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又来了。在潮湿的黑暗巢穴里他抬头张望天穹,所能看见的只是像血脉一般蔓延的黑暗石纹,新鲜的切面隐约闪耀岩石最初的色泽,那是欢歌。颂诗。是《伊利亚特》,是《奥德赛》。它们密密麻麻的攀附掩盖着天穹阻挡他的视线,位于世界最初和终结的庞然黑暗吸收一切光彩。便如八重彩七重音。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巢穴的尽头,那里在以前透漏着令他感动的透明质感,是光的颜色。现在他看不清光了,世界被木刻家用刷子覆盖层叠上了象征沉睡的油彩。
“你跳进海,然而并未淹死,对么?”尽头传来低沉的声音,混杂着并不柔和的甜美。这声音像是模糊不清的一道关于什么的分界线锁死出口和去路,旋转徘徊在阴冷之地的临界点。他站起身,然而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起身,只是感觉这种时候他应该采取些什么行动,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他只能暴露了方位地呆站着。直到尽头的那家伙发出了点声响——他不确定他是不是要走近了,然而在笼罩着整个儿世界的寂然无声中那家伙没有心跳、失去了语言,正如他的移动使他慌乱、不知所措一样——哦他正在走近。没有带着灯火、杀伐和兵戈而来。
“千万别移动,我可不想看见你那张丑脸。”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懒散。正装,他穿着的依旧像千年以前一样是正装,这正如他身上散发出的古老沉郁的气质一样。他胡乱想着,发觉自己身后已是石壁,正如当年一样,没有退路了。
于是他忽然发起疯似的推开面前的家伙(你不能把他称作人)向尽头奔去,眼前终于恢复了视觉,是纷乱复杂的缭乱光影,在眼前缠绕着直到光明带着暖铺盖在他双眼上将它们驱走,它们离开之前发出濒死的哀号。
被甩在身后家伙没有追上来,只不过终于发出了点声音,是硬皮鞋底与凹凸不平的石质地面接触的音色,稳重而平静。他依旧像个贵族。