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芝娴听着外孙江心宁讲述陶馨的遭遇，吃惊地睁大眼睛，呆愣了半天，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江心宁的心沉下去，两只手肘支在桌边，托住下颌，满脸愁苦地闷声道：“真是难以预料，这件事情竟会如此错综复杂，想想都觉得有些离奇，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阮芝娴还在震惊中，两只眼睛失神地落在桌角，恍恍惚惚间现出一个哇哇哭嚎的婴儿，倏忽间一片白光耀眼，那是女儿尸身的白布单，又突地一滴一滴鲜艳的血珠滴落下去，刹那间所有的事物都被浓烈鲜丽的血色染透，一声幽远的悲戚传来：“妈妈，妈妈！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
“快将她接回来。。。”阮芝娴幽幽地唤道。
“什么？外婆，你在说什么？”江心宁听到外婆细微如丝的声音，猛然惊异问道。I

“快将她接回家来，可怜的孩子，不能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啦。“阮芝娴揪心的缓缓说道，眼眶盈满泪水，浑身激动得抖动不停。
“外婆。”江心宁伸手握住外婆粗老的双手，心情更加悲凉，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室内的空气渐渐空冷，一对老小哀戚地沉默着，一桌丰盛的晚餐变成往事的祭品。阮芝娴的眼中除了那张红润娇弱的小小婴儿，就是一张雪白森冷的白布单，她凄然的凝望着江心宁，嘴唇一直颤抖着。I

“难道咱们只能等待边家接受这种结果？如果边家的奶奶知道了真相，陶馨又会如何？”阮芝娴不安地问。
“不知道，外婆，我真不敢去想这些了。”江心宁张着愁苦的眼色，无助的对外婆说道。
“可伶的孩子，命运为什么总要纠缠着她，让她活得这样艰难？”阮芝娴抹下一把泪水，感叹地喃喃道。I

“外婆不要太忧虑了，我想命运这样对她，总有更深的意味，或许她会过得比我们想象得更好呢？”
“怎么会？听你说她现在的处境就够让我揪心难受，她怎么会过得好？即便她和我们毫无相关，也够让人心疼的，更何况。。。”阮芝娴又开始了抽泣。
“她会挺住的，我看她是很坚强的性格呢？”江心宁伸手揽住外婆的肩膀轻轻抚慰着。I

“你有什么打算？”阮芝娴抬起眼睛，凝视外孙问道。
“我也不知道。”江心宁心中翻涌着汩汩躁动，迷惘地想了想，才缓缓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这次回来原意就是彻底调查清楚她的过去经历和身世，明天去我要去陶子清福利院再核实她的收养材料，福利院应该有接收她时的原始记录。”I

“哦，陶子清福利院？”阮芝娴眼中闪过一面华丽葱茏的外墙，犹疑地提醒道：“心宁啊，这家福利院是在西区，你父亲会抱着妹妹跑这样远的路程吗？”
“没关系的外婆，不是还有亲子鉴定的吗？”
“亲子鉴定？”阮芝娴周身一颤，神情紧张地呆问道。
“是啊，外婆！您要知道亲人的DNA是相同的，通过血液毛发等方法就能鉴定出我们与她之间的真实关系了呢？”江心宁耐心解释着。I

“哦。”阮芝娴闪烁着眼神，忧郁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若要亲子鉴定，是不是还要你父亲的配合？”
“也可以不用这样麻烦的，我也可以替代，只要得出我和她是兄妹的结果，也是一样呢。”
“哦？”阮芝娴突然感觉眼前蒙上了黑幕，“咚”地向后仰去。I

“外婆，外婆！”江心宁惊得忙上前呼喊急救，缓缓推拿着阮芝娴的穴位，找出药瓶倒出几颗药丸送在她的口中喂服下去。许久，才见阮芝娴缓缓睁开眼皮，神色失望地在他脸上寻觅了一圈，又垂落下去，开始沉默。
江心宁将阮芝娴扶进卧房安抚她躺下，见她脸色愁苦沉闷着，有些惊惶无措，只好呐呐安慰道：“外婆，你，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您不要挂怀心上，我会处理好的。”I

阮芝娴的脸色更加灰暗了，她紧紧闭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腹的愁闷却难以出口，苍老的手指颤抖着抓住江心宁的一只手掌不肯放松。
江心宁心情开始揪闷，双眉紧锁静静守在床头，直到阮芝娴的眉心渐渐舒展，呼吸渐渐均匀，思想渐渐沉入梦境去，才将手掌从她的手指中慢慢抽出来，轻轻为她盖好被子，沉闷地悄悄走出房门。
“外婆，为什么要这样的激动呢？”他在心中打着问号，回到卧房躺在床上更加烦闷。I

浓浓的月色从稀薄的云层透出来，落在窗玻璃上，跌下一地的银光。江心宁守着淡淡宁静的月光，却闭不上眼睛，他将眼神挂在苍穹的星子上，任凭夜的深澈洗净洗透，轻风拂过斑驳寂静的夜晚，两颗星子越闪越亮，越闪越绽放出清明的神彩来。
阮芝娴被清晨窗外的黄雀唤醒时，江心宁已经不在房间了。她不禁开始暗暗后悔，自己寻找外孙女的迫切愿望，突然变成沉重的山岩向她压来，她紧张地捂住胸口，眼神现出绝望。二十八年前，女儿女婿惊喜惊惶地将一个男婴抱在她眼前的情景，让她开始心惊肉跳难以喘息，她慌张地张开双臂要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却麻木僵硬得难以移动丝毫。I

“为什么？这究竟都是为什么？”她开始悔恨自己不断催促外孙执着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中突然没有了期望，更幻想着那些曾经的往事都没有真实发生过，耳朵里眼睛里不再有朦朦胧胧啼哭着的婴儿形状，更热烈地祈祷着那个外孙口内喋喋牵念的女孩子和她周遭的亲人没有任何的关系。I

昏昏沉沉大半天，阮芝娴才听到门外脚步的声响，她提了提无力的身体，努力移到床边，顺床边滑下地板，摇摇摆摆迎出去，有气无力地问道：“事情有什么好的进展吗？”
“外婆怎么没有吃早饭？看您的脸色这样不好，不如到医院检查一下吧？”江心宁换上拖鞋，上前扶住外婆，不安问道。I

“我喝杯牛奶就没会没事，你不用担心着我，外婆身体一直很好的。”阮芝娴慢慢坐在沙发上，缓缓说道。
“您这样的身体，让我怎能放下心来。明天我去看过父亲，您一定要和我一起回C市的。您在这里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人照顾，我会整日担着心的。”江心宁又一次向阮芝娴提出了这个请求。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