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后悔啦，你说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莱尔不想理他，想着要不要到哪里去躲一躲以防被骚扰呢，毕竟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讨人厌啊。
格洛芬德尔站在树下看他，摇摇头，认真地说道：“莱尔，这是诺多族的丰收宴会，很盛大的，而且你也知道哦，费诺王子几年前被流放到佛密诺斯去了，今天的宴会维拉也会到场，就是为了调和费诺王子和芬戈昐王子的矛盾，让他们和解。”
莱尔歪了歪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又不认识他们。”
“笨，去看热闹啦。”格洛芬德尔冲他勾了勾手指，顺便飞了一个眼，“你不是最想知道诺多族那些精美的工艺品是怎么做出来的么，今天给你个机会，让你去见见我们最伟大的工匠。”
最伟大的工匠啊……莱尔不禁眼睛亮了亮，犹豫了，他最为喜爱诺多族工匠的巧手所制作出的那些精妙绝伦的工艺品，能见到诺多最伟大工匠的话……好像也不错哦……可是自己这本书还没读完呢……
纠结了一会，莱尔看向格洛芬德尔，有几分违心的顺道：“不去了……我在这里读书，你自己去吧。”
格洛芬德尔眉毛抽了抽，白他一眼：“搞没搞错啊你，千年难得的机会，确定不去？”
“不~去~啦~”莱尔冲他笑，挥手，“去参加你的宴会吧，顺便帮我把书扔上来，快点。”
“……随便你了。”格洛芬德尔微微有些失望，顿了片刻抬手把书扔了过去，正要转身走，又不放弃地抬头，道，“宴会结束了我来找你。”
莱尔笑眯眯地点头，边挥手让他快点去不要迟到，一直到格洛芬德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放了下去。
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是……精灵们有点不喜欢自己呀，何必自己主动去看别人的脸色呢。
莱尔莫名地有点感伤，抬手轻轻摸了摸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以后真的要这样一个人过下去吗？”

第三章
中土世界并不美好，相反的，很荒凉。
莱尔走出了安格班，下意识的就往西面走去。茂密的森林和蜿蜒而过的河流静的可怕，这一片是没有人居住的，辛达精灵不会在离魔窟这么近的地方定居，至于木精灵们，他们潜藏在东方更深入大陆腹地的密林之中呢。
还有矮人……矮人们很少出现在地面上，他们的城市都建在地下。
莱尔提着从安格班的铸造室里随手拿的破剑，长靴踏在乱草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天还是很黑，夜幕中只有星辰在安静的发光，照耀寂静的世界。
咕……有点饿了呢。
莱尔四处看看，一眼望见前边高大的树上结了些青黄的果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好吃的样子，不过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有的吃就不错了。
提剑轻轻一跃，莱尔纵身跳到了身旁树木的树枝上，伸出剑去拨拉，果子的茎部很脆，这样一来被他打下了好几个。
重新跳到地面上捡起果子，闻了闻，一股酸甜清香。
莱尔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正想咬一口，忽然侧了侧头，身后的密林中好像传来了踏碎落叶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他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淡淡的疑惑浮上心头，精灵走在路上根本不会留下脚印，自然也没声音，那是矮人？不对，这里离安格班很近，是那些半兽人吧，奇怪，半兽人出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莱尔悄悄向外探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只见一个比正常人略高，步履摇晃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过来，身子一歪，直直地栽到了身边的灌木丛里。
哈？
莱尔一愣，张了张嘴，不想那人忽然爬了起来，看见他皱皱眉，迅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呃……莱尔挣扎了两下，发觉对方力气比自己大便放弃了。这个时候，脚步声的来源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一队半兽人粗鲁地冲过来，用手中的武器挥开挡路的树枝，继续向着前方追了过去。
捂住嘴巴的手一松，莱尔立刻转身向后挪了挪，警惕地盯着那人。
那是个长得比一般人要高一些的精灵，瘦但匀称的身子包裹在米色的衣衫和黑色的斗篷之中，兜帽下的那张脸显得有些憔悴，但是仍掩不住令人赞叹的俊美和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的衣衫被血污染脏了很多处，但还是可以看出用料和做工昂贵而考究。
那人深赭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莱尔惊愕而警惕的面容，似乎有些波动。
“那个……你受伤了。”莱尔和他对视了一会，觉得怪怪的，“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那人偏了偏头，移开了目光。
莱尔摸摸鼻子，尴尬地看向旁边：“追你的人都走远了……”
“谢谢。”那人扯着斗篷拉紧了些，语声听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敌意，声音也低沉有力，十分好听。
莱尔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好奇这人谢自己什么，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干吧？那人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顿时如同春风融化了坚冰，分外的好看。
那人站了起来，看他一眼，面部线条意外的柔和。他以手按肩弯一下腰，随后转身便向密林更深处走去。
“喂！”莱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被他一笑看的有点傻，怎么能乱跑啊，看他的伤肯定不少，不及时处理很麻烦的。
谁料那人走的很快，身高腿长么，路又不是很好走，莱尔费力地去追还是只能看见那人黑色的斗篷在前方翻飞，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莱尔追了一阵有点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用手扇风，那人，还真奇怪。
不过……看起来不是很像辛达精灵或者木精灵啊，咳，算了，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中土世界的精灵都什么样子。
倒是那人被半兽人追踪这一点，让他很在意。
莱尔歇了一阵子觉得差不多了，继续拿着剑拨开碍事的树枝和灌木，向前追着那个人的脚步而去。可是走了有一会，那人竟然像是消失无踪了一样。
沮丧地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莱尔猛的想到自己干嘛要追着那人，萍水相逢而已，甚至还可能是对立的立场呢。
莱尔甩甩头发，揉额头。不料他这一低头，就看见脚边的杂草叶子上，有一些新鲜的血迹。
……血迹？莱尔顺着血迹的方向绕到了这棵树的背后，意外又意料之中地看见那自己怎么也追不上的家伙倒在浓密的杂草丛中，身上的伤口缓慢地渗出血液。
……
“我们要…………直到天涯海角……”
“也许我的生命在这里结束，但是你……别相信那些人……一定要做到……”
“果然是陷阱！……快，保护殿下先离开……一定要逃出去……”
“……殿下……没能保护好您……快走……”
杂乱而断断续续的对话在脑中不停的回放，简直快要把人逼疯。
“是我……是我决定错了……别过来……”无意识的呢喃出根本没有多少含义的话语，或许在释放某些痛苦的回忆。
莱尔正努力把一堆枯枝树叶堆在一起试图生起火来，他很辛苦的把这比自己高比自己重一点的家伙从密林里背到了森林边缘的小溪边，琢磨应该生火，但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不会= =。
听见那人说的梦话（？），莱尔皱眉，转头看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家伙身份值得怀疑不过人家没醒乱猜也猜不出什么……
莱尔叹了口气，继续努力怎么把火生起来。
记得好像有个很简单的方法搓一搓就有火了……不过忘了。米尔寇还教过他一点简单的小咒语，但是好像对生火没啥帮助。
烦死了，生火好麻烦。
莱尔这才觉得可能自己还是适合待在安格班里别迈出来一步。
托着下巴看那一堆枯枝树叶发呆，绝美的脸庞上有淡淡的忧愁，原本的魅惑中显现出几分清丽来，再加上白衣黑发，令人不由觉得这是梦中才能出现的人儿。
那人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眼底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那人微微低头，指尖一晃，那一堆枯枝“腾”的一声窜起了火焰。
“诶？！”莱尔吓了一跳，转身就看见他无奈地笑，脸上不禁红了红，被看到这什么也不会的样子了啊。
“别动。”那人探过身子来，按了按他，随后伸手，从他头发上摘下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莱尔窘迫不已，近距离的看那人好看的脸，他觉得有点窒息。
“我……我叫莱尔露斯，你叫我莱尔就可以，你呢？”莱尔胡乱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那人的眼神黯了黯，随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叫……洛安都。”
莱尔讶异地歪头，洛安都？这个名字不像中土精灵用的辛达语，倒像是诺多精灵的昆雅语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呢？”洛安都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哦……我迷路了。”莱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随便找了个理由，总不能说自己从安格班来，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吧。
洛安都没做声，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相信这个说法，不过双方既然都有所保留，也就不必特意去追问什么。他很快便释然，笑道：“莱尔么，还是要谢谢你了。”
“没……没什么啦。”莱尔不好意思的摸鼻子，自己也没做什么。
洛安都的视线却是停留在了他手边的剑上。
莱尔注意到这一点，急忙把剑向里边放了放，这把剑还挺破，剑刃上全是豁口，剑鞘也破破烂烂的，他就随手拿的，反正他也不会用剑。
“喂，你怎么了？”莱尔看他发呆了半天，试探着问道。
洛安都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抬手，火焰应声而灭。莱尔愣了愣，洛安都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起身就跑。
莱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身手也并不好，跑的相当吃力。
“他们来了。”洛安都低声说道。
他们？莱尔皱眉，转头向后看去，密林中……隐约似乎是有可疑的身影。
怎么追上来的？
莱尔不禁奇怪，那时不是甩掉那些半兽人了嘛，这么快就追上来？怎么做到的。
“别向后看。”洛安都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莱尔立即乖乖的转回了头专心看着前面，还疑惑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还没仔细去想，洛安都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莱尔猝不及防，扑在了他的后背上。
洛安都的表情很凝重，他安静而淡然的看着前面，有一队半兽人阻住了去路。
侧过身子，身后的追兵也已经赶到了。
“你还想逃到哪儿去呢，王子殿下？”邪性十足的声音，听上去令人不寒而栗，“或者现在应该叫你……君王陛下？”
洛安都松开了抓着莱尔的手，冷静地看着一个红发红瞳的人从一群半兽人中走了出来——是勾斯魔格。
勾斯魔格邪气的面孔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十分刺眼：“你以为逃的掉？”
“阴魂不散。”洛安都冷笑，“既然没路可走了，那不如我就和你玩玩，勾斯魔格，你杀我父亲，没那么容易过我这关。”
“哈哈……”勾斯魔格大笑起来，伸手一指，耀眼而纯正的火焰从他指尖喷涌而出，瞬间将洛安都完全吞没，“你未免太自负了，你觉得你可以打败我？”
火焰散尽，洛安都半跪在地上，斗篷已然不见了踪影，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甚为痛苦，看起来应该是受了伤。
莱尔愕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人……没有了斗篷的遮掩，一头长发完全的散了下来，长及腰部，最让他在意的是，洛安都的头发是暗红色的，暗红色……
也可以顺便帮我找个人什么的……比如一个红发，长的很高的精灵。
米尔寇的声音一下子在耳边响起，红发、长的很高……难道……
“你还在等什么呢。”勾斯魔格冷酷的目光越过了洛安都，直接投在了莱尔身上。
“我……”莱尔慌乱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袖，迟疑着握住剑柄，将剑拔了出来，颤抖着指向了洛安都。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洛安都站了起来，转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莱尔顿觉一痛，松开了握着剑的手，再反应过来时，洛安都已拿住了他的剑，横在了他的颈上。
勾斯魔格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莱尔内心十分惋惜，这个人果然和自己是敌人啊。
洛安都倒是出现了几分意外之色：“你难道不是为了找我而出现的？”
莱尔顿时语塞，要说不是，好像他也的确有这个目的，只是一开始并不知道洛安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而已，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洛安都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讽刺：“看起来，你还真是米尔寇那家伙手下一个特别的人啊。”
莱尔听着很刺耳，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洛安都沉默了片刻，缓慢而坚定的，带着贵族面对强敌的傲气说道：
“我是诺多族第三任最高君王，梅斯罗斯。”

第四章
莱尔怔住了，脑中空白一片。
诺多族？最高君王？梅斯罗斯？
不对……诺多族的最高君王不是芬威么，就算芬威被杀死了，继承王位的也应该是芬威的长子费诺才对啊，梅斯罗斯……似乎是费诺的长子吧？
难道说……？
等等，刚刚说勾斯魔格什么杀了他父亲什么的……
莱尔无力地垂下了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没什么好说的。
梅斯罗斯不再和他说话，而是认真的看着勾斯魔格，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勾斯魔格并不在意他挟持了谁，也不在意会不会出什么事一般冷淡，“诺多的君王，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觉得凭你站在这一身伤，可能从我的手中逃掉么？”
梅斯罗斯不为所动，冷冷道：“让开。”
勾斯魔格几乎笑出声来，伸手一指：“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死活？”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比刚刚更加纯净猛烈的火焰喷薄而出，丝毫没有考虑到站在梅斯罗斯身前的莱尔，或许为了不放走梅斯罗斯，可以不惜一切牺牲吧。
莱尔一阵心冷，学过的那些小法术此时竟是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火光几乎吞噬到衣襟的片刻，有人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护在了身后，莱尔讶异的仰头，看见梅斯罗斯挡在他的身前，单手抵住了那道火焰，淡淡的白光忽明忽弱，尽力抵挡着炎魔的火焰。
“梅……”莱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会护着自己。
勾斯魔格不易察觉的挑了挑嘴角，忽的冲了过去。火焰散尽后，他抬起手，满意的看着梅斯罗斯愕然的神色，毫不留情的将手指戮进了他的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溅在莱尔的身上，瞬间模糊了视线，一片猩红。
……
莱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安格班的。
那是他第一次经历真实而鲜血淋漓的战斗，本该是同伴的人对他刀剑相向，而应该是敌人的人却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他。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幸好梅斯罗斯没死……不然或许他会纠结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梅斯罗斯……
莱尔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子前，用水沾湿了手帕轻轻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还有衣上的血污，他素来喜洁，换一件，这件扔了算了。他不会洗衣服，安格班里边……大概没人会洗吧？
镜子里的人姿容艳美，秀丽妖冶，一切能够用来形容女性的美丽词语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毫不违和。莱尔茫然地看了半晌，发现眼角还有一点血迹未擦干净。
血红色的斑点，如同一颗泪痣。
叹了口气，莱尔拿着手帕把那点血迹擦了下去，然后把已经脏了的手帕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要不要……去做点什么呢？
打定了主意，莱尔便换了干净衣服，悄悄的出了房门，溜到了议事大厅的门外。
大厅里边没人，米尔寇也不在，莱尔一愣，立刻思索他会去哪里，这个时间应该不会睡觉去吧，难道……
去了地牢？
安格班的地牢非常的坚固，当然了，也是异常的阴森恐怖，这里没有天然的光亮，只有几根昏暗的火烛固定在墙壁上，幽暗地照不透身处此地的每一个人的未来。
梅斯罗斯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的腐烂，依旧有未凝固的血滴下来，砸在地面上，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听起来声音不是一般的巨大。
精灵也会疲惫的，他自嘲地挑了挑嘴角，终于还是没有逃掉，诺多族……哈，如果在离开维林诺的时候父亲没做那个决定，是不是……可惜，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固然没有动手，却也没去阻止。
自己会怎样呢？
永远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消磨殆尽了生命力之后徒劳的只剩下躯壳机械的存活于时间，直到他的敌人失败那天吗？
“哈，你就是梅斯罗斯么？”
长长的影子投射下来，明灭不定。梅斯罗斯无力地仰起头，逆着昏暗的光，他或许会因光线和伤痛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是他不可能看不见那人额上王冠正中镶嵌的三颗耀眼宝石。
“精灵宝钻……”梅斯罗斯像是忽然恢复了些精力，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沉重的枷锁压的他根本耗尽了力气也动不了。
米尔寇很有兴趣地看着他，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容：“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陪着你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弟野餐呢。”
心里一个隐秘的部位被狠狠地刺痛了，梅斯罗斯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去回忆那回不去的过往。
米尔寇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邪气来：“怎么，难道你做了什么让自己很痛苦的事情？”
“你没必要知道。”梅斯罗斯轻笑，睁开眼睛，双眸依旧明亮，“我很好奇，你居然会对我的命感兴趣。”
米尔寇摇了摇头，弯下腰，伸出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你比你那个祖父还有你父亲有趣多了，不过可惜，我对你的命没兴趣，你对我的价值，在于你现在的身份。”
梅斯罗斯的瞳孔微微收缩：“最高君王？我要是死了，继承王位的人是梅格洛尔，你照样占不到好处。”
“不不不，你不够聪明。”米尔寇捏着他的下巴，极为感兴趣的打量他的面孔，“且不说你那个二弟有没有成为君王的能力，你不觉得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么？”
梅斯罗斯向旁边扭了扭脸，挣脱了他的手指，冷笑：“算计的不错，我没死他们当然不会有一个新的王，所以没人去领导聚集他们，更利于你击溃是吧。”
米尔寇轻轻地捻了捻拇指和食指，挑起了眉毛：“不笨么。你还是比你的长辈们要聪明的。”
梅斯罗斯沉默不语，的确是不错的办法，目前来看也无法可解，自己那几个弟弟大多桀骜不驯，要么便过于软弱，自己不在，就凭梅格洛尔的能力镇不住。
死局啊。
“好了，你就在这里慢慢想对策吧~”米尔寇直起身子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片刻，转身向外走去。
“米尔寇。”梅斯罗斯不屈地昂起头，仍旧是那样骄傲，“就算我将一生一世困在这里，但，我们曾对着独一之神起誓，天涯海角，也会毁灭玷污精灵宝钻之人。”
不仅仅是誓言，亦是必死的决心。
米尔寇的身影消失在了地牢的这一层，梅斯罗斯才垂下了头，轻声叹气。
从跟随父亲作出追击到中土世界的决定那一刻起，所有的退路就已经被切断，要么为了誓言奋斗到最后一刻，要么战死在不断前行的途中，他别无选择。
“喂。”
白色如水的身影怯怯的出现在监室门口，带着些不安。
“你……”梅斯罗斯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没想到莱尔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说呢……这么黑暗的地方，一身白衣看起来太格格不入了一点。
莱尔犹豫了一下，走下了台阶，来到他的面前：“你……你没事吧？”
梅斯罗斯微哂，倒似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事能怎样，最坏不过长眠于此。”
“别放弃啊！”莱尔有点急了，蹲下去抓住了他的肩膀，“要不，我……我放你出去怎么样？你逃的远远的。”
梅斯罗斯的眉毛瞬间皱到了一起，应该是被摁到了伤处，不过他没有说这些，而是摇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其实连站起来都很费力。”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到中土啊？”莱尔唯一想不明白的就在于此，明明知道不可能胜利，还要这么做，为了什么？
“米尔寇……杀害我族君王，抢夺最珍贵的宝物，怎么可能就此罢休？”梅斯罗斯不去看他，偏过头，冷冷一笑，“可惜我们中了埋伏，父亲死于勾斯魔格的烈焰之中，我……我轻信了敌人的花言巧语，结果……”
莱尔缓缓松开了手，低声道：“你的伤很严重，别太激动。”
“我已经没什么好激动的了。”梅斯罗斯费力地抬起锁着沉重锁链的手，在他的肩上推了一把，“你不应该在这里，我们是敌人，不是么？”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莱尔咬了咬嘴唇，声音发涩，“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他站起来，原地顿了顿，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片刻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梅斯罗斯仰起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向他也许看不见的天花板。
“有什么好谢的呢……就算是还情，我也没理由用你做盾牌吧。”

“其实呢，你也没你自己说的那么讨人厌。”芬罗德靠着窗台，冲他眨眼睛，“天真一点也没什么坏处，挺可爱的。”
莱尔揉着金花的毛，苦笑：“梅格洛尔告诉我之后，我看到了……或许是幻觉？”
芬罗德顿时提起了心：“什么？”
莱尔低着头，用手指头逗鸽子，但是青筋凸起的手背还是出卖了他焦虑的情绪：“我看到了横尸遍野，中土世界失去光芒，杀人的是我，最可怕的是……我亲手……毁掉了我想回去的一切，还有……梅斯罗斯被我害死了。”
芬罗德顿时哭笑不得，想了想，道：“只是个幻觉而已。”
莱尔嘲讽地笑了，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的眼睛：“梅斯罗斯当时找到了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刺伤了他。”
芬罗德哑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去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芬罗德稍作考虑，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这里留疤了，喂，你破相了。”
莱尔全然不在意一样，无所谓地耸肩。
“哎，你等我一会。”芬罗德转身就走了出去，莱尔让他弄得莫名其妙，顿了顿，抬起手去摸那道疤痕。
没过一会，芬罗德又回来了，不过手上多了一个面具，他把面具递给莱尔，笑道：“你把这个戴上，嗯，总有办法把疤痕弄下去的。明天我问问那些老头子精灵，让吉尔加拉德陪你在城里逛逛吧。”
莱尔盯着那个面具，有些出神。
银色的，精致华美的面具，熟悉的不安。那是辛姆林外的山洞，那一晚，那个神秘白衣人脸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十二章
憋了很久，莱尔也挺想到处走走的。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叫吉尔加拉德的少年来找他的时候，他没什么犹豫就跟他出去了。
比起辛姆林的清冷肃然，纳国斯隆德则更多的体现出了一个城市的特点。错落有致的华美房屋，甜美而欢愉的空气，还有热闹繁华的大街无不体现着它是中土最大精灵王国的都城。市集上矮人和人类来来往往，各种别致精巧的小玩意琳琅满目，几乎让人看花了眼。
莱尔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下看不清楚，但是他的心也随着周围的欢乐而轻了起来，沉沉压在心头的东西亦是暂时消失了。
吉尔加拉德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泛起了微笑：“怎样？纳国斯隆德很热闹吧。”
“是啊……芬罗德他很厉害么。”莱尔注意到路前方的两侧放着些镜子一样的东西，阳光照射在上边，在路上方形成了彩虹的拱门，“知道利用光线制造出彩虹，他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
吉尔加拉德耸耸肩，道：“好多贵族大人都想把女儿嫁给叔祖父呢，不过叔祖父有自己的恋人。”
“恋人？”莱尔讶然，还有这么一回事，“没听他说过呢。”
“好像是一个凡雅族的姑娘，叫雅玛瑞伊。”吉尔加拉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据说那姑娘留在维林诺了。总听说维林诺如何如何好，再好能有纳国斯隆德美好么？”
莱尔默然片刻，苦笑了一声：“维林诺……确实是没有去过的人无法想象出来的仙境。”
吉尔加拉德未置可否，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莱尔便也不再说下去，对他来说，维林诺的记忆早就渐渐远了。
“哎，小心。”吉尔加拉德看到有人纵马飞奔而来，急忙拉了一把莱尔，莱尔正出神，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撞在马蹄上。马上的骑士立刻勒马转身，彬彬有礼地说道：“抱歉抱歉，没撞到您吧？”
莱尔急忙摆手，这骑士明显是个人类，黑发灰瞳英俊不凡，穿着便于战斗的紧袖衣，虽然很破旧但是还掩饰不住那股英气。骑士见他没事，笑了笑，转身拍马，向着王宫的方向绝尘而去。
“伊甸人啊。”吉尔加拉德感叹了一句，莱尔没听懂：“什么伊甸人？”
吉尔加拉德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么？那些最早来到贝尔兰的人类就是伊甸人，伊甸人有三个家族，其中一个是比欧家族，这个家族的巴拉汉救过叔祖父，其他两个好像有一个里边有个战士叫胡林还是什么，我不太了解。”
巴拉汉这个名字莱尔知道，救过芬罗德然后芬罗德把戒指送出去了么。伊甸人三大家族啊……莱尔晃晃头，想起也有许多人类追随梅斯罗斯，那些大概是不属于伊甸人的。
傍晚的时候，两人回到了王宫里。
吉尔加拉德说要去后边看看，莱尔就一个人回房间去，拐过回廊，他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面生又面熟的人。
“诶……是你啊。”那人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正是白天那个英俊的骑士。
莱尔也笑了，不过对方看不见：“真巧，我叫莱尔露斯，是芬罗德的朋友。”
“我是巴拉汉之子贝伦。”那人显得相当有礼貌，风尘的痕迹未曾抹掉他的一丝修养，“很荣幸认识您。”
他以手按肩，弯腰行了一礼。莱尔亦回礼，同时注意到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两条蛇，分别是黄玉和绿宝石的眼睛，一上一下衔住了一朵花。想必就是费纳芬家族的徽记了。
两人不再说话，贝伦似乎有急事，匆忙就往前边去了，莱尔回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才转身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嘿。”
莱尔进了房间，摘下面具正在发呆，忽然灌满了视线的那张脸吓了他一跳，看清楚时才发现是芬罗德：“干嘛，吓死人了。”
芬罗德笑嘻嘻地递给他一个白玉杯子，里边深红色的液体很漂亮：“尝尝，今天新送来的，葡萄和浆果酿的酒。”
莱尔看了看那杯酒，虽然看上去很漂亮不过不一定好喝。半信半疑的尝了一口，嗯？好像还不错。
“不错吧？”芬罗德冲他眨眼睛，“今天逛的还开心？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莱尔眯起眼睛，怀疑地看他：“好地方？”
芬罗德点点头，抓住他的手腕，道：“走吧，很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穿过幽深的走道，进了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后是另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扇木门。
“不要吝啬你的表情。”芬罗德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莱尔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后世有一本书，叫做《天方夜谭》，其中极尽想象力地描绘了帝王的宝库，珠光宝气迷了人的眼。可是那一切比起眼前的景象又算得了什么？鸡蛋那样大的宝石堆满了整个房间，另一个房间里全都是未经切割的钻石，折射出满屋子的彩虹，还有各式各样的工艺品，镶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珍奇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辉，那些都是来自维林诺的宝物。很奇怪，这里没有黄金，莱尔挪了挪脚步，低头看去，地砖是纯金的。
“纳国斯隆德的藏宝库，还不错吧？”芬罗德随手拿起了一块蓝宝石，把玩着，“喜欢什么，我送你。”
莱尔仰起头看着由七彩宝石堆砌而成的屋顶，道：“这些都是你的？”
“是啊，都是我的。”芬罗德耸肩。
“嗯……那我喜欢那个。”莱尔伸手一指，指向放在白玉台子上的一条项链。由奇特的金属连接而成，上面缀满了从维林诺带来的宝石，式样相当独特，不像是精灵的做工风格。
芬罗德愣了愣，一脸佩服：“真行啊你，有眼光，那是整个中土除了精灵宝钻最值钱的东西了。”
莱尔倒是挺惊讶：“是么？”
芬罗德走过去，拿下了那条项链，说道：“这是矮人国王打造，送给我的礼物，它的名字是诺格莱迷尔。”
“这么贵重？”莱尔听到矮人国王的时候就吓了一跳，那不是代表矮人和精灵的友谊么，“呃，我就随便说说，我要宝物干什么，又不能吃。”
芬罗德握着那条项链，不知想些什么。
“芬罗德？”莱尔叫了他一声。芬罗德回过神来，笑了笑，把项链放到了他的手中：“没关系，送给你吧，它能保护你平安。”
莱尔慌忙把项链塞回给他：“不不不，我真的就开个玩笑，而且这东西这么贵重，我不能要。”
芬罗德叹了口气，道：“都告诉你了，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什么贵不贵重。”
他伸手，绕过了莱尔的脖子，像是在拥抱他一样，双手在莱尔的颈后交汇，将项链扣好：“美丽的宝物应该送给美丽的人，我觉得唯有你配得上这串项链。”
莱尔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温和的热度，痒痒的。
“……你……没必要送给我的。这是纳国斯隆德最贵重的东西吧，还有，你送给我了矮人那边怎么办。”莱尔向后退了一步，在近距离的接触中分开，脸上微红。
芬罗德眼中笑意满满，诺格莱迷尔在莱尔的颈上隐去了形状，却使他仿佛充满了光辉：“我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了，矮人那边嘛，做个假的糊弄一下就可以。”
莱尔咬了咬嘴唇，假的？出自精灵之手，就算是假的肯定也十分贵重。
芬罗德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宝物就是用来送人的么，堆在这里还占地方。”
莱尔又瞪了他一眼：“败家！”
芬罗德还挺无辜：“连我父亲都没说过我，你倒是教训我。”
莱尔沉默了一会，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于是他决定换一个话题：“他们说你有个恋人。”
“……”芬罗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哀伤和阴沉。
“呃……对不起。”莱尔看见他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他可能是不想提起来，这样的话，倒是自己冒失了。
“她叫雅玛瑞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娶她。”芬罗德缓缓开口，声音是那么温柔，“诺多逃离维林诺的时候，她没有跟我走，我不怪她，因为她说过，会等我回去。”
莱尔怔怔地看着他温柔的面容，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你会回去的，因为什么都没做过，没有罪孽，不是么？”
“……梅斯罗斯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啊。”芬罗德意外地瞧着他，无奈地摇头，“让我抛弃中土的一切回维林诺？我做不到，这里有我的王国我的家，让我回去，除非我战死于仇人面前。”
莱尔撇了撇嘴，没说话。
芬罗德看向他，目光深沉：“如果我死了，就葬在海里吧。”
“你胡说什么呢。”莱尔皱眉，觉得这句话分外刺耳。
芬罗德没有再说下去，他托起莱尔的手臂，轻声道：“今夜早些睡吧，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辛姆林，别任性，你在这里这么久也没出事，我知道，你喜欢梅斯罗斯。”
……
“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
“好吵……”莱尔伸手挥了挥，就觉得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他睡得异常不舒服，做了很多纷乱的梦，看看外边天还没亮，那只鸽子金花就开始叫魂了。
金花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啄了一把他的脖子。
“疼！你个死鸽子抽风？”莱尔痛的一缩脖子，果然谁的鸽子像谁，跟格洛芬德尔一样讨人厌。
金花在他身上蹦来蹦去，看样子很着急。莱尔无奈，干脆起身穿好了衣服，拉开门，去找芬罗德算了。
没走几步，迎面看见了吉尔加拉德。
“芬罗德起床了没？”莱尔问道。
吉尔加拉德稍显迟疑，顿了顿，道：“呃……叔祖父……嗯……让我送你离开。”
莱尔敏锐的发现他目光中的闪躲，一皱眉，捏住了他的肩：“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吉尔加拉德像是畏惧他的气场，声音小了些。
莱尔觉得气闷，到底什么事非得瞒着他，忍了忍脾气，又说道：“出了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帮上忙的。”
吉尔加拉德明显是天人斗争，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他才犹豫着说道：“叔祖父……和贝伦昨晚就走了，他们要去安格班。”
“什么？！”
“贝伦爱上了多瑞亚斯的辛达精灵王庭葛的女儿露西安，但是庭葛不愿把女儿嫁给他，就要求他取得一颗精灵宝钻作为聘礼，贝伦绝望之下来到了纳国斯隆德想要求听叔祖父的意见，叔祖父他……他要履行昔日和贝伦父亲巴拉汉的承诺，会竭尽全力帮助巴拉汉和他的后代。”
“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快去把叔祖父追回来吧！”
可恶——！
莱尔要了一匹马，抄起短剑和面具就冲出了王城，芬罗德那家伙简直是疯了，就算集结精灵大军都不一定攻得进安格班，他居然就这么想冲进去？！
出了纳国斯隆德，莱尔简直不敢停下来休息，万一自己去的迟了……
好在精灵神驹不似普通的马，也能够承受起这样高强度的赶路。莱尔催马狂奔了一个上午，终于出了纳国斯隆德的边境，从浓密的森林中冲了出来。
刚一出来，路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裙女子，莱尔急忙拍了拍马，马儿高高的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女子也摔倒在了他的身边。
还没看清女子面容，那边又出现了两个人，大叫道：“别想跑！”
女子惊慌失措，急忙抓住了莱尔的衣摆，道：“求求你，救我。”
“我……”莱尔刚想说自己没空，就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嗯？你不是大哥身边那个家伙么？”
莱尔皱了皱眉，看过去，那两个骑在马上的，一个傲慢无礼手执长矛，一个沉默严肃握着长弓……这两个人他认得，是梅斯罗斯两个弟弟，库路芬和凯勒巩。
凯勒巩马边有一只小狗，见到那女子，没带犹豫就奔了过来。

“胡安！……吃里扒外的家伙。”凯勒巩恶狠狠的捻出一根羽箭，对莱尔道，“你叫什么来着？莱尔是吧，别碍事，让开。”
女子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低声道：“我是来自多瑞亚斯的露西安，求你救救我，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去找他。”
莱尔心中一动，看了她一眼：“贝伦？”
露西安一愣，不解地看着他，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莱尔拍拍她的手背，抓着她的手，露西安借力跃上了他的马背。
“找死。”凯勒巩一松手指，弩箭离弦，莱尔挥剑将其劈歪，调转马头就要走。
“你们去也没用！芬罗德早就让索伦抓到了埚惑斯岛，这会估计已经死……”库路芬说到半截，让凯勒巩撞了一下，挨了一瞪。
莱尔催马便走，心中却升起淡淡的疑惑，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低头再看坐在前边的露西安时，莱尔叹了一口气，捡了一个美女啊。她身上那袭蓝色的衣裳宛如万里无云的晴空，她灰色的眼睛像是傍晚群星闪烁的天空；她的斗篷上绣著金色的花朵，她的头发漆黑如暮色中的阴影。她的荣光与美好，就像树叶上的光芒，像是潺潺溪水，像是这迷离世界上方闪烁的繁星。她那犹如秋风中翻飞树叶与冬夜山顶闪烁寒星的影像，仅仅一眼，就让人魂牵梦萦，难以忘怀。
走了一会，露西安忽然怯怯地开口道：“谢谢你……”
“顺便的。”莱尔反应挺冷淡，露西安解释道：“我是出来找贝伦的……可是路上遇见那两个人，一定要我跟他们走，还好有胡安……费诺的儿子们，真是都太没教养了。”
马身忽然侧了侧，露西安“呀”的一声险些摔下去。她看见莱尔阴沉的脸色，似乎……这人不喜欢自己这么说。
身边有棕色的影子一闪，那只小狗跳了过来，跳进了露西安的怀里。莱尔扫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露西安笑了笑，道：“这是来自维林诺的神犬胡安，多亏它我才能逃出来呢。”
“……让他离我远点。”莱尔收回了目光。
露西安有些奇怪，难道这个人不喜欢狗？这时，她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莱尔的脖子后边探了出来，畏畏缩缩，原来是一只鸽子。
……噗。露西安失笑，这人还真有趣。

第十四章
回想起跟这个人相识的过程，莱尔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两个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性格也不像是能够合得来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凑到了一起，并且居然还很聊的来，或许世上真的存在一种叫缘分的东西吧。
可是……
莱尔垂下头，安静地转身，不说话。
“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在纳国斯隆德。”那人看见了他眼角那一道伤痕，温柔地伸手，轻轻抚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心底的哀伤是为什么？”
“芬罗德死了，你知道么。”莱尔仰起头，注视着不知是惦念还是害怕见到的脸庞，“梅斯罗斯，我觉得你两个弟弟很可疑。”
梅斯罗斯目芒微缩，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凯勒巩和库路芬么？”梅斯罗斯难得的出现了忧愁的神情，“他们两个……败逃之后一直都在纳国斯隆德，我知道他们的性格……难道真的惹出事了么？”
莱尔冷笑，道：“他们会做什么难道你这个做大哥的不知道么？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早知道芬罗德被抓走？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及时通知给王国里的人呢？”
梅斯罗斯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道：“我会去问他们的，你……跟我回去吧。”
莱尔别过了头，冷笑：“你就是这么冷漠吗？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有情有义。”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叫他们两个给芬罗德偿命么？”梅斯罗斯只是苦笑，“不是他们杀的人吧？”
“你……”莱尔语塞，只觉得不能这么简单算了，却又说不出什么理由。
梅斯罗斯转过身，背对着他，好叫他看不见自己无奈而茫然的表情：“我能怎么样？我是大哥没错，但是他们早就不是我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小孩子了，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让他们以后安安分分的呆在辛姆林哪儿都别去，够吗。”
莱尔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我不想跟你回去，你为什么要留我在你身边？我不喜欢你的弟弟，我……我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转身，抑制住早就汹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以后不要找我了，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我喜欢你。”梅斯罗斯忽然开口，声音中隐隐含着期许，“这个理由算不算？”
莱尔原本想要踏出去的动作僵住了，埋在心底小小的计较被击碎，或许是他最想要听到的话，此时却又宁愿没有听到。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也不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了，喜欢？喜欢又能怎么样？他是一个怪物，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不安定因素，怎么可能……去跟别人在一起？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一条细绳系在他的手腕上，贴近手背的地方有冰凉的质感，似乎是颗珍珠？
莱尔低头，发现是一颗金色的珠子，内中似乎是有光芒流转，温暖异常。
“早就想送给你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它是光明之心。”梅斯罗斯的声音深沉而温和，“纯粹的光明宝珠，能够帮助你压制黑暗的力量……我不想强迫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够将它戴着，这样……至少能够保护你不被黑暗之力束缚。”
梅斯罗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在心底叹气，轻轻道：“我走了，你……再见。”
刚刚转身，却有人拽住了他的袖子，抓得死死的，仿佛是一瞬间，又是一万年的距离，有人在他回过身的刹那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别走……梅斯罗斯，我真的……别离开我……”
梅斯罗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辛姆林下雪了，我带你去看雪。”
……
维林诺是没有四季之分的，永远都是春暖风和，莱尔至少之前是从未见过雪的。
然后，当他看到银白覆盖的辛姆林时，不得不从心底赞叹造物主的别出心裁。
那样白茫茫的，纯净无暇的大地，还有山上愈发孤零零的要塞，连树枝也挂上了白色，还有奇特形状的冰棱。河面上望去不见昔日波光粼粼，而是镜子一样平滑的冰，有的地方还覆盖了薄雪。远远地看，世界安静而超脱凡俗，是区别于维林诺的另一个仙境。
花园里那棵橡树叶子变得灰绿，却仍是顽强地生长在树枝上，莱尔仰着头看树顶那个早已空了的鸟窝，良久，才笑了：“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辛姆林的风景。”
“纳国斯隆德不好么？”梅斯罗斯替他拂去头发上落的雪花，“贝尔兰最大的精灵王国，那种繁华辛姆林比不了。”
莱尔回身冲他笑了笑，调皮地捏他手指：“可是那里不下雪。”
梅斯罗斯反手握住他的手，亦是笑了：“不如堆个雪人吧。”
“雪人？”莱尔不明白什么意思。
梅斯罗斯在树后找了一块雪多的地方，然后抓起了一把雪：“就是把雪堆成人的样子，你堆我我堆你怎么样？”
莱尔的眼睛一亮，听上去就挺有趣的，当然没意见。于是就仔仔细细地把梅斯罗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俯身抓起雪就开始进行艺术创作。
首先是靴子，嗯，靴子上边还有花纹，好复杂不弄了，先把人形堆出来。腿，腰，上半身，脖子……嗯，最后是头，还有头发~哎呀，忘记堆斗篷了。怎么那么多花纹，全都弄出来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
莱尔偷偷看了身边的梅斯罗斯一眼，然后发现他正看自己。
……不能让他看扁了！
莱尔咬牙切齿的用指甲划那些繁复的花纹，结果划好了一条就弄乱了另一条，到了最后他简直手忙脚乱，一赌气……就这样了！
偷偷地看梅斯罗斯堆的自己……莱尔不禁开始发呆。
诺多族果然是心灵手巧，堆个雪人也能弄得惟妙惟肖，那个雪人面带微笑，仿佛正要回头看什么东西，长发和衣摆像是被风吹起来一样飘逸灵动，那个家伙，甚至连手腕上的珠子都做出来了……
再看看自己堆的这个……表情呆板没什么动作，衣服都缠在一起了，也就五官还能看出来堆的是谁……
莱尔不笑了，无奈地挑着嘴角看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伸手去捏他的脸，道：“挺好看的，对于一个没什么艺术天分的人来说。”
“有艺术天分了不起？”莱尔对每个种族的精灵都擅长些什么还是有些了解的，“有本事去跟辛达族比唱歌。”
“那还是让梅格洛尔去比较靠谱一点。”梅斯罗斯微笑，去捏他的脸。
莱尔又去看那两个相依偎的雪人，叹了一口气，道：“春天的时候，它们就要化了吧？可惜留不住。”
梅斯罗斯看着他略显忧伤的侧脸，就温和地向他靠近了些：“没关系的，等明天我带你去前边的议事大厅，那里有我的王座，到时候把咱俩刻在椅子扶手上。”
莱尔斜了他一眼，道：“你会雕刻？”
梅斯罗斯笑着指自己：“全能。”
“吹牛。”莱尔很明显的不相信，别过了头，梅斯罗斯也不逗他，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和两个雪人相同的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莱尔才默默地扭回了头，抬起眼睛，恰好对上了梅斯罗斯的目光。
那仰起脸的神情，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上前。
梅斯罗斯保持着皇族良好的从容，一点点地倾过了身子，眸中有着某种可以称之为“温柔”东西。
微风从双唇中间穿过，被压榨地越来越浅，雪后初晴的阳光仿佛更温暖了些，茫茫天地间一棵渺小的橡树下，像是意乱情迷的纠缠，又像是酝酿许久后终于爆发的亲密。
那一瞬间，和若即若离的唇一样飘渺的，还有初见的那些记忆，有拌嘴时的小气闷，还有聊到开心时和如今的心境相近的悸动。比起未知而可能阻碍重重的未来，可能更应该庆幸的是……
幸好遇见了彼此，幸好没有错过。

第十六章
莱尔让金花去给梅斯罗斯送信，没过几天，金花的回信到了，信里没说别的什么，就告诉他呆在这里，静观其变。
但是莱尔越发觉得梅斯罗斯古怪，既想赶紧回去，又担心这边的确需要自己什么。
日子就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悄然走过，莱尔过得心力交瘁，觉得从没这么累过。
为了排解憋闷的心情，莱尔决定去渔村里逛逛。
刚一上岸，莱尔就看见前边围着一群人。
“出什么事了？”莱尔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名堂，随便找了个人问。那人看见他，也是一脸不解：“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从陆地那边逃来了一个受伤的人。”
莱尔一挑眉，觉得大概是又有被半兽人袭击的旅人之类的了，也没在意。他转身正想走，袖子就让人拉住了。
低头，是个小女孩。
“精灵大人，那个叔叔好可怜呀。”小女孩仰脸，满面纯真，“你能救救他嘛？”
莱尔沉默片刻，小女孩以为他答应了，急忙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人群里拽，莱尔怕扯到她，只好跟着她走，一边无奈，让他救人？杀人还差不多。
到了人群正中，看清楚倒在地上那个人的斗篷以后，莱尔忽然皱起了眉，迅速地扑了上去将那人翻了过来，发现他还活着，处在半清醒的状态中。
莱尔立即低声问道：“你来自辛姆林？”
那人的斗篷一角正绣着费诺家族的星芒，很明显是梅斯罗斯麾下的人类战士。
“你……是你？！”那人忽然惊恐地爬了起来，咳了几口血，连连求饶，“放过我……我不是故意背叛殿下的，我也不想……没人能抵抗魔王的，放过我……”
莱尔微微皱眉，起身拔剑压在了那人的喉咙上：“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背叛了谁？”
从那人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莱尔得知，梅斯罗斯听说贝伦和露西安自安格班全身而退后就一直在计划着，联合精灵军队围攻安格班，中土的精灵除了纳国斯隆德和多瑞亚斯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但是这秘密的联盟却泄露了消息，米尔寇早有准备，还策反了许多跟随精灵们的人类，他正是其中一个，奉命偷袭梅斯罗斯亲自率领的军队，据说梅斯罗斯受了伤落入河水中生死不明，而他则被护卫队追杀，一路逃到这里。
莱尔瞬间觉得一口血冲上头顶，压得他脑袋“嗡嗡”地疼。那个家伙……还以为让自己留在这儿有什么深意，原来就是想让自己远离战场……！
自作主张的家伙！莱尔忍着怒气导致的头晕，提着剑转身跌跌撞撞地出了人群，恨不得自己马上飞到战场上去。
第一纪元471年，第五战役“尼南斯·阿农迪亚德”爆发，无数鲜血洒遍贝尔兰大陆，无数繁华自此消逝，第五战役因此又名为“泪雨之战”。
多尔露明，西瑞赫沼泽。
莱尔一路走来，目之所见触目惊心。嘉兰岛给他带来的那一点宁静彻底烟消云散，满地的尸骨和鲜血仿佛是到了末日一般，泥沼中弥漫着腐烂尸体的味道，不时有撤退的大军向这边放来一支冷箭，这些当然难不住莱尔，只是……
一眼看见前方依稀能看出战况最惨烈的泥沼中沾满鲜血的银蓝色旗帜，莱尔就觉得眼皮跳了跳，那不是……希斯隆的旗子？而且还是最高君王芬巩的护卫队举着的那一面？
莱尔急忙冲了过去，用剑挑开了旗子，露出下边的人……正是芬巩。
“芬巩？”莱尔试探着叫了一声，就见芬巩动了一下，奄奄一息地睁开了眼睛。
芬巩其实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只是白色的影子让他觉得一定不是敌人。他也顾不得是谁，抓住那人的衣摆就说道：“快去西瑞安通道，救救……特刚……”
“芬巩？！”莱尔俯下身想去抓住他的手指，那只手却蓦然松开，无力地垂到了泥沼之中，最高君王就这样陨落在了多尔露明的沼泽中，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仇恨。
莱尔愣了半晌，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事实。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辨认方向，转身就向西瑞安通道的方向冲了过去。
比起尸横遍野的战场残景，正在血拼的地方才是真正惨烈。
莱尔攀上了旁边的小土包，躲在石头后边不让人发现自己。他的身后精灵与半兽人激战厮杀血染征袍，莱尔找寻了半天，却没有发现特刚的身影。
等等……！
莱尔忽然从藏身的石头后冲了出来，冲到了战场之中。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一个全身金色铠甲的精灵将军正在浴血奋战，身手神勇令人不敢近身。
他认得那个精灵身旁旗帜上的标识，那是金花家族的徽记。
挥剑挑开了两个碍事的半兽人，莱尔冲到了那个精灵的身边，试探着叫道：“格洛芬德尔？”
“……莱尔？！”那将军看见他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拉住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哦万能的维拉啊你怎么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会丧命的知不知道！”
莱尔斜了他一眼略显无奈：“你当我敢随随便便跑到战场上来啊，你怎么在这里？芬巩死了你知道么。”
格洛芬德尔一愣，回身砍翻了一个意欲偷袭的半兽人，拉着他不停的穿梭在尸体堆中援助陷入危机的精灵，一边说道：“难怪勾斯魔格的手下对我们的攻击速度加快了，原来芬巩已经……”
莱尔挣脱了他的手拔剑和他一起战斗，边问道：“你见过梅斯罗斯么？”
“诶？”格洛芬德尔倒是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听说他遭到了人类的背叛和大部队失散还受了伤，似乎他有什么敌人一定要得到的东西，他被勾斯魔格的人抓走了。”
莱尔顿时急了，天晓得勾斯魔格会不会杀了他，顿时转身就想走，但被格洛芬德尔一把拉住了：“别乱走，这儿很危险。”
莱尔可不想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一心想着赶快去救人。正在这时，一枚蓝色的烟花从山谷另一头升起来，在半空中炸开。
格洛芬德尔看见这个信号之时，顿时觉得浑身松了松。他转身大喊道：“撤退！去跟艾克西里昂的人会合！”
然后他回过头，对莱尔说道：“跟我去贡多林，贝尔兰大陆太危险了。”
“……”莱尔咬了咬嘴唇，摇头，“我要去找梅斯罗斯。”
“莱尔！”格洛芬德尔没抓住他，看见自己的人都已经撤退的差不多，一跺脚，也跟着向山谷另一头赶去。
狭道，山谷，贡多林。
哼，还是让他们逃掉了么。
勾斯魔格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刚想从山崖边离开，又似乎有什么影子闯进视线中。勾斯魔格连忙又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笑容。
回身，身后的半兽人纷纷为他让路，露出了最后边处在严密看守之下的人。
“哈，你看，你不肯告诉我他的下落，结果他自己找来了。”勾斯魔格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随即反手拿起那人的银色长刀，一寸一寸抽了出来，森冷的寒光映亮了他的面容，“既然如此，那你的尸体就比现在更有用了。我相信，可爱的莱尔露斯千里迢迢赶来却只看见一具尸首，黑暗的力量……会完全占据他身心的。”
那人坐在地上，一直未曾抬头。他衣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有些伤痕能够明显看出是讯问留下的，只是他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勾斯魔格皱了皱眉，很不满意他的态度，刀尖向下一压，顺着那人锁骨的轮廓划出了道深深的伤口。那人的身体微微颤动，仅余的左手不可察觉地握成了拳。
“啧，你这种半死不活的态度还真让人讨厌啊。”勾斯魔格用刀尖抵住了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并饶有兴味地欣赏那人俊逸但憔悴的容颜，“执迷不悟啊，你觉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所保护的人最后会怎样？他注定是黑暗的仆人。不过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马上就要死了。”
锐利的刀尖抵在了那人的胸口，只要再用一些力气，曾经的最高君王就会如他同族的兄弟一样陨落于此。
没有反抗，只是闭上了眼睛，轻轻呢喃道：“不要来……”
“梅斯罗斯！！”
带着恐惧和愤怒的声音几乎能听出拼尽全力地冲了过来，短剑被当作飞刀直接投了过来，击歪了梅斯罗斯的银刀。勾斯魔格微微出神，来得倒是挺快。
莱尔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他从未想过如果梅斯罗斯死了会怎样，所以他恐惧，他看见刚刚只要他慢一步，或许他就再也不能从梅斯罗斯的瞳孔种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只会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别过来！”梅斯罗斯同样十分恐惧，勾斯魔格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引诱莱尔出现，好把他带回安格班，费尽心血组建的联盟已经崩溃，战争失败了，自己不能再失去另一样。
勾斯魔格冷笑一声，伸手抓住梅斯罗斯的头发将他拽了起来，长刀转了一个角度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站在那里别动。”
莱尔果真就停下了脚步，担忧和恐惧已经占满了他的心，他无法再思考其他。
梅斯罗斯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浑身每一寸的骨头和肌肤都在痛，但他还是忍着疲惫和伤痛，挣脱了勾斯魔格的掌控，竭力想要走过去：“离开这儿，你想上哪儿去都行，我……唔……！”
他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长刀从后边穿过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地上。
莱尔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升起来，目中已经开始泛起红光。只是这时有温暖的感觉从手腕处的珠子传来，有力地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有巨大的阴影从头顶降了下来，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鹰自远处的山巅飞了过来，翅膀如同遮天的云，直直地向他们飞来。
莱尔下意识地低头，就觉得有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腰，将他带离了地面，一切都迅速变小，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
“那是鹰王索隆多，维拉之首曼威的仆人。”
不知名的溪水边，脱离危险很远，巨鹰也已经离开后，梅斯罗斯悠悠说道。
莱尔急忙扶住了无力站起身的他，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梅斯罗斯看了他一眼，眸子的颜色仿佛深了些。
“梅斯罗斯？”莱尔疑惑地叫了一声。
“……因为你。”
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梅斯罗斯转过了身子，冷冷说道：“你给我们带来了灾难，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莱尔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本来以为让你走的远远的可以脱离灾难，没想到你还是会害人。”梅斯罗斯说话的表情莱尔看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就算我求求你，别再纠缠我行不行，随便你想去哪儿，麻烦你了，离我远一点。”
莱尔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梅斯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毫无表情：“我让你滚。”
瞬间似乎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莱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梅斯罗斯吃力的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去。
反应过来，他用了极大地力气说道：“梅斯罗斯？！你不是说过你……”
“我还跟别人说过我的刀从没沾过亲族的血呢。”梅斯罗斯咬牙忍着痛苦，虽然背对着他，还是努力维持没有表情的样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哈，真是可笑。”
“……梅斯罗斯……”
软弱而无助的声音差一点令梅斯罗斯放弃这一切努力，但是他忍住了，还尽量抑制住颤抖，冷漠地说道：“别傻了，你还真是好骗。”
莱尔不敢相信地摇头，他看不见梅斯罗斯的表情，也听不出一丝的可疑。
为什么……
真的是……骗自己的吗？
“……如你所愿。”莱尔一把扯下了腕上的珠子，连着手中短剑一同用力地抛了过去。后退几步，随后转身飞快地跑远，不想再回头。
梅斯罗斯长久地站立，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光明之心和短剑，轻轻抚摸。
有这两样东西也好，更能伪装假象了。原本勾斯魔格就是想带莱尔回安格班的，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了，不如放他离开，让敌人以为他还在自己这里，让所有的危险……都由自己去承担。
梅斯罗斯将左手握拳，按在了心脏的位置，闭上眼，轻声说道：
“让我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吧……My Lairlossë。”

第十八章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格洛芬德尔嘱咐莱尔老实呆着别乱跑，就跟艾克西里昂出门去王宫开会了。
虽然还不太清楚要说什么，不过多半是和图尔的到来有关。
这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直到入夜。
莱尔几乎快睡着了，靠在椅子背上昏昏欲睡，让人摇醒了：“喂，醒醒，我们回来了。”
“……唔，才回来啊。”莱尔揉了揉眼睛，看见格洛芬德尔和艾克西里昂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怎么了这是？”
“特刚不同意迁走，他舍不得这里。”格洛芬德尔耸肩。
艾克西里昂淡淡开口道：“我觉得迁走有好处，贡多林已经不安全了。可惜王上本来意动，让梅格林劝了回去。”
“你快别提梅格林那家伙。”格洛芬德尔仿佛有一肚子苦水，相当不满，“整天阴阳怪气的，仗着他是特刚的外甥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的，我看他就是嫉妒那个叫图尔的小伙子比他长得帅。”
“噗。”艾克西里昂不禁笑了出来，拍拍他的肩，道，“你还记恨他说你整天懒散没什么本事只会混饭吃啊？行了，把你的酒拿出来喝一点，忘掉这件事吧。”
格洛芬德尔还是一脸生气的样子，恶狠狠地就出去上酒窖了。围观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全程的莱尔摸摸头发，道：“啧，你对他还真有耐心啊，换我早就咆哮过去了。”
艾克西里昂漠然看他一眼，道：“就当哄小孩。”
莱尔汗都下来了，这位涌泉将军貌似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冷冰冰的。
呆了一会，艾克西里昂疑惑地看向莱尔：“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莱尔讪讪地摸头，感觉这种时候还是把面具戴起来比较好，至少人家看不见自己尴尬的表情。
“你戴的戒指式样很别致。”艾克西里昂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大概在哪儿见过，哦，这是芬罗德的戒指？”
莱尔微微低头，没有说话。艾克西里昂继续悠悠说道：“我听说纳国斯隆德被格劳龙毁灭了，贡多林果然成了中土最后的诺多王国。之前泪雨之战的时候希斯隆和辛姆林就已经被攻陷了。”
“……攻陷了？”莱尔倒是愣了愣，这些他还不太清楚，还有纳国斯隆德……
“嘛，不过那些事情和我们也没关系。”艾克西里昂抬起头，盯着房梁发呆，“贝尔兰大陆怎么样跟我无关，我只需要保护好贡多林就够了。”
莱尔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个人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酒来啦~我们去屋顶吧！”
格洛芬德尔抱着一大堆瓶子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看他们有点微妙的表情时挑了挑眉毛，也没在意。
夜晚的贡多林像是山谷中的明珠，熠熠生辉。
莱尔没跟着格洛芬德尔喝酒胡闹，而是和他们离开一点距离躺着看星星，耳朵还听着两个名动四方的大将军就着一些很没营养的话题吵嘴。
“艾克，听说前天卡尔斯家的疯丫头跟你表白了？真的假的？”
“嗯。”
“啥？到底表没表白？”
“表了。”
“可以呀你，全城姑娘的芳心都被你吸引走了，本大人的存在感越来越弱。”
“什么存在感。”
“以前我可是万人迷的。”
“看不出来。”
“怎么啦，本大人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家世显赫地位超群最重要还是个光棍，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
“谁愿意整天跟着一个二货到处丢人啊，你也不想想自己多蠢。”
“……你说什么？！”
“说你蠢。”
“……艾克西里昂！我跟你说像我这么全能的人去哪儿找你居然说我蠢你的眼睛长到手心里了吗？”
“本来就挺蠢的。”
“哈哈好吧你涌泉将军就天天跟着一个被你称之为蠢的人到处跑快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
“没话说了吧让你说我蠢。”
“……无不无聊。”
听着那边又有俩人动起手的声音莱尔只能无奈的叹气，同时觉得艾克西里昂对着格洛芬德尔真的是太有耐心了，居然还跟他拌嘴，换成自己早在那家伙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动手揍了好么！涌泉将军好修养。
目之所及的地方是璀璨而温柔的星光，莱尔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刚刚被米尔寇带来中土一样，下一秒会有精灵宝钻的光芒在身边亮起，自己还有机会回到无忧无虑的时光，什么都不懂，肆无忌惮地挥霍美好的年华……
可是……谁又能重来呢。
莱尔闭上眼睛，想要安静一下心神。可是刚一闭上眼睛，就有尸横遍野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有心事么？”
莱尔睁开眼睛，看见艾克西里昂拿着杯子微笑看自己，他的眸子亮得好像天上的星辰，那个笑容也将一天以来的冰冷融化殆尽，令他温暖了起来。
莱尔亦笑，坐了起来才发现屋顶上已经堆了不少酒瓶了，不禁暗暗无奈这两个家伙还真是疯都能疯到一块去。格洛芬德尔从后边探出了头，笑嘻嘻地说道：“是啊，莱尔这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终于长大了，都有心事了呐，说出来发泄发泄？”
“……”莱尔瞪了他一眼，心情却无端地好了不少，淡淡的伤感也消失干净。
格洛芬德尔却还是不放弃，继续道：“说来听听么，总是憋在心里不好。”
莱尔叹了口气，无奈地抬头望天：“我说从好几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做噩梦梦见西瑞赫沼泽满地死尸，你给我想个办法，我又不能不睡觉。”
格洛芬德尔一愣，捅了捅艾克西里昂的胳膊：“艾克，你猜他是不是战场后遗症，泪雨之战给他留下阴影了？”
莱尔翻了个白眼，心道阴影个头啊他又不是没经历过战争，不想艾克西里昂居然很确定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口=！
狼狈为奸拿自己寻开心的家伙……莱尔觉得继续和他们纠结下去自己绝对没胜算，二对一何况自己还嘴笨……
“你啊，见过什么战争。”
格洛芬德尔悠悠开口，不复之前玩笑的神情：“瞬间烈焰之战？你一直都在辛姆林要塞里面吧，哼，梅斯罗斯那个死心眼怎么可能让你见到惨烈的场景。还有泪雨之战，都打完了你才出现，我们和敌人正面遭遇的时候，那情况还要更惨，我那边还好，你该问艾克他被偷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偷袭啊。”艾克西里昂耸了耸肩，道，“也没什么，我不喜欢人类，所以他们出现的时候也算有一点防备。我涌泉麾下两千名骑兵还活下了三十多个，其中还有我，已经很幸运了。”
莱尔呆了呆，道：“可，可是……”
格洛芬德尔没等他说完，继续道：“金花家族五千骑兵两千弓手还有三千长矛手，活下来的只有一半，你要不要这样啊，还做噩梦，我不是应该天天都不安？”
莱尔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让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算了，我自己的原因吧。”
“不不不，我觉得你做噩梦的原因不仅仅是战场后遗症。”格洛芬德尔微微一笑，仿佛能够看透人心，“那个原因我很感兴趣，不过估计是一个很纠结的事情，所以你一定不肯说，不管怎么样，你自己想开是最好的，想不开我也没办法了。”
莱尔让他说的内心一颤，白天那种莫名的心慌重新浮了上来。
格洛芬德尔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笑道：“别人不了解，像我这么一个最喜欢打听八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不清楚多尔露明一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莱尔，费诺家的那几个儿子都跟他们老爹一样死心眼还固执，有些事情不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他们永远都走不出自己那个牛角尖。哈，所以说我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我不喜欢认死理的人。”
莱尔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他，不确定他究竟知道多少：“你……想说什么？”
格洛芬德尔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睡吧，我跟艾克吹吹风再回去。”
“……哦。”莱尔顺从地爬起来，跃下了屋顶，回头看了看他，缓缓的离开了。
“好像很复杂啊？”艾克西里昂托着下巴，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个事情。
格洛芬德尔打了一个响指，金花从一旁的屋檐落到了他的手指上：“你以为这胖鸽子就知道吃？哼哼，当时的事情它都告诉我了，不过人家两个人的事情，我怎么插手。”
艾克西里昂歪过头，很好奇：“什么事情？”
格洛芬德尔叹气，一脸的纠结：“就是一个死心眼的笨蛋正义感爆棚自以为能把所有事情抗下来故意激走了另一个让人傻傻爱着脑子不转弯的白痴，笨蛋说了很过分的话白痴相当伤心呗。谈个恋爱也能搞出这么多花样，真不知道他俩脑回路都什么样。”
艾克西里昂眨了眨眼睛，道：“那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么，非要这样？”
格洛芬德尔忽然怔了怔，随后皱起了眉，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格洛芬？”艾克西里昂叫了一声。
格洛芬德尔轻轻叹了口气，眉心出现了小小的褶皱：“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真是那样的话，那他们两个也太可怜了……”

第二十四章
对面的三个人，莱尔都认识。
梅格洛尔，还有费诺家最小的两个儿子，双胞胎安罗德和安瑞斯。
安罗德看见他，不知为何激动了起来，伸手就要拔剑，不过让梅格洛尔制止了，但还是愤愤不平地瞪着他。
莱尔莫名其妙，想到凯兰崔尔之前和自己说多瑞亚斯毁灭的事情，冷冷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安罗德没等梅格洛尔开口，抢先嘲讽道，“你活的倒是挺好的。”
简直神经病。莱尔被这么呛了一句心情顿时相当恶劣，反唇相讥道：“我活得好不好跟你没关系，你管的真宽。”
安罗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梅格洛尔一眼瞪了回去，他不服气，道：“二哥！要不是因为他，大哥怎么会……”
“你闭嘴。”梅格洛尔打断了他，适时地拿出了兄长的威严。安罗德只好不说话，显然还是很生气。莱尔更加疑惑不解，自己做什么了惹到他们。
梅格洛尔看了看他，道：“从这里向东北，人类聚居边缘的小山上有一座房子，虽然大哥不会同意，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他……”莱尔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没有死啊，但是同时排斥的情绪又浮了上来，“我为什么要去？他自己让我离他远一点。”
梅格洛尔的表情变得十分悲伤，还有无可奈何的成分在里面：“你是否觉得自己有一些改变？比如莫名其妙的能力和记忆。”
莱尔顿时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梅格洛尔顿了顿，似乎在犹豫，“那些都不属于你，却偏偏融进了你的血脉，也许你去看看……就懂了。”
莱尔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梅格洛尔亦是沉默，时间在这位怯懦的吟游诗人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沧桑，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屈从于命运。
莱尔嘬唇吹了一个口哨。
金花鸽率先从天上冲了下来，落了一地的鸟毛，然后是阿斯法洛从身后的村子里跑了出来，跑到他身边蹭他的袖子。
莱尔翻身上马，漠然道：“如你所愿，我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梅格洛尔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只觉得命运弄人。
……
人类的聚居地在哪里莱尔还是知道的，阿斯法洛的脚程快，一天半以后莱尔就已经看见了远处的人类市镇。
人类的地方比起精灵来说少了些华丽优雅，很有喧闹的气息，莱尔并不喜欢热闹，他没进去，一心一意找梅格洛尔说的小山。
并不难找，一个小时后莱尔站在山脚下，看到了靠近山顶的地方的确有幢屋子。
一路上他倒也遇见了几个人类，听说，这山上住了不老的妖怪。
什么妖怪，这儿的人类都不知道精灵么。莱尔心里吐槽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边让阿斯法洛快点走，磨磨蹭蹭地天黑也到不了。
山路不好走，七拐八绕的。莱尔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山顶，看到屋子全貌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梅格洛尔在耍他。分明就是随便搭起来的破房子，屋顶没准还漏雨，精灵会住在这种地方？开玩笑吧。
不过都到这里了，还是过去吧。
莱尔走到房前，发现门是关着的，他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的世界更让他觉得可怜，简陋地家徒四壁，灶台上堆满了灰，没人打扫，床就是几块木板搭了起来铺点草，枕头也是草扎的，而枕头上躺的那个人……
乍一相逢，莱尔不敢认，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梅斯罗斯。因为面貌虽然差不多，可……他记得梅斯罗斯那一头深红的长发，面前的人哪还有精灵的光芒，苍白而灰暗，长发也是毫无光泽的灰色，了无生气，怎么可能……是那个骄傲而坚韧的诺多王子。
不知道什么情绪浮了上来，担忧最终战胜了骄傲，莱尔快步走了过去，半蹲在床前，双手交叠覆在了那人的左手背上。
“你还认得我么。”轻轻地，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地问了出来。
那人缓缓转过了头，如同覆了一层银色薄膜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了些许神采。
“是你啊……”沙哑的声音陌生却分明熟悉。
积蓄了许久的情绪忽然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莱尔失态地吼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说出来么？！”
梅斯罗斯依旧是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打滚，昔日安宁而甜蜜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刺着他的心钝痛。莱尔的声音软了下来，他伏在手上，哽咽道：“可不可以至少给我一个理由？那时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梅斯罗斯……”
“有什么真相呢。”梅斯罗斯缓慢地开口，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分外吃力，“我所挚爱的，我想要保护的一切……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或许，我做的一切都很失败……”
“请告诉我。”莱尔抬起头，眼眶已经湿润。
梅斯罗斯张嘴，却咳了两声，殷红的血从嘴角沁了下来。
他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缓慢而挣扎着坐了起来，莱尔四下看了看，找到了叠在床角的斗篷，拿起来给他披上。
“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我带你去了纳国斯隆德的事情？”
莱尔让他问得一愣，回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就是我们在一个山洞里遇到很奇怪的人，我还晕过去的那次吧。”
梅斯罗斯顿了很久，抬起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猛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击在了脑子上，莱尔恍惚了一下，眼前全黑，又一下子恢复了光明。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却又记得。很奇怪，他只能看见自己怀中抱着一个人，赫然是曾经的自己，身前站着芬罗德，相对默默无言。这一切混乱而真实，莱尔有些迷茫。
啊……这是梅斯罗斯的记忆么？
“喂，我说先把他带到我那里休息一下吧，你也说了，他这么久都没醒，没准是有什么问题。”芬罗德无奈地说道。
梅斯罗斯摇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
“他没受什么伤，不应该这么久没醒，我担心是……”
“……你想多了吧。”
“我也希望如此。”
梅斯罗斯蹲下去，解下披风盖在了莱尔的身上，正想掖一下披风角，莱尔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莱尔？！”
梅斯罗斯惊愕之下手一松，披风滑了下去，落在了地上。
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莱尔……血红色的双眼从未见过，邪异而妖魅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芬罗德伸手扯了一把梅斯罗斯，道：“看起来被你说中了。”
“真是可爱的种族呢，嗯？”莱尔捻了捻落下的一缕头发，挑起了嘴角。
梅斯罗斯皱起了眉，看了看芬罗德，沉默地反手拔出了刀。
“啧，别用那种东西对着我，我不喜欢。”莱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红光一闪，梅斯罗斯就觉得手腕一痛，银刀落在了地上。
莱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拾起银刀握在手中，刀锋压在了他的喉咙上。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命运，你能够逃开的过程和逃不开的结局。”莱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虽然命运还是同样悲惨……我劝你一句，不要试图干涉这具身体所发生的一切改变，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最后一个字落下，梅斯罗斯觉得浑身都压着巨大的力道，还有黑暗的力量一点点侵蚀着自己生命的核心。
“再见。”莱尔撤回了刀扔到一边，微微一笑，转过身，如同失去了依靠般软软倒在了地上。
再次恍惚片刻，莱尔惊觉自己又回到了破屋之中。
“你都看到了。”梅斯罗斯缓缓收回了手，眼神变得分外哀伤，“我不知道你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你会在不确定的时候失去控制，变成魔鬼。”
莱尔仰起头看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因为这个，所以你……”
梅斯罗斯轻轻按了按他的嘴唇，道：“你在辛姆林住了很久，到后来我发现……你或者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会吸走身边一切生命的光辉，变成黑暗的力量，可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我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的生命之火早已临近熄灭，就算没有外力的干涉，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我把我的能力我的记忆，我所能给予你的一切全都给你……只希望你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不被黑暗的力量吞噬，莱尔，我不害怕死在你的手里，我只害怕你再也找不回自己。”
“我知道我说过很过分的话……我不敢去奢求你的原谅，能够再见到你已经是维拉的恩赐，我不知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如何选择，从踏上中土世界那一刻起，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误的，我看不到你的未来，或许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梅斯罗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莱尔早已不自觉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内心痛地没有了知觉。
“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们一起面对……”莱尔泣不成声，“为什么你总是想要把一切都承担下来？为什么你总是想要保护别人？……也有爱着你的人想要保护你的，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温柔地注视着他，眼角有晶莹的东西落了下来。
“我不相信命运……就算你许下的那个有关精灵宝钻的誓言一直在逼迫着你也一样，我们未必就必须要任由维拉的摆布。”莱尔抱住了他的腰，惊觉原来那个身材匀称的精灵已然瘦的不可思议，“给我一次不放手的机会吧，给我一次……让我证明爱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