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啊!”一阵巨大的尖叫从半空中的车上冲了出来,调皮地拍打着水面。一车人的心也从高处“哗”的一声全部落到水面,鲜活地在水面蹦蹦跳跳。
````地面上,车里的人摸着胸口、恋恋不舍地走出来。人,很快就散了;但,马上又有一群人涌了上去。人,又满了。
````人群里,一个穿着浅黄背心、蓝色短裙的女孩,正低着头弄着头发;女孩的周围环了一层淡绿色的光。
````惠戈曲起五根小小的手指,不停地抓着竖起来的、倔强的、叛逆的头发。枫岚倚在她的背上,双手温柔地圈着她小小的双肩,很好笑地望着自己怀里像头小狮子一样,不停抓着头发的惠戈。
````“唔……早知道就不坐过山车了。”惠戈嘟长了嘴,好像一个挂油瓶的钩。
````“那就让它竖起来吧。”枫岚把下巴抵在惠戈的左肩上,对着她的左耳朵轻轻地吹气:“很可爱哦!”
````“什么嘛!乱糟糟的,不是和动物一样了嘛。”惠戈挣脱了枫岚的怀抱,转过身,高抬着头,两手使劲按住不安分的头发,很有气地盯着微笑的枫岚。
````“也是。惠戈现在——很像狮子!”
````“啊!”惠戈涨红了脸像头小狮子般向枫岚冲过去。竖起来的、倔强的、叛逆的头发站在头上,跳着胜利的舞蹈。
````一个小女孩,一头飞起来的头发,带着旁人惊诧不解的目光,在游乐园的一角跑来跑去。地面上那来回运动的黑影,似乎带着些许的生气、些许的调皮、些许的快乐,纯洁的、无忧的快乐。
````漆黑,恐惧,有未知的、可怕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异样的感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黑暗中,借着一团淡绿色的光,一个小女孩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前行。
````“好可怕啊!”惠戈觉得好像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传过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刺激着所有的神经。
````“你怕鬼吗?”枫岚淡淡地开口,淡得不带任何的感情。
````“当然……”惠戈吃力地吞下后半句的话,像说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似的,吐了吐舌头,沉默了。
````“哎。”枫岚轻轻地叹了口气,抚摸着惠戈头上被水沾得服服帖帖的头发,眼睛里又出现了温柔的光,“鬼屋里的鬼都是假的。没关系,有我在呢。”
````“嗯。”惠戈轻轻地点了点头,仍然向未知的方向战战兢兢地前行。不知为何,她好像觉得,有那么一刻,她与枫岚离得很远,很远,远得连气息也感觉不到。似乎想证实什么似的,她突然挽住了枫岚的手臂。
````还能触摸到。哥哥还在。
````惠戈安心地舒了口气,笑容又重新爬上了脸庞。旁边的枫岚望着惠戈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不忍,最后浮现的,是悲哀。
````或许,假鬼比真鬼更幸福。
````鬼屋里不时传来刺耳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惠戈靠在枫岚的身上,在一堆骇人的“鬼”中走过,却没有发出一声尖叫。枫岚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被动地被惠戈拉着,缓缓地从群“鬼”中间走过去,轻轻地“走”过去。鬼屋里仍然回荡着刺耳的尖叫,将无影的空气划得支离破碎。
````傍晚的斜阳挂在天际,忙不迭地为身旁的云染上柔和的色彩。斜阳的画笔很长、很多,染红了湖面、染红了树梢、染红了整个城市。微风似乎也有意相帮,友好地在城市里环绕,将斜阳最后一丝美丽保留在匆匆来去的人的记忆里。
````微风轻拂着湖水,湖面荡起层层的波纹,像一幅抖动的绸布。
````湖边的栏杆上,倚着一个少女。少女的双手撑着栏杆,微风带起她漆黑的发丝,向身后飘舞。被微风轻抚的脸上满是惬意。少女的脸庞、身体上也被斜阳染上了红色的光晕,柔和得好像是一幅画。惟独那团淡绿色的光,仍是一如既往地绿,在一片红光中,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
````惠戈尽情地感受着夕阳的轻柔,枫岚若有所思地盯着惠戈被夕阳染红的侧脸。感受到枫岚的视线,惠戈转过头,望着枫岚。
````“哥哥……”
````“没什么,在想事情。”枫岚淡淡地回答。
````“哦。”惠戈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好静静地望着枫岚。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夕阳在他们的沉默中沉下去了,留下了漆黑的夜幕。
````“惠戈。”枫岚突然开口说话,语气很淡、很淡,丝毫没有先兆。````“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惠戈诧异地盯着枫岚眼中浅绿色的光,不知道说什么。
````“不记得了吗?”枫岚微微地苦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告诉你那天的事吧。”枫岚背过身靠在栏杆上,“你也该知道了。”
````惠戈迷惘地望着枫岚,似乎在等待。枫岚靠着栏杆,没有说话,像是在回忆。湖水静下来了,天空也静下来了。依稀可以看到有几片云在漆黑的夜空中慢慢地浮动,慢慢地,慢慢地。时间,好像也停下来,等待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