帐一笔勾消,还会有不菲的报酬,你意下如何?”
            夏巴山闻言吃了一惊,这些年躲避巫山帮的追杀,时刻提心吊胆,方才面临绝望之际,又突然峰回路转有了生存的希望,自然大喜过望,连忙说:“当然,当然,夏某理应效力。”
            苗堂主颌首道:“如此甚好,就请夏先生即刻动身前往巴东一行。”
            “今晚就走?”夏巴山望了望外面的雨势。
            “放心,自然不会让雨淋着夏先生,”苗堂主吩咐随从,“你们俩去雇一辆马车来。”那两人应声而去。
            夏巴山招呼莫残近前,吩咐他:“你就在家里看着店铺等我回来。”
            莫残心里寻思着,夏先生不带老天麻去,肯定医不好那位少帮主,结果仍是必死无疑。自己曾被杏林堂拒之门外,是巴山医舍收留了他,夏先生也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这次若不是老天麻惹出事端,苗堂主他们也找不到这里来。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可这事儿要如何对他来解释呢。
            “巴东在哪儿,远么?”莫残问。
            “嗯,在鄂西神农架,往返需月余吧。”夏巴山答道。
            神农架……莫残想起《绝脉要略》中提到过这个地方,那里是不下十余种真药的生长地,若是自己能够同行,保不准会遇上几种呢,这倒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想随您一起去,既方便伺候先生,也能出外长长见识,除了大理城,我哪儿都没去过。”莫残诚恳的要求道。
            夏先生思忖着旅途中马车上有人陪伴倒不至于寂寞,再者让这孩子出外历练历练也是好事,于是便点头应允,让他去收拾行装。
            莫残跑回到屋里,取下那包剩余的老天麻片和几件衣物打成包袱,再把那本《绝脉要略》包好藏回到梁上隐秘处,反正自已已经读了多遍,几乎都能背诵得下来。
            马车雇来了,有避雨的油布车蓬,马夫是个沉默寡言的精瘦汉子。
            夏先生亲自配好了数包天麻汤草药,交给莫残收好,然后锁好门背上药箱上了马车,一行人冒雨连夜离开了大理城。
            自古出滇有两条道,东路经黔入鄂,山高路险且崎岖难行,北路可直接出滇入川,在叙州府换乘舟船沿川江而下,较为便捷,他们走的正是这条路。
            莫残坐在马车里,一路的山川景致、市井集墟和风土人情与大理迥然不同,令他大开眼界。
            途中,夏先生讲述了他与巫山帮结下梁子的过程。
            当年,夏巴山是一名江湖铃医,在巴东行医时被请去为巫山帮闵老帮主治病。走方郎中大都能言善道,诸如“祖传秘方,药到病除”等等,通常话都说得比较满。但当他见到病人切脉之时便即刻傻了眼。那老帮主罹患中风闭症,面黑眼赤口不能言,且心气已绝,脉象呈七绝脉之鱼翔脉。唉,当时只怪自己一时糊涂,明知无可救治却仍给他服下了黄鹤丹,结果第二天还是气绝身亡,夏巴山则趁着帮中混乱之际赶紧溜走了。此后听闻巫山帮到处追查他的下落,认定是他害死了闵老帮主,夏巴山不敢再在川鄂一代行医,只得离开中原远避滇西。
            “什么是‘黄鹤丹’?”莫残问。
            “这是我们铃医祖方,名为‘截药’,意思是说把病给‘截住’,男用黄鹤丹,女用青囊丸,可截百病。”
            “真的能治百病么。”莫残不太相信。
            夏巴山苦笑道:“截药下药极重,为的是服下后即刻见效,令人惊诧信服,然后再售余药价钱自然就高,至于病患是否痊愈也就管不了了,所以铃医在每个地方最多只停留一两日。”
            经夏巴山的讲述,莫残对江湖走方郎中这一行当有了大致的了解。
            凡州府县城内都有诊所,看病抓药容易,而乡间交通不便,只能靠那些走村串巷的江湖铃医瞧病了。铃医,因行医时手摇铁铃而得名,也称作“走方郎中”,源于扁鹊,延续于华佗而流传至今。
            走医三大法“顶、串、截”,顶指药物上行为吐药,串是药物下行为泻药,截是以发汗上吐下泄的方法截住疾病,共有九顶、十三串、七十二截秘法。总之服药见效要快,药物便宜价格低廉,而且随时方便就地可采摘。
            当然最拿手的是拔牙、点痣、去翳和捉虫,如用离骨散点牙,半柱香时间即落,点痣一宿便脱,这些绝招向来都秘而不传,只是师徒间相授。
            经过数日的颠簸,这一日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叙州城。
            叙州,古称“僰州”,是川滇交界的水陆重镇。入得城来,市井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夏巴山鼻子嗅嗅,咂了咂嘴:“此乃宜宾陈氏‘杂粮酒’,以大豆、大米、高粱、糯米和荞子五种粮食酿制而成,端的是香气悠久,滋味醇厚,入口甘美清爽至极啊。”
            前面大油樟树下探出酒幌,是一家老字号客栈。
            苗堂主下马说道:“大家一路车马劳顿,在这里稍作歇息,就此换船沿川江下去便可直抵巴东了。”
            打发走马车后,他吩咐随从前去城东江边码头雇船,顺便将马匹就地卖掉,自己则带着夏巴山和莫残走进了客栈大堂落座。
            这时外面有摇铃声渐至,夏巴山指给莫残看:“这就是铃医的串铃声,又叫‘虎撑’,是走方郎中的招牌。”
            那人是个布衣灰袍的清瘦老者,身背药箱手摇串铃,持黑字白旗招牌,招牌上写着“祖传秘方,祝由十三科”,旁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铃医摇铃是有行规的,放在胸前摇动,是一般的郎中,与肩齐平的医术较高,举过头顶摇动,则表示医术非常高明。”夏巴山解释说。
            莫残望过去,那老者摇铃过顶,于是说道:“他的医术一定是很高明了。”
            “也不一定,江湖上滥竽充数者不乏其人。”夏巴山不屑道。
            不多时,苗堂主派去的随从回来了,禀告说:“堂主,船已雇好,明天一早出发,可以直达巴东。”
            “嗯,看来只有明早再动身了,去要两间上好的客房,今晚就住在这家客栈。”苗堂主吩咐道。
            “是,堂主。”那人应道。
            小二捧上两三坛子酒过来,殷勤地说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本地方有名的‘杂粮酒’,由五种粮食酿造而成,凡过往商客无不饮此酒,客官要不要尝尝?”
            “久闻叙州‘杂粮酒’大名,今天便好好的痛饮一番,也不枉此行了。”苗堂主拍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好酒。”众人皆口赞道。
            夏巴山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的端起碗一饮而尽,不住的咂嘴,闭上眼睛似在无穷回味一般。
            莫残不会饮酒,独自吃饱了饭坐在一边,看着无趣,便起身说去外面街上转转,夏巴山叮嘱他别走远,早点回来。
            暮色降临,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飘来阵阵麻辣香气,那是本地有名小吃“叙府燃面”的摊子,面条色泽松散红亮、麻辣相间,油重无水,遇火即燃,故称“燃面”。
            莫残无心赏景,目光四处望去,想寻找方才街上经过的老铃医。
            大街拐角处,他看见了那老者和小女孩正坐在一面摊前吃面,桌旁立着布招牌,药箱搁在脚旁。
            莫残一般不善与陌生人交往,走到跟前正踌躇着如何开口时,正巧老者放下碗筷抬起头,目光与莫残不期而遇。
            老者凝视着莫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说道:“这位小兄弟的皮坎肩很是别致,是兔毛的么?”
            “我也不晓得。”莫残摇了摇头。
            “可否借老夫一观?”老者和善的微笑着。
            莫残脱下坎肩递了过去。
            老者捧着坎肩翻来覆去的看着,手扒拉着柔软的灰毛,又送至鼻子下闻了闻,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开口道:“你这坎肩是在哪儿买来的?”
            “是我娘缝制的。”莫残感觉这老头很好笑。
            老者疑惑的目光端详着莫残:“听口音,小兄弟是云南滇西那边的人吧。”
            “大理。”莫残答道。
            “哦,”老者接着问道,“那这毛皮从何而来?”
            “家里的。”
            老者点了点头,将坎肩交还给莫残,微微一笑说:“小兄弟,你好像是有事儿找我。”
            莫残“嗯”了声,说道:“老伯,我见您串铃高举过顶,医术一定很高明了。”
            老者闻言乐了:“医术马马虎虎,算是过得去吧,怎么,有人生病了吗?”
            “不是,”莫残迟疑着说道,“老伯,您知道神农架么?”
            老者一愣,道:“年轻时采药去过一次。”
            莫残接着问起了有关神农架的情况,并说自己想去那儿采药。
            “神农架方圆数千里,山高林密,人烟罕至,药材遍地都是,是从医之人梦寐以求的中药宝库。不但灵芝、三七、天麻、川贝以及金钗石斛等名贵中草药不少,另外,江边一碗水、七叶一枝花和长鞭红景天都是那儿独有的。总之,那地方好药材多不胜数,这么多年了,老夫还时常会梦见呢。”老者叹息道。
            “那儿可以采到生长千年的药草么?”
            老者诧异的望着莫残:“千年药草肯定有,不过绝非寻常人可得,且不说毒虫猛兽,万一遇到山鬼,必定尸骨无存。当年老夫也只是在神农架的边上转转,采些普通草药,绝不敢踏入深山老林。”
            “‘山鬼’,那是什么?”莫残从未听说过。
            “据说似人形,身材高大,披毛黑面,足反踵,凶猛异常喜欢食人。”老者解释给他听。
            莫残听了心中不免有些胆怯,但转念一想,正因为采“真药”太过艰难,世间上才能得以留存,不管怎样去看了再说,兴许运气好遇上几棵也说不定,就像是在苍山上找到那株老天麻一样。
            莫残坐下与老者攀谈起来,老者名叫施于鹤,蜀中阆州人士,小女孩是路边拾来的,天生失语,见其可怜便一直带在身边,取名雨儿,至今已有六七年了。施于鹤问起了家里情况,莫残也如实相告,两人谈得甚是投缘。
            苗堂主的两名随从找到了莫残,叫他回客栈。
            “我得走了,明天一早还要乘船去巴东。”莫残恋恋不舍的起身告别。
            临别时,施于鹤压低声音说道:“莫残小兄弟,你的这件坎肩可不是普通皮毛,进山采药时穿着它千万别脱,可避毒虫瘴气,切记。”
            看着莫残走远了,施于鹤抬眼望着夜空,沉思良久,低头对雨儿说道:“看来,要走趟滇西了。”


          9楼2013-11-12 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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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楼2014-02-26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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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楼2014-03-02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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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6楼2014-03-09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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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灵儿
                    次日,莫残向和珅与刘墉辞行,说是要回家去照顾父母,反正李侍尧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自己没必要再待在昆明了。
                    刘墉感激莫残准备回京保举他出来做官,被其断然拒绝,倒是和珅懂得人情世故,送给他一些银票,他也婉言谢绝。于是两人商议了一下,便联名写了一封公函发往大理府,谓莫残乃有功于大清国,且救过圣驾并御赐黄马褂,命大理知府给予一切必要之方便。
                    李元通恋恋不舍,答应回到京城以后找到五孔埙会托人送来大理。
                    赖卜则决定要继续浪迹江湖,莫残送给了他几万两银票,两人长亭分手互道珍重,秋雨绵绵,望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没有急着马上赶去大理,而是在昆明城里开始购买一些必要的装备,如三石强弓以及火药箭和火药等物,提前做着准备。莫残决定当苍山玉局峰上再次出现“望夫云”的时后,自己将开启通道溜往灵界,在这之前,他要多陪陪爹娘和学会演奏那首“临终偈”曲子。
                    数日后,李侍尧被关进了大牢,账簿以及埋藏的黄金珠宝也被起获,估计有千万两之巨。云南贵州两地的官员们纷纷起来揭发他的种种劣迹恶性,一时间“痛打落水狗”,人人落井下石而后快。
                    绵绵秋雨中,莫残单骑快马一路直奔滇西而去。
                    天柱峰笼罩在茫茫雨雾之中,银丹洞内,金丹子听了莫残的打算。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莫残啊。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一去了灵界回不来,便永远见不到爹娘了。”
                    “师父,莫残去就是打算要回来,既然有沟通两界的通道,就一定会有办法来回进出的,终南山地肺里那个灵界来的年轻人是因为准备得不充分才被困死,我不但要自己进去,而且还要回来带着你们和爹娘一道前往灵界。”莫残信誓旦旦的说道。
                    金丹子何尝不想去灵界。他只是怕成为莫残的累赘才有意推脱的,既然莫残如此的坚决,自己倒是应该帮助他完善其计划。
                    “你已经破解了密匙?”他问道。
                    莫残点点头,说道:“离这儿最近的灵界通道就在苍山玉局峰上,标识就是发生在初冬的‘望夫云’,一百年前感通寺担当老和尚的‘临终偈’就是密匙。自康熙年间以来,这首偈语始终无人知晓其含义,倒是机缘巧合被京城一青楼女子轻易的破解了。它原来竟是一首曲谱,总共也只有二十个音阶,可惜我不识音律。已经托人去京城弄一只五孔埙来,按照曲谱吹奏应该就可以了。”
                    “莫残啊。为师看你还是有些迂腐,既然是曲谱为何一定要用乐器演奏呢,完全可以用嗓子把它唱出来嘛。”
                    莫残闻言一愣,可不是嘛,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有些古曲不也都是有人吟唱的么?当年高渐离击筑而歌送别荆轲,肯定也是唱出的五音,否则就不合辙押韵了。
                    “不错,徒儿真是愚钝,其实只要找懂音律的人学唱就可以了,还是师父聪明啊。”
                    “老夫只是不迂腐而已。”金丹子自得的说道。
                    “大理城内应该有许多懂识音律之人,”银丹子在一旁说道,“莫残,苏丽妖前两天已经回暹罗了,你去劝劝洞洞,它好像神情一直都不大对劲儿。”银丹子告诉莫残。
                    “知道了,师娘。”
                    金丹洞内,小山鬼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床上苦思冥想些什么,连莫残进来都没发觉。
                    “洞洞,我回来了。”莫残叫道。
                    小山鬼回过神儿来,见是莫残紧忙翻身下床双膝跪在地上,口中毕恭毕敬的说道:“原来是主人回来了,灵儿恭迎。”
                    莫残闻言大吃一惊:“洞洞,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苏丽妖走了,搞得神智有些不清?”
                    “主人,我不是洞洞,而是您的仆人灵儿。”
                    莫残越发迷惑不解了:“灵儿?”
                    “主人,您忘了么?那个一千五百年前被葛玄封闭在南越王鼎中的灵猿元神,当时发誓只要谁能解除禁制,灵儿将永远追随主人任其差遣。”洞洞清澈的眼神望着莫残郑重其事的说着。
                    “灵猿元神?”莫残想起来了,他和金丹子在罗浮山上用飞云鼎烧去了南越王鼎的禁制,救出那只绿幽幽的光球,于是说道,“记得那只元神光球越来越赢弱,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在神农架,母山鬼死的那天晚上,灵儿从药箱里出来钻进了洞洞的囟门,一直试图与其融合。可是小山鬼的元神异常的倔强,直到前两日才彻底的压制住了它,因此小山鬼现在是灵儿,不再是洞洞了,主人。”小山鬼解释说道。
                    此刻莫残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么说,小山鬼辨别飞云鼎的传音信息、气禁术‘呸’出真气的方法以及储物袋的用处,教我这些的其实是灵儿而不是洞洞。”
                    “正是,主人。那时灵儿和洞洞的元神还处在争执阶段,因此一会儿是灵儿,一会儿又会是洞洞。”
                    “洞洞喜欢苏丽妖,而你压制住了它的元神以后对苏丽妖不再感兴趣,因此她才生气返回了暹罗,是吗?”
                    “正是,主人。”
                    莫残沉思半晌,最后说道:“感谢灵儿你帮了这么多忙,但是我还是喜欢那个淳朴的洞洞,你能离开它换成别的宿主么?”
                    “主人,灵儿的宿主只能是猿类,目前无法更换,除非再找到一只山鬼。”
                    莫残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于是说道:“灵儿,若是到了灵界你不就可以回到灵猿族群里去了吗?”
                    “主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去灵界难于登天。可望而不可及。”
                    “灵儿,明天一道下山到大理古城去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把所知道的全部灵界情况讲给我听,两三个月后我们就会去灵界。”
                    “是,主人。”灵儿兴奋的说道。
                    次日,莫残与灵儿收拾好东西下山。
                    “师父,徒儿在去灵界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要陪着爹娘。小飞云鼎就留给您和师娘了,这里是一些银票也给你们用吧,我还有不少呢。”莫残递给金丹子一个纸包,与他俩依依惜别后,带着小山鬼下山了。
                    金丹子打开纸包不禁吓了一跳,里面足足有近二十万两银票
                    莫残与带着面罩的小山鬼跟随着人流走进了大理古城。
                    “主人,这里好热闹啊。”小山鬼啧啧赞叹道。
                    回到家中,素娘见到小山鬼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莫残解释了它的来历,莫文理上前摸着它那毛茸茸的手臂兀自咂舌不已。
                    莫残没敢跟爹和娘提去灵界的事儿。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难过,只有等到临行前几日再说了。
                    次日。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鼓楼街附近的一家戏院,那里有个戏班正在上演吹吹腔剧,内容恰巧说的就是有关南诏国阿凤公主与年轻猎手相爱的故事。莫残坐在戏院内一直看完,伴奏的乐器主要是唢呐和三弦,曲调古朴苍凉,唱到公主悲愤而死化作苍山上的望夫云时,场内观众纷纷落泪。
                    散场后,莫残来到了后台。
                    “你有什么事儿?”戏班主问道。
                    莫残掏出清如写的二十字五音曲谱,说道:“我的一位朋友写了一首短曲,可否请乐师试着弹奏一下。”
                    三弦乐师闻言接过曲谱看了下,然后试着用三弦演奏了一遍,果然与清如姑娘弹的古琴音律相同。
                    “此曲虽短,但却古朴沧桑,五音直透肺腑,令人恍如隔世,作曲之人功力深厚啊。”三弦乐师赞叹道。
                    “可以不用乐器而清唱出来么?”莫残问。
                    “当然可以,不过按照曲谱应该用‘须生腔’来演唱。”乐师思忖着说。
                    “班主,我想学唱这首曲子,可以请人教我么?”莫残说着摸出一锭二十两的大银放在班主的手里。
                    “好的,没问题。”班主爽快的答应了,随即请一个画着黑色脸谱的中年须生过来交待了几句。
                    “嗯,这曲子得用‘英雄腔’来唱方可,你想学但不知胸腔气力够不够?”那人打量着莫残说。
                    “气力应无问题。”莫残回答。
                    “那好吧,跟我来试试音。”他带着莫残来到了后台练音的房子里。
                    “我唱一句,你跟一句,总共只有四句很好学的,”中年须生放开嗓子唱出第一句,“徵宫羽”
                    “徵宫羽”莫残意念到处真气猛然爆发,声音震耳欲聋,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整个后台的演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跑过来看。
                    “这位兄弟,你的嗓子太吓人了。”领唱的须生捂着嗡嗡响的耳朵痛苦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这次声音放轻点。”莫残深表歉意。
                    “先生,你天生如此好嗓音真是难得,不如加入我们戏班吧。”班主诚恳的说。
                    莫残笑了笑,继续学唱,不过声音压低了不少,不消一炷香时间,他便已经学会了整首曲子。
                    离开了戏班,莫残站在古城大街上眺望着云雾缭绕的玉局峰,心里总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这期间,大理知府李遂之亲自登门拜访,还设宴款待了莫残一家人,隔三岔五的就会有衙门的人来嘘寒问暖,这是那封公函起的作用。
                    冬季来临了,苍山上下了头场雪,已经到了玉局峰发生“望夫云”的季节。
                    莫残试探着把自己想去灵界的事儿说了,莫文理听了没有作声,但是看得出他心里头十分的难过,素娘紧紧抱住了莫残,默默的流着眼泪,许久都不放手
                    “爹、娘,残儿会回来接你们的,在那里我们一家人可以活得很长久,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我还要治好爹的眼睛和娘的脸”莫残心中一酸,泪水也夺眶而出。
                    “去吧,孩子,不用担心你爹和娘,我们就在家里等你的消息,记住,那边若是不好就赶紧回来。”


                    211楼2014-03-12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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