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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少年】之三 狮子座 发表于《飞·奇幻世界》201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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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导语
传说中我们常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后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而天上的星又守护着它们在人世中在意的人。
龙女的九尾狐少年系列到这里已经是第三次与大家见面了,这一次的故事正是关于守护星的传奇。那些现代都市里颇有古韵的少年在一次次的冒险中不断成长与历练,带领我们一起见证了不少奇特的事件,又在这些奇特事件里发掘出人间最淳朴真挚的情感和真理。看到这些活泼又有爱的文字,我常常想也许很多传奇事件只存在于想象,但其中那些平实的细节与心灵感触却其实一直就在你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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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3-10-29 11:37回复
    今年也有啊?!这个系列多长啊
    继续厚着脸皮求原文~


    IP属地:陕西2楼2013-10-31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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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真大啊!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这……这还不到初冬呢!”
      迟蕴之嚷嚷着跳下长途班车,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瞬间就挂满了他的风衣和帽子,连眉毛和睫毛上都有了雪粉。他眨一眨眼,雪粉便飘然落下。
      他跺跺脚,冻硬的雪块被靴底踩踏,发出咯吱的声音,“衣服穿少了,偏偏你表舅还没来,这可要把我们冻惨了!”
      四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班车很快沿着原路返回了,只留下站台上那块孤零零的站牌:终点站——六华村。
      “真是的!”赵文居裹紧风衣,跺跺脚,向四处张望,“表舅怎么还不过来接我们?雪也太大了,我以前来都没见过呢。”
      下过雪的山间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气息。尹少宁深深地吸了口气,愉悦地抹了一把眉毛上的雪粉,向赵文居道“:别抱怨啦,下大雪也很有趣,不是吗?何况你来探亲,还带上我们几个,本来就给你表舅家添麻烦了。”
      赵文居搓手取暖,笑嘻嘻的,“你们可不是来吃白食的……这不是说姨姥姥病了吗?我妈要加班看不了姨姥姥,却让我捎这么多东西来,没有你们帮忙,我拿得动吗?再说崇文馆放了三天休沐假,这里没有网线只能打单机游戏,你们这些好同学不来,我一个人怎么待得住嘛!”
      他一扭头,忽然叫起来,“怀楚!喂,妖狐!你跑那边去干吗?”
      尹迟二人也一起望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影子,竟然已经走到了路边,而且抬头望上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通往这里的公路都是凿开山体后修出来的,两边都是峻峭的山崖。大雪将远近的山峦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所以除了耀眼的雪光,其实那山崖上什么也看不见。
      章怀楚跑了回来,被戏称为“妖狐”的少年有着眼角上挑的凤眼和不点朱自赤的唇瓣,看上去着实有几分传说中青丘九尾狐的妖媚气,难得的是还不显女气!虽然刚刚从青丘市转来山海市的国学馆“崇文馆“念书不久,但他与尹少宁三人已经情谊深厚,开玩笑自然百无禁忌。
      他拍拍灰色绒线帽,帽上的雪粉簌簌坠落,他也浑然不顾,向他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什么,好久没看到雪啦,很亲切。”
      “你们青丘很少下雪吗?”
      虽说如今的青丘不过是个普通城市,但迟蕴之一提到这个地名就会联想到远古传说中那地方有九尾狐出没,因此好奇心总是按捺不住。
      章怀楚摇摇头,“古老中国的地名,向来都是很有讲究的。古人说山川大河,甚至每一块石头、每一株树木上,都有神灵栖居,只是所栖之物不同,灵性不同罢了。而且每方水土与生长其中的神灵应该有着一致的特性才能和谐共生。九尾狐是司火的妖灵呢,狐火就是他们修炼后用来击敌和示警的方法,青丘既然是司火的妖灵居住之地,怎么会有大雪降下来呢?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从没见过雪啊。”
      狐火!
      尹少宁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次巫山之行的情形:在山鬼阿凤幻化的执念迷境中,章怀楚曾发出一道破空而出的火红烟气。那烟气在空中蓬然盛开如扇子的形状,又化作如孔雀尾一样明丽的星星点点洒落到更深远的夜空里去。
      从巫山回来后,章怀楚并没有像第一次玄君事件之后那样施展法力抹去尹少宁脑海中的部分记忆。所以对于巫山之行,尹少宁记得无比清晰。
      章怀楚真是九尾狐吗?不然怎么会发出那样美丽的狐火?可偏偏他自己又否认了,而自己也一如既往地相信他。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和信任,以至于连找他刨根问底的念头都没有。
      赵文居早已叫起来“:啊哟,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神灵呢!六华村据说也有神灵,就是六华神啊!”
      “六华神?”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就是听老人偶然提起过,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呢,大概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神灵。”赵文居搔头想了想,说道。
      “应该是雪神吧。”尹少宁恍然大悟,“古人说,‘雪六出而成华,阴之成数也。’就是说花朵只有五个花瓣,但雪花却有六瓣,是一个整数,也是阴冷之气到达一个极点,才能凝就雪花。这六华的意思,就是暗喻雪啊。不过,从来没有听说过雪神又叫六华神的,或许不是正神吧……”
      “班头儿就是班头儿,”赵文居拍手笑道,“我都没有说出来,你就猜到了。的确就是雪神,我小时候来玩,记得这山上还有六华庙呢,不过好多年没人祭拜,大概已经荒废了吧。”
      说话间赵文居的表舅已赶到了。
      其实等待不到十分钟,但这个和气的中年人一到就打开拎包,把里面的几件棉袄塞给他们,不住地向大家道歉“:各位同学,抱歉我来得晚了。其实平时从家里到这个小站,只需要半小时就开到了。今天本来也是提前一小时走的,可是早上忽然下了大雪,居然堵住了路,没办法只好下去铲雪,就耽误了这么久。一定把你们冻坏了吧?”一面说一面忙着把他们往车上招呼,“快上车快上车!车里有暖气!”
      寒暄了几句之后,表舅就像所有长辈常常做的一样,关心起了赵文居的学习成绩,“明年就要升高二了,学习还跟得上吗?”
      “表舅,我们崇文馆不叫高二,叫‘习仁’堂。至于学习,放心啦!作为全国十大国学馆之一的崇文馆,学生可都是出类拔萃的呢,不然连馆门都跨不进啦!”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谦虚点!”表舅带笑地拍了拍赵文居的后脑勺。
      也难怪赵文居得意洋洋,近年来国学复兴的呼声很高,各市也多有国学馆应运而生,与传统高中并立。而崇文馆更是因延请到了多位知名学者大儒在馆中担任夫子,声名极为响亮,名列全国十大国学馆之列。
      馆中分为“明义”、“习仁”、“修德”三堂,相当高中的三个年级,课程也是语、数、外、理、化、政、史齐全。不仅如此,国学馆还坚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每个学生都必须精擅儒家“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技艺。可想而知,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是如何趋之若骛地想把孩子送进来,而能进入崇文馆读书的学生又该是怎样的翘楚了。
      坐在暖烘烘的车里,赵文居赶紧问“:这还不到初冬,怎么就下雪了呢?村里好多年没下过这样的大雪了吧?”
      表舅开着车,往窗外看了一眼,雪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几乎让人看不清道路,“是啊,村里老人都说……六十年不见这样的大的雪了呢,是雪神在流泪……”
      “雪神?”几个少年异口同声问道。
      表舅却明显引开了话头,“文居,你妈妈这次怎么没来?你姨姥姥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了呢……”
      赵文居着急起来,“表舅,你打电话只说姨姥姥病了,妈妈加班没空,这才让我来。怎么姨姥姥的病情不好吗……”
      表舅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群山之中,恰好有一块平坦的坡地,散落着三十来户人家,这就是六华村了。四面山崖耸立,挡住了来往的寒风,越显得村庄的静谧清幽。
      这里田地不多,村民以莳弄花木为业,生活富裕,在远近都十分有名。村中的路旁房前停了不少漂亮时尚的私家车,但村中房舍却还是传统的中式院落,粉墙黛瓦、雕户琐窗,隐约有曲径通向幽深的宅院。大概借了莳弄花木的便利,几乎每家的房前舍后都种了不少植物,或植常青,或绽寒梅,碧绿朱红,都掩映在白雪之中,远远望去犹如一幅古朴的画卷。
      表舅家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光滑的青石台阶一直延伸到高高的宅门口。两扇厚沉的大门上,扣有一对兽头铜环,把手处磨得锃亮。
      门侧钉有一块小木牌,上面古雅的隶书写有两个字:薛宅。


      IP属地:广东3楼2014-02-10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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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02-11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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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姨一下子惊愣住了,脸色变得煞白,“我不行的……只有薛家的女孩才行,六华神当年说过……”
          “如果真像传说那样,因为薛家的女孩牺牲了上百年,才换回了六华村百年的安定和花木的繁盛,那为什么你们没有感恩之心,反而还逼着当年唯一逃生回来的我母亲,在时隔六十年后,拖着老病的身躯,再为你们做最后一次祭品?母亲为什么不肯成亲,不肯再生下有着薛家血统的孩子,而是收养了我?她一定是受到这种传说的伤害,有着外人无法知道的惨痛经历,所以才会这么做!”表舅的话语锋利得像是刀子,令在场的人都羞惭地低下头去,根本无法开口,“六华神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母亲摄到六华庙去?钱姨你都说看到他来到我家墙外了,那么就请他进来好了!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从我手中把我母亲带走!”
          表舅怒气冲冲地走上台阶,砰的一声关紧了后宅的门扇,把那一群人都晾在了前厅。
          “表舅……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文居透过窗槅,看到那几人垂头丧气地走出厅去,又反手带上了大门,这才看着表舅,忍不住问道“:六华神,还有姨姥姥……”
          “对不起,文居,还有几位同学,”表舅的态度缓和了些,愤怒的情绪已渐渐化为凝重,“雪看起来真的很大,恐怕你们也得多住几天了。这几天你们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去理会别人。”
          “可是他们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文居皱眉道,“如果那群人硬是要把姨姥姥带到那什么六华庙去,表舅你毕竟势单力薄,又该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母亲!”表舅斩钉截铁地说,“哪怕真是什么六华神来也不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关于六华神的事情。
          “有一点我很奇怪,”章怀楚忽然开口道,“六华神,唔,也就是雪神,过去的百年间可以让六华村每隔二十年,献出一个女孩为祭品,成为所谓的雪神新娘。想必雪神的确是展现了强大的法力,震慑了六华村的先祖们。那么如钱姨所说,也曾被挑选为祭品的姨姥姥,却于六十年前逃了回来,她是怎么逃回来的?六十年来,六华神为什么没来捉她回去?”
          “所以我一直认为,这些所谓的献祭,不过都是故弄玄虚!”表舅迟疑了一下,道,“或许是人祸,不是天灾。”
          “就如李寄斩蛇一样?”尹少宁出声问道,“《搜神记》中说,东越闽中有大蛇盘踞,巫祝们假托神灵之意,将童女献祭,供蛇啖之,也借此募集钱财。后来因出了一个智勇双全的童女李寄,才斩杀了大蛇,永绝后患。”
          “姨姥姥当年,是不是也如李寄一般机智勇敢,才从六华庙逃出来?”赵文居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老妇人,恳求道,“表舅,你就将这些事讲给我们听听吧!我已经是崇文馆的儒生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表舅你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我……我其实也是听来的……”表舅露出犹豫的神情,叹了口气,“母亲自己,从来也没有讲起过……关于六华神的传说。”
          “真的有雪神?”赵文居瞪大了眼睛道,“那六华庙是真的……”
          “村里的老人说,从他们记事起,六华庙就在那里了,也不知是何人所建。”表舅的目光透过窗格,越过青灰色的屋脊和飞舞的雪花,投向远处模糊的山崖,“六华庙建在一处险要的山崖之上,正面有一条小径可以上去,庙后靠着山壁,两面都是悬崖。因地势特殊,庙宇的面积不大,多年荒废下来,现在也只剩下一座正殿了。但据说当年香火鼎盛时,献殿、正殿、东西庑房样样都有,可见建造时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
          “既是香火鼎盛,或许当年多有灵验吧。”章怀楚忽然道。或许是被赵文居的心情所影响,他一改以前爱卖萌耍帅的态度,倒有了几分少见的凝重,“只是那庙建的地方如此特殊,一定是有理由的啊。”
          表舅点点头,“庙后有一眼山泉,可奇怪的是泉眼里虽然不断地冒出泉水,却从来也不流出来,或许是泉眼下方有裂缝,正通到地底的河流,将此水引到了他处。据说那泉水寒冷彻骨,有至阴之气蕴于其中,因为至阴之气都被泉水带到了地底,使得地表终年温暖如春,所以六华村的花木四季繁盛,莳弄花木也就成为了村民们的谋生之本,百余年来都是如此。然而,如果那泉眼结了冰被冻住,六华村便要下雪。若那泉眼化开了,那大雪也就快停了。而降雪的时间长短,就直接影响到花木的生长,如果花木全部冻死,六华村人第二年的衣食便没有了来源。后来便慢慢有了传言,说是那泉眼之下的地底,便居住着雪神。六华村人为了保住花木,便建起了那座六华庙,作为供奉雪神的处所,那眼山泉也被称为六华泉。每二十年六华村便会下一场雪,当天空雪花飘起,村人便知道是献上雪神新娘的时候到了。”
          “原来是这样。”章怀楚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当初姨姥姥被献祭的经历,她有提过吗?”
          表舅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薛家本就人丁不旺,到母亲这一辈时,只有她一人是薛家嫡传的血脉了。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原本有个哥哥,年少时出外经商就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她这样一个孤女,是六华村人周济养大的,说起来大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其实也不过是将她当作一个祭品罢了。等到她十五岁那年,当天空落下第一场雪时,她便被村人放入华丽的舆轿,送上山间的六华庙去。”
          他望向床榻上昏睡的老妇人,声音不觉轻了许多,“以前的雪神新娘,被送到庙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使是再过二十年,献上另一位新娘时,庙中也没有以前那些新娘们的影子……甚至骨殖……只是每次在献过新娘之后,第二日雪便停了,意味着雪神接受了六华村的祭品,继续赐给他们如春的四季。而母亲……听钱姨说,母亲被送到六华庙的第二日,大雪居然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就像今天一样,一夜的工夫积雪就深到了人的膝盖……村人战战兢兢,不知因何故触怒了雪神,谁知到傍晚时,村口群犬忽然一起狂叫起来;村人以为是有狼来袭,拿了棍棒出来,连年少的钱姨也偷偷从门缝往外看,只见茫茫雪野之中,有一个身披白衣的少女,踏雪而来。”
          “是姨姥姥回家了。”赵文居喃喃道。
          “是母亲。”表舅道,“说来奇怪,母亲身上还穿着献祭的神服,又是一个人从六华山那样高峻的地方下来,便是雪神不阻拦,恐怕也该冻僵了。但她虽然显得很疲累,先前精心梳成的高髻也披散了,却是头顶冒着热气,脸色也是红扑扑的。”
          “那神服……”章怀楚皱了皱眉。
          表舅妈站起来,走到一排老式衣柜前,打开一扇柜门,道“:就是这一件,据说是用最好的冰蚕丝制成的,虽然昂贵,但唯有如此,才配作雪神新娘的神服。”
          柜门打开的一瞬间,仿佛是一片雪光刹那间映入了眼帘。几个人不禁哗的一声,齐齐叫出来。
          当满眼的雪色徐徐散去时,才看清在那根光滑笔直的花梨木横架上,人字形的花梨木衣架上撑着一袭雪白的长衣。
          这衣裳有着传统广袖深衣礼服的样式,却没有絮入丝绵,想必是担心影响了飘逸之美吧,所以只得用六层白绢来制作,挂在那里的样子若堆积层叠的一片冰雪。长长的衣裾和袖袂上,都用银白的丝线精心绣制了雪花的图案。但因其与衣色融为一体,只有在侧光的时候才能透过那微闪的晶芒辨认出来,更多了几分明暗不定的美感。
          隔了六十年的岁月,那衣服竟然保持了如新的雪色,可以想象当年十五岁的少女穿上它时,该有着怎样绰约冰莹的美丽,只是这种美丽却意味着冰冷的死亡。
          “只是这件神服,又怎么能抵御寒冷?恐怕在被送到六华庙去的途中,就应该冻得半死了。”
          尹少宁叹息一声,道“:那些被送到六华庙中去的少女,在村人的眼中,本就该是死人吧。”
          “是啊,穿着神服的母亲返回村中时,村人大骇失色,以为是母亲的魂灵回到村中。但看地下有影,衣裳有缝,言谈举止也分明是活人的样子,才慢慢打消了疑窦。他们盘问母亲的经历,可曾见到六华神。但母亲却说,庙里空荡荡的,她根本什么也没有见到。她唯一带回来的东西,是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一只白色小猫。”
          “村人们并不相信母亲的话,但无论怎样反复询问,母亲都是懵懂的样子,她说,刚进入神庙时,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于是大着胆子到处寻找可取暖的柴禾,庙里却冷清清的什么也没发现,只在泉眼边拾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她心里害怕,只好紧紧地抱住小猫取暖。此时庙的四周忽然刮起了旋风,雪花大片大片地砸下来,天色也陡然变暗了,整座庙宇都在大风大雪中摇晃起来,那些坚实的墙壁却如纸板做成的一样,似乎随时便要坍塌。母亲很害怕,抱着小猫就跑出来,一路向山下村庄奔去,刚跑到山脚,听到身后传来轰隆的巨响,她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回了六华村。
          “村人们惧怕雪神的怒意,想将母亲再次送上山去,但天色已晚,只好推到第二日。谁知第二日大雪竟然停了,难道说雪神并没有降怒于六华村吗?他们还是很担心,想要上六华庙去求得雪神的谕示,然而到了半山才惊讶地发现,通往六华庙去的道路已经坍塌了,不敢再往前行。远远地向着六华庙看去,有眼尖的人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庙宇似乎也坍塌了一半。母亲当时跑下山时,听到的轰隆巨响,或许就是坍塌的声音吧。
          “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上天对母亲的垂怜才降下这样强大的力量,不仅毁坏了六华庙和道路,还使得那样厉害的雪神也不能对于逃走的母亲做出任何惩罚。村人们对这种不知名的强大力量很是敬畏,认为母亲的逃返是上天的意旨,加上对于母亲也感到了愧疚和侥幸,再也没有强行将她送走。母亲归来后的六十年中,六华村再也没有向雪神献过新娘,每年六华村都只下一天雪,第二日便雪停日出,村中仍然温暖如春,花木繁盛。和以前献祭的年月相比,并没有丝毫异常。”
          “不过也是因为薛家没有女孩可以献祭了吧。”章怀楚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姨姥姥的哥哥,一直没有回来,薛家也就没有了后继之人。”
          薛家这样美丽宽阔的宅院,除了姨姥姥与表舅夫妇,再也没有其他人居住。真正薛家嫡出的血脉,只剩下了床榻上昏睡的老妇人。
          “小白……星……星……”床榻上的老妇人动了动,发出低微的呓语。
          “当初姨姥姥在庙中拾到的小猫,它后来怎样了?”章怀楚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
          隐约可以看到,那只雪白的瓷猫紧紧挨着她的枕头,仿佛活物一般与她一起咻咻地呼吸。
          “猫咪嘛,有时调皮,有时听话。它陪伴母亲多年,算是一只老猫了。只是有一次太调皮闯了祸,惹恼了母亲就逃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表舅道,“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大概忘不了当初在神庙中,与猫相依为命的时光吧。这许多年来她都记着这只猫,即使到了现在……”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然而六华村并没有没入漆墨般的夜色之中,反而因为积雪的关系,整座村子的房舍、花木、道路,都笼上了一层莹白的雪光,神秘而静谧。
          “真是一场诡异的大雪,”章怀楚立在窗前,缓缓道,“平时下雪时天空都有密布的彤云,但今晚竟然还可以看得清夜空的星辰。”
          迟蕴之的声音最先响起来“:果真呢,少宁,文居,你们看!”
          本来坐在火盆边沉思的尹少宁闻言抬头向窗外看去,不禁一怔。连一直情绪低落的赵文居也忍不住惊异地咦了一声。


          IP属地:广东6楼2014-02-14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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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似乎是大门被擂得山响,随即又是轰的一声,门扇被粗暴地推开了,鞭炮声、脚步声、说话声汇在了一起,顿时惊醒了客房里的赵文居。
            他蓦地坐起身来,只见青白的雪光,刚刚透过窗上蒙着的轻纱,投映在绣有兰草花纹的锦枕边上。
            “班……”还没叫出来,便看见室中早空无一人了。尹少宁,章怀楚,甚至迟蕴之都不见了,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旁衣物架上的衣鞋早就不知去向。
            “都去哪了这是!”
            只听锣钹齐鸣,夹杂着砰啪的鞭炮声,显见得是喜乐。呛人的烟气与乐声一起正在渐渐远去,夹杂钱姨满是笑意的苍老声音,唱着一支古怪的曲子“:六出成华,宜其室家,素娥既来,绥绥然下……”
            “这乐声好熟,倒像小时候听人家娶亲时唱的歌。听这词的意思,又是什么宜其室家的,好像也说的是婚礼?”赵文居思忖:可是为什么会到表舅家来,表舅家的两个表姐,都还在念高中……还有六华、素娥……
            蓦地,仿佛一个炸雷滚过心间,他猛地跳下床去,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套袜子,“雪!六华和素娥,都是借指的雪啊!还有钱姨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女人!她既然来了准没好事!难道是雪神娶亲!难道姨姥姥……”
            赵文居顾不得一只脚还未穿袜,双脚急急地钻进棉鞋中去。他砰的一声冲开门扇向外奔去,一路脚底硌上厚厚的鞭炮纸屑并几只放尽了烟花的空箱子,慌得他几乎跌了跟头。
            整个薛宅中空无一人!方才那些笑语喧哗,如潮水般已经从宅中退走了,向外面广阔的雪野徐徐漫开。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然而原先洁白如一床厚毯的雪野上,已经多了许多杂乱漆黑的脚印。赵文居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大雪,每一脚踩下去,雪立时就淹没了膝盖,要费大的功夫才能拔出来走出下一步。想要拼命向前赶过去,却根本迈不动步子。
            前方的那群人似乎是装了滑雪板之类的东西,倒是在雪地上滑行得飞快,赶出来时还能看清他们的背影,不大一会儿就只依稀可见如黑点一般大小了。
            但即使如此,虽只短暂的片刻,赵文居也看清了那些人簇拥着的是一顶鲜红的舆轿!那红似乎有些旧了,但在雪地里依然怵目。
            最令他惊怕的,是那舆轿之中,有着熟悉的银白莹辉——那是神服的颜色!
            “姨姥姥!”
            小时候在六华村度过的时光,姨姥姥所有的慈爱和照料,在这一刻都涌上心头。
            “不是说好了只要瓷猫的吗?为什么你不算话!”平时的促狭刁钻、聪明伶俐在这一刻都不顶用了,赵文居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雪野里,大声嚎哭起来,“你不是雪神吗?!怎么这样无耻!我姨姥姥都这样大年纪了,你还要她来献祭……”
            啪啪两声,似乎是什么落在了身边。
            赵文居抬起脸来,于模糊的泪帘中看到尹少宁站在自己眼前,他几乎是全副武装,戴了护耳和手套,连袖口和裤脚都用绳子紧紧扎住;旁边的迟蕴之也是一样打扮,不过神情古怪,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想到刚才大哭都被他们看到了,赵文居脸上一热,但悲伤和气愤随即压倒了尴尬,嚷道“:我哭很好笑吗?什么好朋友,抛下我去看热闹,也不知道叫醒我,说不定我还能拦着……”
            “谁说我们抛下你了?这会儿我们就是要跟着他们!”
            尹少宁指了指丢在赵文居身边的物事,那是另一副护耳、手套,及两块粗糙的木板、两根棍子和几根麻绳,“这是我刚才和蕴之做的简易滑雪板,一会儿等村人回来,我们就避开他们,上六华山去!”
            “上六华山?”赵文居一抹眼泪,站了起来,“你们有这个胆子?”
            “当然有。谁让昨晚那头蠢狮子敢来骗我们的瓷猫!”迟蕴之没头没脑地说道“:怀楚……怀楚已经先上去了!我们得快点!”
            黑蚁般的人群已经在返回了,鞭炮乐声也早就偃旗息鼓,只是与去时喧嚣的场景相比,返回时人群一声不吭的行走里有了几分苍凉的意味。尹少宁三人选择了沿途的矮树作为屏障,很快就避开了他们,来到六华山下。
            山崖上满目积雪,掩盖了真实的山的轮廊,甚至险峭都在白雪的覆盖下弱了几分。抬眼望去,只有那一点怵目的鲜红,在山路上缓缓移行。
            “抬舆轿的人到了六华庙门口就会下来,所以我们要另选一条路上去,一来是可以更快些,二来是以免跟他们遇上。”尹少宁简短地说。他麻利地拆下滑雪板,把它与当作滑雪棍用的木棍一起,妥当地放在一块岩石下,却将麻绳在鞋底绕了几圈,又结结实实地绑好。
            “这是……”
            “脚底捆了麻绳,上山就不会打滑了。”尹少宁等他俩也如法炮制完后,手一挥说道,“就从南面上山!”
            整座六华山坐南朝北,山势也是由南向北倾斜。六华庙建在半山腰的山崖之上,北面有条相应平坦的小径,南面靠着山壁,十分陡峭,其它两面都是悬崖。尹少宁他们选择的,是南面靠山壁的那条小路,沿途十分陡峭,有的地方甚至只有一个浅浅的石窝可以容纳足尖,全靠抓住雪下的杂草荆条才能稳住身形。
            但是对于在六艺尤其是其中的射、御、乐中下过大功夫的三人来说,并不算特别难走。要知道儒家所说的乐中不仅是通晓音乐,还应有一定的舞蹈功底。当初为了练出柔韧度和爆发力,他们可不仅仅在舞蹈室里练功,还经常去做一些户外攀岩的运动,加上尹少宁准备充分,手套里面絮棉保暖,外面一层是防荆条扎手的石棉,甚至还有简易的绳钩,相互间的配合也算默契,竟然也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
            等他们汗流浃背地攀上六华山的后山时,已经过了正午。尹少宁拿出准备好的面包给两人分食,面包早变得又干又冷,就着雪水也只好强咽了下去。而那顶鲜红的舆轿,虽走的是坦途,但路上积雪很深,负轿不易行走,抬轿的人也走得缓慢小心,此时才刚刚将轿子抬到了山门。
            抬着舆轿的两个年轻人算是村中孔武有力的,但此时站在此处,距传说中的雪神如此之近,心中难免也会惴惴不安。他们并没有将舆轿抬入庙中,而只是恭敬地放在了庙门口,便忙不迭地向山下奔去,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IP属地:广东10楼2014-02-14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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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是雪神啊……”迟蕴之不敢置信地叫起来,“这只瓷猫也曾是你的化身,你在它里面塞满暗黑之壤,岂不是连你自己也不能碰那个东西了……”
              “我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到处都是愚蠢的人类,不是吗?”白华得意的笑容散发着冰雪独有的寒光,“我只需要让钱婆子那样的人见到我,为了害怕我的降罪,他们不就是什么事都肯做了吗?只可惜这只瓷猫必须是薛家人才拿得到,否则的话……谁又耐烦在雪地里跟你们这几个毛孩子说那么多的废话……”
              “你……”迟蕴之气得怔在那里。但是赵文居和尹少宁互换个眼神,忽然一起跃起,尹少宁扑向白华,而赵文居直向舆轿扑去,“姨姥姥!快走!”
              白华的唇边绽出一抹冷淡的嘲笑。尹少宁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白华已经消失了,蓦地回头看时,那家伙已到了舆轿之前!白华只是一挥手,仿佛有一圈白光从手掌向外扩延开去,正扑上来的赵文居只觉一阵无形大力迎面击来,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样猛地向后飞出!
              迟蕴之大叫一声,斜刺里扑了过去,算是眼疾手快,恰好将赵文居抱个正着!但饶是这样,两人还是被惯性掷出老远,砰的一声摔在了墙角!赵文居只觉背部一阵剧痛,但本能地动了动肩,发现没有受伤。但以白华那一挥之威,若不是迟蕴之这一抱消解了些力量,恐怕自己活生生地就要直摔到墙面上,骨骼尽折!
              对方是雪神!
              赵文居咬紧牙关,与迟蕴之相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好看到尹少宁左手一掠从供桌上抄起一只铜烛台,向着白华后背冲去!
              “不要……”赵文居大惊失色!尹少宁还不知道白华的力量,这样冲上去一定比自己刚才的后果更严重!
              果然,白华根本没有回头,甚至在晦暗的光线下,他那似乎一直散发出淡淡雪光的脸庞上还浮现出一种惯有的鄙夷嘲讽的神情,显然是根本不将尹少宁放在心上。而他的左手已伸出来,撩开了舆轿前垂下的轿帘!
              神服华美的莹光如一片被群山遮弊的积年冰雪,又仿佛掩盖在云层后的瑶室璇宫,在轿帘蓦地掀开的那一刹那,竟是如此璀璨夺目!
              不!仅仅只是那些银白交错的丝线绣织,还不足以有着如此耀眼的光芒!那是从雪白层迭的袍服中,闪现的一道寒光!是那光,照彻了整间殿室!
              那是剑光!
              一柄通体晶莹的短剑闪电般地从舆轿中刺出来!从未想到舆轿中奄奄一息的老妇人竟会执有这样锋利的霜刃!但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还是让白华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勉强将身躯侧避开去,但仍未能完全避开短剑的来势。那紧紧握剑的手腕只是一扬,大半剑身便没入了白华的左肩!殷红的鲜血喷然而出!
              而与此同时,白华只觉腰间一凉,却是尹少宁的烛台狠狠刺了过来!那烛台本是铜制,坚硬逾常,插烛之处更是一根尖利的铜刺,不亚于寻常利剑。
              “啊!”痛极的白华蹬蹬后退几步,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聩的大吼。那吼声高亢痛楚,真有狮子啸傲山林的气势。整间殿室似乎都在吼声中摇摇欲坠,屋顶的瓦片竟然也被震落了数块,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开去!
              赵文居目瞪口呆,只见章怀楚赫然从舆轿中跳了出来,此时他早就扒去了神服,露出短袄牛仔裤,毫无惧色地挥剑又向白华刺去!尹少宁挥舞烛台,走的却是剑术的路子,攻守之间竟然法度森严。赵文居昔日在崇文馆课余空闲时,常与尹少宁比剑过招,也见过尹少宁与别人比试,那时已觉他剑术精深,但这时候看他施为才惊诧地醒悟过来,“少宁平时根本就没有用全力!”但转眼看章怀楚时更是吃惊,“原来怀楚也是剑术高手,怪不得少宁肯把自己从不离身的古剑给他用!”
              仓促遇袭,竟然还受了伤,这对身为雪神的白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一时间心神大受激荡,乱了应对章法。而章怀楚与尹少宁虽然年少,偏偏于剑术一道颇有造诣,两人配合得又颇为默契,一个狠准,一个稳沉,竟逼得白华连连后退。白华一不小心,袖子被尹少宁刺了个对穿,腿上也被章怀楚短剑划过,虽未伤及筋骨,却皮开肉绽、剧痛难忍。
              白华又惊又怒,喝道“:你这是什么鬼剑!”他身为神灵,世间五铁根本不能伤他,便是尹少宁方才持烛台得了逞,也不过是尹少宁抄起烛台之时顺手在瓷猫里挖了块暗黑之壤抹在了插烛的铜刺上。但章怀楚手中这短剑寒光自生,整个剑身如同冰条般剔透,根本没有涂抹上任何污物,但白华知道它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要胜过那涂了暗黑之壤的烛台!
              章怀楚并不回答,倒是窥准时机,极是伶俐地反手一剑。若不是他躲闪得快,恐怕脸上也要多一道伤痕。
              白华连连受伤,怒气勃发,当下怒吼一声,衣发激荡,喝道“:罡风剪水,变化瑶英!”殿室震荡,无数瓦块碎砾掉落下来。刺眼的白光闪过,殿中的白华消失了,一只张牙扬鬣的雪狮子伏踞在狼藉的瓦砾中,受伤的后腿微微抬起,金晴闪出仇恨的冷光!


              IP属地:广东12楼2014-02-14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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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就在章怀楚从舆轿中跳出来时,赵文居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浮现出一幕画面——
                一群人涌进屋来,顿时将前厅挤得满满当当。
                有人东张西望,有人已经吵嚷起来“:薛秀海!你出来!”“这事躲不过去的!出来讲!”
                表舅推开门扇,缓步走入前厅。
                “村长何事又再次光临?”
                为首的还是村长,但已不再是先前来时那冷静的模样,他眉头紧锁,面罩寒霜,“秀海,你大约在家里没察觉,先前我们来时积雪还未及膝,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工夫,积雪已有两尺,连水井都全部被冻实了!今天要是你母亲不出面,全村人恐怕都要被雪神迁怒陪葬!”
                其余人早已不耐烦地嚷了起来“:村长,别跟他废话!”“这次是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把那老太婆拖起来,直接送到庙里去!全是她当年逃回来,连累了我们!”
                表舅大怒,双眉轩起,手臂一展,已拦在了后堂门前,斩钉截铁道“:那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那些人怔了怔,但对六华神的恐惧终于占了上风,又有人叫起来“:便是打折了你手脚,也得去找你母亲要个说法!她可是薛家最后一根血脉!若是她为我们大家消了这灾祸,我们再将你供养起来赔罪都行!”有性子急的,便揎袖攘臂的上前来,向着表舅肩膀推去!
                表舅妈已经失声叫起来。而尹少宁和迟蕴之的脚步也刚提起来,却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谁说薛家就没有女孩了?”
                一个白衣少女从内堂翩然而出,“我的爷爷就是薛姑奶奶的嫡亲兄长,我代她去六华庙献祭,这总行了吧?”
                六层白绢制成的神服长可曳地,远远望去,通透而晶莹,这使得“她”宛若冰雪的化身。而那乌黑如墨的长发,一直垂下肩去,甚至连那漫天的飞雪似乎到了“她”的面前也要含羞避让,一片片纷飞开去。
                姨姥姥根本就没有被送来!是章怀楚假扮了白衣少女被送来庙中,又与尹少宁等暗中合谋,想要一举击杀雪神!
                他们可真敢想啊!从古到今,对于这种山川大河之神,人类都有着无上的崇敬和畏惧,有谁会想到,以微弱的凡人之力,去挑战神灵们非凡的神力呢?更别说是弑神!
                而章怀楚前一晚在仰望星空时所说的话,赵文居此时想起来,似乎早就蕴含着深意,“这些星星或许不能真的来庇护人类,但它们在天空上的璀璨,却可以激发人类内心的光芒——这才是可以保护我们人类的力量!”
                在危急的刹那间醒悟过来的赵文居心里多少有点嘀咕:他们没有事先告诉我,难道以为我就是怕死鬼吗?
                “你们选在逢魔时刻入殿,原来是为了要杀死我!”容不得他细想下去,白华化作的雪狮子紧盯着章怀楚和尹少宁磔磔怪笑起来,原本雪白的皮毛因受了伤而满布怵目血痕,变得污脏不堪。
                章怀楚背抵着尹少宁,示威似的向着雪狮子一挥利剑!雪狮子眼中惧意闪过!
                “不错!”尹少宁淡淡道,“只有在逢魔时刻,我们才能处在同一空间。否则再怎么攻击,以凡人的力量也不可能伤及你的本体,最多不过是触着幻影而已!”
                “该死的!”雪狮子果然被激怒得咆哮起来,铜铃般的金晴中,仇恨的血红色越来越浓,“吃不吃薛如馨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要吃掉你们!我要让你们的灵魂永远消融在我的腹中……啊……”
                砰砰!
                一只木凳砸在狮头上,顿时四分五裂,有些木渣还飞进了铜铃般的金色瞳睛之中!
                雪狮子呼痛地大吼一声,挥掌打开另一只飞来的木凳,陡地转过头来,箭一般地向赵文居和迟蕴之扑去!
                赵文居来不及躲避,只觉一阵森寒冷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大的冲力已经把他推倒在地!慌乱中他眼角的余光已看到雪狮子粗硬的前掌将迟蕴之按住,锋利的爪尖刺破了迟蕴之的衣服,血盆大口向着他的咽喉咬去!
                此时要跑应该还来得及吧。赵文居昏头胀脑里竟迸出这样的念头,但随即一个激灵清醒了。保护人类的力量不是什么神灵而是人类自己。是同仇敌忾的精神,是勇敢无畏的心灵!
                啪!挟着冷风的物件恰好落在手边,寒光激得手上的汗毛也似乎要立起来了。
                是短剑!千钧一发之际,章怀楚将短剑掷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赵文居抄起短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就刺入了那张血盆大口之中!
                “啊……嗷!”雪狮子一声惨号,吃痛之下猛地抬起头来!赵文居紧紧抓住剑柄不放,整个人顿时被甩到了空中!


                IP属地:广东13楼2014-02-14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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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世间的猛兽,从雪狮子口中喷出的气息并不是温热的,而是宛若千万根银针般森寒刺骨。赵文居因为身体在空中晃荡不定,不但四肢麻木,腰也酸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手腕不断地磕在雪狮子尖锐的牙床上,每一下都剧痛钻心。但是不能松手!
                  不能松手!模糊的意志力在提醒他:最好能再用点力,将短剑扎得更深一些!寻常的五铁伤不了雪神,这柄短剑却能!只要坚持下去,杀死雪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砰!又是一声闷响,雪白的瓷渣迸裂开去。原来是迟蕴之连滚带爬地摸到了供桌上那只被填满暗黑之壤的瓷猫,然后将其狠狠砸在了雪狮子的脸上!
                  污黑的土壤在雪狮子的脸上顿时化作了腥臭的黑气,闻之欲呕。而沾染到它们的雪白鬣毛也在瞬间迅速变黑焦枯,一团团脱落,继而又腐蚀到里面的皮肉,一层层绽开,直到露出惨白的骨骼。
                  雪狮子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号,它狂怒地一挥掌爪,一道白光蓦地射出,将空中的赵文居顿时冻上了一层寒冰;再一挥爪白光过处,迟蕴之也僵在了当地化为一具冰雕。
                  这才是雪神的威力!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熟悉的字眼,急速地从章怀楚的口中念出来,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一束金光将他紧紧包裹其中。金光周身还有细小的光焰喷射出来,像烟花一样四下散落,在虚空中隆隆作响,震耳欲聩。
                  “不行的!怀楚!”尹少宁大声呼喊道,“这里可是雪神的领地!”
                  水火相克,水大可灭火,火大可炙水。章怀楚的“金光咒”如果在其他地方当然是非常厉害的火系法术,可是这里却是雪国!雪,水至阴也。水系的强大威力在这里被发挥到了极致,而被激怒的雪神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纵容他们只凭蛮力便偷袭得手,它必定会使用水系法术。章怀楚不敌之下,必会被法术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章怀楚不是没有听到尹少宁的警示,也不是不知道此时用金光咒的危险。随着金光咒的诵念,一束束的金光顽强地穿破晦暗射在赵迟二人身上厚厚的冰层上,那些寒冰竟然在金光中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果然是火系法术啊。”白华狞笑一声,一扬爪,狠狠将短剑从口里拔出来掷在地上。腾腾白气从足底而起,掩住了它身上汩汩的鲜血和狰狞的创伤,渐渐笼罩了它整个身体,“那就让你们死得更痛快一些吧!”
                  仿佛已预料到了即将出现的惨烈结果,但是尹少宁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骄傲和欣慰。传说中的希腊勇士赫勒克利斯就是以一个凡人的勇气打败了尼密阿的残暴巨狮。崇文馆不是经常教导儒生们吗?
                  “人固有一死,然为大义所在,死得其所!”他露出微笑,握紧了手中的烛台,准备和章怀楚一起迎接最后的殊死一搏。
                  “放了他们!”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这森寒寂然的殿室中,清晰而镇定。
                  而那种森寒之意,顿时又加重了几分,哪怕是正在施术之中、热血沸腾的章怀楚也只觉寒气彻骨而入,脊梁上仿佛被一盆雪水迎浇下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金光随之弱了下去。
                  砰!铺天盖地的雪如巨灵之掌拍了过来,在剧烈的声响中,神龛背后那堵厚重的殿墙颓然倾坍。
                  灰尘蓬然而起,碎雪夹杂着土粒溅开,远处积雪的山峦、近处皑皑的雪地顿时都涌入了眼帘。在不远处的雪地上竖有一方石碑,碑顶积满厚厚的雪,刺眼的雪色衬出了三个笔画拙重的墨黑隶字:六华泉。
                  泉眼就在这里?
                  章怀楚心旌既动,念力顿时消散,那些随着咒语吐诵而生出的金光咻地一下消失了!他的心中一凉,但随即两道白光掠过,传来冰渣破裂的声音,赵文居和迟蕴之熟悉的声音也立刻响起来。
                  章怀楚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许多,和尹少宁赶紧冲了过去,从满地的冰渣中扶起了一脸惺忪的赵迟二人。
                  “我们……这是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迟蕴之的嘟哝质疑,因为所有人包括了雪狮子白华的目光都定定地投向了前方。
                  前方的雪地上立着一个英武的少年。与白华一样,他也穿着一袭雪似的白衫,不同的是白色长发如雪瀑般飘扬,那双亮金的眸中似乎也缺乏白华那种勾魂夺魄的魔力和凌厉的美,但他眉宇间那种稚拙而坚定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傲然生辉。
                  “你……你……不可能!你不是早就毁了……毁了吗?”白华第一个叫出来,那张狰狞的狮子脸庞上满是惊疑和敌意,闪烁的目光中却隐藏着深深的不安。
                  “白华!”少年直呼其名,“收手吧,这六十年,你还不满意吗?要知道你本来是应该回到泉眼中去的……”
                  “不!我不满意!”仿佛被少年的话触到了什么痛处,雪狮子白华鬣毛竖起,前爪在雪地上重重一击,在飞溅的冰渣雪沫中,只听它大声咆哮道“:六十年来我得到了什么?没人祭拜!没人尊重!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白琅!”它恨恨地瞪着那个被唤作白琅的白衣少年,“我忍了六十年,犹豫了六十年!我知道薛如馨一死,你不会放过我!但谁不想做雪神?高高在上、任意由心、享受愚民们祭拜的神灵!这六十年来,我随时都防着你回来……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如果不是你要伤害如馨、伤害他们,我是永远不会回来的。”白琅淡淡道,“可是说了这些你也不懂,那么就按上天的意旨来办吧。虽然上天的意旨,已经迟了六十年!”
                  “他们……他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赵文居张大了嘴。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一道耀眼的白光划过天际,白琅不见了!一只威严的狮子立在雪野中,全身长毛从脊背两边披拂下来,使得那线条矫健的身形,远望如冰雪覆盖的山峦,白得耀眼,衬出那熠熠金瞳的华贵万方。
                  “啊!”几个少年都失声叫了出来。
                  迟蕴之结结巴巴道“:两个……两个雪神……”想着心头一阵发苦,一个已经厉害到差点令自己这方全军覆没,两个……刚思及此处,只觉地动山摇,冰雪四溅,却是两只狮子已怒吼着扑在了一起!
                  “快!找地方躲起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章怀楚早一溜烟地跑到殿角处,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一堆最大的瓦砾之后。“没义气的死妖狐!就知道一个人先跑。”不同于先前的生死一线,精神略一放松,爱斗嘴的本性又从赵文居身上显现了。但他脚下的速度可没比章怀楚慢多少,很快四个人就都躲在了瓦砾堆后,又一起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从电视节目上已经知道,凡间的狮子们打架凶猛之极,这两只化身为雪狮子的雪神生死搏斗起来更要凶猛上几个等级。起先少年们还能看清它们挥爪奋鬣,后来就只见白光连连只闻声响不断,看来双方都用上了法术,所击之处都结了厚厚的寒冰,甚至是天空的雪花也化作了冰雹,呼啸着砸了下来。幸好怀楚一开始就慧眼独具地相中了殿角的位置,既有瓦砾堆可以挡住那些飞溅的冰渣,又有头顶的飞檐勉强挡一挡冰雹。但随着雪雹越来越密,满地雪粉也在厮打中腾空乱飞,到最后只听见雪狮子们的嘶吼咆哮,却再也看不清任何场景。
                  “白琅才是那只瓷猫!”看不到打斗也好,正好藉此空隙冥思苦想的赵文居终于想通其中关节,蓦地抓住怀楚的胳膊,“你一定是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可如果白琅是那只瓷猫,不是早就被白华骗了去,又用暗黑之壤给玷污了法力吗?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厉害啊!”迟蕴之不解地嘟哝道。


                  IP属地:广东14楼2014-02-14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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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为冰冷的雪神,怎么会懂得人类间温暖的情感呢?所以白华一定也想不到怀楚从我这拿去给他的那只瓷猫,根本不是姨姥姥枕边的那只。”赵文居得意地笑了。“小时候我哭闹着要瓷猫,姨姥姥的确没有将白琅化作的瓷猫给我,但是另给我订做了一个同样的瓷猫,那是我童年时最爱的伙伴,也是最温馨的回忆,所以一直珍藏在身边没有丢弃,这次来六华村时还专门带上,想给姨姥姥一个惊喜……”他望着怀楚,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却毁在了你的手上,不过为了姨姥姥,什么都是值得的……”
                    “啊!怪不得……”
                    “可是一只普通的瓷猫,怎么骗得到白华?”迟蕴之又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章怀楚。
                    “傻瓜。”章怀楚向他挤了挤眼睛,白细如瓷的脸上他那双凤眼长长的眼痕显得更媚更深了。那眼中瞬间绽放的亮光令得隔他太近的迟蕴之竟有了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晕眩感。
                    “蕴之你怎么就没想过,当初我为何要向那头蠢狮子要那几根毛呢?”
                    “你说的是变成雪花的那个……”迟蕴之如梦初醒地叫起来,“你说要雪神的凭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一开始我就觉得,姨姥姥的情况很特别。文居,说了你不要伤心,”章怀楚得意地转移了话题,但脸上随即也有了一种淡淡的悒伤之意,“我也粗通一些医术,呃,当然也懂些小法术……我看得出姨姥姥的确是寿元将尽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有一股力量在帮着她延续生命的火焰,使得其虽然微弱却始终不灭。后来我就注意到了那只瓷猫,咳咳,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很聪明,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有的人小时候就见过那瓷猫了,还是只会哭闹着要玩儿,啥也没发觉……”
                    赵文居听到前几句时不禁有些伤心,听到后几句时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是,你聪明,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出的东西!崇文馆的《山海经副册》上都说你们青丘的九尾妖狐最擅长的不就是‘知情’这门法术吗?那狐眼所洞察的,都是众生最为细微的情绪呀!你一定也沾上了妖狐们的妖气了哟……”
                    “真有‘知情’这门功夫 ?”迟蕴之不知怎的兴奋起来,也一把抓住怀楚的胳膊,“那……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用‘知情’应该看得出来对吗?”
                    “笨啊!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还需要用法术来看吗?众生本就有情,用一双有情之眼来观察这三界六道,这就是所谓‘知情’的法力啊!只不过与杂念纷呈的人类相比,传说中的九尾狐能够更专注、更纯粹,所以也看得更透彻罢了。”章怀楚挣脱两只抓住他的手,若无其事地说下去,“还记得昨夜我说过嘛,薛家一定有什么令雪神忌惮之处。那时我已发现雪野上有人在窥伺我们啦。”
                    “你又怎么会发现,爱吹牛的臭妖狐……”
                    “我能发现就是能发现,‘知情’嘛……而且那个白华出现得太突兀,说自己是雪神时又未免太主动,表现得对瓷猫又太过热衷。他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好骗?嘁,什么不待在瓷猫里就不习惯,所以一定得把瓷猫带回六华庙,这种鬼话我才不信。要知道对神灵们而言,待得最舒服的地方绝不会是什么破瓷猫里,甚至金猫玉猫也不行,最舒服的地方一定是自己的庙宇才对啊!”
                    “为什么?”
                    “因为神灵的庙宇,往往都建在山川大河最有灵气的地方,那里的灵气又最能滋养神灵的元身。所以镇守一方的神灵在本土一定是最厉害的,但去了别的地域,可就要输给那里的神灵呢。”
                    “所以青丘的妖狐才会在雪国这么狼狈吧!”
                    “喂,赵文居你……”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尹少宁及时地制止了他们的斗嘴,“我当时只是觉得,如果瓷猫真的就是白华,他大可自己入内取走,根本不必假手于我们。而且他说到姨姥姥的时候,虽然亲切地叫她如馨,但却有一种陌生的冷淡。我想,别说相处六十年,就算只是相处六十天,如果彼此真的曾经相守相护,那么即使是普通的称呼叫出来也一定蕴含有深厚的情意。”
                    “班头儿,你说得好肉麻……你不会是在说我们四个吧?臭妖狐!这个称呼难道听起来也蕴含有深厚的情意吗?”赵文居夸张地叫起来,蓦地想起了什么,眼神炯炯地盯住了尹少宁,“对了,班头儿我倒是要问你,你们的手套、绳子、滑板都准备得充分,这一定不是仓促间的行事!你们一定是事先商量好的吧,可是为什么事先不让我知道一点?”
                    “因为依你的脾气,怎么可能让怀楚冒充姨姥姥去六华庙?你一定会要求自己一个人去的。所以怀楚对你用了点小法术,这样你才睡过了头。”
                    “难道怀楚就不危险吗?”
                    “可是怀楚他……”尹少宁忽然语塞了。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答应让章怀楚代替了赵文居呢?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怀楚身负法术。可是面对不可知的强大雪神,章怀楚毕竟只是一个略懂法术的少年啊……难道即使是相守相护的情意,也会因为相处时间的长短不同有着厚薄的区别吗?
                    章怀楚笑眯眯地直视着前方,神情专注,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快看!”
                    缠绕成一团的白光雪雾之中,若隐若现,金光闪动!那金光似曾相识,纵然是雪雾亦不能遮弊它的灿烂夺目,但凡雪雾没有拦住的空隙,射出的金光便激得那些雨点一般密集落下的冰雹纷飞开去!
                    有些还打在了尹少宁等人藏身其后的瓦砾堆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这不是怀楚你刚才……”三人都疑惑地望着章怀楚,可是对方也同样疑惑地回视他们,“这金光看上去很像是火系的金光咒,可是……可是打架的两个可都是雪神啊!”
                    砰!那束灿烂的金光终于喷薄而出,彻底冲破了白光雪雾的屏障。就在它光照四方的一瞬间,那些迷蒙的光雾消失得无影无踪,雪地、瓦砾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而就在这金光之中,打斗的两只雪狮子已恢复了人形,长发如瀑的白琅傲然而立,白华却颓然倒在一边,身上满是泥污血迹,神情委顿,背脊吃力地靠着那方刻有“六华泉”三字的石碑,狠狠地向着白琅瞪着。
                    尹少宁忽然想起表舅说过,在石碑的背后就是那口深不见底的六华泉。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用火系法术?难道是他……”白华喘着气,奋力地将头转向了章怀楚,后者向他连连摆手,白琅也淡淡地笑了,“我刚才用的,根本不是火系法术,还是我们水系的雪神法术。”
                    “你骗人!雪神的法术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
                    “没有这样温暖是吗?”白琅稚拙的脸庞上终于带上了一丝不相符的沉重神情,“也是啊,白家的少年降生于最冷酷的冰雪之中,当然应该成为最冷酷的神灵。可是,雪并不都代表着冷酷,雪神的法力也并不都来自严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白华的嘴角涌出大股的鲜血,这使得他的样子更加可怕,“我只知道我要做雪神,我不要死!我不要只活一百年!”
                    “什么一百年?”章怀楚好容易插上了话,却被白华狠狠瞪了一眼。
                    “雪神秉冰雪之气而生,这一点有些像巫地的山鬼。因为不懂得修道,难以转换法身,自然也没有机会名列仙班,得到天庭的册封,所以不是永生的神灵。”白琅温和地回答章怀楚,“每隔一百年,当天地间的寒气凝聚于六华村时,就会有新的雪狮子从六华泉之中降生,并且从泉眼的至阴之气中吸取能量化为雪神。”
                    “啊,所以你们两个也相隔了一百年是吗?”
                    章怀楚马上明白过来,白琅比起白华,要小了整整一百岁呢……为什么他却打过了白华?
                    “是啊,六十年前,我从泉眼之中降生时,白华已经做了一百年的雪神。”
                    “可是雪国不能有两个神灵,你们俩……”不用再问,章怀楚从白华和白琅那陡然黯然下去的神情中就明白了真实的残酷,“当新的雪神降生时,老的雪神就必须得死去,是吗?”
                    “可是我不想死!”白华嘶声叫道,“我喜欢这个雪白的世界,在这里我每天都能看到俊丽的山峦,闻到清新的空气,得到村民们的祭拜和尊敬!一百年我看不够、待不够,我不要回到幽暗的混沌中,我不要孤寂地躺在地底泉眼里,我不要离开这里!”
                    “百余年来的六华村献祭,就是你的垂死挣扎吧。”章怀楚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华,“我想雪神的能量都来自泉眼,可是泉眼一百年只迸发那么一次能量。平时虽然六华庙灵气充沛,却只能滋养,并不能增加能量。随着时间的流逝,雪神的能量会越来越衰弱,也只有这样,才会轻易地被新降生的雪神杀死……”
                    “于是你就想到了靠人类来补充你的能量!”赵文居也明白过来,愤恨地叫起来,“你选择了体质纯阴的薛家女子作为祭品!什么新娘!都是食物!”


                    IP属地:广东15楼2014-02-14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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