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远嫁昭君塞,小青又续风流债,也亏雷阵黑罡风,火轮下,抽身快,单单零零清凉界。
原不是鸳鸯一派,休算做相思一概,自思自解自商量,心可在?魂可在?着衫又拾裙双带。
——《天仙子》
一别经年,广陵冯小青的悲怨竟又跃然纸上,萦绕在字词间,叫人躲闪不及。小青,西子湖畔,孤山梅林中,可曾安睡,还是看着尘世的轮回细数自己前生今朝的孽缘?罢了,世间何来那么多的“如若”,如若十岁那年,随姑苏老尼出家,便也不会如此福薄命短,可花样年华怎舍得下盛世繁华的喧闹,如何忍受得了青灯古佛的寂寥?如若不遇冯生,不结孽缘,便也不会遭那妒妇,受其凌辱,那么数年前的维扬一顾,又是虽万劫不复也终不能超脱的吧!
冷鱼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初嫁冯家,低眉下气,不敢稍露风流。但那嫣然之态,原是愈隐愈彰的。冯妇之妒心,自此便是百结不解的了。无可奈何,只得曲意下之。怎知冯妇见她卑下,更起疑心,终日伴随左右,令其不得与冯生随意言笑,所带脂粉、书籍也尽数掠去。冯生虽忧闷于怀,却无计可施。可恨昔日的怜香惜玉,豪迈不羁,却也敌不过河东狮吼。
终于,小青被逐至冯家的别业。其实想那孤山梅屿,山水清幽,应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怎奈小青年幼体弱,加之终日不能与冯生相见,又恐冯妻暗藏耳目,广布心腹,故而满怀凄恻,无处排解。幸而得一闺友杨夫人时时陪伴左右,怜惜慰藉,赠予许多书籍,聊以解寂。
那夜雨滴空阶,辗转反侧,挑灯重读《牡丹亭》,竟又是愁心欲碎,百转千回。
新妆竟与图画争,知在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只因日日郁郁寡欢,终成疾患,岁余益深。斜阳残照,烟空水清之际,小青常常临池自照,与水中的影子说话,轻唤自己的乳名“元元”。病更重时,便用镜子代替池水,她在《与杨夫人永诀书》中说:“罗衣压肌,镜无干影;朝泪镜潮,夕泪镜汐。”在我看来,这其实是绝佳的一种自我释怀,满心的惆怅无处可寄,便是托于影子也是好的。可怜世人对这可悲可叹之人竟不能慈悲为怀,却以“痴、愚、病”称之。
百转回肠写泪痕,重来惟有旧朱门。
夕阳一片桃花影,知是亭亭侍女魂。
那日,小青觅一画师,为自己画像。小青虽病,却每日都明妆艳服,拥被斜坐床上,断然不肯蓬头垢面。无须装扮、修饰,那画师一蹴而就。岂料,她却不满意,“得吾形,未得吾神”。画师只得重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