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平，冷得只好点起炭。在这大院里，还是最熟悉的炭盆炭笼合宜舒坦，火盆边煨着两个绿皮橘子，坐在藤椅厚厚的垫子上翻绯绯的英文课本。挂钟的声音很轻，还响不过炭火哔啵声，抬头看一眼钟点，和袁约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进门来就觉得和外头恍若隔世似的，暖和劲一上来，连带着全身都轻快。轻吸一口咖啡空气中隐约青橘香气，座上人永远那样静谧安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样的人我只见过两个，另一个，是周维先。】
干妈，您真是好兴致

你改口还真是快。
【失笑，微微颔首，请他入座自便。把手头最后一个词组圈完，把绯绯的书又叠好放在一侧，打了个呵欠，手肘撑在扶手上，宽大的袖口松松滑下来搭在腕下两三寸处】
诶，看那儿，好看么？
【朝缝纫机上的花瓶努努嘴，因罩了绸布罩子，倒看不出是台最新式的缝纫机，与这屋子的陈设倒也不失协。花瓶是长颈的玻璃瓶，插了粉黄的芍药，是昨天刚送去云水斋的，叫了佩佩搬到这里来。】

【顺她指的地方看过去，小簇大朵黄花开的正艳，大约是芍药，也可能不是。花店每日送什么我不知道，当初说好一个星期不带重样，只是每日记账月底一块让人去结。点点头，笑】
好看，配给我干妈插瓶赏

【瞥他一眼，指指茶壶让他倒茶】
我倒要看看你这敷衍的殷勤献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懒洋洋跟了一句】
我正好想着问你，你已经攀着金家的高枝，我无权无势，上回就那么顺口一提，你怎么就肯当我的干儿子？

【收袖提壶，执杯倒入，方递给她跟前，又给自己倒了倒了一杯，直接跟她后话】
我娶的是金颐梁，并不是整个金家，这事难说，自古北平英雄地，不敬说句狂妄话，这北平城里，以后谁靠谁，还不一定。
【低头饮茶，复一副温善仁人的样子】
您待佩佩好，我自然也要一同侍奉

恩，那你是打算娶她过门了？
【其实知道答案，但是故意要问一问，看看他如何作答。】

非也
【茶饮口回甘，舌尖生津，她这里意外的好东西多，来的多了，也习惯了。】
就算颐梁能容得下她，金家也未必容得下。
比起她进了家门低眉顺眼，日日敬茶问安卑微到地里，倒不如外头天大地大过得自在。
【抬眼看她】也能常伴干妈，承欢膝下

【杯里所映笑意未变，眉头亦未皱半点，这一番话何其熟悉，曾是无数夜里我曾为他开脱之词。茶入口，杯中人影亦碎】
你是为她考虑，她万一动了情，你终究是亏待了她。
【中指上一枚蓝宝戒指，脱了又戴，戴了又脱】
你不要招她，我跟你做笔交易？

【其实姚佩佩根本不像赵意央，她太温顺，说一句话整张脸都能染的粉红，像只苹果。最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也是惊鸿一瞥时的念想。】
【到底龙台一别，世上再无赵意央。】
【她才十七岁，还是姑娘家最美好的年华，我担不起，就该放过她，自然也是放过我自己。听窗外飘起雨，打在檐上，想了很久】
我们都叫一声干妈，论长幼，她还该喊我一声哥。早前照顾，自然应当。
所以干妈，愿闻其详

【之前已对他拨过几句，他总算是想明白了，闻他后话，也算安了一半的心。今日茶几上没备烟，倒是有一碗洗好的樱桃，就着香茶吃两颗，先笑后说话】
刚才听你说“以后谁靠谁，还不一定。”
你现在在金家除了当女婿，还做些什么生意，让你这样有底气？

都说了是狂话，您还臊我。
【伸手抹脸，尽量掩饰昨夜迟睡的困倦。笑起来带苦，眼里却还亮着】
所谓底气，不过是我在南京的大哥牵头，做些运输物流，挣个辛苦钱。
可但凡是路，便都是人走出来的。扔下手术刀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敢闯，就不怕没路通天。

【喜欢年轻人的眼睛。哪怕是一张倦容，眼睛里总是亮的。人一垂暮，总是眼神先灰下去了，连着记忆也仿佛容易褪色，哪似眼前人这样，闪着光的。】
【说不清楚，是希望自己的一对儿子有朝一日也像他这样意气风发敢拼敢闯，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光正。袁很聪明，他决定对佩佩放手，而我不行。我是女人，哪怕明知道他们不像，也明明还没有失去，但为了这一点的相似，我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有机会，我帮你找找人。你这两天等我电话，有时间我会叫你出来陪人吃饭喝茶。

干妈辛苦，求之不得。那我就静候佳音，随叫随到。
【我的事她能放在心上，自然十分感激，不图别的，就为这一声干妈，她也是我这边的人。又陪她喝了两浇茶，说了半刻闲话，这才作揖告辞，乘车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