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歌厅，我和一个有点高贵的女人在跳舞。但是这种高贵不真实，是装腔作势出来的，我清楚但是并不挑剔。装出的高贵也是高呀。那女人和我偎的好近，满脸的潮红，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我看的出她在渴望什么，但是我只要这种感受，太多了我会逃。所以歌声一停，我就自己走到了一边。那女人迟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过来。
　　有点累了吧。休息会吧。那女人说。
　　我没事，休不休息关我什么事。我这样想，但不会说的，我笑了笑，点点头。想听女人是如何开场。我想知道女人开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你在哪上班。女人用好听的声音问。没有有点一定要我回答的口气。就是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我明白，这不过是一种掩饰。所以就不加思索的说。我没下岗，锅炉工。每次我都是这样说的。家里有活吗，要我收个徒工也行。不过说好了，我收钱的呀。
　　女人一呆，然后忙说，没有没有，真的哪也没坏，只是家里有个弟弟，但也不想要他去作你那行。我并不是说你工作不好呀。
　　没事，没事。我无所谓的说。我这工作就是不好，和进出口煤打交道。浑身汗味，又没钱。连媳妇都找不到。
　　没什么的，分工不同。女人放开了，没有了拘束，表情也随意了。
　　于是我开始笑。而且笑逐颜开，要忍不住了。
　　好了，你坐一下吧，你累了我去换个舞伴。女人说完，很风度的走了。
　　我还是笑出了声。
　　好了，我也要走了，我怕丁一饿了。
　　忘记说了，我是那个歌厅的老板。

　三
其实我真的好在乎丁一，虽然我讨厌它。这两个词并不矛盾的。我急着回去是因为忘记给它准备东西吃了。我受不了丁一饿时对我的叫声。给它买的东西比我吃的都好。有时我自己也说我是个恋猫癖，但是我就是这样。它只有我可以依靠呀。
躺到床上，丁一醒了一下，见我回来，睡的更安心，也不知从哪里找了吃的。
没事的时节，我就和丁一说话，丁一听不听没有关系。我也不在乎有没有谁听我说，我在乎的是说过了。说过了心里就痛快。
作我的倾诉对象也是我收留它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丁一的事迹。那一个晚上，听到几只猫的婴儿样的叫声，我好恶心了一阵子。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升起来。因为我见到了丁一，在墙角。
　　这样的一只在母猫争夺战中败下来的它坏了一只眼。是我到宠物医院治好了它。命是没事，只是一只眼了。
　　丁一是我想了好久给它的名子。一是为了它的一只眼，另外最主要的是我想让它的名子响亮。就象是按笔划排名的话一定是在最前面。
　　这很重要，因为它是我的猫了，是水哥的猫。一定是最好的。

六
　　四月份的天气还有点冷，但是因为阳光好好，所以我走到了大街上。近中午时，暖的叫人犯懒。白天没事的时候我不知作什么，只好到街头转。别说只有女人爱逛商店，我也有这个优点。
　　我边笑边走边看街头的行人，看每个人的表情，然后去猜测他们的心情。想小姑娘的裙子是多么的炫耀。小伙子的偶像是多么的不值。老头在外装人时是不是想在家跪搓衣板。胖女人怎么样下决心减肥又忍不住胡吃。
　　那个小丽又上学去了，他爸病好了，就到我那里看门。又不是太老，还是警卫员呢。
　　看病的钱当然是我付出了呀，但是我清楚的和她们父子说，是借给他们的。否则她们不要，我明白，除了不想欠我太多之外，她们也不想没有了自尊。我想她们怕我象黄世仁要喜儿那样的心情一定不会有吧。这一阵子，我们相处的好好的。和他爸称兄长了。
　　大街头笑过之后呢，又觉的自己可笑，或者说是最可笑的。所以我摇了头之后呢没意思就低头看自己。
　　当我再抬头时，我明白意思来了。因为我看到了－－猎人。

　　　七
　　她就在街边，坐着。用一身瘦瘦的牛仔裹了小小的身体。眼光呆滞，无神但是好安祥。
　　猎人，这环境对于打猎来说不是太合适呀我径直走过去坐在她边上，然后就盯着她。心里想我水哥是不是自己就是猎物呀，而且是自投陷阱的。
　　猎人没有回头，眼睛依然向着街对面。只是神色突然好疲惫。
　　你有妈妈吗？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问了我一句。而且没等到我说话，她又接下去说：她有。
　　我顺着猎人的目光，对面是一所医院。一个农村妇女在台阶上坐着。不顾忌的给怀中的孩子喂奶。孩子大约是睡着了，在妈妈的怀中，安心的睡。
　　够动人的呀。我笑着说。但我明白，当你自己被母亲抱时你还没有记忆吧，你体会不了这种幸福。当然我也是。
　　不，你错了。猎人没有笑，语气中有些不屑。你永远不明白妈妈对我的好，我全明白，一丝一毫。真的。
　　那一定是你妈妈对你说的呀。
　　是的。猎人很平静，丝毫不在意我的很有些调侃的语气。只是呆呆的，在想什么。
　　没有达到效果，我反倒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好久没有的感受了。
　　是的，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妈妈每天都在和我说，在梦里，我一作梦就是妈妈的样子。所以我好喜欢作梦。梦到以前的事。梦到我想哭泣。有人说回忆太多就证明人老了，你说我老了吗？
　　也不全是，我说着，很难面对猎人那探寻的目光。或许是以前太美好了，回忆只代表对现实的不满吧。我听到自己说，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你这样想吗，你好象是善解人意呀，那么你能理解爸爸妈妈吵架吵到他去找另外的女人，妈妈就是那么义无返顾的从阳台跳下，而我终于嫁了人以后，那个男人因为我想妈妈又去找别的女人。这你都有明白？
　　女人说的时节竟没有哭泣，真的没有。我说不出话。这事真的是好乱，我无法面对她的质询。我不知所措。真的。水哥也会为知所措。
　　静静的坐了好久，都不说话。
　　那么你叫什么？我有了了解她的渴望。
　　蝌蚪。就是找妈妈的那种。
　　多大了？
　　二十六。是不是象六十二的。
　　请你吃饭？
　　等了好久了，早说呀，没听到我的肚子在叫？　

　九
　　和蝌蚪去拿她的行李时，才知道她住在她的一个侄子家，来这个城市没几天。她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
　　她的侄子拉着她，一直在劝告她，一边盯着我。然后她在说些什么。我站的远，听不到。
　　然后她的侄子走过来，带着威胁和乞求的口气对我说。你要对她好。
　　我不言语。好与坏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不说。
　　于是我的蚪儿就住到了我的家里，和我的丁一住到了一起。一家三口，象个家了。她对丁一好好，丁一那家伙对她比我还要亲。真是猫改不了吃鱼。
　　蝌蚪过的快乐起来，脸色也开始红润了。每天和我一起打理生意，晚上就伏在我的胸前。作梦，想妈妈。想她的水哥我。那天在梦里，我听到她叫我的名子。
　　我的生活也充满了阳光。
　　那一天，她晕倒了。醒来就笑着看我。
　　我说，嫁给我吧，我不要你再流浪了。
　　我已经是你的新娘了呀。
　　这不算的。我要你披了婚纱嫁我，作我最美的新娘。
　　她说，水哥，你真好，蝌蚪好爱你。
　　第二天的早上等到我醒来。再也不见了她，不见了我的蚪儿。

　　　十
　　那段日子，我在街头无目的的找。哪里也没有蝌蚪的影子，晚了我就醉，醒了继续找。歌厅几乎交给了小丽的爸爸。小丽也在晚上来帮我。
　　那天，我醉的好深，小丽一直在我身边，我在叫着蚪儿的名子。隐约听到小丽说，水哥，我要作你的女人。
　　好的，小丽，好的，水哥是的好喜欢你，但是给我时间，给你时间，过几年，当你长大，好不好呀，再过几年，当你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再回来想你今天说的话。水哥明白你的心，但是水哥的话你要听。是的，你说你想了好久，那就再想想吧。再想，再想。
　　我找到了蚪儿的侄子，他也不说。我在找了十几天以后，我开始无赖了。
　　我向她的侄儿吼，向他求。后来他说了。蝌蚪白血病发，是遗传病。
　　于是我又见到了我的蚪儿。在一所不大的医院中。蚪儿见了，还在笑。笑着看我。
　　水哥，对不起，蝌蚪对不起了。我不能嫁给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有了你我真的好快乐。你知道吗，蝌蚪爱你，从那天你唱那支歌，那支我一真不敢唱的歌，你竟然会唱，唱的那样动心，动情。妈妈也有这样的病，爸爸也是象你一样爱妈妈，但是爱是不长久的，我怕，我怕呀，水哥。我怕我舍不得走。
　　我在流泪，好多好多，是多年来积蓄的泪吧。
　　我要娶我的蚪儿，要她作我的新娘，要她永远美丽。在换了一家大的医院后，在最纯洁的白色中有我的蚪儿的婚纱，有鲜花。

　　　十一
　　一个月吧，但是我以为是几天，蝌蚪走了，就向风一样。我一真没有回家。
　　回到家时，没有了丁一，它也走了，我真的是忘了它。它一定是饿了，冷了，所以走了。我一直以为它离不开我，但是不会的。它终于选择了离开。
　　好了，写完了。写到最后，我竟然哭了，是一个男人的泪。
　　日子就是这样的过，一天又一天，有谁能帮我找到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